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就在今夜!”
炮火將黎明照成了白晝,戰場上到處都是一片灼熱,從第一線被擊退的德軍潰兵慌不擇路的不顧周圍橫飛的彈片、飛舞的槍彈,拼命的朝着第二道防線退卻着,而在他們退卻的同時,在他們周圍,一羣黑影同樣如鬼魂般的緊緊跟隨着他們。
凌晨五時十分時,第二波次的突擊部隊忍受着屏斷的炮火,提着手中的武器貓着腰,三人一組,五人一隊的以小編隊的方式向着德軍後方縱深進攻,他們就像是一羣暗夜幽靈一般的,沒有發出任何聲響,有時候一發炮彈打過來,數個人影被炮彈吞噬了,甚至都沒有留下他們曾經存於世間的證據。
在第一道戰線和第二道戰線之間卻是一片泥濘不堪,軍靴踏在水窪中的響聲顯得格外剌耳,他們每一個都揹負着較爲沉重的彈藥,可是這些卻毫不減少他們的速度,終於當這些黑影衝過那屏斷炮擊的彈幕時,出人意料的是,德軍似乎沒有反應過來。
正當他們繼續快速前進時,突然在一些戰士的腳下發生了爆炸,是地雷!幾乎是在地雷爆炸的同時,機槍響了起來,百米開外的德軍機槍歡騰了起來,機槍火舌任意掃射着那些未急躲避的戰士。
“***!”
猛的撲到彈坑中,趙銘狠狠的罵了一聲,還是沒能抓住機會,那些德國潰兵肯定是沿着安全通道撤入了陣地,而他們則是一悶頭的闖進了地雷陣中,現在進攻受阻……
“爆破筒……”
“爆破手陣亡了……”
“誰有爆破筒……”
在吼聲中,趙銘發現自己的排里根本就沒有爆破筒,實際上何止是他的排,因爲爆破手需要攜帶十數節重達幾十公斤的爆破筒,在先前突破炮火封鎖帶時,很多爆破手犧牲了,只剩下極少數爆破筒。可是在他們前方還有數道鐵絲網。
“排長,你看……”
就在這時,在他們後方升起了三發紅色的信號彈,信號彈拖着火龍升至半空。那是總攻的信號,而現在……
“五十米……”
擡起頭估計着雷區的縱深,趙銘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無奈,時間來不及了……這會他顧不得猶豫,雙眼猛然一睜,衝着身後大聲喊道。
“三班長接替指揮,六班跟我上……”
話音未落。他便緊咬牙關,一頭撲進了雷區,用自己的身體在這片雷區之中開闢一條通道,包括地雷、手榴彈、炮彈在內的爆炸物,在地面爆炸時都是成漏斗狀,也就是在靠近地面的地方只有一個炸點,越往上殺傷力擴大的面積越多,其這種爆炸特點決定了。如果以人或者其他可以滾動的東西,快速在地面上滾過,地雷爆炸時一般不會傷害到地面上迅速滾動的人或物。
不過但凡是人都知道這種方法的危險性。實在是一種九死一生,甚至是有死無生的方法!
在出徵前,這些軍官或許多或少的都曾得到這方面的“提點”,對此沒有任何訓練,事實上也不需要訓練,唯一需要的是意志,人的意志,人的意志去戰勝痛苦、戰勝死亡、戰勝自身……
地雷爆炸了,接二連三的地雷爆炸了。
“銘禮……”
遠處的王辛平聽到了,也看到趙銘的舉動。當他被地雷的爆炸吞噬的瞬間,又會有一個人衝過去,接過他的職責。他張大着嘴巴看着在硝煙中不斷炸飛的肢體,他的大腦完全是一片空白。
趙銘的舉動似乎提醒了所有人,在進攻受阻的瞬間,又有幾個人朝着雷場衝去。在這一瞬間,戰場似乎陷入了靜寂之中,藉着爆炸的光焰、照明彈的照耀,德**人同樣也看到這極爲驚人的一幕,他們看到當一個人倒下之後,又會有一個人義無反顧的。
“這些瘋子……”
望着眼前的一切,瓦德里上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縱深不過五十米的雷場中,接二連三的有人衝進去,用身體去掃除地雷,在雷區中一個軍人的眼角掛着鮮漓的眼球,他的半邊臉被彈片炸的血肉模糊,露出了殘缺不全的牙齒,可即便如此,那原本應該倒下的血人,卻是用殘存的單腿在雷區中跳動着。
“開槍……”
瓦德里上尉大聲喊叫着,可是不知是害怕還是敬佩,卻沒有任何人朝這個陌生的士兵開槍,所有人都看着他在雷區中跳着,聽着他的口中吼喊着痛苦的、絕望的喊聲音……
“娘啊……”
轟……
在鐵絲網邊爆炸的地雷終於把這個勇敢的戰士炸上了天,在他被硝煙吞噬的瞬間,瓦德里上尉的心下總算是長鬆了一口氣,在他看來,這個惡魔一般的戰士終於死了,他終於可以不再考慮……
通道終於被打開了,就在通道被打開的瞬間,機槍手立即開始集中火力以壓制德軍的機槍,原本窩在彈坑中的戰士立即朝着鐵絲網邊緣挺進着,原本滯後的幾名倖存的爆破手,剛一接近鐵絲網,便貓着腰開始連接爆炸筒,數米長的爆破筒一邊連接着一邊被塞進鐵絲網下方,德軍士兵眼瞧着那不斷朝着前沿伸來鐵筒,一時間卻不知道那爲何物。
“引爆……”
爆破手們大喊着,衝到鐵絲網邊緣的戰士立即死死的趴在地上。
“轟……”
在爆炸的氣浪中,鐵絲網被炸開了,
“殺……”
戰士們瞪着被怒火灼紅的眼睛,迎着前方射下來的彈雨,一躍而起朝着德軍陣地衝去。
“機槍手!壓制敵人的火力!”
軍官們大聲吼喊道。德軍陣地陣地迅速被白煙繚繞,從幾眼剛剛啓用的射擊孔裡,不時有德軍射手被流彈擊傷。
“快!要快!”
王辛平高喊。話音未落,越軍的陣地上,火力驟然加劇。衝在最前的幾位戰士,後背“突突”一跳,幾道血線驟然噴出,隨着寒風的裹卷在空氣中瀰漫,德軍陣地前方瞬間便籠罩在血腥之中。
“機槍!機槍掩護!手榴彈、手榴彈……”
戰士們一邊衝鋒。一邊不斷的將手榴彈朝着德軍的戰壕甩去,上百枚手榴彈甩入德軍戰壕,在一片劇烈的爆炸中,德軍的火力減弱。使得部隊趁機快速通過了雷區和鐵絲網,隨後,戰士們迅速展開隊形,從不同的角度向德軍陣地猛衝着,藉着照明彈可以看的很清楚,他們可以清楚看到德軍的的要塞,那就是德軍第二道防線的核心——蘇維耶堡。
蘇維耶堡。那是法國人修建的一座小型要塞,在馬恩河戰役時,德軍曾經攻克了這裡,整個要塞被完全摧毀,如果不是德軍未能攻克凡爾登要塞,或許德國人會一直控制這裡,馬恩河戰役失敗後,德軍便放棄這座幾乎被夷爲平地的要塞。隨後,法國人儘管重建了要塞,但是相比於戰前的要塞。這座小型要塞,與其說是要塞,倒不是說是一座大型的永備工事,而在這次進攻之中,“阿爾弗雷德”準確的將一發炮彈打中了蘇維耶堡,整個要塞被徹底摧毀,由德軍方纔輕易佔領這座凡爾登要塞的衛星堡。
儘管堡壘已經被摧毀,但是德軍還是利用殘餘的堡壘和法軍的防線,構成了其防線核心,此時。當戰士們終於逼近了蘇維耶堡的瞬間,在與戰士們間的距離只有幾公尺,近的可以看到月光反射在機槍槍管上所產生的奇異光澤。
突然,這些槍口噴出憤怒的火焰。在被摧毀的堡壘周圍盡是利用殘存的機槍堡精心佈置的火力點,這些火力點形成一幅完整的交叉火力網,德制的馬克沁機槍與98步槍發出兩種特別的響聲。數十名突擊隊員在在飛竄的火舌間哀嚎着,成片成片地倒下。
在即將接近蘇維耶堡時,王辛平看到他前方的戰士被重機槍撕裂了上半身,半塊內臟飛打在他臉上,前方的戰場鮮血從胸口往外飛濺着,可他卻是不敢有一絲停留,在後方的戰士甩出幾個手榴彈,藉着手榴彈爆炸揚起的煙塵,他迅速接近德軍的機槍堡,突然一發子彈擊中他的大腿,整個人猛的一下摔倒在泥坑之中。
“啊……”
掙扎着從泥坑中站起身,他再一次拖着斷腿向德軍的機槍堡衝去,此時似乎德國人也意識到這名軍官的威脅,接二連三的子彈不停的打穿他的軀體和雙腿,當他再也站不起來的時候,他還是朝着爬行着,終於,在一片彈雨之中他爬到了機槍堡邊緣,掙扎着摸出一個手榴彈,幾乎就是本能一般,將拉發的手榴彈從機槍射孔中塞了進來。
先是一陣驚恐的喊叫着,接着一聲爆炸,機槍堡變成了啞巴,在機槍堡被摧毀的瞬間,原本被壓制的戰士們再一次發起了衝鋒,而此時,指揮着下屬作戰的瓦德里完全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曾經看似有效的防禦在這些敵人的面前,似乎是不堪一擊的,他們就像是一羣打不死的魔鬼一般,不計代價的向前衝鋒着,甚至完全不顧閃躲。
在機槍堡噴吐着火舌壓制着步兵衝鋒時,揹負着噴火器的噴火兵,在戰士們的掩護下,逼近堡壘,下一秒一條數十米長的火舌噴向機槍堡,伴着機槍堡射孔內噴出的火焰,傳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嚎叫聲。
在這個凌晨,在蘇維耶堡前方的陣地上,十數條火龍噴吐着,偶爾在進攻部隊的中間會炸出一團巨焰,那是噴火兵的油罐被彈片或流彈擊爆炸產生的巨焰,可即便是隨時都有可能身陷火海之中,仍然無法阻止噴火兵的前進,噴火兵總是不斷的用噴火器爲部隊撕破一個個火力點,一座座機槍堡。
終於,第一個人衝入了戰壕之中,正當戰壕中的那些老兵們揮舞着工兵鏟以砍死這個敵人時,他們卻看到極爲驚人的一幕,那個跳入戰壕中的敵人,先拿着手中的小型武器朝着最近的敵人一陣掃射,似乎是在子彈打空的瞬間,他扔掉手中的武器,朝着人最多的方向衝去,而在他的胸前赫然掛着四枚已經拉着的手榴彈。
炮彈不斷的落下,現在已經分不清這是德國人打來的炮彈。還是已方打來的炮彈,一個個身影被炮彈吞噬,在空氣中除去爆炸聲外,只剩下一個吼聲。
“殺……”
挺着刺刀的預備隊的戰士們此時已經沒有了其它的念頭。他們的腦海中只有一個信念:衝上去……只要能衝上去,就能贏得這場戰役,就能……對於許多人來說,他甚至都不及思考,就被炮彈炸飛了。
“向前、向前,死也要向前……”
吼叫着,手提衝鋒槍的何遂大步朝前衝着。他甚至都忘記了躲避炮擊的本能,只是一味的向前衝鋒着,跟在他身邊的警衛連,這時已經損失大半,可沒有任何人敢於停頓,現在師長已經衝了上去,誰還敢有一絲退縮。
當一手舉着國旗,一手提着衝鋒槍的何遂率領着警衛連衝過鐵絲網。正欲向戰壕衝去的時候,他的肚子突然一陣劇痛,這種猶如剝腹剜心一般的疼痛。使得他僅存的一絲力氣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該死……”
小腹被子彈擊中的何遂,將軍旗吃力地遞給隨後衝上來的戰士。
“給我插……”
他迷離的雙眼一直陪伴着那面五色國旗,那面五色國旗死死的插在德軍戰壕上時,他才露出了會心的一笑,那面國旗迎着晨風飄揚着,而在國旗的周圍卻是一片驚天動地的喊殺上,預備隊終於衝進了已經在突擊隊的進攻下陷入混亂的德軍二道防線。
“成功了……”
就在他意識有些渙散的時候,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師長小心!”警衛連長髮瘋似的將何遂推倒在地。他只覺身子被重重一壓,隨後在一聲巨響中,又突然變得一輕……
警衛連長被氣浪狠狠掀起。在半空中打了個飛旋,就一頭摔進了附近的炮彈坑……一條鮮血淋漓的大腿“撲通”一聲摔落在何遂的面前……
“宋子興!你怎麼啦?”
何遂晃着“嗡嗡”作響的頭,四下看了看,在旁邊的彈坑中躺着一截身體,是師部警衛連連宋子興,在他那被炸沒了腰下。鮮血猶如噴泉一般“噗噗”直噴……
“宋子興……”
“師長!”
微弱而且有些顫抖的聲音從宋子興的嗓間發出了,
“我,我……看到……國旗……”
國旗,那面國旗插在德軍的塹壕上,似乎那裡就是最終的目標,但是事實上那裡卻並不是最終的目標,在撐着國旗的竹杆下,一個士兵垂着腦袋,右手扶着國旗,人卻無力的趴在那裡,旗手被打死了,這似乎只是一瞬間,在旗手後方的士兵隨後即從陣亡的旗手那裡奪過國旗,再一次舉着國旗,向着蘇維耶堡進攻,越過這道戰壕,眼前就是蘇維耶堡,在所有人的眼前,只剩下這座殘破不全的要塞和那些扭曲的、斷裂的混凝土要塞。
在要塞前的撕殺的致命的,剛剛投入戰場的預備隊,甚至都沒有顧及塹壕中殘存的敵人,最先到達的部隊首先朝着蘇維耶堡發起了進攻,或許這座堡壘只是一座殘骸,但是德軍在堡壘內依然駐守了兩個營的部隊,近千名德軍士兵守衛着那裡。
“嗵……”
在突擊隊躲過機槍的掃射,剛剛接近殘破的要塞缺口的瞬間,突然,在要塞內傳出一聲炮響,下一瞬間如雨點一般的霰彈吞噬了這支十數人的突擊隊,甚至就連同那面國旗亦被打出了十幾個孔洞,這是德國炮兵用霰彈攻擊突擊部隊,在近距離,炮射霰彈的威力甚至超過機槍,其一但開炮,在半徑數米內,幾乎沒有任何死角,
隨着逼近要塞,整個攻勢似乎在這一瞬間停頓了,除去第三團負責向兩翼擴大戰果以阻止德軍從兩翼的反擊之外,第二團幾乎完全投入到了對要塞的進攻,而德軍的機槍手們、炮手們,卻是不斷的朝着進攻部隊揮灑着彈雨,原本在要塞之中,只有兩個營,而隨着塹壕內的部分德軍撤到要塞之中,這裡的守軍超過一千五百人,而相對應的進攻部隊卻只有不過兩千餘人。而現在早已經沒有了偷襲的突然性,唯一能夠依靠的就是強襲,不斷的進攻。
“死,也要給我死在蘇維耶堡……”
幾乎每一次進攻受阻時,何遂都會如此喊叫着,在整個進攻過程中,儘管小腹受傷,但他仍然儘可能的隨着部隊向前,機槍的彈雨卻是不斷掃射着那些試圖靠近要塞的中**人,在要塞的附近,到處是一片屍體。
而在部隊再一次發起進攻時,有一羣炮彈準確地在進攻部隊中間炸開。在炮彈落下時,何遂便知道德軍已經回過神來了,如果再不能抓住機會,別說是蘇維耶堡,就是二道防線也要吐出去,於是便回頭大聲喊道:
“號兵,吹衝鋒號。兄弟們,白菜要吃白菜心,打仗要打德國佬,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