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輪廓眉眼細細地看和自己略有兩三分相似,卻氣質迥然的貴氣面容不是蘇千城又是哪個?
蘇千城看着她有些狼狽地扯了扯脣角:“別鬆手。”
蘇千城一手拉着她,一手拽着一片野枯藤,野枯藤那頭是她的貼身婢女死靠在一處凹陷的山崖坑裡,三個人跟串糖葫蘆似的搖搖欲墜。
楚瑜眼裡閃過一絲怔然,隨後蹙了蹙眉,藉着蘇千城拉她這一下緩衝了落勢,足尖朝着那山崖壁上一踹,整個人就飄了起來。
她看了眼琴笙那邊,見他輕飄飄地掛在上頭還在冷眼瞪着自己,她暗自嘆了一聲氣。
隨後楚瑜忽然順手一扯,又反手將蘇千城給扯進懷裡,抱着對方的腰往上躥。
這雪山裡的山崖並非那種類似鳳棲城的萬仞絕壁,而是一處極爲險峻陡峭的坡崖地,因爲堆積了太多的雪,又有些山裡的枯藤、雜草樹木被埋在雪裡頭,這一塌方,大量的積雪就往下滾,就露出底下的石頭和泥土來。
楚瑜直接踩上那些看起來被凍得堅硬的石土上借力,不一會就直接躥到了安全的地方,然後將蘇千城給放了下來。
她看着蘇千城淡淡地道:“多謝珍瓏夫人施加援手。”
這種路面塌方,積雪滾動,對於普通人而言免不得就要被帶下去,但是對於她和琴笙這樣身手的人而言,反應過來就無甚大礙。
照着原來的情形,就算蘇千城不出手,她都已經看清楚了這雪一滾下去之後露出來的是凍土凍石,如方纔這般足尖幾點,她就能直接如方纔那般翻身而上。
但不管對方是否多此一舉,這個情,她是必須承了。
蘇千城彷彿沒有想到楚瑜身手這般出色,她臉上神情怔怔,好半晌才苦笑了一聲:“彷彿,是我多此一舉了。”
這時候那婢女已經撲了過來,上下查看蘇千城,一副嚇得魂不守舍的樣子抱着蘇千城的腿發抖:“小姐,你沒事吧,你是要嚇死我啊,塌方的雪把你帶下去怎麼辦,奴婢怎麼和老夫人交代,你這是要讓老夫人打死我們麼?!”
說罷,她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蘇千城有些無奈地擡手去扯她:“好了錦心,我這不是沒事兒麼,成什麼樣子。”
楚瑜見狀,暗自輕嘆了一聲,看向蘇千城,擡手一揖,再次客客氣氣地道:“多謝,這個情,我記着了。”
蘇千城搖搖頭,擡手去扶着她:“不必謝我……。”
她手還沒碰着楚瑜,就看見楚瑜忽然整個人被向後一拉,就被扯到了一道同樣披着雪狐狐裘的修白人影懷裡。
琴笙並未看蘇千城,只是妙目陰沉地看着楚瑜,似有怒意波瀾能噬人。
他身上的寒意即使不是對着蘇千城的,都令她都僵了僵,下意識地就想要後退。
她從來沒有看見過琴笙發怒的樣子,就算是曾經的少年時代,他桀驁而冷酷,厲語如刀刃,卻從未這般怒意外露過。
楚瑜倒是早已見慣了他各種模樣,此時見他俊顏森冷,便以爲他是在爲方纔她拍開他手腕惱火。
於是,她蹙眉輕聲道:“別鑽牛角尖,你明知道這種情況對我們來說並不算什麼,你我分開反而更便宜行事……。”
卻不想琴笙忽然冷冰冰地開口打斷楚瑜的話:“方纔你拍開本尊的手,就爲了抱她脫險?”
楚瑜呆了呆:“啊……。”
蘇千城:“……。”
琴笙眯起眸子,危險地看着她:“方纔你抱着她上去了,竟不曾看見本尊還在那裡等你,是麼?”
說罷,他冷笑一聲,目光掃過一邊的蘇千城。
那目光直接讓蘇千城打了個寒戰,不知爲什麼,她忽然覺得琴笙看她的目光不像看活人。
楚瑜:“不是,我……。”
爲什麼,她覺得他們的思維完全不在一個世界裡?
話音未落,琴笙已經拂袖而去,金曜也冷淡地掃了她一眼,似乎很不滿意她惹惱了琴笙,隨後就追着琴笙去了。
楚瑜舉着手:“……聽……我……解釋。”
一陣涼風吹過,並無人搭理她,連着一邊灰頭土臉地爬上來的武衛們見着自家主上那一身冷意,都乖覺地離楚瑜三丈遠。
蘇千城還有點腦子發抽,有點反應不過來到底琴笙說那話是什麼意思,見周圍人的冷眼,下意識地往楚瑜旁邊靠了靠。
於是那些冷眼就更冷了,冷得讓楚瑜覺得他們瞅着自己和蘇千城像——姦夫淫婦
她捂了捂胸口,忽有種身體被掏空的感覺。
原來上輩子瓊瑤阿姨的小說是真的,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你無情,你殘酷,你無理取鬧,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這種病嬌神經病的存在。
……
而最讓她覺得自己被掏空無力的是——她居然愛上這種神經病了,成了瓊瑤小說裡的男主角,還娶個“紫薇格格”回去。
當你的男人,連你身邊的狗和女人的醋都吃的時候,這是一道送命題。
楚瑜扶了扶腰,安慰自己——
算了,長得好看的美人從古至今都有特權,要不也不會有傾國傾城這詞兒了,沒聽說過隔壁王二麻子家的麻子女兒能名入青史的,可長得漂亮的女人男人那是滿史書都是。
她娶了神經病的美人兒,不,嫁了個病嬌美人兒,人還財大氣粗,就是玻璃心了點,那就得多提供點情緒價值,哄哄人開心罷,到底是自己房裡的人。
反正她以前也不是沒哄過,也算順手。
楚瑜拿定主意,擡腳就往琴笙那邊走。
這邊蘇千城一驚,下意識地伸手去扯楚瑜的衣袖:“縣主妹妹……。”
楚瑜卻忽然轉頭,深呼吸了一口氣,才露出個乾巴巴的笑來:“想來千城你也受驚和受傷了,趕緊地讓人看看吧。”
說罷,她利落地甩開對方的手,朝着琴笙追了過去。
一邊的錦心見狀,忍不住怒道:“小姐,你看她那是個什麼態度,你可是不顧危險地才救了她,這種沒心肝的東西,直接讓她掉下去摔死算了!”
蘇千城看了眼錦心,卻露出個有點複雜的表情來:“她的身手,你也看見了,還在我之上,但是既然她承了這個情,也算是個收穫了。”
錦心沒有注意,但是她卻注意到了,楚瑜喚她的時候,沒有如以前那樣用的是官方稱呼,第一次直呼了自己的名字,算是表了個態。
“她承不承,小姐拉住了她都是事實,那麼多人都看見了,三爺也看見了。”錦心雖然知道蘇千城說的是實話,可她就忍不住不忿。
她家小姐一貫是這北疆的明珠,就是赫金人都知道的,若非如此也不會被那右閒王打主意。
從來都是人家敬着自家小姐的,如今卻淪落到要看那一個出身卑賤的女子的臉色。
錦心雖然不像繡心那麼偏激,卻也很是糾恨之極的。
蘇千城看着遠處楚瑜和琴笙並肩而立,雖然分明是吵架的樣子,卻偏偏連一邊的金曜看起來都像個局外人,那一雙儷人之間的氣氛彷彿誰都不能打破一般。
蘇千城又想到了方纔琴笙那話,不禁微微蹙眉,她到現在都有些不敢相信琴笙會說出那種奇怪的話來,完全不像是他的性子能說的話。
那麼,就是別有深意了?
也是,琴三爺從還是京城雙璧的時候,說話從來就會是面上的意思。
蘇千城若有所思地蹙眉,淡淡吩咐一臉怨憤的錦心:“行了,把咱們的東西歸攏歸攏,一會我還得去找琴三爺解釋咱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錦心還想說什麼,卻被蘇千城冷眼一看,便訥訥閉了嘴。
……
不過蘇千城這是完全高看了琴笙,他那時說那話,還真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他到底不是神,而是個神經病!
“我說了那麼多,你還非得鑽那牛角尖麼?!”楚瑜說得口乾舌臊,惱火地瞪着一邊看都不看自己的人,簡直有點想上去撓他那冷得跟冰塊似的精緻臉蛋了。
她好話賴話都說了不少了,哄了哄了,都不要臉地當着大傢伙的面往他懷裡鑽了,他連個臺階都不給她,還推她!
那動作跟個鬧彆扭的紫薇格格似的,就差四五十度角明媚憂傷地望天了。
楚瑜心裡暗自罵了聲娘,還是無奈地道:“難道那時候我還能把她扔下去麼!”
又不是真到了絕境,他的修爲比她牛多少?非要她去救他?
她和金曜幾個三兩下就脫險了,琴笙只是因爲心裡記掛了她,非要拉扯着她,才差點又栽下去的。
這人自恃武藝已甄化境,拉着她的時候,還顧着不想衣衫沾了想那些枯枝碎葉和泥土、髒雪,周身運氣內勁籠罩,否則哪裡就能把那伸出來的大樹都拉塌了!
她簡直是無語,原本想着上去了再和他說話,不想半途殺出個蘇千城,衆目睽睽下,人拉了她,眼看着就要掉下去,難道她還能踹人一腳,只顧着自己上來麼?
“扔下去又如何,你是眼瞎看不出她的意圖?”琴笙終於開口了,聲音幽淡溫和,是琴三爺的口吻,但那語氣卻十足十白白的尖刻。
楚瑜嘆氣:“是,她明顯就是偷偷摸摸地跟來了,那扯着我也是想要賣好。”
蘇千城一副人畜無害的坦然模樣,可她在衙門裡呆了這些年,貴人們看得不多,賤人們卻也見了不少,她知道那不是個好相與的。
如果她像常聖黛那樣,她或許還會結交,畢竟蘇千城是個很聰明的人,這種聰明讓她不會輕易像南芝菁那樣去做蠢事,而且從所有人都覺得蘇千城很好看來,就不是簡單的人物。
尤其是這麼個人物還牽扯上了琴笙,還有當年的南亭羽。
這讓她對蘇千城無法放下戒心。
“我雖不知她到底賣這些好,想做什麼,也許什麼不想做,也許另有謀算,但是如果我沒有猜錯,她應該在律方那邊留了書給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跟着我們來了,真讓她出了點什麼事兒,蘇家那邊……。”
楚瑜頓了頓,沒有說下去。
她雖然沒有興趣玩兒什麼認親大戲,但是若是這人沒什麼緣由地死在她的手上,那老太太怕是經不起這種打擊,鬧騰起來,真把什麼身世的事兒翻出來,那上京就炸鍋了。
楚瑜嘆氣,她就算不顧及那蘇家那老太太,後頭還有個廉老頭兒,這老頭兒要知道了他心疼了許久的義女是頂綠帽子,估計不定怎麼傷心吶。
琴笙明顯也想到這一處,看着遠處雪山的妙目微微眯起,掩去他眼底陰沉的波瀾。
有些事兒,果然她猜測到了。
只是心照不宣罷了。
所以說……
什麼親人,果然是討厭的東西。
魚兒,還是無牽無掛,只屬於他一人養着的。
琴笙垂下眼,面容溫淡。
只是沒人看見他眼底的一絲陰翳的帶着煩躁殺意的寒光。
楚瑜只覺得他身上氣息不對,微微蹙眉,隨後又上前試探着拉他的手,輕聲道:“琴笙,她應該知道一條我們都不知道的路,不若看看她到底想要做什麼?”
蘇和陸錦年確實從某種方面非常像,只是一個打耿直如烈火的牌子,一個卻戴着人畜無害誠懇的面具,心中謀算卻比誰都深。
琴笙這一次沒有甩開她的手,轉眼看她的時候,身上那種讓楚瑜覺得不太對勁的氣息也消失了,只是依然冷冷地睨着她:“你方纔叫她千城,什麼時候這般親熱起來?”
楚瑜:“……。”
她就不該和個神經病說道理。
要麼睡服他,要麼揍服了他。
……
楚瑜正考慮着她是打不過他的,還是……睡吧。
正琢磨着要不要學學上輩子裡那話本里的霸道總到把磨人的小妖精給按山壁上,吻得他別發神經。
卻忽然聽得一邊的火曜一臉陰沉地上來:“主上,這地方塌方是人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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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還是很多人猜中的,今天一會打賞完畢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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