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某重鎮。
XXXXX工業園區就坐落在這座西北重鎮的北邊,表面上看,這就是一座新興的高科技產業開發園區,但實際上,這裡是我國國防科技工業的重要生產研發基地之一,大到航天航海的上天入地,小到部隊日常建設,這座工業園區中研究機構每天都會有新的科研項目誕生,因此能量絕不可小窺!
整個園區的外圍是鱗次櫛比的居民小區、金融商業區跟旅遊區域。工業園區矗立在繁華喧囂的都市一隅,外觀建築風格與民居並無太大的區別,如果一定要找區別的話,那就是園區各個出入口的門衛。居民小區的門衛大多是城市保安員,而那座龐大的工業園區的門衛則全部由荷槍實彈的武警擔任,工業園區的進出除了查驗證件外,還有一套相對繁瑣的手續。
別說生活在這座城市裡的百姓對此非常好奇,遠在邊境線以外的那些個不大安分的高鼻子藍眼睛就更好奇了。
這天,住在工業園區附近的某部隊大院的一羣老太太扎堆兒在樓羣間的小花園聊天鍛鍊,其中,住在將軍樓的蘇涼老太太坐在小木凳上,煞有介事地咳嗽了一聲,其他老太太馬上停下手裡的事,從四面八方圍了上來。
蘇老太是這幫夕陽紅的“民間領導”,老頭是當地衛戍部隊的政委,是位將軍。因此,蘇老太在諸位老太太當中有着絕對的權威跟地位。
蘇老太神神秘秘地從手提袋裡掏出一疊粉色的紙片,放在小石桌上說:“老姐妹都來拿一張,大家先看看,有不明白的可以問我。這可是難得的機會呀!”
蘇涼蘇老太早年畢業於江南知名醫科大學,後來留校當了一陣子老師,偶然的機會認識了現在的老頭,於是就隨了軍,年輕的時候一直在部隊當軍醫,退休後,就在家裡當起了全職大閒人。蘇老太爲人略顯刁鑽,從小嬌生慣養使其養成了什麼都要拿第一的毛病,後來閒下來了,沒人跟她爭第一了,反倒鬱悶了。這不,又上民間找這些個學歷資力跟閱歷都沒她高的老太太玩“爭上游”來了。
那些小紙片在老太們的手裡傳來傳去,有些文化墨水的就大聲唸了出來,掃盲班的就乾瞪眼聽別人讀,半瓶子不滿一瓶子晃盪的則似懂非懂的在那裡自說自話起來。
蘇老太見火候差不多了,有咳嗽了一聲:“內個內個,我們家老夏說了,這個是國家允許發展的民間團體,是合法的。內個內個,我帶個頭吧,每人只要交上兩千塊,就是正式會員了,從交完錢開始,大家就能享受到VIP的貴賓待遇了!知道啥叫VIP不?就是貴賓,最高級別的會員哦!到時候,給咱們每人發一張VIP金卡,老光彩了!”
蘇老太越說越興奮,跟打了雞血似的,就好象天下已經給她掉下來一個巨大的金子做的餡餅了……
說的那麼熱鬧,這幫老太到底在忙活什麼呢?
不知道了吧?其實還是“天父的女兒”搞的那套洗腦傳銷。
蘇涼老太太是第一個被洗腦的,隨後,蘇老太把自己家裡那位部隊政委也給洗了。
說來也是實在可悲。
蘇涼跟她家老頭夏超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高級知識分子,夏超還擔任着部隊政治主官的職務,竟然都在這樣一個看上去十分拙劣的當代神話面前敗下陣來。有了夏超的首肯,蘇老太的傳達,小區的軍屬們個個都開始興奮起來。
乖乖隆滴咚!交兩千塊鈔票,三個月就能變成六千塊,那半年……一年……我滴媽爺賊!老划算了!這些出身各有不同的軍屬們歡天喜地的在小花園裡跳起了老年迪斯科!
遠遠的,花園外的一幢高層居民樓下的停車場上,停着一輛掛軍牌的奔馳中巴車,貼上太陽膜的車窗裡邊,有幾雙警惕的眼睛正在關注着小花園裡發生的一切。
“真想不到,堂堂部隊高級幹部的家屬竟然也被邪教給洗了腦子!”
“這有什麼新鮮的,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越是身居高位那防範心理就越薄弱!”
“也是啊,你們說,這退休了,沒事情做了,閒賦在家的老年人現在越來越多,你稍微給他們巧言令色一下,給點小恩小惠,他們就能興奮好幾天,也難怪會上當。”
正在車裡的人議論紛紛的當口兒,又有一輛小麪包車開進了小區大門。在老太太們扎堆兒的小花園外停下來,車上下來一個女人,穿着打扮都很新潮,卻一點看不出庸俗,戴着一副墨鏡,瓜子臉型,中等個頭,舉手投足間都透着幾分高雅。
蘇老太一見這個女人,馬上從小木凳上站起身,一溜小跑着迎上前去,親暱的拉着女人的手向大家做着介紹:“姐妹們啊,這位就是咱們天福商貿中心的邱茉莉主任,今天是特地來爲大家辦會員卡的。姐妹們趕緊行動起來吧!”
好嘛,就這一忽悠,十好幾位老太太馬上就各回各家各找各錢去了。
不一會兒,老太太們就都排好了隊,那位看不清面孔的邱主任在車裡一邊收着錢,一邊開着收據,一邊在給老太太們講着什麼,說的老太太們個個笑逐言開喜上眉梢。
沒多大一會兒,事情就辦完了。老太太們歡天喜地的攥着金色的卡片,眼裡流露出來的都是熱切的期盼,就彷彿那金子做的大餡餅正在天上向她們頻頻招手……
那個邱主任朝蘇老太微微一點頭,蘇老太馬上心領神會,轉身跟老太太們說:“老姐妹們趕緊回家把卡收藏好,別叫你們的小孫子孫女給摸了去當玩具了,那可都是大家的小金庫啊!”
老太們聞言趕緊各自散去。
蘇老太則坐進了邱茉莉的小車裡。
邱茉莉摘掉墨鏡,露出俏麗可人的容顏,親熱地拉住蘇老太的手:“乾媽!您真有號召力!這個是給乾媽跟乾爹的一點點小意思,乾媽千萬別嫌少,等咱們的項目正式上了軌道,女兒還會給乾媽乾爹預備一份大大的紅包呢!”
蘇老太假裝推了幾下,就捏到手裡,感覺厚度,鈔票不會少於一萬塊。
邱茉莉的小車消失在小區大門外,蘇涼老太太心滿意足地把紅包塞到貼身的口袋裡,一路打着太極拳晃晃悠悠地朝將軍樓走去。
奔馳車裡的人剛想下車,忽然看到了一輛剛剛進入視線的部隊牌照的高級轎車。轎車開到將軍樓前停下,車上下來的正是某部政治主官夏超將軍。
天福商貿中心坐落在這座城市的中心繁華地帶,毗鄰著名的“啃的起、買當羅”,還跟當時紅極一時的民族餐飲排頭兵“中華鴨”當了街坊。
門臉不大,與古城墨跡的旅行社辦事處一樣,也是二層小樓。一天到晚關着門窗,掛着內部裝修的牌子。一到夜裡,就有不少高級小汽車開到小樓後邊的小院外,小院裡邊相當熱鬧。
據周圍的鄰居反映,這個小院有時候一直到半夜還人來人往的。
那輛在部隊小區裡出現過的奔馳中巴又在商業區步行街的一隅停下來。不同的是,原先的軍隊車牌被換成了地方車牌。
車裡的人把幾塊活動的標誌板掛在了車身的兩邊,又在車頂上高高樹起了一根天線,那些標誌板上噴着斗大的紅色字體:省科學院環境研究所檢測車。一切都做的有條不紊,還有身披紅色綬帶的小姑娘們在向行人們分發環境保護的傳單,搞得頗像那麼回事兒。
奔馳車裡,有個人開了腔:“這回咱們可能離目標更近了,千萬不能大意,更不要輕敵,一切都要在當地政府跟駐軍的統一協調下行事,如果遇到特殊情況,要及時通氣。現在我分配下大家的任務。鬱小七同志負責在這輛車周圍的可控範圍內監視對面小樓的動向,僞裝身份省環境所研究員;卓九同志負責對將軍樓的特殊對象進行隨行監控,注意,不要輕舉妄動,要考慮到你們監控對象的特殊性,以免給當地駐軍增添不必要的麻煩;督導員同志,您沒有具體的任務,您可以隨便行動,遇到突發事件就地處理解決,不必報告。我就在這裡坐鎮指揮,隨時應對突發事件。另外,經偵處的同志們已經去了這裡的公安局繼續追查黃昏案的各種牽連。好了,我們各司其職吧。”
沒錯,這輛車是當地駐軍後勤部門提供的,那些僞裝的標誌板也都是通過當地公安機關搞來的,而那些檢測器材則是貨真價實的公安裝備。
接連幾天下來,小樓正面一點動靜都沒有,而在小樓的後邊,熱鬧的場面一如既往。這下可苦了小七,身份隨着任務而變化,上午還是宣傳員呢,中午搖身一變就成了清潔女工,下午,清潔工的勞動癮還沒過夠,又要鑽進車裡簡單化個妝,套上紅袖箍,戴上假牙套,眯縫起滿是褶皺的老眼,駝背弓腰地揹着手去小樓後邊的街上溜達……
一直要溜達到前半夜,可把坐慣辦公室的鬱小七給折騰慘了!
幾天下來,眼圈也黑了,血絲也上來了,漂亮的臉蛋也顯得憔悴了,來回的上妝卸妝搞得皮膚都不大好了,小七卻沒喊一句苦,因爲她所做的這些都在軍刀的掌控範圍裡,所以做起來信心滿滿的。
卓九帶的那一隊天天開着小車在街上溜達。卓九跟手下的偵察員化裝成出租車司機跟貨車司機,經常在部隊的那個小區進進出出,發現蘇老太最近消停了很多,每天就是打打拳,練練劍,似乎跟那些老太太們不怎麼接觸,那些手握金卡的老太太好象跟蘇涼有某種默契似的,見了面,打個招呼,就各練各的去了。
將軍樓的主人仍舊日出上班,日落回家,沒有變化。
我是大家當中最大的閒人。
我的任務就是沒有任務。
其實我知道,軍刀是不打算給我分配任務,他可不想出什麼紕漏,萬一被我檢到個大便宜,那功勞可就算不到他的團隊了。小樣兒,你就是明說了我也不會咋地啊,我一判官,跟你爭功?我也至於的。
這一天,我正在商業街一角的書報攤前閒逛,隨手拿起一本兇案奇聞,還沒翻兩頁,忽然被誰撞了一下,扭臉一看,我去!一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孔闖入了我的眼簾!這不是內個農業山泉麼?!怎麼搞的?怎麼會在這裡看到他?!
沒錯,這個人正是我在G城海邊漁村見到過的那位推廣營銷專家、海靈子的巡海夜叉、呱呱嘴兒張祥。
“哎呦,這不是農業山泉麼?怎麼?發財了?上西北開分店來了?怎麼沒把弟妹一起帶來啊?”
張祥一怔,顯然是想不起來我是哪一個了。
我問的卻是他熟悉的。可我面前的這個男人很是憔悴,萎靡,衣服好象多日沒有換過,腳上的鞋子佈滿灰土,鬍子拉碴的,一張嘴就是一股子酒氣……
我見他迷迷糊糊的,就從報攤上買了瓶農業山泉,擰開蓋,兜頭蓋臉全給他澆腦袋上了。
清醒點兒沒有?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媳婦呢?留下看家了?
我這不問還好,一問之下,張祥嚎啕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