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楚瑜和封逸兩人互看一眼,都在對方眼底看到了詫異之光。
“且細細說來聽。”楚瑜道。
唐林嘆了一聲,抹了把臉,疲倦地道:“大人,能給我一盆水洗洗臉麼,和小蒙輾轉反側了一晚上,着實難受。”
那年輕的唐門弟子便喚作唐蒙,他遲疑了一會則也要求也洗個臉。
楚瑜示意下,曜司的人便立刻給他們分別端來洗臉水,不一會他們各自洗臉完畢,彷彿都精神了點。
唐林想了想,沉聲道:“其實我們知道琴家來人是爲了尋解藥,我們也聽到了傳聞裡說廉親王是中了我唐門之毒,但我們一直以爲朝廷應該知道親王殿下中毒的時候,正是我唐家堡被滅門之日,應該會明白我唐門是無辜的……。”
楚瑜卻挑了挑眉,打斷了他的話:“沒有什麼以爲不以爲的,現在朝廷雖然知道你唐門被滅,但死無對證,殿下中的也確實是你唐門獨有的劇毒,能動用此物之人難道不是你唐門中人麼,即使……。”
楚瑜頓了頓,冷冷地道:“即使他是叛徒,也是你們掌門馭下不嚴,難查奸細,這筆賬還得算你們頭上,所以你們只有戴罪立功,方能爲先人洗冤。”
唐林和唐蒙二人聽完之後臉色一白,互看一眼,露出一個無奈的苦笑來。
唐林嘆了一口氣:“大人說的是,是在下糊塗了,想得太簡單。”
說罷,他便開始細細談起嫁衣女鬼之事。
“說起來,當初我們潛回本門調查滅門真相時,於半夜遇見那紅衣女鬼時,也是嚇得幾不能言,並不曾懷疑過那女鬼有問題,只因爲……
。”唐林頓了頓,露出個古怪的表情,有些遲疑。
楚瑜見他心神不定的樣子,便追問道:“到底所爲何事?”
唐蒙卻已經忍不住道:“那女鬼剩下半張完好臉的模樣正是我們的師姐,唐家大小姐唐飛燕!”
“……!”楚瑜和封逸瞬間震了震,再次互看一眼,忍不住起了一身白毛汗。
冤魂不散?
但是片刻之後,封逸挑了挑眉,輕嗤了一聲:“這是新嫁娘冤死火場,毀容毀身,所以徘徊不去的戲碼?”
唐林微微紅了眼了,一臉複雜地道:“正是因爲那女鬼模樣是大小姐的樣子,所以我們有一段時日不敢再有冒犯。”
“那爲何後來你們又去了唐家堡呢?”楚瑜問。
唐林遲疑了片刻,忽然看向楚瑜,沉聲正色道:“大人,若是我們說出最後的實情,您可願爲我唐門正名,讓我滿門師宗得以安葬?”
楚瑜大眼兒一轉,乾脆地從自己懷裡掏出一塊令牌拍在桌面上:“以我雲州捕頭的名義作保。”
那塊黒木描金令牌,下繪饕餮紋,上描一個大寫的“捕”字,正是楚瑜當雲州捕快時所佩戴,倒是一時間很可以糊弄人。
當初她也用這令牌忽悠過唐林二人。
唐林看着面前的令牌,隨後一抱拳,就要對楚瑜下跪:“那就多謝大人了。”
楚瑜趕緊伸手扶住他:“你先說,若事情屬實,我自會向朝廷稟明真相。”
她也不算騙人,總歸能治好了廉親王,唐門的冤屈也還是能得昭雪的。
廉親王那樣的老好人,素來是個軟心腸。
唐林坐了起來,看了眼唐蒙,見那年輕人一臉緊張不安,欲言又止的模樣,便擡手按住他的胳膊:“如今顧不得許多了,祖師爺若怪罪,待我們爲師門昭雪之後,我再在祖師靈前謝罪。”
“師兄!”唐蒙想要說什麼,卻還是咬了咬脣,下定了決心:“我和你一起給祖師謝罪去!”
唐林苦笑了下,隨後轉過身看向楚瑜沉聲道:“我唐門行事不拘正邪,一貫以本心行事,遊離於黑白兩道之外,能屹立武林這麼多年而不倒,除了我們門規森嚴,有縱橫天下的毒術和機關之外,更因爲祖師爺早年在唐家堡底下建了隱秘的地宮。”
楚瑜明媚的烏瞳底閃過一絲異色,果然說到重點了。
她做出一副驚訝的模樣:“哦,竟然還有地宮?”
唐林又道:“沒錯,這地宮原是用來埋葬唐家堡過世的唐門前輩們,尤其是歷代掌門和護法、長老們,裡面機關重重,也是第一代開山老門主爲了我們唐家堡的後人留下的一條護身後路,唯有門主可以開啓。”
楚瑜聽得唐林的話,果然一如白白之前所言,心中瞭然。
她點點頭道:“這位老祖宗倒確實很有遠見,唐門所依仗的毒術立身,確實有些傷陰德,若是掌控這些毒術機關之人心懷不正,便是流毒天下的大禍,也會爲唐門帶來面門之災。”
唐林沉默了一會,道:“我們懷疑也許還有性存者在地宮裡活着,所以一直在尋找進入地宮的開啓方法,如果能開啓地宮,裡面還存有歷代唐門獨家劇毒和解藥。”
楚瑜心中梭然一動,大眼銳利地看着唐林:“你說的可是真話,若是沒有解藥,找出兇手,也不能免除你唐門之罪
!”
唐林苦笑:“我又何必欺瞞您,我們想爲唐門洗刷冤屈,唐家堡如今付之一炬,引魂的解藥早就沒了,正如您說的如果我們找出兇手,卻沒有解藥,唐門也不能免罪,不是麼?”
封逸一直在不動聲色地觀察年紀輕,又更沉不住氣的唐蒙,他見唐蒙並無異樣,只是一副沮喪的模樣,便對楚瑜點了點頭。
楚瑜挑了挑秀眉,隨後對着唐林點點頭:“好,我信你,但你們尋找地宮開啓的門路又和那紅衣女鬼有什麼關係?”
唐蒙忍不住怒道:“每一次我們去尋找地宮入口時,那女鬼都會出現,一開始我們尚且給她燒紙錢和香燭,只以爲是師姐心有不甘,冤魂不散,但後來我們發現那東西竟阻撓和攻擊我們,好幾次我們都是死裡逃生!”
楚瑜聞言,莫名地覺得有些滑稽,挑眉道:“那女鬼攻擊你們,冤魂索命,你們不害怕麼?”
唐蒙冷笑,義憤填膺的模樣:“沒錯,一開始是很怕,但是……。”
“但後來細想,我們是要爲親人們復仇昭雪,若真是大小姐,她怎麼可能攻擊我們,阻止我們,我唐門機巧之術名聞天下,我們便開始懷疑這是兇徒故佈疑陣,阻止我們救人,只可恨我沒發現其中機關,否則一定抓住那女鬼碎屍萬段!”唐林冷聲道,一拳頭憤怒地敲在桌面上。
楚瑜看了看封逸,見他對自己點點頭,向門外而去,她便對看守唐林的人低聲吩咐了幾句,起身跟着封逸一同出了門。
“逸哥兒,你覺得他們的話可信幾分?”出了門,楚瑜看着封逸問。
封逸俊秀斯文的俊顏上閃過若有所思之色:“可信七分,他們應該是打算利用我們這‘朝廷’勢力找出兇手和救出地宮中的倖存者。”
楚瑜頷首:“我與你的意見相同,一會我會找人將口供呈送給金大姑姑,由她決斷。”
封逸眼裡閃過微光:“大小姐,你是打算去尋那紅衣女鬼麼?”
楚瑜笑了笑,抱胸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羣:“沒錯,既然裝神弄鬼,必有所圖,我看那女鬼十有如唐林他們猜測的那樣是兇手那邊的人,纔會那麼瞭解唐家堡的地形,讓咱們抓都抓不住。”
古人能工巧匠令人敬佩,何況唐家堡裡出來的人,折騰一點障眼法機關應該並不難。
但能讓一個唐門的舵主都沒法子的‘女鬼’。
其中機關必有蹊蹺,一定是唐門之中身份極高之人才能有這種本事。
最好的方法就是來個《搜神記》裡那般“捉鬼”,抓到了,這眼前迷霧重重,至少能去了一半。
“大小姐心思玲瓏機敏,倒是頗有在下之風。”封逸聽完楚瑜的話,微笑頷首。
楚瑜:“什麼……你這是在誇我,還是誇你自己?”
她是第一次聽見有當屬下的人這麼自誇的。
封逸挑眉,理所當然的模樣:“有何區別麼?”
楚瑜哭笑不得,只大眼彎彎,點頭:“嗯,沒區別。”
她已經習慣了身邊的怪胎多。
封逸點點頭:“既然大小姐已經有所決斷,便該準備起來了,機關之術,我聽大小姐所言,三爺應該不弱,既然宮少宸已經送來了地宮地圖,咱們又有唐門弟子領路,只需要跟着唐林他們繼續去開啓地宮,一定能引來那紅衣女鬼,若引誘不來,也無所謂,只需要破了地宮,也是大有進展
。”
總之他們如今也是進可攻,退可守。
楚瑜聞言,也點點頭,但隨後神色有點明暗不定……
這一路旅程,只怕有點麻煩。
她剛和白白大吵一架,他本就是個嬌氣的性子,沒事兒還能作一回,這有事兒,他得作死了。
再加上個宮少宸也不是個能消停的麻煩東西……
楚瑜開始頭疼了,忍不住揉太陽穴:“行,我明白了。”
她還是直接去找金大姑姑吧。
封逸看着她一臉沮喪,神色微動,隨後淡淡地道:“大小姐,需知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勞其筋骨,不必太過爲難,船到橋頭自然直。”
楚瑜聞言,看着封逸無奈地一笑,朝天翻了個大白眼兒:“也是,愁來愁去,活還得幹,日子還得過!”
着急個啥呢?
順其自然唄。
她原本就是個活潑又不愛把事兒老塞心裡,心很大的人,這麼一想,不管是不是鴕鳥心態,總歸也氣兒順了不少。
………
三日後,夕陽微斜之時
前往唐家堡的路上,幾百騎人馬轟騰而來。
飛揚的塵煙雖不說遮天蔽日,卻也撲了路兩邊的草木滿是灰塵,更驚飛了無數鳥兒。
這一大隊人馬裡,混着各色人等,除卻一般提着武器的武林人士,連着和尚、道士、乞丐等人物夾雜其間。
看着像是某種遷徙的動物一般,簡直……不倫不類。
但是若細看,便能發現這全部都是唐鎮上的武林人士。
而最整齊的是爲首的幾十騎,清一色青色勁裝面無表情的青年,一身冷峻鐵血的氣息,讓人不敢靠近,精氣神兒與後面的全不相似,一看除了訓練有素,皆是手上沾過血的。
“嘶!”金曜一揚鞭子,冷聲道:“到了,下馬!”
青衣人們皆齊齊拉住馬繮,衆人從馬上跳了下來。
被他們護在中間戴着兜帽面紗的白衣人也落了地,隨後冷冷地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後容貌俏麗的黑衣少女,便徑自轉過臉去不看她。
楚瑜暗自嘆了一口氣兒,也準備從自己的馬上跳下來,卻不想一隻修長的手忽然伸到她面前。
“小女郎,小心些。”宮少宸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她的面前,正丹鳳眼含笑地看着她。
楚瑜垂眸一看,卻只客氣地道:“多謝宮少了,我能自己下馬。”
說着,她利落地一翻身,徑自從馬上躍下。
霍三娘也攔在了宮少宸面前,娃娃臉上帶了笑:“宮少還是自重,既然佳人無意,你又何必糾纏呢?”
宮少宸眯起眼睨着霍三娘,莫測地一笑:“霍三娘,是麼?”
霍三娘挑眉:“怎麼着,宮少打算和我打一架?”
宮少宸似笑非笑地道:“不,本公子不打女人
。”
說着,他徑自轉身離開。
霍三娘愣了愣,沒好氣地對他背後翻個大白眼:“什麼玩意兒,你還打不過我呢。”
隨後,她轉臉看向不遠處,正見着女扮男裝的霍二孃擁着打扮成水曜模樣的“楚瑜”,兩人不知在那裡竊竊私語什麼,水曜一臉羞惱的樣子要推開女扮男裝的霍二孃,卻被她抓住了手腕,在臉上親了一記。
惱得他恨恨地瞪霍二孃,霍二孃卻渾不在意。
引得周圍的武林中人大笑和起鬨起來。
“哎呀,楚家女郎害羞了。”
“害羞個什麼,這位霍家郎君可是贏了比武招親的!”
“就是,霍家郎君可是好人,竟願意與我等共享寶藏,楚家女郎你嫁了這般大氣的郎君,可是大福氣。”
楚瑜在一邊看着水曜和霍三娘,忍不住有點想笑。
沒錯,她讓霍二孃女扮男裝去贏了最後的比武招親,把水曜這‘新娘子’給硬是贏了回來。
再同時將唐門地宮的消息給傳得全民皆知,霍二孃便以勢單力薄無法進入唐門地宮爲理由,道是願意奉出自己手上的藏海圖與衆人共享,但條件是大夥齊心協力打開唐門地宮,找出唐門地宮裡的藏海圖和廉親王身上所中之毒的解藥。
“你真覺得這羣廢物有用麼?”火曜也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站在楚瑜身邊挑眉問。
楚瑜笑了笑,靈動的眼裡黠光閃動:“他們站在這裡就是有用,你沒瞅着整個唐家堡斷壁殘垣的陰森之氣都去了麼?”
火曜看着那吵吵鬧鬧的人羣,整的跟個菜市一樣,忍不住低笑:“這倒也是,真有鬼也都給嚇走了。”
“那女鬼若是有能耐就再來,若是沒有能耐,這些人都能牽制住那些唐門逆賊,咱們開地宮也方便了不是?”楚瑜輕笑。
火曜挑眉:“你的鬼主意多,我是知道的,就是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花點心思把主上那邊給哄哄好了?”
楚瑜望天:“……這個比較困難,我再想想。”
火曜冷笑:“好,你再想想,只是想明白早點,別連累着我們跟着你一塊倒黴。”
主上現在脾氣不好,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其他人也沒啥好果子吃。
楚瑜看了眼站在不遠處的琴笙,嘆了一口氣,想了想,還是慢吞吞地走到他身邊道:“白白,咱們現在開始罷,是走機關正路進去,還是走那被破壞的牆壁那裡進去?”
琴笙冷淡地道:“你不是很有主意麼,你自己決定就好了,小姑姑。”
楚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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