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哪怕是那名孟菩提,也是微微擡起了眼簾,清水般的眸子中閃過一絲異色。
而孟然和孟九則是露出了震動之色,眼神微微凝重下來,似都想起了那則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聽說過的傳聞。
傳聞中,登天九道門中的第四門由虛化實之時,世界鐘響了七次!
之後,當時各大族的妖孽們紛紛進入其中,試圖奪取那枚剛剛誕生的世界種子,卻沒想到,最終的結果竟幾近全軍覆沒,震驚了整個大千世界。
更使得那個時代的黃金一代出現了斷層,花了數百年的時間,才最終恢復了元氣。
而那造成了滔天殺戮的門內武者,似察覺到了什麼,始終沒有從門中出來。
大千世界各大族極爲震怒,卻又沒辦法將真正的強者送入其中揪出那名殺戮者,最終選擇將第四門徹底封印起來,使那門內生靈,永遠不能離開登天門,進入更爲廣闊和精彩的大千世界!
從那之後,登天九道門中的第四門也就成了某種輕易不可談及的禁忌。
“另外,即便那門內武者不足爲慮,各大族中的妖孽相互之間爲了爭奪世界種子,廝殺也是必然會發生的事,你們必須小心行事!我孟族與洪、禹二族向來同氣連枝,到時你們三人要和另外兩族的天驕配合行動,先將世界種子拿到再說。”孟族族長叮囑道。
“是。”孟九三人皆正色應道。
而在這時,那第五響鐘聲的餘韻已經接近劍鋒劃破空氣時的輕吟,似隨時都要消失。
陡然——
“空……”
天地間,鐘聲再次響起!
這聲音出現的剎那,如千萬道雷霆在孟九等人耳畔響起,激烈震盪心神,令包括他們在內的所有人都是神色驟變。
“這不可能!”孟九的臉色尤其煞白,一下坐鎮不住,猛地起身,嘶聲驚呼,神色如睚眥欲裂般。
孟然和孟菩提同樣神色動容,不由自主對視一眼。
而包括孟族族長在內的孟族強者,此刻同樣是心神震盪,恐怖的氣息散發開來,個個猶如天神!
他們眼中皆是精光陣陣,這精光之中,有震驚,亦有振奮!
“第六響!”孟族族長緩緩說道,脣角隨時有了一絲笑容。
議事大廳中,一名端坐的鬚髮皆白的老人目光清冷地看向孟九,說道:“孟九,你退下吧。”
“大長老!”孟九臉色驟變,旋即環顧一週,發現族長笑容淺淡,而哪怕是傾向於他所在之脈的長老,這一刻也都眉目低垂沒有替他說話,臉色幾變之後,最終苦澀一笑,起身一禮,壓抑着滿心的憤恨和不甘,退出了議事大廳。
就在十幾秒鐘之前,他還自信滿滿,蔑視那引動世界鐘的門內之人,結果突如其來的第六聲鐘鳴,如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得他自尊全無。
只因爲,當年他凝聚世界種子之時,最多引動了第五響,當時已經是引發了不小的轟動,也成爲他能夠在龐然孟族之中傲然同輩的關鍵。
所以,當第六聲鐘鳴的響起,就已經意味着,他失去了進入登天門的資格!
雖然說,孟九自信以自己的修爲,仍是有資格進入第八門,未必就會比那門內之人差,然而……規矩便是規矩!
如果是一些小勢力倒也罷了,或許可以通融,但在孟族這樣的放眼整個大千世界都是聲名赫赫的大族之中,派系繁多,利益糾葛錯綜複雜,因此,規矩便是一切。
否則,今天此派系可以特例破掉這條規矩,明天另一派系就能找出理由破掉其他的規矩,長此久往,整個大族陷入相互傾軋,勢必根基動搖。
派系之間可以有競爭,但都要在規矩之內行事,一旦逾越,所有派系便會聯手打壓,這是孟族能夠在大千世界中立足萬年而不衰敗的根源所在,也是其他同樣級別的大族能夠久存的原因。
是以,在這種時候,哪怕是最支持孟九所在派系的長老,也不敢輕易發言,因爲毫無意義。
同樣的情形,發生在其他的勢力大族之中。
……
“第五響和第六響,有着本質之別……前者是先天之巔,後者是後天之始!”另一古姓大族中,端坐族長大位的中年男子眼中精光熠熠,聲音如悶雷,似蘊含着莫可言喻的力量:“第八門內,這名引動了世界鍾之人,其領悟的本命法則,乃是後天法則!”
“自古,便有先天易得,後天難尋的說法,古往今來,能夠領悟後天法則的人皆是真正的奇才!然而,真正能夠將後天法則領悟至登堂入室者,寥寥無幾,每一位,皆是豔絕一個時代!”
“是蟲,還是龍,皆看這門內之人,能否引動世界鍾發出第七響!”
聽着這番言語,大堂中剩下的寥寥三名年輕人,皆是神色震動,更有盎然戰意從眼中流淌出來。
身爲古族天驕,他們不懼任何挑戰!
更何況,他們三人,也都曾引動世界鐘響起第六響!
一片漫天黃沙的荒漠深處,突然出現了一個幅員千里的沙地漩渦,緩緩的,一道盤膝而坐的身形從漩渦最深處緩緩升騰起來。
這是一名滿身書卷氣的白衣青年。
這青年俊美非常,身上毫無屬於強者的鋒芒氣質,然而當他眼簾睜開的一瞬間,這方圓不知多少公里的有死亡禁區之稱的荒漠,就像是時間被暫停了一樣,漫天的黃沙陡然凝固,每一粒黃沙都靜靜地懸浮空中。
這名青年擡頭看着連漫天黃沙也遮擋不住的從世界鍾所在巨山散發而來的金光,漆黑的眼瞳中有了微微的情緒流轉,旋即目光一動,他的視線穿透了金光,落在了無窮虛空之上顯現出來的九座巨大門戶之上。
“這道門……是小雪的真靈進入的門。”白衣青年低聲喃喃着,收回了目光,微微低首。
凝固的風沙,再次恢復了呼嘯洶涌。
只見白衣青年面前,黃沙涌動,緩緩的一個長方體之物在黃沙四散中升騰而起,隨着黃沙散開,顯現出了真容。
這是一具水晶棺。
棺中,靜靜地躺着一名身穿淺綠色衣裙的女子。
如果班銘在這裡,看到這名女子的容貌,必然是要大驚失色。
“登天門,雖然無人可以強行將其轟開,但卻只要有足夠的利益,卻可與其……交易!”
“當年,我屠戮四方,擒第六門器靈爲祭,便是要換小雪一絲重生的機會。”
“多少年過去了,也不知小雪的真靈,有未有成功轉世。”
“終於……連第八門也是轉虛爲實,我也該去看一看,當年種下的因,是否已經結出了果。”
“無論這個果是好是壞,白某,都要一個答案。”
白衣青年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哪怕周遭黃沙呼嘯,風聲鶴唳,他的聲音也是響在荒漠中的每一寸空間。
而隨着最後幾字落下,本是盤膝而坐的白衣青年雙肩一動,緩緩起身。
而他這一動,竟是引動了整片荒漠的暴動,四面八方數億公里,無數黃沙逆空而起,竟都朝着最深處白衣青年所在之地傾瀉而來。
更在這同時,白衣青年的雙臂腰間以及雙腿之上,皆有一道熒亮鎖鏈顯現出來,隨他這一動,嘩啦聲響,頓時,光芒蔓延,一瞬間,整個荒漠大地之下都有無數的熒亮之色顯現。
若是從高空看去,便能看到,這所有的熒亮組合在一起,乃是一座陣法!
而白衣青年所在之處,正是這陣法的最中心處,也是承受陣法之力的核心之地!
陣法顯現,驚世的威壓如水銀倒灌,傾瀉在白衣青年所在之地。
然而,既便如此,白衣青年緩緩站起的身形,卻未有絲毫停頓,他面龐俊秀,毫無鋒芒,身體裡卻似有無窮的力量,哪怕是連蒼天都能一肩扛起。
隨着白衣青年起身過半,整座大陣的光芒也是明亮到了極致。
同時,從大陣的九處,有九座沙丘高聳而起,最後,從每座沙丘的頂端,皆有一道盤膝而坐的身形顯現出來。
這九人有男有女,皆是蒼老無比,無一例外都身形枯瘦如柴。
事實上,他們的身上沒有一絲活人的氣息,看上去就像是沙漠中的乾屍。
然而此刻,從這九具乾屍的身上,皆有無比恐怖的威壓之柱沖天而起。
這種威壓,不是道境,不是滅境,不是本源,而是更爲凌駕在本源之上。
隨着他們體內的威壓爆發,整座大陣被激活到了極致,每一粒黃沙皆同樣有恐怖的威壓氣息顯現出來,爆發出了原本就該屬於它們的恐怖。
只因爲,這裡的每一粒黃沙,其本相皆是一顆星球,是被陣法之力生生凝縮成了一粒粒沙。
無數的黃沙,便是無數的星球,在毀滅罡風的吹刮下,方形成黃沙漫天的景象。
此刻,整座陣法之能都被激活,要將白衣青年再度鎮壓。
在這樣的壓迫下,白衣青年平淡的面龐上,終於是有了情緒。
“從第六門到第八門……已經夠久了吧。”
“你們九人,豁出性命,將我封鎖在這‘鎮魔荼天陣’中,並不是因爲你們視爲最後一搏的陣法有多厲害。”
“而是因爲……我不想再殺。”
“更不想,在第八門轉虛爲實之前,有誰來打擾我守護小雪。”
“如今,我要走,誰又能留得下我?”
“你們活着的時候不行,死了,就更不行。”
這話,似是說給那九具乾屍聽,白衣青年繼續起身的同時,身上顯現出了淡淡的威壓。
隨着這威壓顯現,從四面八方傾軋而來的陣法之威,竟是倒卷而回!
整座陣法四處明滅,似乎是受到了極爲強烈的干擾。
九具坐鎮不同之地的乾屍,陡然在這一刻同時睜開了眼睛,一片灰敗的眼眸中,似有什麼要凝聚起來。
“我勸你們還是不要想着玉石俱焚,因爲你們焚不了我。”
“我不會毀了這座陣,因爲我還需要以這座陣的力量,來錘鍊小雪的軀體。”
“若你們執意要走極端,那麼,等我出去之後,必屠盡你們九族!”
白衣青年淡淡的聲音響起的同時,他身上的一條條熒亮鎖鏈根根斷開。
當所有的鎖鏈都斷開的瞬間,他的身上出現了超脫的氣息,就彷彿是斬斷了和這座“鎮魔荼天陣”之間的因果。
這一幕發生之後,九具乾屍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然而他們灰敗的眼眸在微微一瞬之後,便緩緩地重新閉上。
旋即,九具乾屍沉入沙丘之中,原本徹底狂暴的“鎮魔荼天陣”也是迅速地恢復了平靜。
白衣青年神色平淡,似對這一切早有預料,他微微低首,看着面前的水晶棺,落在棺內女子像是熟睡了的臉龐之上,目光之中有溫柔之色流露出來。 wωw●тт kдn●¢O
他伸手輕輕地撫摸水晶棺,道:“小雪,你等我,我會將你的轉世之體帶來這裡,合而爲一,讓你醒過來。”
說完,水晶棺下方的黃沙向旁邊散開,水晶棺緩緩沉陷下去,最終淹沒在黃沙之中。
輕輕地嘆了口氣,白衣青年的身形從黃沙漩渦的底部飄飛起來,剎那間身上光芒一爆,已是消失在這片放眼整個大千世界都堪稱死亡禁區的荒漠之中。
……
整個大千世界,沒有任何地方不受金光的照耀,哪怕是終年不見天日的有死囚絕地之稱的“墟寂界牢”也不例外。
這裡所關押的囚徒,皆是放眼整個大千世界都堪稱罪大惡極的罪犯,冠以邪王魔尊名號的強者比比皆是。
可以說,此次“葬界山”上的經幡所閃耀而起的光芒,是這裡的囚徒最近兩百年來,所看到的唯一的光芒。
而在其餘的時間裡,他們所處的這個獨成一界的囚牢世界,沒有任何光芒。
同時,登天九道門的投影,也是顯現在“墟寂界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