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夜幕裡,從地牢內噴出的火焰,點亮了這一小片天空們歡快地跳耀着,似在慶生,鮮紅的火舌瘋狂地舔舐着靠近它們的一切。
只是一眨眼間,原本還在火幕前的兩人便投入了這有進無出的火洞中,快的讓人來不及反應。
“楚不留”
“不”
在六名黑罩獄卒的怒吼聲中,遺玉同樣一聲尖銳地叫聲,不顧一切地從牆角後躥了出來,從他們之間穿過,直奔火浪。
一靠近那地牢大門,熱氣夾雜着黑煙撲面而來,遺玉卻像是瘋了一樣,竟要直接衝進去,就在那一伸一吐的火舌將要舔到她的身體時,牆頭上猛然躍下一道人影在她背後,伸長手臂一個用力便撈着她的腰後退了兩步。
被火光照的五官有些扭曲的遺玉,只來得及看見那片刺目的火紅中兩道黑影消失,兩隻眼睛霎時涌出淚水來,一邊掙扎着拍打着腰上的手臂,一邊衝那火洞裡哭喊着。
“出來啊出來哥大哥”
面具男子定定地望着赤紅的火苗,手臂緊緊地箍着她,面具後的雙目閃爍着強烈的掙扎之色。
就在這時,地牢四周響起了一片嘈雜的聲音,又聽有人遠遠大吼着“走水了”,換崗復位的獄卒們總算是遲遲發現了此處的異常,從四面六道朝地牢的方向涌來。
爲首的黑罩獄卒望着燎燎火洞內的情況,心知楚不留和盧智兩人已是必死之局,眼中怒色一閃而過,扭頭看了一眼強扯住遺玉的面具男子,沉聲道:
“今日之事,我等會向主子如實稟報,你帶人夜探刑部大牢之過,還由主子定奪。[wzdff貼吧手打團]”
說罷,便對身後幾人一揮手,留下了一人隱在暗處看守這後續,其他五人便一躍上了牢頂,很快便消失在月色和火光下。
耳聞逐漸靠近的喧譁聲,面具男子狠狠心道,“這死牢建在地下,後面便是北牆,據我所知,除此處並無其他出口,單看火勢,裡面應已成焚,且不通氣,盧智他怕是凶多吉少。”
聞此言,遺玉腦中嗡鳴一聲,便再不掙扎,只是一雙眼睛怔怔地望着火光,流着淚。
“咱們必須走了,等下獄卒們趕來,我們便會被困在這裡。”
說罷,他便單手提着她的腰帶,帶着她幾乎是足不點地的沿着來時的路朝外狂奔,說來也怪,他原以爲走出不遠便會碰見成羣結隊的獄卒們,免不了一場惡戰,可是一直穿過了半座大牢,都只聞喧譁,不見人影。
兩人竟是安全地一路闖到西牆附近,纔看到一羣獄卒的身影,運氣在這裡用完,一手舉着火把一手拎着水桶的獄卒們,很是容易地發現了這明顯的闖入者,正是左右將他們來了個包夾。
“快抓住他們”
“別跑”
面具男子不顧兩邊丟了水桶衝過來的獄卒們,單手使勁甩出了繩索穩穩地勾住牆頭,摟緊遺玉,一扯一蹬,幾下便攀上牆頭,下面的獄卒見兩人就要逃脫,有專門放哨的立刻奔到附近的信號處將火把插上,遠處的哨樓一見警示的火光,便向四面打了火號。[wzdff貼吧手打團]
兩人一下牆頭,便見一片火把朝着他們圍來,面具男子因護着精神恍惚的遺玉,手腳不能放開,以一敵衆,好不容易突出重圍,卻甩不掉身後窮追不捨的獄卒們。
他揹着遺玉狂奔過兩條長街後,一聲悶咳,面具後的嘴角溢出血絲,腳步緩下,又穿兩巷,四處藏躲,不知不覺間,竟是走進了一條死衚衕。
“找就在這附近”
漆黑的巷尾處,面具男子將遺玉放在地上,聽到周遭的跑步聲和人語聲,飛快地擡起左手摘下臉上的黑白麪具,捂住嘴巴,劇烈地抖動着肩膀,將咳聲連同喉間的血沫一起嚥下。
他快速地打量了四周的環境,回頭藉着朦朧的月色,低頭看着跪坐在自己腳邊的遺玉,緩緩蹲下身,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見她沒有半點反應,無聲一嘆後,便低語道:
“你聽着,這裡出去,向南跑百步有條小巷,我現在就出去把人引開,你聽到動靜差不多時,就馬上跑出來,用你最快的速度跑進那條巷子裡,去敲一家酒館東數第三扇窗子,用力敲,有人應門,你便把這個拿給他,他會幫你躲藏的。”
說着,他便將剛纔摘下的黑白麪具遞過去,可遺玉卻動也不動,只顧着低頭盯着地面,這反應惹的他心頭冒起一股無名火氣,心急之下,便伸手狠狠地扣住了她的肩頭,這份疼痛感,總算讓她擡起頭來,背對着月光,看着眼前五官隱約的男人,對她低喝道:
“若是被人抓到,死罪能逃活罪也難免,你難道不想知道盧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麼,只要過了這一關,我便告訴你”
將他的話聽進耳中,遺玉打了個冷顫,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兩隻眼睛重新找回了焦距,死死地咬着下脣,點頭,“嗯”了一聲,伸手接過他遞來的面具。
他暗鬆了一口氣,扶着牆站起來,從腰間抽出匕首,側頭聽了外面的動靜,擡腳便要跑出去,卻被她從後面扯住了衣襬,回頭俯看,便見她仰着臉,問道:
“那你呢,你能跑掉嗎?”
他突然笑了笑,輕聲道:“放心,若不是帶着你,我早早就能脫身。”說着便又看了她一眼,頭也不回地奔出巷子。
遺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愣了片刻,一拳狠狠地砸在身側的牆上,疼痛讓她變得清醒。她不能出事,她要好好的活着。
“抓住他往東邊去了”
面具男子的yin*起了作用,剛纔繞在附近的獄卒,不打會兒便撤的一乾二淨,遺玉手腳發麻地站直,深吸了一口氣,便迅速地衝了出去,按着他所說的,默數着數,飛快地朝南邊跑去。
一,二,三.......三十一,三十——
當跑到地三十三步的時候,她卻猛地停下腳步,低頭看着懷裡的面具,街邊的酒家門口掛着燈籠,映得路面投着倒影,映得她懷裡的黑白麪具上,那黏稠的鮮紅。
她摸摸衣襟,再快速地摸摸手臂,再攤開手來看,鮮紅、盡是鮮紅,卻不是她的血。
她手腳無措地站在酒家門外,看看前面的路,又看看回頭的路,竟是一片迷茫涌上心頭,繼續朝前跑,去求救,還是回頭,被抓?
都是她才害的他如此,她哪能丟下他自己逃命,可回頭又有什麼用,她手無縛雞之力,卻陪他一起被抓?
“唔!”頭腦抽痛的她,伸手緊緊地揪住前襟,才親眼目睹盧智葬身火海,此刻又是面臨兩難,這絕境幾近要將她逼瘋
跑、繼續朝前跑,他說了他能逃脫,腳步擡起,又朝前奔了幾步,她一個激靈,竟是掉頭就向着反方向拔足狂奔而去。
快點、快點就因爲她的無能、她的猶豫不決,害死了她大哥,她不能再害他的朋友
“噠噠”、“噠噠”
長長的街頭,就在她掉頭跑後,突然響起了一連串的馬蹄聲,只是眨眼間,這夜幕中的黑騎們便貼近了她的背影,人馬交錯間,當中的人影側身俯下,長臂一撈,下一瞬,那奔跑中的少女便被提上了馬背。
遺玉駭然地回過頭,便見月色下一張覆了黑巾的面孔,近在咫尺,卻是一雙青碧的冷冽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