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副,除了這些真沒別的了……”一個戰士訕訕解釋道。王忠瑜臉上的表情讓他有些難堪,可這是事實,整座公園都找遍了,這是唯一能下水的玩意兒。公園外不遠的地方倒是有造船廠,可那大傢伙也搬不來啊。
王忠瑜提溜着幾個放了氣的充氣橡皮艇,欲哭無淚。不過他也理解戰士們的難處,充氣艇就充氣艇吧,聊勝於無不是?於是將筏子丟給衆人,咬牙下令:“吹!”
曾雅東等人白眼兒連翻,接過充氣泵忙活了起來。這些橡皮艇都是全新的,有些還掛着價籤,大大小小拿回來不少。兩女對照着封袋上的圖案,選擇了七八個稍大一些的,按照說明書上寫的,可以乘坐六個人。
大兵哥隊伍原本有五十人,戈壁灘倒下了十幾個,農家院又折了七個,現在算上邵山和王忠瑜,攏共三十號人,五艘皮艇正好裝滿,不過礙於體重和負重,曾雅東幾人又多吹了兩艘,這麼一來,充氣艇艦隊就成型了。一個氣泵不夠用,心急的大兵哥噙着氣門狠勁兒吹氣,憋得眼珠子通紅;曾雅東和小麥幫忙組裝划槳,忙得不亦樂乎。金博站在一邊傻看,拿起相機‘咔咔’照了兩張,也趕忙投入了熱火朝天的生產隊。
組裝工程不算大,十幾分鍾後,七艘鼓鼓囊囊、顏色各異的充氣艇一字排開等待下水,一衆人按照體重均分七隊,從卡車上取下麻繩,拴在了觀景牆邊的樹幹上。欄杆感覺不太牢固,害怕無法承重,只好有勞大樹受累。大兵哥們扛起充氣艇丟進水裡,充氣艇飄飄忽忽打起轉兒,隨着水流緩緩漂開。
“麻溜下!”王忠瑜一瞅就急了,這不行啊,等衆人一個個爬下去,估計充氣艇早他媽漂洋過海了,必須得先下去幾個穩住。問了一圈,倒是有幾個水性不算差的兵哥哥,臨危受命也顧不得脫衣服,把槍交給戰友,擼起袖子魚貫跳了下去,又讓行屍欣賞了一把高臺跳水。
王忠瑜的擔憂終究還是坐實了,觀景牆下的棧道上本就擁擠着行屍,連番挑逗顯然刺激了行屍,在第二波戰士落水後,終於有躁動的行屍也隨之入水,雖然暫時未能構成威脅,但留給觀景牆上衆人的時間着實不多了。跳下去的戰士分別爬上充氣艇,掄起划槳向外劃出一段距離,儘量和棧道上的行屍拉開距離。水裡的行屍暫時無虞,它們撲騰歸撲騰,但是找不準方向,雖然有些沉不下去,可也只能原地打轉兒。
剩下的人相繼纏着繩索翻過欄杆,雙腳撐在牆面上緩緩下移,大兵哥們動作很快,曾雅東幾人顯然有些拖後腿,尤其是小麥,小姑娘機智歸機智,這種體力活兒確實有些做不來。王忠瑜試了試繩子的強度,不由分說背起小姑娘,‘蹭蹭蹭’溜下去一段距離。
“清理棧道!”王忠瑜和一衆‘蜘蛛俠’懸空吊在行屍頭頂兩米處,眼見無法繼續下行,只得開槍解決腳底的威脅。棧道連接碼頭的位置不寬敞,雖然殺死一批還會有後續補位的,但中間這段空擋足夠衆人依次上船,至於回程該怎麼辦,已經不在考慮範圍之內了。
宋瑤和邵山掛在錨鏈上瑟瑟發抖,看着觀景牆上突然爆發密集槍火,棧道上的行屍好似被鋤頭犁過的地,血肉橫飛間,割韭菜一樣矮了一茬。作業船邊撲騰的行屍也被槍聲吸引,無奈游泳技術不過關,越是着急越找不準位置,撲騰地水花四濺,位置卻沒有移動分毫。
邵山擡頭看了眼水淋淋的宋瑤,忍不住問道:“你以前是游泳隊的嗎?體力這麼好?”
宋瑤愣了一下,隨即反應了過來,敷衍道:“嗯,喜歡游泳,常健身。”
邵山沒有再問,只是多看了幾眼她掛在錨鏈間的胳膊,又對比了一下自己的狀態,不覺有些疑惑。他這糙漢子都被水上水下連番動作搞得有些吃不住勁兒,反觀宋瑤倒是比他正常很多,抱着錨鏈的手臂幾乎承擔了身體的重量,腳下支撐點空間不夠大,主要還是得靠臂力,邵山胳膊都有些發顫,宋瑤卻像沒事兒人似得,除了冰水浸透冷得發抖,倒是沒有其他吃力的表現。
此時,觀景牆上的衆人業已登上充氣艇,說明書和實際情況還是有些區別,大兵哥們體重不均是一方面,攜帶的槍支彈藥也增加了負重,幾艘充氣艇齊齊向下沉了幾寸,看起來岌岌可危。
“劃!號子喊起來!”王忠瑜接過划槳大吼一聲,此刻也不再顧忌行屍,吆喝着聽不懂的號子掄起划槳,帶動充氣艇向前駛離。其餘各船有樣學樣,奮力划槳游水,很快便和棧道拉開了距離。而碼頭那邊蜂擁而來的行屍也剎車失靈,嘶吼着撲進了水裡,整個下餃子一般的盛況。
金博和另一個大兵哥掌舵,曾雅東與小麥負責平衡船身,花花綠綠的充氣艇艦隊雄赳赳氣昂昂漂過作業船,迅速靠近了集裝箱大船。王忠瑜揚起划槳,止住埋頭前行的其餘“艦艇”,示意隔壁船的一個年輕後生開槍掃清工程船下的行屍。那小子應該是隊伍裡的神槍手,端起81式瞄向水面,扳機連連扣動,子彈精準無比的命中水裡上下沉浮的行屍。
一個人開槍的後坐力也不小,尤其是在水面上,等他清理乾淨水中行屍,所乘的那艘充氣艇也在水面上轉了一個360°,水面浮起一層殘屍,猩紅的血漿在水裡緩緩暈開。
邵山和宋瑤總算解除了危機,順着錨鏈滑向水面,由兩艘船各自去接應到位。
金博冷不丁想起點事兒,急忙問道:“這水裡會不會有鯊魚啊?循着血腥味過來咋整?”本來他就是隨口一問,結果衆人卻齊齊愣住了,一個個呆若木雞的看着彼此,似乎也都剛剛意識到這個問題。
“應該…不會吧?港口能進鯊魚?”王忠瑜咧嘴笑了笑,明顯底氣有些不足,他們這夥人基本都是內陸中原地區的,唯有曾雅東一人靠海比較近。
“不一定,牛鯊和虎鯊都會進入淺海,沙灘游泳的人多半死在它們嘴裡。”曾雅東愛莫能助的聳了聳肩,無奈道:“不過這裡是渤海,我也不太清楚。”
“渤海灣好像沒有,渤海海峽聽說有鯊魚傷人……”邵山脫掉浸溼的外套,露出一身刀削斧劈的腱子肉,啐了一口道:“怕個鳥,鯊魚吃槍子兒照樣得死,快出發吧,這小皮艇啥時候能追上姜河。”
邵山話糙理不糙,剛纔還人心惶惶的大兵哥們這纔想起自己有槍在手,於是也不怎麼慌亂了,當即祭起划槳甩開膀子開幹。那氣勢,估計鯊魚挨一槳也得蒙圈。
一物降一物確實在理,別看大兵哥們在陸地上威風八面,下到水裡面對海中殺手的時候,該慫還得慫。
“來,聊聊。”周槐說。
“別緊張,只有我一個人。”周槐又說。
姜河沒敢放鬆警惕,靠着船舷向前走了幾步,用腳踩住了易拉罐。
“說句心裡話,我挺後悔跟你們結樑子的。”周槐見他不動,也不勉強,自顧自灌了一口,擦了擦嘴角溢出的沫子,道:“跟你們搭夥兒纔對,你們這羣人厲害,能在這世道活下去。”
姜河沒說話,撿起易拉罐向前挪了幾步,在周槐和駕駛艙之間停了下來。艙門關着的,不知道里邊是否有人,也沒看見那杆槍,姜河背靠着船舷,身上被海浪打溼,涼透心府。
“其實也不能怪我,當初我在酒吧門口真的沒有惡意,你那個朋友太橫了。”周槐嘿嘿笑了笑,捏扁易拉罐丟進了海里,衝姜河挑了挑眉毛:“話說回來了,那個小子呢?我殺那姑娘是他小情人吧?他怎麼沒來尋仇?”
姜河臉色發青,強忍着撲過去撕碎他的衝動,他不知道周槐用意何在。激怒他?沒必要,怒氣值從來就沒減過;懺悔?也不必,姜河沒打算接受。
“放鬆點兒,這裡只有你我,我知道你想殺我,不過不妨礙咱聊天。”周槐舔了舔嘴脣,從兜裡摸出煙給自己點上,遠遠拋了過來,繼續道:“我也挺納悶兒的,你說世界這麼大,我咋就總跟你們幾個掰扯不清呢?”
“你欠着債。”姜河眯眼瞧着他,不鹹不淡回了一句。
“也是,可我不打算還,我欠的債挺多,還不完。”周槐戲謔的笑着,又拉開一罐啤酒,衝他擠擠眼:“怎麼辦呢?”
“所以我來討債。”姜河點了根菸,餘光打量着四周,海風呼嘯,四邊看不到陸地,不知道他將漁船開向了什麼地方。
“其實,自從和你們扯上瓜葛,我就沒過一天安生日子,好多事我也迫不得已。”周槐嘆了口氣,那神情不似作僞,他道:“你也見了,我被那些外國佬抓過,那幫人要找你們,也被那些當兵的抓過,還是要找你們,我真是後悔,怎麼就好死不死的碰到你們了呢?”
“你們到底是幹什麼的?能告訴我不?”
“你去問金華和潘珞,或許她們會告訴你。”姜河深吸一口氣,踩滅燃了一半的菸蒂,提着船撐杆緩步走向周槐。
“你不會真的以爲我會束手就擒吧?”周槐嗤笑着,右手探進懷裡,拔出一柄烏黑油亮的手槍,槍柄上印着一顆黑色的五星,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還是你那麼自信可以殺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