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是英雄。但是有些人卻連豬狗都不如。”
習擇的一句話瞬間就讓B413室的氣氛凝固了起來。
江孟莊靜靜的看着習擇，習擇也靜靜的和他對視。
就這樣對視了大約十五秒左右，江孟莊嘆息一聲，“關於江韓非的事情，我代他向你道歉。”
習擇搖了搖頭，“看來你都已經知道了？”
江孟莊微微抿嘴，“嗯……”聲音有些乾澀。
何止他知道，整個邦聯最頂層的一小撮人都已經知道了。
如今，這件事已經被定爲最高級機密封鎖了起來。
爲什麼？
因爲江韓非的所作所爲已經不僅僅是觸犯軍法這麼簡單了，他甚至已經直接關係到整個邦聯華區的臉面！
想想看吧，一旦江韓非的所作所爲曝光出來，整個邦聯華區軍政將臉面盡喪，公信力銳減，更會在整個邦聯範圍內淪爲笑柄……由此而引發的後果不堪設想！
尤其眼下正是“萬國會議”召開期間，華區提出了不少有利於華區發展的訴求和議案，眼下都還一帆風順，但是可以想象，一旦醜聞曝光，其他區的首腦還怎麼看華區，有是否還會迴應華夏區的訴求和議案？
華區高層誰都不敢冒這個險！
此時此刻，華區高層甚至都顧不上對江家表達不滿，都在想着全力把這個蓋子捂住，保住整個華區的臉面和權威。
習擇道：“向我道歉沒有用。他應該向那些被他害死，因他而死的人道歉。坦白說，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直接解決他。但是誰讓他是正兒八經的營級軍官，更是你們江家的人。”
“更是你們江家的人”這句話帶着一股子諷刺，更有一股無奈和憤慨。
當然了，習擇對於江韓非的利用現在就不用說了，都已經過去的。
江孟莊道：“我知道。我能夠理解你的心情。江韓非的所作所爲的確是罪無可恕，萬死也難辭其咎。相信我，如果他在我面前，我也一定會想要斃了他。然而……”
韓梅蹙眉道：“然而什麼？江哥，難道你們江家要保他嗎？”
江孟莊搖搖頭，很坦然的看着習擇，道：“江家爲什麼保他？他只不過是一個遠親旁支。相信我，他並不值得江家保。甚至現在江家恨不得和他斷絕關係，把他有多遠踢多遠。江韓非的所作所爲，是江家從軍百年來從未有過的恥辱。”
習擇道：“既然如此，那就把他送上軍事法庭，該怎麼判就怎麼判，給那些因他而死的人一個交代。我沒有別的什麼訴求，就只有這一點！”
江孟莊苦笑一聲，“如果僅僅是這樣的話，那事情就簡單多了。然而，現在的情況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簡單。相反，它非常複雜，牽扯到了方方面面……我坦白了和你說吧，現在要保江韓非的並不是江家，而是整個華區軍政高層！”
“什麼！？”韓梅拍了一下桌案，差點拍案而起，“整個華區軍政高層要保他？爲什麼？這算什麼道理？”她卻是和她原先預料的有不少出路。她想不明白，華區軍政高層是缺心眼還是睜眼瞎，還是腦子進水了，竟然要保江韓非那種垃圾。
習擇看着江孟莊，分析着他說的話的可信度。畢竟，溝通邦聯方面的渠道掌握在江孟莊的手裡。倘若他撒謊，習擇也根本沒有辦法求證真假。
爲什麼習擇會懷疑？因爲他和韓梅想的一樣，他根本就想不明白邦聯華區高層要保江韓非，這完全簡直不科學嘛！
江孟莊好歹搞了一年多情報，察言觀色獲取情報信息的能力又豈會差？一眼就看出了習擇和韓梅臉上的不信任的神情。江孟莊道：“韓梅，你不要激動，冷靜聽我說。因爲你們之前斬首阿賽倫的事情比較早就傳回了邦聯，幾乎弄得全民皆知，一時間華區的威望聲勢大漲，甚至一度蓋過了美區。而現在江韓非鬧出了這麼大的醜聞，一旦傳揚出去……你可以想象一下，到那時整個邦聯會怎麼看我們。這是關係到整個華區公信權威的大事！”
習擇道：“簡單來說就是保住面子對嗎？”
江孟莊苦笑點頭，“也可以這麼理解。只是這不是某個人的臉面，而是整個華區的臉面。特別現在【萬國會議】正在召開。這麼大的一個醜聞絕對不能曝光。要不然……後果真的不堪設想。另外，你大概還不知道，現在【萬國會議】已經通過了宋未明大元帥的關於組建神脈士學院，降低成爲神脈士的門檻。”
習擇一驚：“有這事？”
“嗯。這是宋大元帥付出了極大的努力才取得的成果。然而，一旦醜聞曝光，這個議案都有可能受到牽連。【萬國會議】有規定，會議召開期間，即便是已經表決通過了的議案，如果有委員提出異議，將進行重新表決。美區由於神脈士人數比華區更多，他們並不希望降低成爲神脈士的門檻，因爲咱們華區人更多，一旦成爲神脈士的門框降低，華區的神脈士數量將在短期內超過他們。所以，美區極有可能利用這個醜聞來做文章，將宋大元帥的提案推翻，重新表決……”
“等等，等等，”習擇打斷他的話，“你說的我懂，我都懂。可是我越聽越糊塗。我有一個問題，麻煩你先回答我。”
江孟莊道：“你說。”
習擇道：“從始至終，斬首行動都不關江韓非什麼事情！不是我爭着表功，而這是事實。另外還有寒雪戰隊，以及宋獅凱，李無畏等人蔘與。爲什麼你們會認爲斬首行動有江韓非的功勞？難道就因爲我們開着破虜號？”
江孟莊微微一愣。
坦白說，之前他沒有去想這個問題。因爲大家都在傳，所以他也自然而然的認定了“江韓非參與甚至指導了斬首行動”是事實。而現在一想，發現這裡頭的確有一些蹊蹺和不對勁。
其實他獲取情報的途徑也單一且唯一，畢竟他在“翡翠王都”這邊潛伏。這些消息都是從那個“靈魂共鳴者”那裡得到的。而“靈魂共鳴者”又是從邦聯情報總部的“靈魂共鳴者”那得到。邦聯情報總部的“靈魂共鳴者”又是從邦聯情報機構還有官員那裡得到……
如果這個情報真的有問題，好像根本查下去。
江孟莊好歹也是幹了一年的特工，習擇只說了一句，他就敏銳的撲捉到一絲問題，“你稍等一下。我馬上就會來！”說完，江孟莊就起身離開了房間。
韓梅問習擇，道：“你是不是覺得這裡頭有什麼問題？”習擇卻是滿頭霧水，“沒有，我只是覺得奇怪。反而江孟莊的反應讓我更在意。他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對勁。咱們等等看吧。”
不一會兒，江孟莊重新進入B413室，手裡拿着一份文件，遞給習擇，道：“這是當初從邦聯傳過來的情報的文字謄寫。你看看。”
習擇打開，就看到裡頭一片密密麻麻的文字，他仔細的看下去，發現是有關於“狂人谷”保衛戰的報告，透過這些文字，習擇也能夠想象到當時戰況的慘烈和艱難。
等等！
日期？
習擇突然注意到上面的“狂人谷保衛戰”的日期，細算一下，不就是當初自己對阿賽倫發動“斬首行動”的日期嗎？倒是真的挺巧。
接着看下去，便發現“狂人谷保衛戰”的勝負關鍵竟然是阿賽倫的死亡！根據時間推斷，倘若阿賽倫再晚死一段時間，“狂人谷”就有可能被髮瘋的蓋克猿攻破。而自己將阿賽倫殺死，正好搗毀了蓋克猿之間的“信仰圖騰網絡”，讓蓋克猿徹底喪失了彼此的聯繫，最終成爲一盤散沙，“狂人谷”的戰士才成功將牠們擊退。
其中有一段寫道“喬森給軍心幾乎喪盡的戰士們帶來了一個讓人振奮的消息：習擇及【破虜號】奇襲蓋克猿族咆哮領核心部落，大領主阿賽倫危在旦夕。這句話極大的鼓舞了士氣！”
習擇皺着眉頭，道：“喬森？是喬森告訴你們我在S域進行斬首行動？也就是說情報的源頭就是喬森？那他又是怎麼知道的？”韓梅聽到“喬森”的名字，眉頭就不由的蹙了起來。
江孟莊搖搖頭：“這個我也很好奇，不過我沒有去探究。你知道我是搞情報的，不是搞糾察的。對外我可以動用一切手段收集情報，但是對內就不行了。”
韓梅問道：“習擇，你的意思是……”
習擇搖了搖頭，“喬森這句話：習擇及【破虜號】奇襲蓋克猿族咆哮領核心部落，大領主阿賽倫危在旦夕。並沒有說錯。但是……”心裡頭總覺得這句話哪裡不對勁，可是具體哪裡又說不出來。
合上文件夾，習擇道：“這個搞不明白。暫時就不去想了。呵呵，要不是看到這份文件，我還以爲有人在故意謊報情報，搶我的功勞呢。”
江孟莊笑了笑，雖然有段小插曲，不過貌似氛圍又緩和了一些，他繼續道：“所以，你現在知道爲什麼軍政高層要保護江韓非吧？”
習擇幽幽的問道：“那他們打算怎麼保他？”
江孟莊道：“按照情報部長轉達高層的意思，是希望你和宋獅凱他們承認江韓非參與斬首行動，並且隱瞞他的惡行。”
“這、不、可、能！”習擇一字一頓的說道，“這份功勞，我就算一點不要，也絕不會分給他半點！怎麼？邦聯高層就打算這麼幹來抱住臉面？哈！要我將多少人爲之付出生命纔得到的功勞，分給一個屁事沒幹，還探身怕死，公然拋棄戰友的垃圾？然後呢？江韓非就成了人類的大英雄？可那些被他害死的無辜戰士呢？那些爲了殺死阿賽倫而客死異鄉的勇敢戰士呢？我要是這麼做了，我怕我晚上睡着了會做惡夢！”
習擇心裡有股怒氣，怨氣，真恨不得將那些決定保江韓非的決策者們統統綁起來塞進糞坑裡去。
江孟莊除了無奈苦笑還能幹嗎？江孟莊沉聲說道：“邦聯高層現在正在做宋獅凱他們的工作。我不知道結果會怎麼樣。現在雖然封鎖了消息，可是時間緊急，所以習擇，你必須早點做出決定。”
習擇惱火道：“不可能！這就是我的決定，我就不信他們能夠堵住所有人的嘴！”江孟莊道：“實際上，這種事情並不稀奇，也不困難。或許會有一些人堅持和你一樣的看法，但是，恐怕更多的會選擇屈服。畢竟這次是源自華區最高層的力量。爲的是整個邦聯華區的臉面。”
“是嗎？哼！別人我不知道，但是我自己，是絕對不能可能按照你們的要求做。怎麼，如果我真的堅持，是不是你們打算除掉我？只要我死了，假的都是真的。死人做英雄正好合適。”
江孟莊搖頭，道：“這你就想太多了。你不要激動。高層是不可能這麼做的。然而，即便不會要你的性命，可是卻又其他辦法讓你的話不足信。只要他們說服了其他大部分人，剩下少部分的想法和意見就已經沒什麼關係了。畢竟多數人的話總是讓人更容易信任。”
習擇臉上的冷笑更濃：“所以說，我並沒有多餘的選擇是嗎？也是，在一個巨大國家機器面前，我一個人說的話又算是什麼？英雄還是狗熊，還不是上頭一句話的事？”
從大局考慮，高層做的應該算是對的，犧牲少部分，讓大部分人獲益嘛。然而，誰又爲那些被犧牲的少部分想過？尤其，這少部分人還滿腔赤誠的爲了履行自己軍人的職責，不顧性命生死，不顧萬里艱辛，趕赴九死絕地實行“斬首行動”，力挽狂瀾，硬生生扭轉了整個S域的頹勢，幹了一件百年來就沒有人幹成的光輝大事！
公平嗎？公正嗎？碧臉還要不要了！？
習擇現在直想揍人！
江孟莊道：“你聽我說，其實，這件事情也並不是完全沒有轉機……”
圖窮，該匕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