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推開屋門便是一陣帶着苦味的清香撲面而來,蘇夏至站在檐下,右手輕撫在小腹上感受着肚子裡小秀才如同一條小魚似的遊動着。
她的臉上帶着柔和的笑意。
眼瞅着就清明瞭,滿山的野杏花開的正好,站在閔家的院子裡只要一側頭就能看見那一山的粉色,深吸一口氣就能聞到清苦的花香。
正是一年春好處……
帝都那邊前幾天剛傳回消息:平縣這邊參加趕考的舉子只有兩人考上了今年的舉人,這其中就包括了閔嵐笙!
官府的人敲鑼打鼓的將喜報送上門,蘇夏至少不得要請山下村的街坊鄰居們大吃一頓,而得到消息的小胖子這會兒連他老爹也帶着過來湊了熱鬧。
在平縣都無人能及的大財主,如今父子兩個一起過來吃了白食,而且還吃的挺高興!
“姑姑家的飯菜好吃吧?”加了一筷子肥嫩的溜肉片放進口中,小胖子拿起她父親手中酒杯喝了一口,辣的直呲牙!
而陳茂昌則看着主家桌上坐着的嬌嬌,用胳膊肘一碰兒子:“誰……誰啊?”
小胖子擡頭往那邊看了一眼之後就把視線又移到了眼前的一桌子菜上:“姑姑肚子裡已經有了……咱在等等吧。”他小聲說道。
陳茂昌認爲兒子很有遠見而且沉得住氣,他很是欣慰。
若真能和閔家攀上親戚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秀才娘子新開的那件鋪子雖然是在平縣縣城裡開的,但日常需要的豬肉,食材和調味啥的都用的是他家的貨。
只從每日她進貨的情形,周茂昌就暗暗的吸了口冷氣:到底是什麼麪館?生意竟好成這樣!
“看什麼呢?”洗了衣服才晾上的閔青蘭看着蘇夏至在門口愣了半天,不禁開口問道。
“看花。你看着杏花開的多好!”蘇夏至笑着說道。
“喜歡這花花草草的,那你肚子裡的一定是個小丫頭兒。”閔青蘭往她的腰身上望了望,發現還是那麼的纖細。
“你這肚子怎麼不見長呢?”
“長的。”低頭看向自己的腹部,蘇夏至的眼神愈加的溫柔:“已經鼓起來一些了,我兒子現在就在動。”
“許是你這衣衫肥了,我倒是看不出。”聽了她的話閔青蘭才稍感放心,“今兒還去鋪子麼?”
“去。那邊纔開張,我要常過去看看的。”蘇夏至說着下了臺階邁步進了廚房:“早晨咱們吃雞湯餛飩。”
……
用過早飯之後,蘇夏至又從新煮了兩大碗餛飩放進食盒裡提着去了學堂。
小廝被就回來的第二天才醒了過來,高仲武告訴蘇夏至:“安舉人太狠了!小安先生一身的傷,兩條腿上的皮都用鞭子抽飛了……”
蘇夏至皺着眉聽着這些話,心裡是一抽一抽的疼!
難怪安靜那個德行,原來,都是和他爹學的。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她一句不說,只冷眼看着。
不管怎麼說在秀才還沒有出來之前,她只能看着,以防自己出了手,惹急老東西,讓他狗急跳牆,再找京城的舊關係給秀才使壞……
“東家。”正在院子裡被扶着安逸走路的小廝看見蘇夏至趕緊站住了要行禮,他才洗漱了準備回屋。
“行了行了!你快別那麼多事兒了!”蘇夏至拜拜手,止住了他的動作:“我早晨包了餛飩,正好我哥昨天才給我送了兩隻老母雞,這雞湯昨兒晚上就吊上了,你得把湯都喝了。”
“東家……這……我來了沒幾日,活兒沒幹,倒是竟給大夥兒找麻煩!尤其是您那麼慢,還天天給我煮飯吃,我……”
小廝的傷渾身都是。最嚴重的傷就是左手的食指被砸折了。
如今他身上的皮肉上都正在結痂,周身癢的不行,尤其是兩條腿級臀部更是結了厚痂,他一坐就會裂開,流血不止,因此他現在只能是站着和趴着。
“吃吧,你把這碗餛飩喝的湯都不剩纔對的起東家對你的一片心。”安逸走過來伸手接過蘇夏至手中的食盒,扶着小廝進了學堂。
自從經歷這件事之後,連蘇夏至都覺出安逸改變了不少,如同孩子長大,他也終於學會了更多的體諒別人,倒是比過去沉穩了很多。
“你家公子說的對!”難得的,蘇夏至沒有嗆着安逸說話,她跟着兩個人一起進了屋:“你的手指恢復的如何了?”
“前幾天就好了。”小廝伸出左手來在她的面前做着各種動作:“您給我抹的藥太好使了,就用了三次便消了腫。您看看,現在我的手哪裡像斷過骨頭的。”
“爲什麼只用了三次?不多塗幾次呢?”蘇夏至以爲小廝是太會算計來,又想着節省。
“是……”小廝看了安逸一眼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公子說抹得太少不管用,結果就只夠三次了……”
這瓶花塑骨是閔嵐笙從姜溫那裡贏來的,一直被蘇夏至保存着,沒想到這次倒是意外的救了小廝,否則,小廝的手指若依着尋常大夫的治療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恢復的這麼好!
姜溫……想到了藥便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個戀姐成癮的妖孽,蘇夏至不禁一笑:也不知道他考得如何,現在秀才都是舉人了呢……
“東家,我這傷好的差不多了,您還讓我更着您吧。”安逸出去拿勺子,小廝趕緊和蘇夏至說道。
現在公子看得他很近,幾乎到了寸步不離的地步,小廝在高興的同時也覺得挺彆扭,因爲他發現現在好像山下村的人都在用異樣的目光看着他們。
頭幾天連在學堂讀書的孩子都少了幾個,最後還是東家挨家挨戶的去找,才又給說了回來。
他一點不知道安逸當着外人的面叫自己媳婦兒的事,還以爲是自己被打成這樣,讓人家害怕了,以爲自己不是好人呢!
“不成,以後沒有爺陪着你哪都不能去。”安逸拿了兩隻湯匙,遞給小廝一隻後,他又把食盒打開,將裡面的餛飩端了出來放在書案上:“天天吃着東家的飯,晚上摟着你睡覺,安府再好爺也不回去嘍!”
“再廢話,明兒我只做守誠一個人的!”蘇夏至拉了張椅子坐下,聽着安逸說話有氣:和着我成了伺候人的老媽子了!
“呵呵!您甭往心裡去……”安逸從碗裡撈了一個餛飩也站着吃了起來。
“公子,您坐着吧。”小廝看了蘇夏至一眼,趕緊對安逸使了個眼色。
“不坐,爺不是早說了,我們夫妻共進退,什麼時候你能坐了爺再坐。”安逸低着頭吃的不亦樂乎,口中不忘哄小廝開心。
只是這話讓小廝的臉紅的如快燒着一般!
“公子!”他輕聲喝了一句。
“要我說,你真得差不多點兒。別爲了一時嘴痛快給自己找麻煩。”想起幾個要退學的孩子,蘇夏至一陣頭疼,前幾日她幾乎跑斷了腿纔將那幾個孩子找了回來,她可不想總把時間耽誤到這上面。
安逸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擡眼瞅了瞅對面的兩個人都在用嫌棄的眼神望着自己,他終於對着小廝點了頭:“以後咱還是在被窩裡叫,外面爺不叫了……”
這回是蘇夏至的臉紅了,饒是她臉皮再厚也不能再在這屋裡坐着了,於是她起了身出了屋:“吃完了把碗和食盒洗乾淨了給我送家去……”
出了學堂的小院,把式叔的騾車正好趕過來,而高仲武也坐在前面。
小廝那件事出了以後,蘇夏至便上了心。
想想作爲鎮上首富的陳茂昌父子那麼低調的生活,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爲了不露富,日子才能過的更妥帖。
而她現在把鋪子開到了平縣,來來回回的跑着在所難免,所以她更得注意安全。
因此從把小廝找回來之後,她再去麪館,便會讓高仲武陪着。
“高伯父。”蘇夏至將車窗上的小簾子打開問道:“上次讓您幫我問的那件事如何了?”
蘇夏至想請個功夫好的人跟着,以後還要專門套一輛馬車直供她進出使用,而把式叔的這輛騾車要專門去送貨了。
掛麪作坊,還有平縣的麪館,每日都需要進貨出貨,這樣只把式叔的一臉車如今已經不夠用,蘇夏至有時想要出門都要令顧車的。
“一會兒先送你到了麪館,我就去鏢局問問,咱得挑個伸手好靠得住的人才行。”
“對。最好還得住在咱村子裡,這樣用起車來方便。”蘇夏至又補充道。
“東家,那個年輕人又來了!”把式叔打斷了二人的談話,壓低了聲音對着車廂裡說道:“還有對面酒樓的掌櫃的,兩個人。”
蘇夏至嗤笑了一聲,擡眼看着車廂頂算了一下日子,估摸着周恕酒樓的日子是過不下去了……
“閔夫人。”一看到蘇夏至的騾車周恕和陸青就一起迎了上來,似乎是等了很久的樣子。
“周公子,陸公子……呵呵!”隨口說着客氣話,蘇夏至差點說出一句:周公子,陸公子,生意還好吧……
幸好及時住了口,否則成了損人的話可多不好。
“進來坐坐吧,我這麪館纔開了張,正好請二位嚐嚐口味如何。”蘇夏至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早就想進來看看了!”不等周恕開口陸青就跟着蘇夏至進了麪館:“閔夫人,我不姓陸,我姓韓,韓陸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