較目前的大秦現狀來看,法家乃是顯學,朝堂之上乃是有着韓悝、範宣這些法家重臣,似公孫俶亦是在法家主流的上蔡學宮之中的大賢,正是因爲如此,以至於讓目前的這些士子幾乎是認爲南陽學宮乃是以法家爲主流,輔雜儒家、兵家等術。
但是似穀梁丘、公孫俶這些大賢看來,公子琰的確並非是這個意思,雖然這位公子琰已經是擺出來了極爲謙恭的姿態,一副求賢若渴的模樣,但是論起來實際的,這位公子琰除了願意招攬其爲南陽學宮的宗師之外,其餘之外的許諾便是一概沒有,更何況是在大秦境內推行何種學說這等大事了。
“我大秦將要在宛城南郊設置南陽學宮,不知各位士子有何意見?”
林玧琰的聲音剛剛落下來,也是讓那些坐在地上、站在後列的士子霍然站了起來,衝到了前面,一一爭先前後的說道:“殿下當以推行法家學說,如今中原列國紛紛以變法強國,無法便不可以強國!”
“是矣,秦國得以重用法家士子韓悝爲國相,方能夠是從昔日之時的西陲小國成長到如今的嶺南巨摯,某等法家士子雖是不才,但願意竭盡全力輔佐殿下宣揚法家學說!”
一聞此言,林玧琰的面色倒是沒有什麼異樣,但是一旁原本一直靜默不語的公孫俶卻是暗自搖了搖頭,低聲哀嘆道:“無知豎子……無知豎子……”
果然,一直追隨公孫俶身邊的弟子,亦是鄭人出身的鄭倫,這位被公孫俶倚爲傳承自家學說的弟子也是站出來帶着呵斥先前出言的這位法家士子說道:“秦國能夠在數年之內強盛起來,的確是有着秦相韓悝、右相範宣等法家士子的變法圖強,但絕非一家之功,殿下,某舉薦兵家之學入南陽學宮!”
鄭倫之言過後,公孫俶原先臉上的詫色逐漸平復,這不足奇怪,在公孫俶行動日漸不便的情況下,弟子鄭倫便已經是替公孫俶發聲。
此話但是讓穀梁丘眉頭一皺,這個時候的林玧琰已經不是當初和穀梁丘和顏悅色的秦公子,恪守長幼尊卑的穀梁丘也是保持了一份還有的態度。
但此時此刻,穀梁丘看向了多年的故交公孫俶,總感覺是引狼入室一般無二。
論起來名聲,穀梁丘僅僅是侷限於秦國境內,然而在中原列國之中,公孫俶纔是聲名赫赫的大賢。
尤其是從鄭地前來秦國境內的士子,又是穩穩的壓住了大秦本地的士子一頭。
鄭國士子宣揚的“好戰”之論,亦是對秦國百姓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如此一來,穀梁丘便是感覺到了自己種下的果樹也是被外來的鄭國士子奪了果實。
近來,大秦本地的士子雖是被鄭地的士子懟的灰頭土臉,但終究還是有些捍衛秦人的臉面。
如是有了秦國士子,也是原先南陽書院的士子站出來說道:“南陽學宮乃是在南陽書院的基礎上進行擴建,穀梁師又是編篡了大秦的《說文解字》,如今南陽書院的學子又是深入秦國的鄉邑之中,宣傳儒治,當以儒學爲主流!”
穀梁丘看過去,乃是南陽書院的士子,喚作楠,乃是民籍。
公孫俶並非是一個純粹的法家,更多的乃是儒法兼用,否則也不會和穀梁丘引爲故交。
此時此刻,畢竟是涉及到理念之爭,公孫俶倒是不顧惜與穀梁丘數十年的交情了。
勿要忘記了,如今看似法家士子韓悝、範宣在秦國朝堂之上炙手可熱,但勿要忘記了南陽書院作爲秦國獨一的講學之地的底蘊。
司徒百里槐、司空亦是大秦的南郡守明子夫,這些大秦朝堂倚重的老臣皆是出自南陽書院。
公孫俶想要將自己的所學推及秦國境內,穀梁丘的儒學便是難以忽視的阻隔。
在穀梁丘和公孫俶兩位大賢得弟子門人展開來了明爭暗鬥之後,那些原先想要渾水摸魚的它學士子,也僅僅是能夠趁着空隙插上兩句話,便很快泯然衆人。
當此之時,衆人才是知曉,南陽學宮的顯學非是穀梁丘一系的儒學,便是公孫俶一系的法學。
到了最後,熙熙攘攘的辯論之聲終於是停下了,按照慣例,自然乃是公孫俶與穀梁丘兩位宗師級大賢辯論。
或許是顧及着多年的情分,尤其是近來公孫俶近來受着穀梁丘的禮待不在少數。
尤其是,此番公孫俶的確是有些鳩佔鵲巢的嫌疑。
是故,公孫俶也是將視線看回了公子琰,說道:“殿下不妨說說對諸子百家的學說有何看法?”
林玧琰扭過頭來,看着公孫俶,此時以進爲退,的確是比漲紅着臉爭論不休好看的多。
是故,林玧琰也是視線掃過了衆人,問道:“百家之中,以讀書育人,勸人相善者,孰能夠與儒家一較長短?”
此言一出,當下公孫俶心中咯噔一下,看着公子琰,心中是又驚又怒。
“殿下,若是沒某法家,秦國何以強立……”
林玧琰瞥了一眼,亦是看着這名衝出來的法家士子,其裝束頗爲講究,應該是鄭國人。
當下林玧琰也是說道:“無儒家提倡的長幼尊卑約束,正如閣下這般,孟浪無禮……”
這已經是判定公子琰乃是親儒斥法的言語。
這不由得讓南陽書院的士子面色大喜,居然是竊竊私語起來了“法家士子粗鄙不知禮節”之語。
這名出言的法家士子,也是面紅耳赤,大有讓法家士子拂袖而去的跡象。
穀梁丘瞧着林玧琰,不知爲何,往昔這位還是在穀梁丘面前保持弟子姿態的秦公子,此時此刻,居然是穀梁丘都看不懂了。
但穀梁丘卻是知曉,秦公子嬴琰絕不是親儒斥法之人。
果然,林玧琰擡起來了,看着那些發笑的士子,臉色也是更爲嚴肅的問道:“於立法約法,禁絕暴罪,百家之中可有出法家之左右者?”
林玧琰看着那名法家士子說道:“你說的沒錯,大秦若是沒有韓相、範相這些法家賢能,大秦是斷然走不到今日這步的。”
這位法家士子也是稍稍愣住神,隨後又是朝着林玧琰拱了拱手:“公子胸襟,在下佩服!”
林玧琰止住了他,說道:“你錯在,在韓相、範相入秦變法之前,乃是南陽書院的數代士子,保我大秦不失於韓敵之手!”
聞言,這位法家士子也是思慮片刻,便是再次朝着林玧琰拱手稱道:“公子賜教,在下謹記了。”
這位法家士子退下去,林玧琰也是轉過頭來,也是看着諸多士子,問道:“領兵作戰,禦敵於國門之外,諸子之中可有超越兵家?”
“合縱連橫,諸侯皆是言辭之內,列國盡在股掌之間,諸子百家可有超過縱橫家?”
“親力親爲,兼愛非攻,以行爲服百姓者,諸位可有把握超過墨家?”
“播其聲,揚其道,釋其理,思以其道易天下,孰能夠辯的過名家?”
“大道無爲、主張道法自然,以道生法、以雌守雄、剛柔並濟,孰又能夠比擬道家?”
……
林玧琰一一列舉當今之世的主流學派,其中剛開始不乏有士子想要爭辯,但是到了最後,便都是很快偃旗息鼓,不發一言。
無他,誠如公子琰所說那般,諸子百家各有所長,這場下的諸多士子,敢有一人能夠將自家學說說的能夠全方面超越其他百家學說?
即便是穀梁丘和公孫俶亦是不能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