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醫和其它幾個警察魚貫而入蹚過敞開的門朝着斜下的過道里急急地走去了鬍子慢慢地落在了最後直到離他最近的一個人拐上了另一條過道他還是不肯加快步伐鬍子的心底莫名地泛起了一種恐懼感堂堂一個七尺男兒一個在刑警隊裡摸爬滾打多年的探案人員一個面對任何血腥場面都不會怵眉頭的人今天敗了徹底的敗了
鬍子知道自己是敗給了心裡的那道崁兒他無法面對自己馬上就要看到的人鄧原在電話裡只是說大劉出事了讓他儘可能地馬上帶法醫和鑑定科的人過去鄧原說得非常急不難聽出他的情緒差到了極點鬍子本來打算問明白些可當他聽到法醫兩個字後卻張不開口了
什麼人跟法醫打交道?死人!可以想象出大劉現在是一個什麼樣的情況了吧!作爲一名刑警來說自打加入這個與生死打交道的職業後幾乎都已經做好了隨時犧牲的準備每年也都有部分刑警爲事業奉獻出寶貴的生命但這些置生死於度外的豪情依然安撫不了鬍子那顆無法平靜的心
自從接手剝皮案到現在幾名死者慘死時的相貌總是不能從鬍子的記憶中抹去尤其是此時更是一個勁地往他的腦袋裡鑽他儘量控制着自己不去想不去把那些慘死的畫面想成是大劉可再怎麼做都無濟於事關心則亂那個不是素未謀面的路人甲乙而是與他共同工作戰鬥的同事是他一天中比見自己親人還要多的兄弟他怎麼可能無動於衷呢!
還有曾秀曾秀現在是什麼情況?也跟大劉一樣嗎?鬍子更不敢想象了
這些揪心的問題困擾着鬍子可再長的路也有走完的時候再不想面對的也終將要面對他知道自己已經走到了目的地真相即將出現在眼前一直微低着頭的鬍子一咬牙終於擡起了頭一眼看就到鄧原站在一間屋子的門口臉色鐵青地盯着自己的腳前朱永義正蹲在那裡嘴角兒有血跡不知道是出自鄧原之手還是大兵的?他相信如果換作他自己的話他一定也會這麼做的
鄧原聽到腳步聲看向鬍子想說些什麼可發現自己張不開口
鬍子看到鄧原的雙眼紅紅的有些溼潤更多的是悲憤和怒火鄧原身後的屋裡有人影晃動不用說法醫已經在裡面忙活開了現場是什麼樣幾乎可以想象得出來鬍子忍不住狠狠地瞪向朱永義卻看到朱永瞥向自己的輕蔑目光微微上揚的嘴角帶着冷笑
這是在挑釁嗎?鬍子無法控制自己跑上去狠狠地一腳踢在了朱永義的身上朱永悶哼了一聲
“鬍子別這樣”鄧原制止了鬍子忍着快流出來的眼淚指了指身後“大劉在裡面”
鬍子跨進門裡的一瞬間一口氣差點兒沒導上來儘管他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可還是被眼前觸目驚心的景象驚住了
展現在鬍子眼前的就是一個屠場血腥的充滿了死亡氣息
不大的房間中間有一個手術檯紅色的手術檯一個渾身通紅的人躺在上面不那不應該被稱作是人那是一具通紅的屍體沒有了皮膚的保護四肢的肌肉組織暴露無疑胸腔至下腹的各個部件都突顯了出來紅紅的一片中還夾雜着些許的其它顏色整具屍體死氣沉沉唯一的聲音來自於屍體的下方囤積在手術檯上的血液隨着地心的引力一滴一滴地滑落匯聚成河
滴答——滴答——的聲音彷彿重捶一樣一下一下地敲打在鬍子的心上
在場的法醫停止了動作自動讓到了一邊他們誰都沒有說話心情複雜地看着鬍子他們清楚地知道此時的鬍子比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都要悲痛萬分
鬍子顧不上法醫們的同情目光因爲他看到了另一個更讓他無法接受的東西那是一張人皮從頭到腳的一整張人皮被高高地掛在手術檯的右後方鬍子的眼睛模糊了他看到的是大劉的皮從背後齊刀剝開平攤開來如果手術檯上屍體還能讓他心存僥倖的話那這整張人皮徹底打碎了他心裡那一丁點兒的期望人皮左肩上的那個傷疤鬍子再熟悉不過了那是曾經在一次抓捕行動中大劉替他擋的一槍造成的那個曾經救過他性命的兄弟如今以這樣一種形式出現在他的面前他徹底理解了楊波那時的心情
一秒鐘也不想再待在這個房間裡鬍子衝出了屋子一把提起了朱永義狠狠地一拳打在了朱永義的身上“渾蛋我打死你……打死你……”
鬍子每叫喊一句朱永義的身上就重重地捱上一拳鄧原上前握住鬍子的拳頭使勁地阻擋着“鬍子你冷靜一下”
“我冷靜不了老子今天要打死他!”鬍子掙扎着手上加大了力道想要擺脫鄧原
鄧原用力把鬍子往自己的身前一拽順勢把他甩到了一邊的牆上吼道：“冷靜不了也得冷靜!”
“鄧隊……”鬍子哽咽了一下隨後就失聲痛哭了起來
鄧原心軟了剛要準備去安慰一下鬍子就看到大兵從過道的另一頭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鄧隊我沒有找到曾秀啊這地下的裡裡外外我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曾秀”
鄧原轉身走到朱永義的跟前“告訴我曾秀在哪?”
朱永義被打得不輕喘了又喘“呵呵我不知道”
鄧原伸手卡住朱永義的脖子把他推到了牆上“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能弄死你?”
還沒等朱永義回答大兵就撲了過來他一把推開鄧原雙手死死掐住朱永義的脖子“我豁出去了大不了一命賠一命看我今天弄不死你的!”
朱永義被卡得漲紅了臉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來：“我真的不知道我也在找她”
大兵彷彿沒有聽到一樣手上的力道越來越重朱永義的眼睛幾乎都快要瞪了出來
剛把鬍子攔了下來鄧原又不得不去阻止大兵可大兵畢竟曾經是名軍人擒拿格鬥樣樣精通鄧原一時還真拿不下他鄧原暫時放棄了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找曾秀曾秀現在還不知下落鄧原扭頭衝着鬍子叫道：“快快去帶人找曾秀!”
鬍子還沉浸在悲痛之中一時沒聽清楚鄧原說了些什麼愣愣地看着鄧原
鄧原氣得大聲怒吼道：“還愣着幹什麼快帶人去找曾秀啊!”
鬍子這才猛地驚醒急急忙忙地找人去了
看着鬍子跑遠後鄧原又繼續試着阻止大兵他知道大兵現在已經到了發瘋的狀態用武力是制服不了的於是他勸說道：“你就這麼把他弄死了對得起大劉嗎?”
心裡的那根兒刺被撥動了大兵也好鄧原自己也好就好像被揭掉的傷疤一樣疼除此之外鄧原實在想不出別的什麼辦法來好在這一招對大兵還挺管用掐住朱永義肚子的手鬆動了些
脖子得到了緩解朱永義馬上咳了起來嘴角又噴出了血沫
鄧原趕忙藉機繼續勸說道：“我們還要找曾秀你與其把所有力氣都用在這個骯髒人的身上不如去把曾秀給我找回來!”
鬆動的手放開了朱永義的脖子大兵低下了頭他不想讓鄧原看到自己含淚的眼睛
朱永義則一下子癱軟在了地上一邊用手捂着自己的脖子一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鄧原放下心來拍了拍大兵的肩膀命令式地說道：“去就算把這個樓拆了也要把曾秀給我找出來!”
“我帶人去上面找找”扔下這句話大兵走了
鄧原低下頭怒目瞪着癱在地上的朱永義現在的朱永義就像是一條苟延殘喘的狗可偏偏就是這條狗害死了他最得力的手下說實話他真想上去一腳踹死朱永義可是他不能這麼做他必須得忍誰都可以衝動唯獨他不能儘管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朱永義能馬上死去!
鄧原怎麼也想不明白朱永義爲何如此的囂張當他帶着大兵衝進這個屋子裡的時候朱永義正站在手術檯前晃了晃手裡拿着的紅色的手術刀微笑着衝自己和大兵打招呼當然朱永義的微笑沒保持幾秒鐘就被大兵狠狠地掀翻在地可鄧原還是理解不了朱永義的那種從容不迫在他的印象中現場被抓的兇手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
由於兇犯當場被抓法醫和痕跡檢驗的工作就輕鬆多了留樣取證後出報告就可以了很快他們就擡着大劉出來了鄧原的注意力全在朱永義的身上這時才發現法醫的隊伍中沒有何老問了其中一個人道：“何老這次沒來嗎?”
對方答道：“何老年紀大了一般不讓他盯夜你放心何老明天會參與檢驗的”
鄧原點頭示意他們可以離開了隨後一把拉起地上的朱永義拖着他跟在了法醫隊伍的後面
曾秀找到了
鄧原剛把朱永義拷在車裡一個刑警就跑到車前衝着車裡的鄧原叫道：“找到了曾秀找到了!”
鄧原的心裡咯噔一下他太緊張了光顧着去阻攔和安慰別人其實他的心裡又好受得到哪裡去呢!今天夜裡對於他來說絕對是個噩夢他真是不希望這個噩夢再繼續下去如果曾秀再出什麼狀況的話別說別人了就連他自己都控制不了不去做什麼傻事鄧原轉過身看着車外的刑警聲音有些顫抖地問道：“曾秀她?”
“曾秀她沒事……”對方的聲音有些喜悅可能是由於奔跑的原因聲音有些斷斷續續“她……她只是被打暈了……被塞在了一個櫃子裡……”
鄧原徹底鬆了一口氣這是今夜唯一的好消息他甚至差點兒笑了出來“她在哪裡?帶我去見她”
“她不礙事的傷得不重”刑警說着向身後指去“你看她來了……”
鄧原向刑警的身後看去曾秀被鬍子攙扶着正從夢之幻俱樂部的大門走出來整個人看上去沒什麼大礙除了腦袋上包裹着的白紗布鄧原趕緊下了車對刑警說道：“看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