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鑫回到家中,最近要忙着給過世的四個家人準備喪事,正是熱天屍體不能放得太久,他才從衙門回來,和蔡釗商量之後,將屍體運了回來,準備三天內入殮下葬。
他走進大門,老遠見蝴蝶走了過來,走近了,蝴蝶上前躬身施禮,李鑫懶洋洋地揮了揮手,道:“不必了,你怎麼回來了?”
蝴蝶本想回一句,你是不是永遠都不想看見我回來了,但是轉念一想,微笑着說道:“巡按大人不過是按例問話,問完奴婢就回來了。”
李鑫沒有多說,他有些累了,他想好好地休息一下,然後去酥紅樓看看自己心愛的愛奴過的好不好,已經三天了,他也想知道張媽媽是個什麼態度。
蝴蝶見李鑫愛答不理的樣子從自己身邊經過,自己也在李鑫身後跟着,到了李鑫的房間門口,李鑫見身後還有一個人一直跟着,便說道:“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我想睡上一會兒,醒了還要出去一趟。”
蝴蝶盡力地剋制自己,柔聲地說道:“奴婢還是給二少爺提水洗個澡吧,去去乏,也睡得好。”
李鑫想想也是,便點了點頭,道:“好吧,那你去準備吧。”蝴蝶正要轉身走,李鑫看見她一瘸一瘸的樣子,便道:“要不還是讓別的丫鬟伺候着,你身上還有傷不方便。”蝴蝶心裡一熱,看來二少爺還是關心自己的。便扭頭一笑,道:“就讓我伺候您吧,別地丫鬟都笨手笨腳的,奴婢不放心。”說完走了。
李鑫回到房間躺在牀上,竟很快就睡着了,等蝴蝶帶着兩個丫鬟回來的時候他已經沉沉地睡着了。
蝴蝶見李鑫一臉疲乏的樣子,示意丫鬟將水準備好倒在木桶裡,然後讓她們退下,自己守在李鑫的身邊,望着這個讓自己又愛又恨的男人。蝴蝶心裡一酸,眼淚就流了下來。
突然李鑫一聲大叫:“愛奴,不要離開我!”說完就坐了起來,蝴蝶聽的是真真切切,如同刀絞一般,她趕緊扶住李鑫連聲問道:“二少爺,你怎麼啦?”
李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看了看周圍,發現不過是個自己的房間做了一個噩夢而已。這才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道:“沒有什麼。不過是做了一個噩夢。”
蝴蝶假裝無意地說道:“二少爺,誰是愛奴啊?”
李鑫見蝴蝶哀怨地問道自己,便沒有理會從牀下下來走到木桶邊脫去衣服就要進去,蝴蝶趕緊過去用手試了試水溫,見還是溫熱的。便伺候着李鑫進了木桶。
李鑫靠在木桶上,長出一口氣,蝴蝶在他身邊靜靜地用手給李鑫地身子上澆水。李鑫見蝴蝶一臉愁容,有些不忍,便道:“蝴蝶,你在想什麼呢?如果累了就回房去休息。”
蝴蝶勉強一笑,道:“不累,能夠伺候二少爺是蝴蝶的福氣。
李鑫握着蝴蝶的手,道:“謝謝你一直這樣照顧着我。”
蝴蝶不禁有些酸楚,忍不住眼淚啪嗒一聲落在了水裡,李鑫:“你怎麼啦?是不是那個巡按大人又難爲你了?” шωш ◆тTk an ◆C〇
蝴蝶搖了搖頭。道:“沒有。二少爺,奴婢聽說您要納妾了。是嗎?”
李鑫心裡咯噔一下,知道早晚要讓蝴蝶知道的,便點了點頭,蝴蝶一看,委屈地說道:“二少爺,那蝴蝶呢?”
李鑫沒有想到蝴蝶會這樣說,奇怪地說道:“我納妾和你有什麼關係?”
蝴蝶一聽更加傷心了,乾脆趴在木桶邊上慟哭起來,李鑫不解,道:“蝴蝶,你到底怎麼啦?有什麼就說。”
蝴蝶擡起頭來看着李鑫說道:“二少爺,奴婢以爲總有一天你也會給我一個棲身之所,給我一個名分的。”
李鑫明白了,真是讓他啼笑皆非,他拍了拍蝴蝶的肩膀,道:“好了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讓我也給你一個名分,納你爲妾?”
蝴蝶見李鑫笑了,覺得自己的希望還是有的,趕緊點了點頭,李鑫大笑起來,笑得蝴蝶毛骨悚然地,蹲在那裡茫然不知所措的。
李鑫指着蝴蝶說道:“蝴蝶啊,蝴蝶,我就說你是人小鬼大,原來你這樣處心積慮地靠近我,討好我,是爲了做我的妾室,真有你地。”
蝴蝶聽李鑫這樣一說,心有沉了下去,她望着這個和自己已經好了兩年多的男人,突然覺得好陌生。
蝴蝶絕望地站起身來,李鑫:“蝴蝶,你去哪裡?”
蝴蝶淡然地說道:“二少爺,奴婢有些累了,還是讓別的丫鬟來伺候您吧。”說完將門打開走了出去,李鑫無可奈何地一笑,自語地說道:“女人啊,女人,何必這樣貪心?”
李鑫匆匆出門騎馬來到了酥紅樓,翻身下馬後直奔門裡而去,門口的夥計追上前來擋住李鑫,道:“李公子,請留步。”
李鑫不耐煩地說道:“給我滾開,難不成我不在的時候,你們地張媽媽又讓我的愛奴接客了?”
夥計連忙說道:“李公子吩咐了,誰敢啊?”
李鑫:“那你爲何不讓我去見愛奴?”
夥計好聲解釋道:“愛奴姑娘出去了,不在房間裡。”
李鑫一聽哪裡肯信,不停夥計勸阻跑到樓上一看,果然愛奴不在,正納悶兒呢,見張媽媽從門口經過,於是上前將張媽媽攔下,道:“張媽媽,我的愛奴呢?”
張媽媽停下腳步笑着對李鑫說道:“喲,是李公子來了。愛奴不在,讓一個客人給接走了。”
李鑫一聽頓時大怒,一把揪住張媽媽地衣領,張媽媽嚇得馬上大叫起來,這一聲叫不要緊,樓下馬上衝上來幾個打手爲首地正是那個彪形大漢,只見他不由分說一把將李鑫推開,張媽媽趕緊整理衣領,將大漢攔住,然後對李鑫好聲說道:“李公子。你休要發火,你聽完媽媽的話再發火也不遲。”
李鑫知道自己是打不過這些人的,於是只好點頭說道:“張媽媽,我是給足了你銀子的,你也答應我三天之內不讓愛奴接客,你怎麼可以出爾反爾呢?”
張媽媽先是長嘆一聲,然後輕輕地將手攀在李鑫的肩膀上,道:“李公子,我們酥紅樓是打開門做生意的。你剛纔說什麼你的愛奴,哈,還不是呢。再說呢。對方不過是接愛奴出去遊山玩水,也沒有別的意思,愛奴也答應會爲了你守住身子,你還擔心什麼?”
李鑫痛苦地拍了一下自己地額頭,對張媽媽說道:“不行。張媽媽,已經三天了,我這次來也就是想聽聽你地意見。你出個價吧,我一天也不能等了。”
張媽媽微笑着往樓下走,李鑫只好跟着,張媽媽道:“李公子還真是一個重情義地男人,我還以爲李公子不過是一時興起呢。”
李鑫:“張媽媽,怎麼會呢?我對愛奴是一片真心。”
兩個人走下樓,張媽媽走到一處雅間示意跟在身後地李鑫坐下,幾個打手不放心就在門外候着。
張媽媽給李鑫斟上茶水,端給李鑫後。這才說道:“你們李家是大戶人家。你將愛奴贖身不過也是個妾室的名分,而且你以後娶了正房。你的妻子未必容得下一個曾經在我們這種地方呆過的女子,這樣你認爲愛奴爲幸福嗎?”
李鑫拍着自己胸脯說道:“你放心,只要愛奴跟着我,我一定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
張媽媽:“那愛奴是怎麼想的,你知道嗎?”
李鑫笑了,道:“她自然是願意隨我的。”
張媽媽見李鑫心意已決再勸也是枉然,便道:“好吧,不過你現在讓愛奴過門,族人會不會有說法,畢竟你的四位家人還沒有入土爲安。”
李鑫想了想,覺得張媽媽說的也是,張媽媽將李鑫已經猶豫,便說道:“這樣吧,張媽媽也不爲難你了,你既然想給愛奴贖身,你就贖吧,張媽媽也不是個不通情達理地人,不過愛奴買來的時候我可是花了大價錢的。”
李鑫見張媽媽鬆口,自然高興,連忙說道:“張媽媽儘管說。”
張媽媽微笑着說道:“這樣吧,愛奴地初夜你已經出了一萬兩,其實我也是不虧了,要不你再給我五千兩,我就將愛奴給你,你看如何?”
李鑫沒有想到贖身竟然還便宜一些,自然滿口答應下來,張媽媽道:“李公子,我也是爲你和愛奴好,現在還不能將愛奴接回家中去,你若是相信我張媽媽,你就暫時讓愛奴在我們酥紅樓裡呆着,我絕對不會讓她再接一個客人,等你家人的喪事辦完後,你再來接她回家也不遲,你說呢?”
李鑫思前想後,覺得張媽媽說的也對,族有族規,萬一讓族裡的一些人說閒話,以後自己倒是無所謂,愛奴的日子就不好過了,想到這裡,李鑫還是答應了張媽媽。
郊外。
孟天楚和愛奴信步走到一條林蔭路上,風兒輕輕地吹着,道路兩旁地野花怒放着,讓人十分愜意。
愛奴走到一處野薔薇旁住了腳步,俯身聞了聞,然後陶醉地閉上了雙眼。
孟天楚一旁看着,道:“姑娘,也是個喜歡花兒的人。”
愛奴睜開眼睛望着孟天楚,淡然一笑,道:“其實女人都好比這花兒一樣,開時美麗,便有人駐足欣賞,等到凋零的時候,誰還會記得它曾經怒放過呢?”
孟天楚笑了,道:“誰都是這樣,人都會經歷生老病死,這是一個過程。誰也不能倖免,只要曾經精彩過,應該已經是無憾了。”
愛奴長嘆一聲,神情黯淡了下來,道:“公子,成親了嗎?”
孟天楚點了點頭,愛奴:“一個?”
“不,三妻四妾。”
愛奴笑了,道:“這倒是很讓我意外。”
“是嗎?”
“都說男人地心是天上地雲,可是歸根結底男人和女人一樣都是隻有一顆心的。你的愛給這麼多女人分享,你覺得還知道自己給她們的是愛嗎?”
孟天楚:“怎麼不是呢?你想想看,愛你的那個男人也是不惜千金只爲博紅顏一笑的,他若是不愛,爲什麼要爲你一擲千金呢?”
愛奴漠然地答道:“男人的愛有的時候會有些狹隘。”
“姑娘地意思是…”
“以爲物質和金錢上地給予就是愛了。”
“至少,他願意爲你這樣給予,這也是愛地一種表現吧,你不是也希望那個男人爲你贖身,還你自由嗎?”
愛奴再次長嘆。道:“這種自由未必就是我想要地自由。”
孟天楚不理解了,但也不好多問,兩個人走到一處涼亭下。下人已經將涼亭收拾好,擺上了食物和水酒。
孟天楚直到現在都沒有問及案件的細節,不知道爲什麼,他總覺得這個叫愛奴的女子和一般的青樓女子不一樣,她的身上還未沾染太多紅塵世俗的東西。
幾杯水酒下肚。愛奴:“今夜紅樓,天上人間一樣愁。”
孟天楚:“姑娘是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了。”
愛奴舉起杯子,再次將杯中之酒倒入嘴裡。孟天楚發現愛奴的眼角竟有一絲淚水。
孟天楚:“姑娘好像有心事。”
愛奴:“公子,你我萍水相逢,你花錢只爲和我閒庭信步,吟詩作對不成?”
孟天楚笑了,道:“並非所有的男子見到佳人只爲一些私慾,正所謂紅顏知己,我想那是心靈地契合,並非苟且的歡愉,姑娘以爲呢?”
愛奴被孟天楚的話感動了。道:“公子還是愛奴見過地一個真男人。”
孟天楚笑了。道:“你我都是凡夫俗子,都會有一些私心雜念。不過今日在下真是隻想和姑娘舉杯相對,吟詩作賦而已。”
“真好,若天下的男子都和公子一樣的話,愛奴真是不枉活一世了。”
孟天楚笑了,舉杯說道:“來,姑娘,我們還是對花對酒好了。”
愛奴莞爾一笑,舉杯深深地看了孟天楚一眼,然後仰頭將酒一飲而盡,孟天楚看見愛奴一行清淚和着水酒一起咽入嘴裡。
將愛奴送回酥紅樓的途中,愛奴彷彿醉了,但還是堅持不讓自己靠在孟天楚的身上,這讓孟天楚再次對這個女子有了一份好感,到了酥紅樓門口,孟天楚正要下去,愛奴說道:“公子就不要下車送我了,我自己下去就是,另外,以後不要再來這樣地地方了,這種地方不是公子該來的。”
孟天楚見愛奴失魂落魄的樣子,勸慰道:“如果想找個人陪你散心說話,就來找我。”
愛奴微笑着說道:“我到哪裡去找你,你叫什麼姓什麼,我都不知道。”
孟天楚:“這樣好了,我屬下每天都會在酥紅樓對面地茶莊喝茶,你若是有事就讓人去告訴他,我便來找你。”
愛奴笑了,道:“我也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再見到公子了,對了,你知道給我贖身的人是誰嗎?”
孟天楚搖了搖頭。
愛奴:“李鑫,你認識嗎?”
孟天楚見愛奴主動提起,便點了點頭,道:“杭州府的大戶人家,我自然是知道的,他可以爲你贖身,我想你會幸福的。”
愛奴苦笑一聲,道:“可是他家最近出事了。”
孟天楚見愛奴沒有起身離開的意思,便道:“姑娘,我知道一處地方的龍井上好,你若是現在不想回去,要不?”
愛奴還沒有等孟天楚說完,馬上說道:“好的。”繼而,覺得自己太過着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