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有人喊:“快看,迪那奎亞起火了!”
我一個激靈,擡頭一看迪那奎亞放下,濃煙滾滾。不由地撲到柵欄上大叫:“怎麼回事?迪那奎亞怎麼回事?”
看守的一名軍官冷笑了一聲:“伯爵閣下,皇帝下令,對迪那奎亞進行懲罰式殺戮,屠城一天!”
“什麼?屠城?你們瘋了嗎?”
“哈!果然是反賊,竟然敢質疑皇帝陛下的詔令!”
“不!求你讓我見皇帝陛下,城裡的百姓是無辜的,不能殺他們啊!”
“您就死了那條心吧!皇帝陛下不會見你的!”
我突然感覺眼前一黑,癱倒在地,眼前金星亂爆,接着什麼都不知道了。
等我醒過來,天已經黑了,官員們還圍在我四周,我一軲轆爬起來,又撲倒迪那奎亞方向的柵欄上,看到迪那奎亞方向紅光沖天!
我又癱坐在地,腦子裡蹦出一個念頭:迪那奎亞完了,再一次完了!
第二天天亮的時候,看到皇家軍隊的士兵趕着大批的人口、拉着無數的大車從迪那奎亞回來了,他們屠殺搶掠了迪那奎亞大城,抓走了大批的人口,掠奪了大量的財富,被驅趕的人哭嚎連天,我心如刀絞!
爲什麼?這他媽的到底是爲什麼?爲什麼迪那奎亞要遭這個劫難!我們沒被兇悍的海盜擊敗,卻被自己的皇帝再次給毀滅了!
我昏昏沉沉,腦子幾乎不轉彎了,胡伯、鹿發羅、艾葛明金、科休頓,四位忠心耿耿的老臣,還有十幾名官員,就這麼被殺害了。胡伯,胡伯,你爲什麼這麼殘忍地丟下我,爲什麼……
柵欄門開了,海里蒙斯走進來:“宣維卡門斯皇帝陛下詔令,迪那奎亞已經受到懲罰,格外開恩,赦免迪那奎亞的衆官員回城,立刻就走!另外,明年一月大朝會,迪那奎亞伯爵宇天龍必須到皇城參見皇帝陛下,爲皇城服役兩年!”
柵欄門開了,莫倫哥、銀髮一邊一個架着我,我雙腿幾乎不聽使喚,昏昏沉沉地,都不知道怎麼出來,木然地騎上摩隆,渾渾噩噩地往城裡跑。
進了城,我驚呆了,滿地都是屍體,到處濃煙烈火,街道上幾乎看不到活人了,走到斐雲納宮,斐雲納宮也在燃燒,冒着濃煙。
下午的時候,下起大雨來,建築的大火在大雨中漸漸熄滅,街道上屍體堆壘,到處都是流淌的紅色血水。
我帶着衆官員到了廣場的一邊,把胡伯、鹿發羅、艾葛明金、科休頓安葬在杜卡珀伯爵的墳墓的兩邊。
我讓衆官員去城裡收拾殘局,統計損失。一個人在被打砸燒得一塌糊塗的議事大廳裡一直坐到天黑,連飯也沒吃。
我拿了兩瓶酒,從宮裡出來,大雨還在下,來到廣場邊上,胡伯的墳墓就在杜卡珀伯爵的墳墓旁邊,在大雨中坐在兩座墳墓前,啓開酒瓶,把酒倒了一些在兩座墳前,還沒從這猝然的巨大災難中清醒過來。
“杜卡珀伯爵閣下,對不起,我盡力了,可我實在是有心無力。我不知道,在彭匹赫納,地球人爭取一塊自由平等生存的空間這麼艱難,真是太艱難了。
“胡伯、胡伯,你不該拋下我的,你太狠心了。你走了,我該怎麼辦?下面的路我該怎麼走呢?在迪那奎亞,您是我的老師,我的朋友,我最忠實的屬下,也是我最可信賴和依靠的人,沒有您的幫助,我真的很茫然,太茫然了。”
我舉起酒瓶,咕咚咕咚地猛喝了一陣。
“迪那奎亞完了,再次完了,不是土匪,不是海盜,不是入侵的敵人,是我們的皇帝陛下,是他在我們戰勝了土匪、戰勝了入侵者、戰勝了海盜之後,毀滅了迪那奎亞,爲什麼?這是爲什麼?迪那奎亞可真不幸啊,兩位,我們一頭要被敵人毀滅,一頭要被自己人毀滅,我們怎麼生存呢?我真想不出什麼可行的生存之路了,雖然我不停地努力,不停地戰鬥,可是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
我在瀟瀟的大雨中坐了一夜,一直到天光大亮,雨還沒停,兩瓶酒被我喝得差不多了,沒有什麼醉的感覺,只覺得自己木呆呆的象一具行屍走肉。
突然聽到背後有動靜,慢慢回頭一看,身後的雨中黑壓壓的一大片人,有迪那奎亞的官員,也有居民百姓,都沒打傘沒帶雨具,在我身後站着,而且人越來越多。
我提着酒瓶站起來,看看這些人,沒說話。
賀穆走上來施禮:“閣下,請您振作起來,迪那奎亞需要您,我們會一直堅定地支持您!”
我苦笑了一下:“各位,迪那奎亞再次被摧毀了,眼前的景象你們也看到了。都走吧,去其他國家,其他地方,這裡不是一個適合生存的地方了。雖然我們百倍的努力,百倍地付出,失去了無數的鮮血和生命,可換來的……”
我擡手往四面一指。
德維龍子爵說:“閣下,如果您這麼樣倒下,那麼迪那奎亞真的就完了,那些人的鮮血和生命就白費了,胡伯大人也就白白地犧牲了生命,您不能這樣,這樣對不起他們。我們不怕死,不怕毀滅,大不了從頭再來,只要我們還活着,就要爲迪那奎亞的生存的而奮鬥,一直到死!”
“老大,德維龍子爵大人說得對啊,”耗子說:“那個皇帝,不過就是想打擊您,毀滅迪那奎亞人的信心,讓我們地球人自卑、失去自信,甘願繼續作最卑賤的人類。如果您放棄了,就等於徹底失敗,皇帝也就達到了目的。您可不能讓胡伯大人白白犧牲,讓親者痛,仇者快!”
“閣下,我們都支持您!”
“支持宇天龍伯爵閣下!我們從頭再來!”
我轉過身,看看杜卡珀和胡伯的墓,舉起酒瓶子一仰脖咕咚咕咚把最後幾口灌完,啪啦把瓶子摔在地上,深深吸口氣,心裡說:我對你們兩位發誓,即使是找到了我兄弟和柯文埃爾,如果不報這個血海深仇,我也決不回地球,十年、幾十年、一百年我都不在乎!希望兩位在天之靈幫助我!
我轉過身,看看衆人還圍在那裡不走,黑壓壓的一大片,覺得該說點什麼,就走到旁邊的一個臺階上面站着,放大了聲音,說:“各位,我還好,垮不掉,迪那奎亞也跨不掉!
“數百年來,地球人受盡了壓迫、歧視和侮辱,地球人和他的後裔們,爲了自己的生存、權益和自由,進行了堅持不懈的抗爭,進行了殘酷壯烈的戰鬥,纔有了不朽的迪那奎亞!
“但是,迪那奎亞仍然被推到了帝國的最邊緣,被當做一道防禦敵人的城牆,他要隨時用自己的身軀,去面對敵人的堅船利炮和刀槍劍戟!但是他生存下來了,並且一度興旺發達,這也說明了我們地球人無比的勇敢和智慧。
“可他畢竟擋不住自己人的冷遇和敵人的兇殘,終於垮下來,可我們能讓他一直垮下去嗎?”
“不能!不能!”下面的人開始其聲喊叫。
“對!不能。所以,杜卡珀伯爵,是一位真正的貴族,是一位真正的勇士,他在迪那奎亞最危難的時候挺身而出,支撐住了即將倒塌的迪那奎亞,他在戰鬥中失去了左臂,最終又失去了生命,他是所有貴族和武士的楷模!
“現在,迪那奎亞在付出了沉重代價之後,剛剛看到了復興的希望,可有些人不願意看到地球人的智慧和能力超過塔圖人,更不願意看到地球人重新崛起,他們一直在心裡就想讓迪那奎亞消亡。我們戰勝了強大而兇殘的敵人,卻沒能抵抗住自己人卑鄙的殘害與屠殺!
“今天,迪那奎亞又一次面臨滅頂之災,無數人失去了生命,你、你還有你,你們的家人的血或許就流在大街上!這就是地球人被侮辱、被輕視、被壓迫的結果!迪那奎亞重新振興的希望是微茫的,可我們不能放棄!我地球故鄉上有位哲人說過:真的猛士,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苟活者在淡紅的血色中,會依稀看見微茫的希望;真的猛士,將更奮然而前行!
“我們不能因爲挫折而放棄,不能因爲受傷而倒下!我們會振作起來,拿出百倍的勇氣,用自己屍體和鮮血,繼續鋪就迪那奎亞的復興之路!迪那奎亞萬歲!”
“迪那奎亞萬歲!”
“迪那奎亞萬歲!”
下面的人跟着振臂高呼,羣情激奮。看來我的演講取得了一些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