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怕死?”燕如玉厲聲冷言,眯起一雙秀目。
“我當然怕死,但是更怕死的沒有價值!”方舟淡然笑着,雙目依舊是凝望伊人而不眨。
燕如玉聞得方舟此言,倒是饒有興趣,“哦——,那死在我的劍下,有沒有價值呢?”
“是爲‘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若能死在燕姑娘的劍下,不才也算是得償所願,怎麼會沒有價值呢?”
“你個要色不要命的色鬼!”
“巡捕大人教訓的是,那麼可以放了不才吧?”方舟說着話,是小心翼翼的用扇子撥開頸前的玄鐵寶劍。燕如玉也是莞爾,將寶劍回鞘,這才放到一邊。
在這一番的打情罵俏之後,燕如玉是道破此行之緣由:就在不久前鬧得沸沸揚揚的“無常殺人案”已然驚動了朝廷,朝廷是通令了七省巡捕全數出動,追查犯案真兇。不過此案困難重重,案情實在是太過詭異,跨越地域之大是空前絕後、前所未有,全國各地幾乎是在同日之間都有案發,有得跨度千里之外而案發時間卻相差不過一天!這是要什麼樣的輕功高手才能辦到,恐怕連‘飛天虎’吳雙也做不到吧,是以民間到處都傳是無常索命!乃是鬼神所爲……
方舟聽罷笑言:“這絕非鬼怪所爲,是以無常只管勾魂不管索命,否則京裡的那位九千歲早就該去下面見閻王了。”
燕如玉聞言也是點了點頭,表示贊同:“那個老閹狗是一定跑不了的,但是案情具體怎麼樣,我尚不清楚,目前掌握的線索還是太少了,只待七省巡捕齊聚之後,應該會有所結論。”
“那麼……”方舟說着是把桌上的燈盞推近了燕如玉,只爲細賞這燈下美人。燕如玉瞥了一眼方舟,但是未予理會。方舟是微笑着,兩指成足是偷偷地靠近着伊人扶桌的素手,翩然問道:“燕姑娘,是要不才與你同去嗎?”
燕如玉早就注意到了方舟的醉翁之意,一掌就將方舟的魔爪扼殺在了半路,方舟是疼得縮回了手,揉個不停。燕如玉又是一聲莞爾,道:“你若與我同去,恐怕我會先遭了你這白麪色鬼的毒手!”
“這是何話,就憑不才這個沒有武功的浪蕩公子,如何能向巡捕大人下得毒手?”
“沒有武功?”燕如玉聞言一聲冷笑,起身一轉,就轉到了方舟身旁一把擒住了方舟之手、扣在桌上,是秀目眯起而道:“方先生若是真的手無縛雞之力,那麼,小女子想要請教一番,敢問你這指間之上的厚繭是如何得來?”
方舟無言以對,不過卻是忙着嗅聞佳人芳香。
“上回欲擒那賊人黃晝之時,你還贈我三根銀針,想來那便是方先生你的獨門暗器了;雖然不曾見過,沒未曾聽過有關你的出手,但是能並稱於五虎堂中,想必你手上的暗器功夫定然了得!”
“燕姑娘過獎了,但是不才確實沒有武功!”
“還不承認?”燕如玉眼見方舟是死不認賬,當下又是扣住方舟脈門,這有沒有武功,一探脈息便知。不過這探脈之下,燕如玉是瞪圓了雙眼,驚聲道:“居然一點內功也感覺不到!這不可能的,你若是沒有武功,如何能發得了暗器?”
“這個……”方舟是頓了一下,苦笑了一聲回道:“這是不才的師門之秘,請恕無法奉告。”
燕如玉聞得如此,也不好多問,但又是想起此前與方舟相遇時的糾纏,還是疑問了句:“可是我還記得,當初相遇時你的身法是如此的矯捷、靈動,若然沒有武功,你如何能躲得過我的追殺?”
“身法什麼的,其實那也算不上什麼身法……”方舟說到此處想起了年幼時給百里紅玉當活劍靶子而險些喪命之事,頓時臉色一暗。而方舟的臉色暗沉下來,彷彿就連燈火也跟着暗沉下來,讓燕如玉甚至感到了整個房間的氣氛也爲之一變,這是觸及了他不想爲人所知的過去嗎?
沉默了好久,方舟纔是開口回道:“再說了那算不上什麼身法,若非是燕姑娘當時怒極,以致劍法有失偏頗,恐怕不才早已是燕姑娘的劍下亡魂了。”
方舟這一句言罷,二人是全都陷入了沉默:不過燕如玉是思考方舟所言在理,而方舟則是回想起了顛王墓下那生不如死的三年,同時也是改變了人生的三年!
“既然你沒有武功,那我是真的不能拉你下水了……”燕如玉沉默了好久,纔是嚶嚶地冒出這麼一句。
“拉我下水?”方舟聞言是在轉眼之間春暖花開,而被方舟的情緒變化所影響,整個房間內也是爲之一亮,“燕姑娘,你難道真的不怕會遭不才的毒手嗎?”
“借你兩個膽子!”燕如玉也是嫣然笑着,然後又嗔道:“不過,若是真的能夠了結此案,即便遭了毒手也是職責所在。”
燕如玉這最後一句“即便遭了毒手也是職責所在”可謂是一語雙關,讓方舟直接是驚愕在了當場。待到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早已被佳人推出了房門之外,而那房門之內的燈盞早已息掉。
“真的是有緣無份嗎?”言罷,方舟是垂搭着頭,深嘆一口氣。
……
吳雙見得水瑤是整日的愁眉不展、似有心事。卻無奈自己不懂女孩子家的心事,一時間也是無從開口,終於是覓得機會詢問,但也只是被水瑤隨口敷衍了事。
這一夜的月色皎潔、適逢良宵,吳雙是挑燈夜讀,手捧着書卷在房中搖頭踱步,水瑤則是侍讀在旁。吳雙是讀着讀着不覺深嘆一口氣,水瑤是聞聲疑問緣由:“公子好端端的爲何嘆氣?”
吳雙放下手中書卷,說道:“今夜良宵,有佳人相伴夜讀本是樂事,但奈何佳人愁眉不展,看了直叫人心痛,這樂字全無啊。”
吳雙一句言罷,卻不料水瑤竟是應聲而哭,眼望着佳人痛哭失聲,吳雙是趕忙上前安慰。水瑤哭了好久,只道一句自己命苦,相伴公子夜讀卻是擾了公子雅興,實在該死!
吳雙是當即制止,勸言水瑤不要再胡思亂想。苦苦勸說了好久,水瑤纔是勉強的停止了流淚,只是還在抽噎着。
“只可惜自己又蠢又笨,若是能像毛姑娘那般的美麗聰明就好了,那樣就能幫到公子,而不是拖累……”
吳雙是搖了搖頭,玩笑道:“你若真的變成了若仙妹子,小心嫁不出去!”
水瑤聞言不信,誰人不知毛家之女的天香國色,怎麼可能會嫁不出去呢?吳雙聞言搖頭,便是把毛若仙當初連退十八婚之事道予水瑤,是以十里八鄉皆知:毛家之女難娶,難於上青天!水瑤這纔是破涕爲笑。
“可是,毛姑娘既美麗又漂亮,與公子在一起可謂是男才女貌,天生的一對!難道公子就不會想要娶嗎?”
“若仙妹子與我只是兄妹之誼,再說了就算毛家真是要到五虎堂來招女婿,也是要先找四弟方舟纔對。”吳雙聞言是笑了笑,不過對於二人被毛若仙“拒婚”一事,吳雙是直接略過。
水瑤是還未曾見過方舟,但時常聽堂中人說起,只是具體的尚不清楚。吳雙便是將方舟之事娓娓道來,就連這麼多慕名而來的女婢,也有相當一部分原因是爲了方舟的美貌而來。
水瑤對於方舟之美是不以爲然,“公子,咱們堂中的這位方先生真的有你所說的那般俊美嗎?”
“當然了,”吳雙說話間,淡品了一盞清茗,接言道:“待到方舟回來之時,你一見便知,保不準也會一見傾心……”
我纔不會呢……水瑤是偷眼觀瞧着自家公子,心下言道。
……
轉日,燕如玉爲了辦案一事離開,送得佳人出城,方舟是道:“燕姑娘,真的不要我與你同去嗎?”
“不需要,你們五虎堂也適逢多事之秋,何況你也沒有武功,我也不能連累你,”燕如玉搖了搖頭,轉頭是將秀目遠眺在了千里之外,許久,纔回過頭來淡然一句:“止步於此吧,方……方先生。”
目送着佳人的倩影縱馬消失在視線之外,方舟心下沉默着,轉過身來默默地離開。返回到姚宅之中,是與樑伯相遇,樑伯微笑着拍了拍方舟的肩膀,然後纔是離去。方舟雖是知道樑伯這一拍意味深長,但是究竟是何用意,實在就是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