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指鬆開再合上,僅僅是一個動作,禁八的氣勢沖天而起,以他爲軸心,整個湖面圍繞着禁八的身軀開始旋轉,一個近乎百來丈的漩渦升起,在虛空中呼嘯爆鳴,勁氣四射。
禁星停在禁八二十丈處,擡首看着天空的風起雲涌,神色一片駭然,他當然不是爲禁八操心,而是駭然他的眼睛,因爲此刻的禁八眼神竟是一片血紅,猙獰無比,內裡有一種無法看清的嗜血。
內心微微一縮,禁星內心升出一個奇怪的感覺,他爺爺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樣了,至於這具體的緣由,他不清楚。
他一怔,然後停駐了腳步,好整以暇地靜觀其變。
“轟轟轟——”
禁八手中長劍劇烈嘶鳴,劍氣激盪,瞬間割碎了周遭的洪水漩渦,身體扶搖直上,對着天穹刺去,聲勢浩蕩。
禁星視線跟着禁八的身形拔高而拔高,只見,天空中那猙獰異獸開始回眸,對着禁八一擺蛇軀,晃盪間撕咬而來,駭人之極。
瞬息,兩者對撞在一起。
一道劇烈的爆鳴呲吟聲響起,禁八的長劍抵在麒麟首的面頰上,火花四濺,半寸不得入,可見這鱗甲的厚實程度。
禁八怡然不懼,沒有任何念戰的念頭,腳步虛空一點,身形展開,或扭或飄,步伐縹緲,圍繞着異獸爭鬥起來,模樣極爲飄逸,劍光在四周綻放出耀眼的火光,一時之間光芒大熾。
禁星看得目不暇接,內心隨着兩者的戰鬥波瀾起伏。
不多時,響起一聲憤怒的異獸咆哮,禁八的身形霎時被逼開,那異獸當然不會善罷甘休,豈有不乘勢欺上的理由?張起那猙獰的血盤大口,對着禁八咬去,其疾如電。
而這時,倒飛如流光的禁八口中微張,吐出一個起字,只見那下方的洪水瞬間轟起,形成了一個水瀑屏障,隔絕了異獸的攻擊。
異獸怎會被這水瀑所懼?眸中露出殘忍,對着那水屏障撞去,可事實卻是大出所料,它的這一擊竟是被擋住了下來,徒留一個巨大的碰撞聲在天空中爆鳴迴旋,餘音環繞,久久不息。
異獸的單一的性格顯露出來了,對着那水簾便是一不做二不休,誓要撞碎了才罷休。
禁八在空中輕笑,對着下方咆哮不止的異獸一指點去,只見那先前出現的水屏障竟是四面八方轟然而起,瞬息將異獸給包裹了,這八色水簾瀑布屏障外圍是一道粗大的圓圈。
其中有一道緩緩的絲線遊走其內,起始的時候絲線還很小,轉瞬之間已成了一道粗如藤蔓大小蛇形生物,在禁八一指之下,生物瞬息破碎,成了這個圓形中的中軸,一個詭異的八卦形成。
八卦形成得詭異,勁氣絲毫不差。
那猙獰的異獸被困在水簾內咆哮,絲毫逃離的機會都沒有,起先的時候還有那恐怖的咆哮聲跌宕傳出,後面僅僅只見水簾內的身形擺動了,剛一甦醒便被鎮壓,唏噓不已吶!
禁八沒有看下方的異獸咆哮,他擡首遙望天穹,那處的九色雷劫緩緩褪去,徒留最原始的烏黑,他緊緊盯着那處,一言不發。
禁八擡首看天,禁星擡首看他,狂風在空間中來回穿梭,浩蕩不止。
良久,禁八嘆息一聲,“不肯露面?”
這句話說得極爲的輕柔,絲毫不見以前的粗狂隨意,其內有着無盡的緬懷之情。
只見,那處的黑色雲層在空中發出輕微的爆鳴聲,雲朵朝着兩邊緩緩褪去,一個人影從裡面走了出來,灰袍現身,一如先前出場,一身灰,不見真容。
“好久不見,禁八!”聲音雌雄莫測,淡漠至極。
故人相逢根本無需多餘的贅述,禁八臉部露出複雜,看着來人緩聲道:“一百年,老夫以爲這個百年會平安度過,不曾想僅僅是個人情願罷了,至於你,我很好奇。”
沒有再說下去,禁八微微頓首,麻衣袍子在空中烈烈作響,長劍在風中響起嘹亮的嘶鳴聲,對世界發着自己的聲音。
灰袍沒有理會,手中一番,一個笛子被他捏在了手中,灰袍摸着竹笛上的幾個圓潤的小孔,嗤笑迴應:“你真的以爲這個百年會平安度過?你想太多了,你的父親禁戰,他也沒能改變,你以爲僅僅憑你一人就可以?”
禁八揚起了手中長劍,劍指灰袍,“我一人當然不行,但我禁氏可不僅僅是一人吶,這你都不清楚?再說了,哪怕我一人不行,但你不要忘了我有兒子!”
灰袍將緩慢湊向嘴邊,嗤笑道:“就跟你那白眼狼養子禁志遠一個德行?”
禁八衣袍頓時止住,一股凝練的氣機霎時噴灑而出,長劍劍氣激盪,橫生三十丈,對着灰袍橫抹而去。
灰袍嗤笑不停,右手維揚,將笛子一轉,作劍勢一劍劈去。
無形無色,兩者中間頓時爆發中耀眼的火花。
“就算我倒下,我禁氏也有人站起,我兒可不止他一人,看來你也不知道,你這個地位也不怎麼樣,磨磨唧唧,先打了再說!”
話語一停,灰袍微微一頓,似乎被禁八言語所感,一時之間竟是沒有再度做出任何的攻勢。
禁八言語清晰,也不喜歡脫離帶水,他說得很清楚,我兒禁凡已經走了,就算我禁氏被毀,挺不過百年,也不過是剎那繁華,死亡遠遠不能解決一切。
他的想法很簡單,要麼戰,要麼死。別無選擇!
如此好的攻擊機會禁八自是不能錯過,長劍或抹或挑或刺,一道碩大的暗黑色劍光球形成,對着灰袍籠罩而去,彷彿一個人形絞肉機,欲割破一切所阻之物。
“原來,你所作所爲就是不想讓我吹向這宿命的號角,差點就着了你的道了,嘖嘖,別人說禁八心無點墨,性格粗鄙,還真是埋沒了你這位英雄了!”
話落,那竹笛已抵至灰袍的嘴角。
一道本是琵琶才能彈出的銀瓶乍破水漿迸響起,起音很強,也沒有一絲留手的意味,瞬息撕碎了天空的烏雲,一音過後便是連綿不絕,猶如驚濤拍岸,更甚那琴瑟鐘鼓。
禁星修爲不穩,瞬間噴出一口鮮血,來不及多餘的動作,盤膝打坐調理氣機真氣之中。
他不遠處的異獸沒有收到絲毫的干擾,只是那八卦之勢的水簾屏障開始發出咔咔的聲響,彷彿過不了多久,這個陣法便會煙消雲散。
禁八回神,自然是注意到了這一幕,他那雙白眉瞬間皺在了一起,手中長劍被他拋出,掐訣扣指對連拍而上,長劍猶如神助,虛空中盪漾一道淺色的痕跡,刺向橫吹竹笛的灰袍人。
那最前面的劍罡圓球在笛音二調傳出時,便是化作了虛無,此刻長劍呲吟轟鳴攻來,灰袍當然不屑一顧,正聚精會神吹笛之中。
按照灰袍的講訴,這笛音不尋常,不簡單的地方在於竹笛的聲音,不是其破壞力,更不是自身的音波攻擊,而是竹笛信號本身,正如灰袍所言,這是一支脆響宿命的笛音。
虛空顯現出肉眼可見的波紋,猶如微風湖面盪漾而起的漣漪,層層遞進,空間顫鳴。
霎時,這無數道不起眼的漣漪連成一線,匯聚成一道波浪,對着禁八波及。
速度很慢,威勢也不快,可就是這麼簡簡單單的攻擊,禁八竟是絲毫躲避不開,長劍斷裂,軀體護罩被擠壓成一個圓餅,岌岌可危。
禁八受到攻擊一下沒停止防守,掌印,印記,指法,傾巢而出,不管不顧,抵擋這恐怖的音波攻擊。
終於,力所不逮。
禁八護罩破碎,身軀如流星,倒栽向下方波濤翻滾的洪水。
調息中的禁星睜眼,何懼體內的血氣激盪,對着禁八激射而出,水面根本就來不及閃現波紋,禁星的身影消失不見。
在禁星看來自然是他爺爺落敗無疑,他現在做的就是爺孫同心,斷掉灰袍這枚毒瘤。
想法是好的,可禁星身軀在臨近墜落的禁八時二度被無形力量撥開,在他不解的目光中,禁八衝禁星眨了眨眼睛,眼神調皮可愛,溫暖可信。
禁星一退再退,他的雙腳將水面豁開,聲勢浩蕩。
身後的笛音形成的波紋在禁八跌落時變成了一道波紋音劍,悍然刺向禁八後心,威不可擋。
禁八在臨近湖面的一剎那,那雙猩紅的眸子再度出現,兩道實質性的光束刺向水中。
“砰!”
整個水面頓時一頓,所有的聲勢猛地止住,被人掐住了咽喉。
一息過後,那圍困着異獸的水簾開始大規模出現裂紋,盡數瓦解之中。
其時,沉默的洪水,靜止的湖面頓時光芒大熾。
龐大的洪水開始逆行,倒着蔓延向主峰。
這一刻,水往高處走。
“鏘吟——”
神兵出鞘,大地轟鳴,洪水咆哮。
一條血紅色的光芒閃耀當空,虛空頓時被豁開一個巨大的口子,對着禁八掠去。
禁八大喝一聲,雙手掐訣,猛地握在流光上。
不做停留,翻轉身軀,刀劈來向。
音波劍和血色刀罡碰觸。
無聲無息。
不見任何劇烈爆鳴,一道碩大的能量球升起。
波紋流轉,刺啦作響。
僅僅一眨眼的功夫,能量球近乎百來丈。
籠罩了破困中的異獸。
球形越來越大,笛音越來越尖銳。
禁星看着血紅,心中微訝,欣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