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咬金是盧中植的義子這事情是衆所周知的。雖然盧家兄妹同盧中植的關係需要隱瞞,但盧智卻不避諱同程家的交往。
盧中植在尋得盧家四口後,就將他們的關係同程咬金說了,這點遺玉他們後來都知道了,那程咬金的嘴巴也算是嚴實,將此事對自己的一子一女都隱瞞了下來。
盧智領着遺玉順當地進去程府,連遞帖都省了下來,門房的見到他人,都笑着喚了聲“盧公子”,然後一個引路,兩個跑去稟告自家老爺小姐。
比起長孫府上的精修別緻和王府的肅穆嚴整,程府若是非要找個詞來形容,那就是——很大。
盧智和遺玉被引着至少走了一刻鐘的路,方纔進到裡院的一處客廳中,下人端茶奉水之後,就規矩地守在了廳外。
遺玉小聲道:“小鳳姐家好大。”
盧智看着她笑道:“盧俊第一次到他們家來,也是這般說的。”
遺玉還沒來得及接話,就聽見門外傳來咚咚的腳步聲,扭頭就見一道紅色的身影閃了進來,衝到她跟前一把將她從椅上拉了起來。
“小玉,你來找我也不提前說一聲。我正準備出門,險些錯過去!”
被程小鳳的抓着手來回擺了擺,遺玉面對她這份熱情並不覺得不自在,上下打量了一番又換上了丹紅男裝的她,笑着道:
“你要出門啊,那我們可來得不是時候。”
程小鳳搖頭,又把她按在椅子上,“沒事沒事,本來我就不大想出去。”
盧智在一旁問道:“準備上哪去?”
沒待她回答,因比她跑得慢一些,落在後面走進廳中的程小虎接話道:“去明惠樂坊。”
盧智眉頭微揚,“爾容詩社?”
程小鳳撇撇嘴,“可不是,要不是我娘威脅不讓我吃午飯,我纔不去呢。”
程小鳳也是爾容詩社的成員,爾容詩社每過一陣子就會組織成員一聚,形式和地點各不相同,邀請的成員也不一樣,所以上次遺玉第一次參加茶會時候沒有遇見程小鳳,而這次他們聚會在樂坊,也沒有邀請遺玉。
聽她這麼說,兩兄妹都沒接話,他們拎來的食盒就放在遺玉邊上的檀木高几上,程小鳳一邊說話,一邊伸手去揭盒蓋,“你們不知道,我都快要餓死了——呀。薯蕷糕。”
程小鳳一叫,程小虎也湊了上來,搶在她前面伸手捏過一塊塞進嘴裡,被程小鳳踩了一下腳面,又捏了一塊躲在盧智的椅子後面。
程小虎嚼着嘴裡的糕點,嘟囔道:“你不去就好好同娘說,害的我連早飯都沒有吃上,小玉,你們這糕點京城都沒有賣的,上次從你家回來後,我找了好幾日呢。”
程小鳳不待見長孫嫺,連帶着對爾容詩社也沒什麼熱情,說起來她同長孫嫺不合就是從爾容詩社的某次聚會開始的,一個嫌棄對方假仙,一個厭惡對方粗魯,反正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因此這聚會也都是能不去就不去,能拖就拖,不過被程夫人抓包了幾次之後,都是親自押解到現場的,今日盧俊和遺玉來也算是趕了巧。
程家姐弟兩人早起就因程小鳳不願出門,被程夫人禁了早點。這會兒將近當午,早餓的胃裡直叫喚,兩人在客廳坐下,三兩下就着茶水將七八塊薯蕷糕吃了個乾淨。
程夫人進門時候,正聽見程小虎打了個飽嗝,她也是追着程小鳳過來的,不過聽下人們說來客是盧家兄妹,她也就放緩了腳步。
程小鳳一口水剛嚥下,擡眼見她娘走進來,忙站起來,笑道:“娘,阿智和小玉來找我們,我就不出門了啊,對了,您還沒見過小玉吧。”
盧智和遺玉已經起身對程夫人行禮,程小鳳上前拉過小玉對她娘又介紹了一遍。
程夫人相貌尋常,但渾身都透着幹練之氣,衣着雖不甚精貴,但卻簡潔大方,伸手拉過遺玉,上下打量了一番,讚道:“真是個好模樣的,盧俊那小子到是半點沒說假話。”
遺玉對盧俊的嘴快程度,已經有些麻木,聽了她的話,臉色不變地笑着,程夫人也算是她的舅媽,兩人對彼此的關係心知肚明。
倒是程小鳳和程小虎看着他們孃親切的笑臉卻有些意外,程夫人又拉着遺玉問了些話,打門外又走進來一道人影。
遺玉側目一看。頓時有些想笑,比盧智還要高上半頭的中年男子,臉闊鼻方,一對濃眉過於直愣,臉上的虯髯讓他整個人多了兩分匪氣出來,但在視線接觸到她後,眉毛微微翹成八字形,一對虎目圓瞪,就像是隻人形化了的大老虎似的。
若是換了膽子小的,被他這樣盯着,肯定會心虛,但遺玉聽盧中植和盧氏講過,自己的面貌極像當年外婆年輕時候,而程咬金少年時又在盧家待過,定是見過盧老夫人的,這會兒見着她,他有些驚訝也屬自然。
“像、真像...”程咬金小聲嘀咕了兩句,才又擺正臉色,程夫人拉着遺玉給他介紹了,他哈哈一笑,伸手正要在她頭上摸摸,但手伸到一半似有想起什麼來,臉色一怪。輕咳一聲將手又收了回來。
程小鳳擔心她娘仍要讓她去爾容詩社的聚會,見了她爹來,忙湊上前,道:“爹,阿智和小玉來了,我在家裡陪他們可好?”
程咬金大手一揮就準了,程小鳳有些得意地衝着她娘笑笑,程夫人自然知道她心裡的小九九,笑着瞥了她一眼,算是默認了。
程小鳳得了特赦心情大好,卻不知道。若是換了別的客人上門,她娘定是還要趕了她出門去,只因來的是盧家兄妹,她纔好運地可以晃過這次。
程咬金正要招過盧智說話,程夫人趕緊插話道:“老爺,這都晌午了,孩子們想必都餓了,有什麼事等吃了飯再說。”
“好好,夫人去吩咐下,做桌好菜,把我那好酒也拿兩壇出來。”程咬金摸着鬍鬚甕聲道。
午飯很是豐盛,擺了滿滿一桌子的菜餚,程府的廚子做菜味道很好,尤其是那兔肉烤的香嫩,程夫人見遺玉多了夾了幾箸,就讓下人把整盤都挪到了她跟前,害的程小虎有些怨念地盯了她半頓飯的功夫。
飯後喝了一罈酒略有些臉紅的程咬金就帶着盧智上書房去了,程夫人提前讓下人將花園佈置一番後,領着一雙兒女和遺玉逛了過去。
遺玉坐在長毛絨毯上,手裡捧着花茶,時不時應上坐在對面的程夫人幾句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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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玉,你平日都喜歡做些什麼?”
“看書、寫字,閒時也會做做女紅。”聽她這麼說,程夫人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你今年也有十二了吧。”
“嗯。”
程夫人一笑,瞥了程小虎一眼,“那倒是比我家小虎小上一些,歲數剛好。”
遺玉眼皮微跳,聽出她的話外之音,側目對上程小虎有些迷茫的表情,心中頓覺好笑,又聽她問:
“你家現下是住在龍泉鎮?”
“是,三年前遷過去的。”
程小虎尚不知她娘正在打探什麼,插話道:“小玉,上次在你家摘的赤爪,回家我讓廚娘做成的點心很好吃,你家中可是收過果子了,若是沒有就留些給我吧。對了,還有上次盧大哥帶去學裡那種紅色裡餡的點心,你下次再做給我吃好不好?”
“好。”大興乾果行這幾日就會上門收果,這季收成好,給他摘個十幾斤也沒什麼,菜圃裡的草莓也還餘些。
程夫人輕瞪他一眼,“瞧你個嘴饞的。”
程小胖子頓時鼓起了笑臉,程小鳳難得幫她小弟說句話,“也怪不得小虎嘴饞,小玉家的吃食的確稀罕,就上次我們帶回來的那些赤爪,這京城也只一家點心鋪子有賣那現成的糕點。”
聽了她的話,程夫人一笑之後並沒再說程小虎什麼,唯一的寶貝兒子是個愛吃嘴的,程夫人疼愛有加,自然是對這京城的零嘴知道的詳細,前幾日姐弟倆回來帶了些紅果,知道這就制是那二兩銀子一小串的冰糖葫蘆的果子後,她纔對盧家的經濟情況有了改觀。
在知道兩家關係之前,盧俊和盧智也上她家來過幾次,那時只當是兒女的普通朋友也就沒多打聽。
後來她聽程咬金講了同盧家四口的關係後,就刻意留意起這家子的事情,越瞭解就越是驚訝,她對盧氏一個女人帶着三個孩子過活到現在很是歎服,尤其是一子一女都極爭氣地靠着自己的本事進了國子學去,這的確讓她敬佩。
程小鳳也沒注意到她娘正望着遺玉出神,她往遺玉身邊坐了坐,低聲道:“小玉,等下我帶你騎馬去,好麼?”
遺玉小嘴微張,搖頭道:“我不去。”
“怕什麼,有我在,保證你不會從馬上跌下來,我家中的馬兒很是溫和,幫你挑只好脾氣的。”
遺玉還是搖頭,“小鳳姐,我娘和大哥都說了,不讓我騎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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