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上次見面已經過去多久了。”吉爾伯奈翁問道,“你知道在這個鬼地方我的時間觀念起不到什麼作用,被困在時間與空間的夾縫中久了,就會覺得自己像被凝固在布丁裡的蒼蠅一樣,有人在外面一戳就輕輕動一下,若無人問津,就會永遠保持着凝固的樣子吧……”
“好幾個月了,初代導師大人。”約納誠懇地回答道,“在光明之井見到您以後,我一直在琢磨着您留下的時空星陣,試着創造出屬於自己的嶄新占星術,我取得了一點成果,也積累了太多問題等不及要問您呢,真沒想到在這裡能夠再次相會。”
“咦。”吉爾伯奈翁訝異地望了少年,“你變得成熟了許多嘛,來自後世的學徒,看來這幾個月時間發生了不少事情。”
約納點點頭:“是的,太多事情。”
初代導師撓撓頭,顯得有點迷糊:“對我來說,前一秒鐘還在跟一個膽小怕事說話會臉紅的占星術士學徒說話,下一秒鐘,眼前就站着一位真正的占星術士,一個不再害怕死亡與鮮血的男人了,這種感覺還真是奇怪,說起來,你是在什麼地方觸發是時空星陣的,我在全世界四個角落佈置了星陣,除了光明之井的時空漩渦之外,其餘三個都是在非常隱秘的地方,要機緣巧合下才能觸發的一次性星陣,,,該說你是個好運的傢伙,還是我們倆比較有緣分呢。”
少年答道:“這裡是潛地艦‘聖吉爾伯託’號的靈堂。”
“什麼。”吉爾伯奈翁吃了一驚:“你們找到了這艘船,距離我生活的世代過去多少年了,四百年,五百年,這艘船一直藏在北大陸的凍土之下,居然還能被人尋到蹤跡吶,那麼觸發條件是怎麼滿足的,必須有十個七級以上職業的強悍靈魂獻祭才能給星陣充足能量,原本設計是在戰爭中給後世占星術士一個機會,難道又一場遠古戰爭已經開始了嗎。”
約納正色道:“犧牲在屋中的是您的三十名追隨者,‘聖吉爾伯託’號上的第一批船員,來自南大陸三個種族的精英,您被時空亂流捲走,他們不肯離開潛地艦,永遠留在了深深的地下。”
“馬諾夫,康吉,柳拜,呼,這羣笨蛋……”吉爾伯奈翁睜大眼睛,向虛空招手,幾條深藍的幽魂浮現於純白地面,向初代導師深深地躬身行禮,接着化爲光點消散,“當時我很厭煩這幫跟屁蟲,說在那艘破船上等着我吧,我心情好的時候自然會到北大陸去探險的,沒想到這些傢伙真的等了幾百年啊。”導師表情顯得有點落寞,
兩人一時間誰都沒開口說話,良久,約納說:“不過您說得對,一場戰爭確實開始了,我們不知道戰爭的規模將有多大,不過新的艾瑞恩聯盟已經成立,人類將被分爲兩個陣營,魔法生物們也必須選擇加入這場戰鬥,精靈、矮人、龍與魔獸再次出現於大陸,或許很久以後,人們真的會稱它爲‘第三次遠古戰爭’吧……”
“難道有人能夠跟聖公會抗衡嗎,新的信仰出現了,跟當初的拜龍教相比,聖公會的統率力確實要弱了一點,宗教戰爭總是人類文明發展的一顆腫瘤啊。”吉爾伯奈翁沉吟道,
“不,導師大人。”約納道:“掀起戰爭的是赤梟兄弟會,聚合了聖公會(它已成爲由崇拜三十六翼天使梅塔特隆的紅色勢力摧毀了創世主與七大主神崇拜的嶄新宗教團體)、魔法師協會、西方大陸扎維帝國,南方大陸吠陀國、東方大陸後秦國等強大力量的神秘組織,而新艾瑞恩聯盟由全世界的反抗者組成,我們占星術士協會是發起者之一,盟友有數理學士協會、蒸汽傀儡術士協會、西大陸埃比尼澤共和國、南大陸吐火羅帝國、東方五國聯盟等等,對了,還有幽靈的幫助,您可能不知道,幽靈左手是以保護‘候選者’,,也就是兄弟會口中的異端之血,,爲出發點的組織,若沒有他們的保護,我可能早就被兄弟會所暗殺了……”
“兄弟會,幽靈,。”初代導師驚愕的表情證明他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兩個名詞,“您知道些什麼嗎,導師大人。”約納不由得一愣,
吉爾伯託·吉爾伯奈翁表情複雜地踱了兩步,“我不僅僅是知道,在我生活的時代,這兩個組織只是剛剛燃起的微弱火苗而已,沒想到在今天他們竟能改變整個世界的格局,來,我們坐下慢慢談,這次時間很充裕,讓我告訴你一些沒人知道的事情。”
“是的。”看導師的手勢,少年毫不猶豫地坐了下去,一張純白的天鵝絨沙發自然而然出現在他身下,彷彿從始至終一直襬在那裡,卻從未引起人注意而已,吉爾伯奈翁坐在少年身邊,欠起身子伸手做了個倒茶的動作,純白的骨瓷茶壺出現在手中,壺嘴流出晶瑩剔透的液體,慢慢斟滿純白的茶杯,“只是水而已,而且還不是真實的水,不過還是喝一口吧,比起確實喝到口中的液體,我們其實更在意喝茶的動作而已,規律化的動作會讓人得到心靈的寧靜。”
約納點點頭,端起茶杯輕輕啜飲,吉爾伯奈翁靠在沙發上,若有所思地把玩着一隻茶匙,開口道:“從哪裡說起呢,來自後世的學徒……問你個問題,你知道我的時空星陣是從哪裡獲得力量,又是爲了什麼而存在的呢。”
約納答道:“占星術士的力量當然來自某一對星辰,由於除了您之外並沒有別人掌握時空星陣的奧秘,所以星際線的屬性並不爲人知,至於研究星空的出發點,自然是解答這世界中所有懸而未決的問題,占星術士是永遠的求知者,而夜空就是永恆的謎題。”
“唔,說的不錯,可以說是標準答案呢。”雖然嘴上這麼說,吉爾伯奈翁臉上的表情可不算滿意,“你和我之間的不同,就是你是個遵守遊戲規則的孩子,總是在別人設定好的範圍之內尋找問題的答案;而我從小就厭惡一切規則,討厭別人教我該怎麼做,討厭大地的盡頭,討厭遙遠的星星,討厭合理到無可置疑的整個世界,你們稱我爲‘初代占星術導師’的理由是我創造了占星術這門學科,開闢了一個嶄新的世界,讓無數求知者學會仰望星空,但你們都錯了,無論是象牙塔上的老頭子們,還是你們這些體系內的小小學徒,你們找到的只是一個假象,一個由我編造出來的、毋庸置疑的假象,我告訴你們星辰之間有所聯繫,你們就發現了星際線的奧秘,我告訴你們能從星空借取力量,你們就研究出各種各樣的星陣,營造出一個科學的、自洽的、具有無限可能性的理論體系,,,如果我現在告訴你,占星術其實是不存在的,你會怎樣想。”
17歲少年愣住了,他不知道初代導師話裡的意思,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吉爾伯奈翁繼續說下去:“我找到的確然是某種力量,某種強大的力量,爲了解釋這種力量的來源我創造了占星術體系,正如魔法師、念術士、武者和牧師用不同方法詮釋着自己篤信的東西,我知道這話會讓你感覺迷茫,那麼就說重點吧,我覺得這世界是不夠真實的,你瞧那圍繞在大陸周圍的無盡羣山,既然是山,爲何會沒有盡頭,走到無限遠的地方又能找到什麼,你瞧那居於世界中心的神佑之海,傳說海的中央有諸神居住的宮殿,那麼難道海濱的魔獸是神祗爲拒絕凡人朝覲而設置的封鎖線嗎,倘若駕船朝世界的中心駛去,能找到神嗎,還是隻看到一片虛無,因爲隨着聖公會的崩潰,七大主神已經不再存在了啊……你瞧,我們頭頂的星空,它那麼明亮,那麼深邃,那麼遙遠,那些星星到底在哪裡發光呢,若長出翅膀朝最亮的星星飛過去,是會像飛向太陽的鳥兒一樣被燒傷而死,還是能將星辰一把握在掌中呢。”
約納感覺到腦中嗡嗡作響,導師所說的事情每一個剛剛懂事的孩童都曾經想過,然而世界的規則扼殺了這些奇思妙想,爬不完的山峰,遊不過的大海,觸不到的星星,這就是世界的真理,又誰會傻到向真理挑戰,
“我終於找到了力量,時空的力量。”吉爾伯奈翁眼神閃亮,像個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我開始迫不及待試驗自己的力量,打破這些規則,尋找真理之外的真相,我碰了很多釘子,最後意識到唯有集齊諸神之刻印,利用神器的奇異特性才能達成目標,,,無論神祗是否存在,那些神器的力量確實是極其強大的,在漫長的遊歷之後,我終於找到六件神器,召喚出了最後一件神器‘烏芒黑芒’,它告訴我真相已經近在咫尺,我不再需要其他神器的幫助,我回到了安莉西亞,進行了一次試驗,一次打破時空障壁的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