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銘連忙道:“纔沒有這種事。”
顧元奇眼睛一亮:“哦,這麼說,你現在還沒女朋友?要不要我介紹好姑娘給你認識?我結婚比較晚,女兒剛好跟你差不多大,我覺得你們挺般配的……”
班銘沒想到顧元奇居然突然推銷起自己的女兒來了,頓時大感招架不住,忙說自己其實有女朋友了,只是不在第一軍院。
顧元奇不無惋惜之意,似乎爲錯失了班銘這麼一個佳婿而感到遺憾,隨即道:“異地戀啊……”
可不就是異地戀麼,一個是相隔星域,另一個則乾脆隔了一個世界,堪稱最遙遠的異地戀。
想到自己不知何時才能真正左擁右抱,享盡享受快樂時光,班銘心裡也是有些憂鬱感慨。
片刻之後,兩人到達了“傳送廣場”,其傳送地的空間座標是顧元奇親自動手設定的,隨着陣法開啓,光芒一閃,兩人消失在陣法之中。
幾秒之後,班銘和顧元奇被傳送到了數千公里外的一座城市。
確切地說,是在這座城市的一棟聳天大樓的頂層。
班銘擡頭看去,入目所及是一個巨大的玻璃穹頂,陽光透過玻璃之後變得溫和,落在人的身上很是舒服。
“這裡是……”話剛一出口,班銘就閉嘴了。
因爲他看到了印在牆壁上的湛藍色大型圖標。
這個圖標,是陣法協會的標誌!
這裡,是陣法協會!
“這裡是陣法協會的地球分部。”顧元奇仍是介紹道。
班銘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大驚小怪了,先不說杜拉格是舒雪的弟子,其本人也是陣法協會的絕對高層,約他在陣法協會見面,合情合理。
班銘沒有再說什麼,跟着顧元奇進入一個升降梯之中,向下降落。
這個過程中,班銘感覺到至少有十股極爲強大的精神鎖定住了自己。
每一尊,皆是道境強者。
這讓班銘再次感受到了時代的不同,道境強者數量之多已經超乎現象。
升降梯僅僅降落了兩層,就停了下來。
門打開之後,立刻有兩名黑衣人過來,簡單確認了顧元奇的身份,便帶着兩人來到了一間辦公室房間的門口,將門打開。
入目所及,全然不是班銘印象中辦公室的樣子,除了面積大,這個辦公室語氣說是辦公室,倒不如說是一間超大型書房。
整個房間到處都是寫畫了許多陣法圖紋的或大或小的紙張,靠牆的書架上的很多書籍都像被打劫過一樣隨意地散亂在地上。
而在那張唯一的辦公桌之上,無數圖紙的後面,一名打着極爲寬鬆的窄細領帶的男子正埋着首,筆尖摩擦紙張的聲音不斷響起,嘴裡猶如喃喃自語般快速地念叨着什麼,連進來了兩個人都渾然未覺。
班銘用疑問的眼神看了顧元奇一眼。
顧元奇很是確認地點點頭,表示這個人的確就是杜拉格。
最初的驚訝之後,班銘沒有打招呼,而是隨意地建起了腳邊的一張紙看了一眼。
上面明顯是某個陣法的殘圖,上面有很多塗改之處。
如果是一般人,看到這張圖只會覺得是在看天書,但班銘卻管中窺豹,看懂了這個構建陣法者的原始意圖。
正因爲看懂,所以班銘有些驚訝。
他又撿起了不同方向的幾張紙,每一張紙上的殘圖都有所不同。
但在班銘的腦海中,卻猶如有一張無形拼圖一般,這幾張殘圖都落在了某個位置。
顧元奇見班銘私自撿起地上的圖紙,原本張嘴想要說什麼,不過他見班銘居然露出若有所思之色,不由差點咬到舌頭,念頭一轉,就將到了嘴邊的話嚥了下去。
於是,這間有着三個人的房間了出現了無比怪異的一幕。
身爲房間主人的杜拉格沒有起身找招待客人,而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以速度極高的筆法在紙張上寫寫畫畫,嘴裡喃喃自語不停。
身爲造訪者的班銘,則是撿起一張又一張的紙,看得頗有些興趣濃濃的樣子。
而身爲中間人的顧元奇,則乾脆在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看這兩個人發神經。
時間一點點過去,顧元奇有點兒無語了,班銘和杜拉格似乎都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同時他又極爲驚疑,杜拉格倒也罷了,這位爺從來就是這樣的性格,可是這個陣法系大二學生“舒浩”,居然能將杜拉格畫出來的那些陣法殘圖草稿看得津津有味?要不要這麼誇張?
要知道,杜拉格的這些“鬼畫符”,在其自己將這些散落房間的草紙重新整理起來之前,可是誰都沒辦法看懂的。
杜拉格本人放在陣法界中,都是絕對的怪才。
而這個“舒浩”,莫非是個能夠懂得怪纔在想什麼的……妖孽鬼才?
不知爲何,在靜默的等待中,顧元奇越發期待以另類方式開始接觸的二人,真正交談時的畫面了,那一定是有趣之極。
班銘自然是不知道顧元奇此刻懷着這樣的惡趣味,隨着手中的圖紙越多,他心中的驚訝也就越多。
現如今大家都習慣用虛擬電子設備構圖了,很少再有人像杜拉格這樣,將自己的想法都如實地寫畫在一張張的稿子上面。
通過這些稿子,班銘彷彿看到了杜拉格在經歷一次次失敗之後又一次次向難題發起衝鋒的畫面,這個過程枯燥、乏味、讓人厭煩並且極爲殘酷。
然而這個有些不修邊幅的男子,一顆心卻像是金石一樣,毫不因爲無數次的失敗而有所撼動,冷靜執着得不可思議。
在這樣的堅持探索中,居然真的逐漸讓杜拉格摸索出了一條道路,找對了方向。
難能可貴。
這是班銘對杜拉格的評價,有些欣慰地想道,舒雪收了個不錯的弟子。
輕輕放下手中厚厚的稿子,班銘擡步走向了辦公桌後的男人。
來了!
坐在單人沙發中的顧元奇,不禁將脊樑挺直了一些。
只見,班銘繞了半圈桌子,輕手輕腳地來到了辦公桌的後面,杜拉格的左側,然後揹着雙手,微微俯身看着桌上杜拉格正在寫寫畫畫的內容。
見到這一幕,顧元奇不禁有種怪異和彆扭的感覺。
此刻的畫面,簡直就像是某位正在監考的老師偷偷走到一名全神貫注答題的考生的身後方,以評判式的目光審視學生的答題情況的情形……
而班銘,就是這麼一名神出鬼沒的老師。
身爲“出題狂魔”的杜拉格則成了正在答卷的學生。
顧元奇暗地裡替班銘抽涼氣,以前怎麼沒看出來,這小子的膽子有這麼肥?
他甚至有種衝動,要是將這一幕拍下來放到網上,絕對會引起巨大的轟動,肯定引得無數人跟帖鼓掌,漫天撒花——出題狂魔你也有今天?
顧元奇腦中浮想聯翩,突然發現,在紙上寫寫畫畫了半天的杜拉格毫無徵兆停了筆,眉頭緊鎖着,似乎遇到了難題。
班銘則是靜靜地看着,半晌沒有出聲。
杜拉格提起筆來,似乎就要落筆,但變換了幾個方位,都最終沒有落下。
“這裡。”十分突兀的,班銘輕輕出聲了。
不光出聲,還伸出手指,在圖紙的某處輕輕敲了一下。
而杜拉格的眼中陡然有了一絲亮光,目光始終沒有移開圖紙,嘴裡卻用不確定似的語氣道:“這裡?”
“這裡。”班銘說道,語氣裡有種篤定的味道。
杜拉格輕輕地吸了些許空氣,眼中驀地有了堅定之色,筆尖落下。
隨即,讓顧元奇覺得十分熟悉的筆尖迅速摩擦紙張的沙沙聲響起。
而目睹了全過程的顧元奇,這時候已經目瞪口呆。
這到底是一種什麼情況?確認不是出現了幻覺?“舒浩”竟似乎是在指點杜拉格?
就在顧元奇覺得自己的世界觀都有點兒被顛覆了的時候,接下來發生的一幕,更是讓他差點咬斷了自己的舌頭。
就在沙沙聲不絕的時候,班銘突然再度出聲了:“不對。”
沙!
筆尖摩擦紙張的聲音瞬間一停。
“哪裡不對?”此刻的杜拉格,額頭上已經見汗,目光卻始終在圖紙的各處迅速遊離,似乎真的在找尋不對的地方。
“這裡不對。”
班銘再度伸出手指,輕輕在某處一點。
杜拉格的雙眼,猛地瞪大了,死死地盯着那一片,眼睛一眨不眨,漸漸充滿了血絲,嘴裡迅速地喃喃自語起來,誰也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而這時候,班銘沒有再說什麼。
“我明白了!”
杜拉格突然聲音拔高地叫了一聲,有一種驚喜之意在裡面。
陡然間就將面前的紙張信手扔到了旁邊,然後一切重頭開始,筆尖迅速在紙張上劃過各種軌跡。
顧元奇已經呆若木雞。
而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顧元奇在遭受持續不斷的轟擊之後,最終變成了麻木。
他知道,過去這一個多小時裡自他眼前發生的事情,就算是說出去,恐怕也沒有人會相信。
因爲,沒有人會相信,一名二年級的大學生可以一次次地點出杜拉格在陣法設計上的錯誤,一次次引導其走向正確的方向。
雖然每一次,班銘都只是指點某處說不對,沒有說出不對的是什麼,真正改進陣法的還是杜拉格自己……但,就是這樣的程度,顧元奇自覺自己再在陣法一道上鑽研數十年,也絕無可能做得到。
要知道,這一位可是杜拉格,是陣祖門下最出色的弟子之一,放眼整個陣法界都首屈一指的權威存在!
當今世上,撇開陣祖不談,又有幾人有資格站在更高的高度,指點杜拉格陣法之道?
然而,今天,就在顧元奇眼前,這一幕發生了。
做到這種事情的人,只有二十歲。
麻木之後的顧元奇,腦中不禁閃過一句老話,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難怪,就連陣祖也是說過,陣法是比武道更爲看重天賦的一門學問。
以前他其實不太相信這句話,總覺得勤能補拙,可是現在,事實擺在眼前,不由得他不信了。
此刻的顧元奇,真的有種自己大半輩子都活到了狗身上去的自憐自哀的感覺。
盯着班銘認真的面龐,他忍不住暗自嘀咕,我的女兒真的長得不差啊,你真的不想考慮一下?
就在顧元奇唏噓感慨不已的時候,他突然發現,整個房間安靜下來了。
筆尖摩擦紙張的聲音消失了。
他立刻扭頭看去,就看見盯着圖紙的班銘和杜拉格幾乎同時露出了一絲由衷開心和放鬆的笑容。
“成功了。”兩人幾乎齊聲驚歎了一聲。
旋即,意識到了什麼,同時扭頭。
四目相對。
辦公室中落針可聞。
短暫的四目相對之後,杜拉格看着班銘,不確定地道:“舒浩?”
眼眸之中,迅速地浮現出了震動乃至不可思議之色。
班銘微微一笑,邁開腳步,從杜拉格的身旁走開,繞道了辦公桌的正對面,道:“初次見面。”
杜拉格呆愣愣地看着班銘,腦子裡閃過的是先前發生的一幕一幕,臉色迅速變得的有些古怪起來,半晌之後才道:“原本,我有一些話想要問你,但現在似乎不必了……我現在已經明白,你爲什麼會拒絕了那封資格函。”
說着,他臉上的古怪之色越發濃郁,道:“能夠引導我將‘物質解析’這個未解課題解決掉,你的陣法造詣,或許更在我之上……”
原本是以興趣的眼神看着班銘和杜拉格交談的顧元奇,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臉色徹底僵硬了,幾乎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聽——杜拉格竟然認爲,“舒浩”這麼一個大二學生的陣法造詣,更在自己之上?
這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了。
隨即,他突然已是到了什麼,忍不住失聲驚呼:“你剛剛說‘物質解析’?杜大師,難道你剛剛把‘物質解析’的陣法完成了?”
杜拉格臉上流露出由衷開懷的笑容,道:“雖然還沒有進行最後的實際測驗,但我已經有了九成把握可以成功……多虧了這位舒浩同學的指點,我才能夠將之完成,可以說,‘物質解析’這個課題,是我和舒浩同學共同完成的。”
班銘聞言,卻是微微搖頭一笑,很淡然地道:“杜大師言重了,我只是對陣法有比較天生的敏感,雖然本能地覺得那些地方有些不太和諧,但具體爲什麼不和諧,又該怎樣進行改進,則是毫無頭緒……所以,真正完成這個課題的,還是杜大師你。”
班銘從善如流,也叫杜拉格做杜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