石嫗說完,便垂着頭,一副“有負所託,請娘子責罰”的模樣。
吳翩翩淡笑了一下,並不在意,不過她也沒興趣安慰石嫗,只是叫石嫗準備擺飯。
晚餐已經準備好,石嫗連忙去忙活着將晚飯端進來。
清脆的小黃瓜,碧綠的嫩白菘湯,鮮香的清蒸鱖魚,還有黃醬醬的肉糜茄子,三菜一湯,很簡單,但是色香味俱全。
吳翩翩在吃食上一向沒什麼特別要求,即便在郡主府裡對此方面的要求也比許多豪門貴女簡素的多,因爲她沒那麼多時間和閒心去在意這些,這些都是上官嫺給她打理。
石嫗盛了粥端到吳翩翩面前,便站在一旁伺候她吃飯。
吳翩翩每樣菜嚐了一口,看了一眼石嫗,石嫗明白她的意思,忙道:“今天的晚餐也都是丁郎君做的!”
吳翩翩點了一下頭,繼續用餐。
石嫗在一旁忽然想到,雖然丁銀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但是這世上哪有優秀的男人去下廚做飯的呢?就憑這一點,郡主就不會多看他一眼!於是一直有些不安的心妥妥地放下了。
晚上,花夜又過來爲吳翩翩扎針,於是又問起她今天下午去哪兒了,吳翩翩答道:“天熱,去山上逛逛!”
花夜便道:“下次別一個人去,若要出去,得叫上我!”
吳翩翩“嗯”了一聲,態度很是敷衍。
花夜心知她沒聽進去,下次肯定還是依然故我,心中嘆息,隨着吳翩翩的病情好轉,以及情緒正常化。又恢復了以前的冷硬風格,撒嬌任性的小妹妹像曇花一般現了現,又飄走了!
花夜扎完針。還想嘮叨一點什麼,可是被吳翩翩以“累了。要早點睡”的理由趕走了。
吳翩翩確實很早就洗漱上牀睡了。
但是卻久久沒有睡着。
夏夜清涼如水,吳翩翩緩步走出了屋子,站在院中默然望着天上的半彎明月,滿天繁星,銀河如玉帶橫亙深藍的夜空。
一個多月前,她曾坐在窗前,與風墨竹一起看那捲手抄的道家養心經古卷,她曾調/笑風墨竹說。若是你喜歡讀書,等你傷好了,找兩個好爲人師的人,讓你學個夠,成爲大儒!風墨竹捏着她的臉,笑她:一定又在打壞主意……
她當時想的便是帶他來這靜棲山莊,在這幽靜美麗的山間長長地住上一段時間,然後讓那兩個一肚子學問沒處賣的書癡做風墨竹的先生,一定有趣極了!
可是,現在古卷都已抄錄完成。書劍雙癡也很閒,可是風墨竹卻已遠在紅塵外了!
美景依舊,靜待人棲。可人已不在!
記得她曾經惡狠狠地揪着風墨竹說:即便你死了,我也要找道士把你的魂魄抓回來!
可是,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她終究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一天天地枯萎消亡!
吳翩翩緊緊地摳住了身畔的紫薇樹的樹幹,她真不想放手啊!
那時節,燈光下,彼此心相許,以爲從此再不會分離。只需等待風平浪靜後,便是花好月圓。相攜白頭,卻終究敵不過情深緣淺。天涯各一……
悲莫悲兮生別離!
痛莫痛過多情還似無情!
她想象以前一樣,將這段情深埋,再也不想起,可是,心中生生剜掉一塊,那一塊自此永遠便缺着,怎麼可能忘掉?
靠在樹幹上,滿心都是與風墨竹交往的點點滴滴的過往,大到生死相助,小到一顰一笑,四年前的、這幾個月的,一幕又一幕,一件又一件,清晰得如在昨日發生,又遙遠得似是上一世的事……——
丁銀躺在前院的最高最大的正屋的屋頂上,夏夜裡,這種地方最是涼快怡人,枕着胳膊,看着滿天的星星,心清如洗,任由神思翩躚千里,再享受不過了!
隨即他發現喜歡這夏夜星空的不止他一個人,他望見後院中,吳翩翩從屋中走到院子中間,也擡頭望着深邃的夜空。
這可真是意外之喜,他心中大樂,正要喊一聲,搭個話,但是隨即想到,這個小娘子並不像他以前認識的那些小娘子一樣活潑或者多情,最是冷硬不過,稍一孟浪便動輒得咎。於是按捺住了雀躍的心情,側身躺在屋頂上悄無聲息地看着她。
但以他的敏銳,很快就發現,這小娘子非常傷悲,她雖然沒有哭,沒有流淚,但是那一身的孤寂和傷悲溶在夜風中,都快把他給感染了!
他忍不住去猜這小娘子究竟爲何這麼傷悲?一般小娘子傷悲大多是爲情,這位似乎也是如此,難道她之前有過意中人麼?那又爲什麼分開了?難道又是一出“多情女子負心漢”的故事?
他心中瞬時間轉了無數個念頭,糾結於是否跳下去安慰她,以及用何種說辭安慰她,但終究還是管住了自己的腿,雖然只打過幾次交道,他已很明白這位小娘子極其驕傲,這種情形,他若出現在她面前,必定會被她厭惡至極,再別想翻身了!倒不如明天去花夜那裡,套套話,看這吳家小妹究竟經歷過什麼傷心的事情。
一直過了許久,許久,久到丁銀都忘記時間的流逝了,遠處三更的更鼓都響起來了,吳翩翩依舊倚樹而立,輕薄的裙衫在風中微微飄動,靜得與夜色似乎已經溶化爲一體,丁銀忽然就心酸起來,正決意不管是否得咎,都要跳下去,提醒這個小娘子快點進屋去歇着。
他剛剛坐起身來,就看見石嫗從廊檐下的陰影中走出來,輕聲道:“娘子,夜已深,進屋去歇着吧!”
吳翩翩回過神來,一聲不吭地走進了屋子,石嫗輕輕掩上了房門。
丁銀心下有點失落,心道這個小娘子好乾脆,一般人這種時候,從緬懷傷心往事中被人叫醒,不正是應該發兩句感嘆,或者和身邊人訴一訴麼?那樣的話,他也正好聽一聽。
好可惜!丁銀從屋頂上跳下來的時候,心中還在失落。
第二天早上,等丁銀睡醒的時候,石嫗早已做好早餐,而吳翩翩也已用過早餐,倒是他自己吃了個現成的。
因着丁銀的廚藝,和他的勤快,石嫗對他還是頗有好感的,丁銀吃完早飯,石嫗便對他說,再怎麼着,他也是客人,怎麼能夠真要他幹活?挑水劈柴什麼的就千萬不要再做了,不然叫陳叟和吳小郎兩個閒着發愣,情何以堪?至於做菜,他有興趣的時候,做一兩樣便可,或者,如果可以的話,教一點訣竅給自己也行啊!
丁銀心中大樂,原來石嫗想跟他學廚藝啊!當下便告訴石嫗,只要是他知道的訣竅一定都告訴她。
石嫗於是對丁銀的印象更好了,沒想到這人這麼大度,毫不藏私!一般人若是有這種手藝都不會輕易傳授於人的!
丁銀心裡對此根本就無所謂,他又不開飯館兒,那個私藏不藏的都沒關係。
在石嫗和丁銀交流和研究廚藝的時候,吳翩翩則喚來了陳叟,提起了前日在鎮子外遇到的那一主二僕三人,讓陳叟去看看那三人來古鬆鎮所爲何事,若能查出這人的身份則更好。
陳叟領命而去,他在這裡呆了兩年多,去打聽這些最容易不過了。
沒有一會兒,花夜又來找吳翩翩,邀她去釣魚。這倒是一個不錯的提議,吳翩翩便換了衣衫,同他一起去河邊釣魚。
花夜釣魚的水平實在令人不敢恭維,在河邊的古柳下坐了許久,連一條小貓魚都沒有釣上來,被嘴毒的妹妹笑了個夠,於是便想把釣竿塞給吳翩翩,吳翩翩卻沒興趣做這個,懶洋洋地靠在船舷上,眯縫着眼睛,曬着透過柳樹枝葉漏下的稀稀疏疏的陽光。
花夜急了,收了釣竿,跳上小船,將小船劃到了小河中間,又重新垂下吊鉤。見他如此行爲,吳翩翩差點笑到打滾,花夜脾氣再好,也終於惱羞成怒了,將釣竿一扔,“你笑什麼笑,有本事笑我,你去釣一條上來看看!”
吳翩翩又如何會被花夜給激將到,促狹一笑,站起來對花夜道:“其實我到是有個法子!”
“什麼法子?”花夜忙問道。
“下水去抓魚啊!”說着伸手一推,花夜猝不及防,撲通一下跌進了河裡!
雖說夏日裡的河水並不冰涼,雖說花夜水性不錯,但還是着着實實嚇了一大跳,在河中更加惱怒了,撲騰着水花罵道:“死丫頭!你想淹死我啊!”
他一面罵着,一面游過來,準備扒上船沿,但吳翩翩很快地將船劃開了,“你淹死個給我看看!”
花夜氣急,“死丫頭……”
吳翩翩笑道:“你再罵,我便將船划走!”說着果然劃漿不停,將船劃開了,徑直朝岸邊而去!
花夜見她說出來,還真做了,急了,在水中撲騰着大叫:“吳翩翩,你給我回來!”——
今天依舊是溫馨多情流,可惜溫馨平靜的日子馬上就要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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