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班銘眼中露出驚喜之色,脫口而出道:“飛行術協會的會長印?怎麼會在清姐你的手上?”
舒清抿嘴一笑,嫣然中透着嫵媚,道:“當初冰雲說她自己丟三落四,所以交給我保管的……這會長印之中,留有南山烈和蘭冰雲各自一具精神分身。”
班銘想起,蘭冰雲乃是飛行術協會的第三任會長,又想起這女人對舒清存在的特殊情感,嘴角不由微抽,或許在蘭冰雲心中,這會長印更像是定情信物一樣的東西?
看樣子,直到現在,舒清都還不知道,被自己視爲小妹妹的蘭冰雲對她懷有的那種跨越了性別界限的深深愛意。
班銘甚至不禁惡趣味地想,如果蘭冰雲此刻真的是在第四層,那在她的夢境中,肯定滿滿都是舒清。
班銘伸手接過會長印,在碰觸的瞬間,他的臉上便露出了由衷喜悅的笑容:“清姐,兩個好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
舒清聞言,微笑道:“我想其中一個好消息肯定是,他們都還活着。”
班銘點頭,難掩激動地振奮說道:“是的,他們都活着,而另一個好消息是,他們現在身處在同一片區域之中。”
舒清也開心地笑了起來,忍不住讚歎道“紅塵意境……後天法則,班銘,恐怕普天之下,也只有你能夠領悟出這麼奇異的意境來。”
班銘謙虛道:“清姐,你的輪迴意境更加不凡,紅塵意境,不管我領悟不領悟,它始終就在那裡,可是你的輪迴意境,卻是屬於開創。”
“輪迴……”舒清的眼中流露出了讓班銘心疼的憂傷,似有千言萬語,融在了這兩個字當中,她的嘴角,有了一絲苦澀,目光看向班銘,說道:“班銘,你想知道,我當年爲什麼會跟永夜域主一戰嗎?”
“爲什麼?”班銘不解舒清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但也忍不住好奇。
“因爲……他就是陳琛。”舒清清淡的話語,讓班銘腦中轟鳴:“或者說,從來就沒有陳琛,而只有一個因爲貪婪而竊取了他人根骨的卑劣者……莊翰。”
班銘目瞪口呆。
一方面,是震驚舒清知道了當年的事情,一方面則是震驚,如今威名赫赫的永夜域主,竟然會是莊翰?
可是,永夜域主不是妖族中的旱魃族嗎?
這是班銘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的矛盾之處,心知這其中必定是有他不知道的原由。
而他也終於明白了,舒清爲何要跟永夜域主進行生死之戰。
“清姐……”班銘不知道該說什麼。
當年,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之後,他就打定主意,永遠不將這真相告訴給舒清,因爲這對於舒清來說,實在太過殘酷。
然而,世事難料,當時間之風吹過,被塵沙掩埋的真相,終於還是以自己最爲殘酷的染血姿態,顯露了出來。
班銘無法想象,當舒清知道這個真相之後,內心經歷過怎樣的錐心之痛。
曾經愛過的人,引爲知己的人,至矢志爲其報仇的人,轉眼間,成了自己最恨的人。
這種顛覆,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
而到了最後,舒清所做出的決定是,和成爲了永夜域主的莊翰進行生死戰。
而班銘無法揣測,舒清是懷着怎樣複雜矛盾的心情,去進行這樣一場註定不會勝利的生死戰。
因爲,這一戰,在未開打之前,這個女人,早就已經輸了。
“沒事的啊。”舒清看到了班銘眼中的痛惜,她輕柔地笑了,有一種經歷滄桑看破世情的淡然,悠悠地道:“這個夢,我已經夢了太長時間,如今我終於醒了過來,過往的一切,對我而言,也就如同夢境一場,是該面對真實的人生了。”
班銘張了張嘴,他突然很想知道,在這個長達數十年的夢境之中,舒清究竟夢到了什麼,然而最終他還是沒有問題出來。
每個人的心中,終有一片永遠都不想讓人碰觸的禁地。
“走吧,我們去找冰雲他們。”舒清接着說道。
班銘點頭,便和舒清一起,往蘭冰雲等人所在的方向飛去。
這一飛,便是一個多月。
班銘斷斷續續地向舒清說了外面世界的變化。
舒清也說起了當年神話之門降臨之後,所發生的種種。
身爲那個時代的直接參與者,舒清無疑是知道許多常人不知道的辛秘。
從舒清這裡,班銘知道了更多的關於夕夢研的事情,知道了她的種種艱難,在妖族之亂最爲鼎盛的時候,她曾經遭受過人類強者的追殺,而她則一直瘋狂地尋找着他,甚至深入種種星空兇境,屢屢重傷而回。
也就是在這段時間裡,她屢次得到奇遇,修爲突飛猛進。
最終,在一些人的懇求之下,她戴上了面具,平定了妖族之亂,成爲了人人敬畏的妖族女帝。
聽着這些一字一句,班銘心如刀絞。
“說真的,我覺得你應該早點和夢研相認,不要再因爲修爲或者其他的什麼原因有所遲疑。她真的太不容易了,對你而言,百年時間只是在神話之門中睡了漫長的一覺,但對於一個苦苦等待你的女人來說,真的很殘忍……”
舒清規勸的話語,如錐子般扎入了班銘的心裡。
他的心中,有了後悔。
捫心自問,直到現在,他都沒有跟夕夢研相認,一方面的確是因爲他的大男子主義作祟,不願自己以弱小的姿態站在夕夢研的面前,另一方面則是考慮到這個世上有包括寧塵夜摩羅在內的很多想他死的人,一旦身份暴露,很可能引發激烈衝突。
然而,在知道了這些年裡夕夢研的經歷之後,他徹底後悔了。
一想到,在那個時代,夕夢研在遭受許多人類強者追殺的同時,還以身犯險深入各種星空兇境尋找他,屢屢受創,一次次地希望落空……班銘就有流淚的衝動。
那是她最爲艱難的歲月,可他卻不在她身邊。
假如,夕夢研現在在他面前,他絕對會毫不猶豫將她摟在懷中。
哪怕天崩地裂,大不了兩人一起承擔。
相比舒清和莊翰,他和夕夢研無疑要幸運了太多太多。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又過去了一個多月。
班銘和舒清將速度降了下來。
他們二人的視野之中,出現了三具石像!
這三具石像,彼此手牽着手,圍成了一個三角。
班銘一眼就認出來,他們是南山烈、方石和蘭冰雲。
班銘和舒清對視一眼,皆是欣喜無比,長久以來的擔心,終於落到了實處。
他們這樣的姿態,讓班銘覺得有點兒熟悉,細細一想之後,眼睛頓時一亮,道:“寧閥的大日龍皇功?”
當初,舒清帶着他殺上寧閥,寧閥便有數名天境強者以類似的姿態聯手起來,硬生生突破了修爲境界的障礙,有了和舒清一戰之力。
舒清聞言也是美眸微動,道:“的確有這個可能,寧閥的大日龍皇功乃是一門合擊之術,只要他們三人都修煉了這門武學,彼此修爲能夠串聯起來……或許,他們就是通過施展這門武學,才最終突破了第三層的最後那層雷霆之牆,卻不料剛一進入這裡,就遭遇了石化。”
班銘微微一笑,道:“也幸虧如此,不然如果他們分散開來,想要找齊他們不知要多花多少時間。”
舒清臉上也是有些餘悸,她已經知道,班銘光是爲了尋她,就在這茫茫空無一物的虛空之中飛行了一年多。
這一次,他們能夠花費一個多月就找到蘭冰雲三人,已經可以說是快速。
假如蘭冰雲三人天南地北地分散開來,天知道要尋多久才能找齊他們?
“現在?”舒清看向班銘。
班銘微微一笑,先將那三名銀龍族石像放出來,然後伸手將蘭冰雲三人一起收進了精神世界當中,道:“接下來,我們商量一下,出去的辦法吧。”
……
這一等,三個月過去了。
這三個月裡,班銘和舒清做了許多種嘗試,然而都毫無例外地失敗了。
異常結實的空間結構,使得空間穿梭成了奢望,而又因爲無法辨別方向和找到出口位置,也使得進入第五層都成了奢望。
班銘不止一次地覺得,假如有太極圖在手,應該就能推演出出去的方法。
而在這一天,班銘的精神世界中,屬於方石的那尊石像有了動靜。
創始終焉之意開始對散離的土之法則進行了瓜分和吞噬,班銘正準備將手牽着手的三人一起放出來,結果突然發現,南山烈所化的石像也有了動靜!
幾秒之後,連蘭冰雲也是有了動靜。
班銘有些愣神,三人居然差不多同時醒來?這未免也太過湊巧了一些。
旋即,驚喜就浮現在了他的臉上,霍然睜開眼,對不遠處的舒清道:“清姐,蘭冰雲他們都要甦醒了!”
“哦?”舒清也驚訝不已。
片刻之後,見蘭冰雲三人身上散離的土之法則都被瓜分得差不多了,班銘就將他們三人移出了精神世界。
數分鐘後,蘭冰雲三人都徹底恢復成了血肉之軀,血液開始流動,氣息開始強盛。
幾乎不分先後,他們三人都緩緩地睜開了眼,眸中都有些茫然,其深處亦有……心傷。
然後,他們的視野之中,看到了班銘和舒清。
接下來的半個多小時,很是有些混亂。
南山烈三人終於從班銘二人那裡知道自己三人經歷了什麼,想起在夢境中所經歷的一切,他們的神色都談不上快樂,哪怕是一向沉默少雨的方石也是如此。
甚至,班銘還發現,蘭冰雲用恨恨的眼神看着他,就彷彿哪怕是在夢境中,他都還在和她做對似的?
不過,除了仇恨,班銘還察覺到,蘭冰雲的眼眸中又似乎有些羞惱和怪異。
“我怎麼可能和他……”
因爲紅塵意境的原因,班銘“聽”到了心緒波動下,屬於蘭冰雲的這麼一句讓他暗自撓頭不已的含糊心聲。
總之,在這之後,班銘就覺得蘭冰雲似乎更恨自己了,每次朝她看過去的時候,迎接他的都是滿是不善的眼神。
而從南山烈三人的講述中,班銘和舒清也知道了他們三人進入這裡的經過。
時至今日,南山烈反而是三人之中修爲最弱的那一個,道境二重天的修爲,蘭冰雲次之,道境五重天的修爲,還沒有觸碰到了滅境門檻,而方石則是修爲最高,成爲三人之中唯一的滅境強者。
滄海桑田,很多東西都變得和過去不一樣了。
而他們三人進入太宇幻海尋找舒清,最初是蘭冰雲牽的頭,南山烈不放心妹妹,所以哪怕修爲不夠,也還是一同前來,而爲了保證安危,他不惜扔下臉面,向已經成爲滅境的方石求助。
方石雖然因爲過去的某些事情對南山烈有些看不順眼,但是面對這個請求,他幾乎沒有考慮,就答應下來。
於是,他們一行三人進入到了太宇幻海,之後和班銘所猜測的那樣,通過大日龍皇功,三人貫穿了修爲,才勉強衝過了虛空雷劫之牆,然後就進入第四層的瞬間遭遇了石化。
而讓班銘和舒清都驚訝不已的是,南山烈三人之所以能夠幾乎同時醒來,居然是因爲,他們三人陷入了同一個夢境!
確切地說,是心之雷劫以他們三人的心靈軟肋爲基礎,營造出了一個共同夢境。
在這個夢境中,他們三人有了交集。
而哪怕直到夢境破碎,他們都不知道其餘兩人並非夢境中的虛假人物。
心之雷劫的奇異之處,令人覺得匪夷所思。
而對於夢境中的遭遇,南山烈三人都不願意多說。
然而就算他們不說,班銘也能猜出一二。
南山烈在夢境中,很可能是跟夕家苦戀他的那名女子有了好的結果。
蘭冰雲則不用想,很可能在夢中對舒清做出了許多下流事情來。
唯有方石比較難猜,因爲方石人如其名,屬於沉默卻又可靠的那一種人,班銘也沒聽說過他有什麼感情糾紛。
對於班銘當年的失蹤,南山烈三人也是理所當然地表現出了足夠多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