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異卓一口否決,“不行,要走一起走。”
“慕異卓,你弄清楚,現在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收起你那副命令的姿態。”司涅目光落在底下的饕餮上,裡頭的鋒芒一閃而過,“要不一個人和我離開,要不你們都留下來。”
“你以爲這很好玩嗎?能救人爲什麼不救?”
“我不管,我數三秒,三秒後你們誰搶得快,我就帶誰回去。”司涅幾句話間又改變了規則。
“你這是見死不救!”
“一。”
“你還有沒有人性了?”
“二。”
“司涅!”
“三。”
“我走。”一直沒有開口的袁楓,幾乎在他“3”的尾音還沒落下的時候,就說出話來。
慕異卓難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是說,把他留下來?”司涅指着慕異卓。
袁楓眼神在慕異卓身上停留片刻,點了點頭。
司涅笑起來,八顆潔白的牙齒在陽光下分外耀眼,只是這樣的笑容,並沒有蔓延到眼底裡去,他將指頭方向調轉到袁楓身上,看着慕異卓說,“你蠢啊?剛纔你沒看到?他,”他刻意頓了頓,欣賞着袁楓的表情,“本來可以救你的,可是饕餮快抓住你的時候,他在做什麼?”
慕異卓看了袁楓一眼,當時對方是打算把那顆鑽石樣的東西吞進肚子吧。
司涅見他的樣子也知道他記得,“你知道那意味着什麼?”
“……”
他冷冷地笑,“你別以爲那顆東西,小小的,亮亮的,跟女人手上的鑽戒一樣只有審美價值。它一旦被吞進肚子裡,胃液灼燒掉外層,就是顆超級炸彈,半徑五百米的物體,都會化成飛灰,連渣都不剩。死的何止是他自己啊。”
他又說:“我在倒數你還在爭辯,簡直就是浪費機會,你沒看到這位同志從我喊一開始,就已經全神貫注了嗎?”
慕異卓覺得嗓子異常發乾,他本以爲袁楓至多,是跟其他戰士一樣,撲向喪屍堆,玩個玉石俱焚也就算了,沒想到這要焚的玉里面,還包括了自己。
“你不是說你們的職責就是保護民衆?”
“把這外頭的情報帶回去,可以造福更多的民衆,我要對我的國家負責。”即使是現在,袁楓臉上也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心虛。
慕異卓徹底啞口無言了。
“走不走啊?小畜生。”司涅輕佻地招呼着袁楓。
“走。”不滿於司涅的稱謂,但是對袁楓來說,只要能回去把消息上報,被怎麼着了都無所謂。
“你,走遠點,你,湊近點。”前者指的是慕異卓,後者指的是袁楓。
慕異卓一動不動。
“別以爲湊近了就能奏效,這東西其實是掃描DNA的。”司涅說着,故意讓慕異卓看上面的電子屏幕。
想起剛纔在裝甲車裡,司涅還特地讓自己搭他的肩膀,慕異卓覺得一股血直衝腦門,“原來你一直在耍我。”
“別添油加醋了。”袁楓皺起眉頭。
“行。”無謂地回答,司涅一邊舉起腕錶一樣的移動裝置,“那就準備了。”他瞥了瞥慕異卓,嘴角微微地帶起幅度,“三。”
“二。”
他的“一”尚未出口,慕異卓就已經撲到袁楓身上,把他撞倒在地。
“一。”司涅真真正正地笑起來,眼角彎彎,好似天上的月牙,“孺子可教。”
他消失了。
“慕異卓!”袁楓大怒。
“怎麼?你有什麼資格可以生氣的?”慕異卓斜睨着他,要死一起死,他生平最痛恨的就是這種自以爲自己價值觀就是最正確的,其他的人都該爲這樣的價值觀讓路的人。
他的命,憑什麼得被這個傢伙左右?說把他帶出邊界就帶出邊界,說不讓他戰鬥就不讓,說他的價值沒有其他人大就沒有,憑什麼?這是他的命,不是袁楓的命!
兩人還沒來得及爭執下去,安靜了許久的饕餮就再度吼起來,而且迅速地跳上裝甲車,不知是不是傷勢還沒恢復好,他並沒有直接抓了慕異卓兩人,而是半跪倒在離兩人十米多的距離外。
“你會用槍吧?拿槍。”事到如今也不是追究誰對誰錯的時候,袁楓丟給他一把炮槍,自己拿起那柄特級炮槍,瞄準了饕餮。
然而不待兩人開槍,剛纔還半死不活地跪在地上的饕餮,忽然猛地發難,一彈而起,雙手張開,五指成爪,一手朝向慕異卓,一手朝向袁楓。
根本就來不及扣動扳機,他就已經到了他們面前。
這傢伙,剛纔難道一直都在裝死?
就在饕餮即將劃開他們的喉嚨時,只聽一聲輕輕地悶響,噗地一下,他的腦門上突然多了個血洞。
“躲!”
一個冷清而怪異的女聲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
幾乎是下意識的,袁楓慕異卓一左一右滾了開去。
啪——
“臉朝下。”慕異卓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一股大力猛地把他頭按到地上。
下一秒,爲難了他們半天,殺了五六個戰士的饕餮,竟然跟爆炸的氣球一樣,炸得四分五裂,血液四濺。
半天,那按着慕異卓的手才鬆開,他得以擡起頭來,結果迎面就被砸了一臉溼巾。
“擦乾。”還是一樣命令的語氣。
慕異卓拿下溼巾,這下才看清楚眼前救了他一命的是什麼人,其實看了也相當於沒看,來人帶着一個銀色的面具,把整張臉,包括耳朵都嚴嚴實實地罩住了,剛纔饕餮炸開的血液粘在那上面,跟綠葉上的露珠一樣,圓溜溜地滑下來。
她身上穿的衣服也很特殊,緊身的,襯出了凹凸有致的身材,看起來跟蛇皮一樣,滑滑的,不像是普通的衣料,那些喪屍血噴到她身上,也跟在面具上一樣,沒有分毫的停留就滑落下去了。
“別磨蹭。”她見慕異卓盯着自己發呆,不耐煩地催,可能是面具太嚴絲縫合的原因,她的聲音聽起來有種特別的金屬感。
抓着溼巾,慕異卓隨便在臉上抹了抹。
“擦,幹,淨。”她一字一句地說,手裡拿着一把和麪具一樣的銀色小槍,抵在慕異卓的額頭上。
這都什麼人啊。
慕異卓一腦門子冷汗,那把槍想來就是剛纔殺了饕餮的武器吧,喪屍都死得那麼慘,別說他了。
“我擦,你別激動。”他緩和着對方的情緒,藉助女人那鏡子一樣的面具,把能擦乾淨的地方都擦了。
那邊袁楓走過來,臉上也是乾乾淨淨地,甚至把外頭的軍服脫了,力求不留下任何喪屍血液的痕跡——沒辦法,若是不小心受傷,又沾到這些血,那事情就大發了。
“你是誰。”慕異卓學着袁楓把外套脫了,一邊問道。
面具女不說話。
“你是來幫我們的?知道怎麼脫困嗎?”袁楓看了一眼底下徘徊不散的喪屍,饕餮死了,沒了一個壓制性人物,這些東西又喧鬧起來,爬上裝甲車是分分鐘的事。
面具女看了他一眼,徑直走到前面,也不見什麼動作,大腿上忽然鼓起一個正方形小包——更準確地說,是衣服上鼓起一個小包。
她從那個小包裡拿出一樣東西,抓在手裡,跟拋繡球一樣往喪屍堆裡丟。
那是一個小圓球,灰不溜秋的,只是神奇得很,並沒有自由落體,而是在下降到離喪屍一米多的時候就停下來,恰好讓喪屍羣伸手也夠不着,若是有的喪屍跳一跳,它還會自動升高。
緊接着它改爲勻速直線運動,筆直地朝西南方向飛去。它飛到哪,喪屍就跟到哪,竟然忽略了這上面這三個大活人,不一會就全跑光了。
“這是什麼,好高端。”慕異卓由衷地讚歎,要是早點有這東西,剛纔也不用犧牲那麼多戰士了。
“人體氣味散發器,維持一個小時,走。”面具女說完,跳下兩人高的裝甲車,筆直地落地,仰頭看着慕異卓兩個。
袁楓怎麼說也是個陸組高職人員,這將近三米高的裝甲車還是難不了他的,只見他撿起炮槍,也跟面具女一樣,乾脆利落地跳下,蹲身緩衝,再往前翻了個滾,站起,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塵,也算是酷炫拉風大片範。
慕異卓可就不一樣了,他既沒有面具女那連緩衝都不用的本事,也沒有袁楓那種軍人素質,這麼跳下去一個不好,最輕也得扭到腳——他在片場看那些替身演員出差錯,看得多了。
這特麼的是欺負他沒學過功夫啊。
他憤憤不平,但怎麼着自己也是個大明星吧,小心翼翼地爬,就算不怕面具女笑話,也是在那個冷血袁楓面前丟臉。
想了想,終於在底下兩人不耐煩的目光中想到了折衷辦法,只見他走偏了些,從那裡跳下去,下去的過程中恰好抓住裝甲車突出的地方緩衝,然後往斜裡用力,只需要跳得好,完全可以連沙土都不帶就站到面具女的身邊的。
可惜,他沒跳好。
腳一滑,整個人就不是淡定從容地落地,而是跟天降隕石一樣往面具女撲過去了。
真是糟糕,面具女那麼暴力,別到時候被冠以故意吃豆腐的罪名,給爆頭了纔好。這是慕異卓撲上去之前的最後一個想法。
事實是,啥小言情節都沒出現。
面具女攤開手掌,手一伸,正好擋住了慕異卓的去勢,那麼重一個男人,她這樣撐着,竟然連手肘都沒有彎曲一下。
天,這究竟是一號什麼樣的人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