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顧元奇頓時恍然了。
感覺，是一種玄之又玄的東西，比如數學領域，就有所謂“題感”，明明不知道這道題的解法，卻能在選擇題中選擇出正確的答案。
而在武道之中，也有所謂“武感”，擁有“武感”的人能夠輕而易舉懂得其他人苦修許久都不得要領的武學精義。
所以，這種感覺，其實就是一種天賦。
毫無疑問，這個“舒浩”也是有天賦的人，而且是非常驚人的陣法天賦。
然而，能夠本能地找出連杜拉格都沒辦法察覺到的錯誤之處……“舒浩”的陣法資質，可說已近妖孽。
不過，這又比起讓顧元奇接受“舒浩”的陣法造詣比杜拉格更高這件事兒要容易得多。
甚至，顧元奇還爲班銘找到了另外一重緣由，他出聲道：“舒浩，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應該是屬於‘輪迴者’？”
所謂輪迴者，其實就是指在百年前動亂時期得到了銀碗之中神子元靈附體的人。
通常而言，輪迴者皆擁有超乎尋常的武道資質，乃至在陣法方面有所成就的也大有人在。
上次班銘在銘雪靜院進行考覈的時候，無意間說自己“生而知之”，因而讓顧元奇等人有了這樣的誤會。
“哦？輪迴者？”杜拉格的神色中也有了一絲震動，最近五十年來，已經很少聽說再有輪迴者出現了。
如果眼前這“舒浩”是輪迴者的話，剛纔的事情倒是能夠解釋得通了。
輪迴者，的確是不能以常理度之。
不過話說回來，直到現在，對於輪迴者出現的真實原由，各界仍然是爭論不休。
事實上，放眼宇內，恐怕也只有包括班銘在內的寥寥數人才直到輪迴者的真正起源了。
下意識的，連杜拉格自己也是迅速接受了這個解釋，畢竟，自己在陣法領域輸給一個大二學生這種事情，怎麼想都太過誇張了。
“無論如何，‘物質解析’這個課題，還是有你的一份大功勞。”杜拉格並沒有因此抹殺班銘所做出的貢獻，搖頭之後，說道：“你或許不知道，這個課題對於人類的未來而言意味着什麼，有了這個解析陣法，所有的生活和工業上產生的垃圾，都可以進行無污染分解成爲有用的基本元素，諸如水、碳以及各種氣體，從此以後再也沒有環境污染……乃至，很多工業生產方面的瓶頸也會隨之打破，比如將這個陣法進行深度開發之後，可以用於物質提純領域，輕而易舉可以提煉出百分之百純度的目標物質……這都是這個陣法的應用前景，對於人類而言，影響是巨大而深遠的。”
在講述的同時，杜拉格的眼中閃動着光輝，彷彿看到了自己所描述的盛景。
“我們現在所創出來的這個陣法，僅僅是‘物質解析’最核心的那部分，不過也是最難的部分，這部分既然完成了，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
相比之下，班銘顯得冷靜很多，他說道：“可是，在這個陣法涉入到你所說的那些和民生相關的領域之前，恐怕會更早地被應用到軍事領域，甚至成爲機密，被永久封存。”
這句話如同一盆冰涼的冷水，澆在了杜拉格的頭上，令他的臉色變的難看起來。
他想要反駁，卻偏偏說不出話來。
因爲他清楚，班銘所說的事情，真的很可能會變成現實。
別看他是陣祖舒雪的弟子，別看他在陣法協會地位尊崇，然而手中的這個陣法如果真的亮出去，銀河星盟的相關機構第一時間就會找上門來，將成果收走。
就算是舒雪出面，都未必能夠有用。
滅境強者雖然強大，但放眼整個銀河星盟，也不可能做到一手遮天。
當然，其中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則是，這個陣法太不一般了。
如果運用到軍事領域加以挖掘和拓展，絕對會成爲極爲恐怖的殺傷性武器。
而如果直接運用於民生領域，就很可能被敵對勢力破解，繼而成爲隱患。
銀河星盟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而身爲陣法創造者的杜拉格，也擔不起這樣的責任。
杜拉格的情緒明顯低落下來，他看着桌面上那張陣法設計圖，臉色一陣變幻，突然擡起頭來，對班銘說道：“剛剛這陣法，你記得多少？”
“全部。”班銘坦然道。
“全部嗎……”杜拉格眼中閃過一絲驚異，要知道這陣法是何等複雜，想要在這麼短的時間裡一絲不差地全部記憶下來，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事情。
隨即，他臉上微微一笑，輕吐了口氣，道：“這樣就好。”
說着，他突然手掌輕輕一拍桌面，頓時辦公桌面以及周遭散落的稿紙陡然漫天飛舞而起，旋即，隨着杜拉格體內一股力量震盪開來，所有紙張都是化爲粉末。
杜拉格伸手一抓，所有粉末凝聚在一起，變成一小團，然後落入垃圾桶中。
“顧兄，有件事想要麻煩你。”杜拉格看向顧元奇，眼眸中有着絲絲疲倦。
顧元奇當即說道：“放心，我什麼都沒看見，什麼也沒聽見，更不會說出去一個字。”
他眸中有着絲絲惋惜之意，知道杜拉格這麼做的原因。
恐怕，在沒有把握能夠讓這座陣法按照自己的意志運轉之前，杜拉格是不會將這個足以改寫一個時代的成果拿出去了。
說到底，杜拉格是不願意自己創造的陣法，最終只變成殺人利器。
杜拉格又將目光落在班銘的臉上，溫聲說道：“舒浩同學，這個陣法有你一半，所以，無論你考慮好了要把它以怎樣的方式出現在這個世界上，我都會尊重你的決定，並且，屆時我會出面作證，證明你是這個陣法的創造者。”
顧元奇神色震動，也是看向班銘。
這個“物質解析陣法”一旦面世，必將轟動整個陣法界，而拿出這個陣法的“舒浩”也必然會名動宇內，隨之而來的，必是無窮的財富以及崇高的地位。
如果是正常情況下，無人會相信這個陣法是由一名大二學生創出，但如果披露了他“輪迴者”的身份，加上有杜拉格作擔保，這方面的問題就不算大了。
功成名就，唾手可得，便是“舒浩”此刻所面臨的情形。
不知道這名年輕人會如何抉擇？
讓顧元奇詫異乃至愕然的是，班銘在聽了杜拉格的這句話之後，僅僅是略一思考，就平靜地說道：“哦，好。”
不說顧元奇，就連杜拉格，也是被班銘的這種發自骨子裡的鎮定和淡然給驚到了一下。
如果易地而處，杜拉格自忖沒辦法做到像這年輕人一樣從容淡定。
欣賞之色，毫不掩飾地從杜拉格的眼中流露出來，道：“原本，我不太相信有任何大二學生能夠將我的第三猜想解出那麼高的完成度，現在我對你已經沒有任何懷疑了……我現在所好奇的是，你能夠將我引以爲傲的第二和第一猜想解到什麼程度？”
班銘回以一笑，道：“那要試過才知道。”
試試才知道？
這樣的如果換一個人口中說出來，顧元奇只會覺得狂妄，可是這話從班銘說出來，他卻有滿滿的期待感。
而這樣的期待感，在半個小時後，就變成了啞口無言般的震驚。
就連杜拉格，也是眼中極爲震動地看着班銘。
巧合，還是有意爲之？
杜拉格忍不住生出這樣的疑問。
畢竟，兩道題的完成度不多不少，都是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完成度，這種事情巧合的可能性實在是有點低。
因爲評分是由電腦經過模擬演算之後判別的，就連杜拉格自己，都不能保證能夠拿捏得這麼精確。
接下來，爲了防止班銘是事先對這兩道題做了準備，杜拉格還特地就其中的幾個關鍵點提出疑問，然後再脫離了這兩道題本身，就陣法方面提出了另外的一些極有深度的疑問。
結果……回答很完美，甚至可以說是無懈可擊。
“雖然有些冒昧，但我真的很想再問一句，你在陣法上面的領悟，真的都是自己摸索出來的嗎？”杜拉格說着，心裡又補充了一句，就算你是輪迴者，做到這種程度也未免太過誇張了一些。
班銘笑而不語，不想杜撰什麼。
杜拉格無奈地搖搖頭，心中多少是有些挫敗。
多少年來，他自己就一直被認爲是陣法方面的天才，就連師父舒雪也是這麼評價他，而他自己也都這麼認爲。
可是直到今天，他才終於知道，原來強中自有強中手，明白了真正的天才、真正的妖孽是何種程度。
眼神有些複雜地看了班銘幾秒，杜拉格說道：“好吧，我現在承認，你的確是有資格不參加記名弟子考覈了，因爲你本身就有成爲我師父入室弟子的資格……舒浩，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將你引薦給我師父，也就是陣祖。”
顧元奇聞言，眼眸不由睜大。
要知道，哪怕是他，當初也在陣祖記名弟子考覈的最後一輪倒下，所以連成爲陣祖的記名弟子的機會都沒有。
雖然後來他證明自己並不比那些陣祖的記名弟子差，但在顧元奇心中，無法成爲陣祖弟子這件事情，始終是他人生中的一個遺憾。
而現在，杜拉格將更加寶貴的機會，直接送到了“舒浩”的面前，竟然是準備直接將後者引薦給陣祖，讓其收爲入室弟子。
震驚之後，冷靜下來仔細想想，顧元奇又開始覺得理所當然。
班銘所展現出來的陣法造詣以及天資，已經遠遠超越了同齡人該有的水準。
如果和杜拉格易地而處，顧元奇也會生出這樣的念頭。
這樣的妖孽天才，只有在陣祖手下調教，才能最大限度地將其潛能挖掘出來。
顧元奇甚至已經預見到，也許十數年之後，一個比杜拉格還要在陣法界舉足輕重的人物將會崛起。
同時，顧元奇也不禁爲杜拉格的氣度所折服，至少後者不是那種嫉賢妒能的人。
而杜拉格說完這句話之後，就靜靜地看着班銘，等待着後者點頭——
沒錯，他心中簡直篤定了，只要“舒浩”不是腦子壞掉，都不可能推掉這樣一個機會。
畢竟，放眼如今整個陣法界，雖然百花齊放，宗師頻出，然而仍然是陣祖稱尊，陣祖舒雪，仍是當之無愧的陣法界第一人。
“我非常感動杜大師你對我的賞識，但我回答的是……抱歉。”班銘眼中露出一絲歉意，說道。
從鬼叔那裡，班銘已經知道，只要是碰觸到了滅境門檻的太陽系人，就可能記憶起他的存在。
而舒雪乃是成名已久的滅境輕者，自會記得他。
所以，班銘幾乎肯定，只要自己以現在這副模樣出現在舒雪的面前，後者百分之百會懷疑他就是班銘。
而就現在的班銘而言，他其實是不想這麼快就與故人見面的。
知道他存在的人越多，身份暴露的可能性就越高。
而他的身份一旦暴露，也許就會產生連鎖反應，掀起血雨腥風。
“爲什麼？”杜拉格顯然無法理解。
可是班銘不能將真正的原因告訴給他，只得搪塞道：“因爲我已經有了師父了，而我曾經發過誓，一生就只有他一個師父。”
班銘其實不願意編造謊言，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如此了。
杜拉格眉毛微掀，並不覺得十分意外，或者說他心裡其實早有懷疑，畢竟班銘所展現出來的陣法造詣太過驚人了，就算其是輪迴者都太過誇張，所以很大可能是有名師指點。
而這位名師，在陣法方面的造詣，就算不如自己的師父舒雪，恐怕也不會差去太遠。
杜拉格不禁感慨，師父舒雪就曾經不止一次說過，宇宙之大藏龍臥虎，誰也不敢說自己是天下第一。
一直以來杜拉格都對舒雪的這個說法不太認同，覺得她是在自謙。
可是現在看來，倒的確是自己有些像是井底之蛙了。
如果不是“舒浩”冒出頭來，恐怕誰都不知道民間還隱藏着這樣一位陣法領域的超級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