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翩翩走回到大街上,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羣中,熱鬧的人聲似乎讓人恢復了一點氣力。
但是別人的熱鬧似乎更讓自己更孤寂,冰涼而且寒冷的孤寂,無處不在,絲絲入髓。
這條大道是揚州城直貫南北的主道,也是回城北郡主府的道路。
吳翩翩越走越慢,最後停住了腳步,她不想回郡主府了。
但是去哪裡呢?她不知道!
縱擁華屋千檁,可是她又一次站在了繁華的揚州街頭,感覺無處可去!
吳翩翩地站在路邊,既孤單又茫然,身心疲憊而又沉重,她不知道去哪裡可以讓自己好好休息一會。
“翩翩!”身畔忽然響起一個溫暖的聲音。
吳翩翩擡眸,竟是江飛,微微皺起眉:“你怎麼在這兒?”
她記得,她吩咐他先回去。
“我在此等候郡、翩翩!”江飛及時地改口,因爲這是在大街上。
他還是第一次稱呼李猗郡主爲“翩翩”,因爲在紅袖酒坊,他聽青青這麼稱呼。
“我想,你回府總要從這裡走的!”江飛微笑,很坦然地承認自己是特意在此等候,擡手將一件披風遞給了吳翩翩。
吳翩翩掃了一眼那披風,是她自己的一件淺青繡暗花披風,與身上這件翠色胡服倒很搭配,也是一件她微服出門所穿衣物,看來江飛已經回去過,並找她的大丫鬟拿了這件披風。
她又掃了一眼天空,陽光已被雲蔽,暮春初夏,總是雲多。有陽光時,自是暖熱,而若是太陽被遮蔽或下山,輕薄的春衫便讓人覺得寒涼漸起。
難怪剛纔覺得冷!吳翩翩沒有矯情,伸手接過披風,系在了身上。
江飛在一旁,注視着吳翩翩,他沒想到驕傲強悍如斯的李猗郡主竟然也有剛纔那樣脆弱迷茫的時候,孤單的少女站在人流熙攘的街道中,猶如迷途的小孩子。
吳翩翩繫好披風,轉身朝東面走去。
江飛微微詫異,擡腿跟上,他並沒有問郡主爲何不回府。
木香巷,吳府。
“三春雪”花已落盡,滿樹青新柔嫩的綠葉,依舊有淡淡的清香浮動。
“江郎君,你看這兩棵梨樹有何不同?”
江飛仔細觀察了一會:道:“這梨樹的葉子似乎新長出還沒多久,而且,滿樹竟然沒有一個小果蕾,難道它沒開花麼?”
“不,這兩棵梨樹已經開過花了。此樹名爲‘三春雪’,樹如其名,花期有三個月,從初春一直開到晚春才歇。就因爲它的花期太長,三春雪並不結果,開花便耗盡了它的精力。”
“這兩棵三春雪是我父親的先生種下的。從前花開的時候,我父親會問賞花的人:如果你是這花樹,你是選花開如雪燦滿三春,還是選金秋果實甘美香甜?”吳翩翩側頭看着江飛,“江郎君,如果你是這花樹,你會選哪一樣?”
江飛側頭望着三春雪,思考了一會,道:“我選果!”
“爲何?”吳翩翩問道,隨即她又搖頭,“算了!你不必回答!不管選什麼,各人自有各人的理由!”
過了一會,吳翩翩又道:“我記得從前有一人,他什麼也沒選,他說‘如果是選花,那花也許會在纔打苞的時候便被一場風雨打的無影無蹤;如果是選果,又怎麼知道,不會剛一結果便被蟲鳥咬落’?”
江飛聽罷,朗聲笑了。
“爲何發笑?”吳翩翩不解地望着他。
“人生下來,便註定要死,難道因此便就不活了嗎?”江飛笑問道。
吳翩翩楞了楞,確實如此,嬰兒自打一出生,便註定要死,也許幾十年,也許近百年,也有的不計其數的途中夭折的,有的甚至只得片刻可活,可是誰也不會因未來的不可測而讓嬰兒放棄生命,即便有的嬰兒還有這樣那樣的毛病,可無論是父母還是嬰兒本身都會盡力求生。
江飛又道:“說這話的人好生怯懦!”
聞言,吳翩翩有些不高興了,這話是風墨竹說的,可是風墨竹並不是怯懦的人!
江飛注意到吳翩翩的表情變化,立刻知道自己如此評論讓郡主不高興了,他並不知道說那話的人是誰,實在不該如此貿然加以評論。
長眉一挑,又道:“我只是就事論事而已!當然別人如此評說,自有他的道理,每個人境遇不同,感悟自然不一樣!”
吳翩翩垂眸未語,江飛的話雖然讓她有點生氣,但也確實有道理,一直以來風墨竹就是那副了無生趣的模樣,似乎在逃避生命而又不甘心放棄,過得極其糾結,若只因爲葉和敦應該還不至於此,她覺得風墨竹似乎身上還套着沉重的枷鎖……
江飛看着吳翩翩低頭思索的模樣,忍不住問道:“翩翩,你選什麼?”江飛此時叫“翩翩”已是非常順口。
“我若是樹,我不要開花,不要結果,亦不要人評說!”吳翩翩說着,擡眼看到江飛滿眼的笑意,莫名有些微惱,又狠狠加上一句:“我只長葉子,高高入雲,四季常青,遮天蔽日!”
聽到這句,江飛差點笑出聲,吳翩翩這下真惱了,她感覺那笑容就像大人面對小孩的童言稚語一般。
“你笑什麼!”
“好氣魄!我心向往,亦心折之!”江飛如是道。
吳翩翩哼了一聲。
如此嬌蠻俏佳人,江飛心中發熱,目光溫柔如水,趨近了兩步。
“我心向往”是他真心話!
男子暖熱的氣息迫近過來,雖然帶着淺淡的清梔香,但卻陌生,吳翩翩立刻退開兩步,拿眼看着他,目光已變冷。
江飛擡頭望一眼天空,“郡主,天色已晚,您不餓麼?”
吳翩翩沉默了一會,之後對不遠處的僕從吩咐道:“今晚擺歌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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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黑盡,三春雪院中,依舊冷月寂寂。
隔着廳堂的前院,雕欄玉砌的畫堂中,明燭高照,綺麗華美,絲竹悅耳。
吳翩翩寬袍緩帶,烏髮只用金環束在腦後,面前几案上擺滿珍饈美味,不過卻未動什麼,斜倚在隱几上,一手支頤,一手執金爵,往口中傾酒。
陪客只有一個,江飛。
堂前一纖柔佳人正在絲竹聲中翩翩起舞,絲衣如雪如銀,紈袖飄飛,如流風迴雪,舞腰迴旋起伏,如風中蓮花,絲竹急促時,不禁讓人擔心她隨時會凌空飛走。
江飛即便在京城中見多識廣,也極少見到如此佳妙的《綠腰舞》,待一曲終罷,舞娘退下後,吳翩翩朝他笑道:“如何?”
江飛:“歎爲觀止!”
“關十一孃的綠腰舞,即便是安南侯想看,也只能來這裡!”吳翩翩頗有些得意,又將金爵中的酒一飲而盡。
五年前,十五歲的關十一娘一曲綠腰舞,驚豔滿江南,可惜,才一成名,便消失了蹤影,無人知被哪個權貴收藏了,原來進了吳王府。
江飛看着吳翩翩一直往嘴中傾酒,勸道:“翩翩,酒多飲傷身!”
吳翩翩沒理他,道:“再看春三郎兄弟的胡騰舞!”
絲竹聲換成了節拍剛勁的鼓樂,舞者是一對雙胞胎,兩個矯健英俊的胡服小夥子,舞姿歡快奔放,但見得錦靴閃動,騰踏生風,令人眼花繚亂。
此時江飛的注意力已在吳翩翩身上,因着鼓點急促歡快,吳翩翩往嘴裡倒酒的速度也快了起來。
幾個節拍之後,江飛坐到了吳翩翩的案几旁,奪走了她手中的金爵,拿起銀箸,夾了些菜食放在她面前的盤中,吳翩翩斜睨了他一眼,倒也沒反駁,將食物夾到嘴裡吃了。
江飛通過這些天的接觸,發現吳翩翩平素很自律,無驕奢之氣,亦無嬌柔之氣,性子清冷,有時甚至有凜冽之感。
今天她顯然很反常,他先是看到了她的脆弱與迷茫,現在又看到她的驕奢放縱,聯想到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他猛然想到了,這是大戰前的放鬆!
看着眼前這個十七歲的少年郡主,又斟了一爵酒,往口中傾倒,他俯下身,露出最爲魅惑的微笑,笑容如春風,如暖陽,湊在吳翩翩耳邊問道:“翩翩,你準備怎樣對付他們?”
吳翩翩斜睨着他,菱脣輕啓,吐出一口酒氣,“三日後,江南大局定!”
三日後,江南大局定!
江飛聞言,心中一跳,好大口氣!改變江南的現有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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