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黯沉,五月的風有些冰涼。
“人呢,就這麼跑了!”一聲怒吼伴隨着瓦罐碎裂的聲音在圓帳裡響起,刺耳非常。
一羣將領們全都垂首低頭,沒有人敢說話。
隼摩爾臉色鐵青,憤怒地握着鞭子瞪着面前的衆人:“不過是聲東擊西之計,你們竟……竟……讓到嘴的鴨子都飛了,廢物,廢物,都是廢物!”
“殿下……這……漢人太狡猾奸詐了,他們兩邊同時動作,虛晃一槍,分散了我們的兵力,又有傳言說殿下您已死……。”一名將領忍不住低聲道。
“啪!”他話音未落,就被迎面甩了一記鞭子,痛得他哀鳴出聲:“啊——!”
“蠢物,虛晃一槍,你總得抓到一個罷,你他孃的一個都沒有抓到,小唐闖出去也就罷了,現在連秋……琴笙的下落也不明,小唐想也知道必定是前往律方,那麼,琴笙又能去哪裡,你們竟然抓不到他!”隼摩爾氣得胸口起伏不定,握住手裡的劍幾乎恨不能將面前這羣人剁碎成肉醬。
現在看來,他沒有立刻將琴笙就是秋子非的真實身份暴露出來的決定果然是對的,若是當初他直接將琴笙就是當年的天鷹大營的主將秋子非的事實曝出來,此刻不要說挾斬殺魔神之鞭的主將,戰鬼秋子非爲父報仇的威名登上可汗大位。
他十萬大軍都沒有拿下區區百餘人的事情,簡直要成爲他此生最大的恥辱,被各大部落的首領們嘲笑攻擊!
隼摩爾越想越憤怒,擡腳踹在那將領身上,手裡的鞭子劈頭蓋臉地抽下去,直抽打得那人哀嚎不止。
“啊啊啊——!”
“殿下、殿下,冷靜下來,咱們現在需要的是趕緊佈置下面的任務!”達利漢衝過來一把抱住隼摩爾,同時示意其他人立刻出去。
隼摩爾掙扎了幾下,卻最終還是忍耐着讓自己底下人將方纔那被抽得起不了身的將領拖了報出去。
等着圓帳裡只剩下達利漢幾個親信了的時候,隼摩爾才閉了眼,忍耐着道:“行了,放開本王!”
達利漢這才小心地放開了隼摩爾,隨後單膝在他面前跪下:“殿下,屬下方纔冒犯您了,只是這一次,您調兵遣將的動作太大,這些將領們都來自各大部族,他們一定會追問您爲什麼要這般調兵圍剿琴三爺的,所以屬下斗膽認爲此時不是追究到底該懲罰誰的時候,而是要趕緊佈置追捕之事。”
說白了就是這些將領不少都來自各大部族,如果不能儘快解釋到底爲什麼要費那麼大的氣力去殺琴笙這行人,抓不到琴笙等人交代,必定會引起各大部族之人的反感。
若是在平時,這些部族的人自然不能也不敢說什麼,但是如今情形不同……
現在隼欽寧活着也廢了,但是他身爲右賢王留下的大批勢力已經被旭旭大公主以他未婚妻的名義接收,原本他們都因爲除掉了隼欽寧,自家殿下繼承可汗之位會容易許多,幾乎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卻不想那女子是個利落果決之人,之前雖然勢弱,但這次她意外地壯大了自己的實力,他們不得不防。
隼摩爾聞言,咬了牙,太陽穴鼓起青筋來,最後還是深吸了一口氣,冷靜了下來:“小唐那邊路上的追兵可有消息?”
原本他們篤定琴笙是趁亂豁出去將楚瑜送出包圍圈,所以他也將兵力還是集中在了琴笙這邊,卻沒有想到在楚瑜衝出包圍圈之後,他們見琴笙這邊的人馬損失不輕,以爲就能將對方一網打盡。
但是,琴笙等人卻忽然選擇了投水!
如今他們不得不將大批兵力撒在日湖邊日夜搜索,分出來追捕楚瑜的兵力都少了。
現在冷靜下來,隼摩爾就覺出點不對勁來——
楚瑜若是奔回律方,尋求救兵,他這頭就棘手了。
雖然如今赫金人和大元已經算是簽訂了合約,對方不可能爲了琴笙這樣一個沒有任何功名的‘籍籍無名’之輩而派出大軍,但是照着那個老皇帝對秋子非這個侄兒的寵信程度,私下一定會有動作,尤其是琴笙的那個神秘的曜司,一旦得到消息,只怕會潛入赫金尋找他們的主人,還有那個讓他們損失慘重的唐門。
若是琴笙死了,承受對方的報復,他倒是不懼,畢竟登上大汗之位,總要付出代價。
但若琴笙未死,讓他聯繫上他的人馬,照着這個危險男人反手雲雨策動陰謀的能耐……
隼摩爾心中浮起陰翳來。
隨後,他扯了扯脣角,銀眸裡閃過幽暗的光,隨後看向一邊的達利漢:“你,立刻給我準備筆墨,本王要修書一封送到珍瓏夫人的手上。”
達利漢聞言,眸光一閃,隨後露出個會意的笑來:“以珍瓏夫人的手段一定能處理掉小唐的人馬,屬下一直都覺得她比小唐更適合王。”
隼摩爾冷笑了起來,手裡把玩着那鞭子,意味深長地道:“蘇千城這個女人確實是個尤物,早些年她與本王那一場巫山雲雨,本王都還記憶猶新,只是……這個女人太會做戲,當年也算是你情我願,她也很享受自己裙下之臣爲自己所用,卻還要做出一副高貴清純,立着貞潔牌坊只爲增加政治籌碼和自擡身價,這些天本王才發現,一個人騙別人很簡單,她卻是那種能連她自己都騙的蛇蠍美人,本王可消受不起這樣可怕的王妃。”
達利漢一愣,隨後蹙眉:“中原人的心機實在深沉,既然如此,王……。”
“相互利用罷了,求娶的話不必再提,但如果不是蘇千城送來的情報,本王也不會那麼快知道琴笙的身份,將計就計。”隼摩爾輕嗤了一聲,銀色的眸子閃過陰翳譏誚的光。
也只有隼欽寧那見色起意的蠢貨,纔會將一手好牌打到今日的悲慘地步,更是證明了只有他才合適成爲赫金人的可汗,帶着赫金人走向復興!
這條路上,他遇神殺神!
隼摩爾眼裡閃過野心勃勃的寒光。
“盡一切力量截殺楚瑜和搜尋琴笙,見二人者,格殺勿論!”
“是!”達利漢立刻恭敬地頷首。
……
中原
同樣的一片夜色下,一行馬車正在山間停下來歇息。
“奶奶,你可千萬小心,這一路上日夜兼程實在太辛苦了,您的身子怎麼能受得住,您早些天還瞞着我自己跑出來,如不是孫女兒發現不對追出來,您病成這樣,出了什麼事兒,豈不是要我難受死?”溫柔沉穩的女子聲音在夜色裡聽起來異常的柔和。
“咳咳。”蘇老夫人低低地咳着 ,擡手擱在身邊的女子手腕上,一臉疼愛地道:“千城,是奶奶累得你跟着一路辛苦了。”
“奶奶說的是什麼話,千城心裡你是最重要的,既然奶奶一定要去律方,千城怎麼能讓你自己來呢。”美麗的女子擡手扶住身邊的老太太,小心地用帕子替她擦了擦脣角,餵了老夫人喝了水,又將她攙扶上了馬車。
“奶奶,好好休息,快的話,後日就能到律方了,這裡路不好走,孫女兒讓他們走慢些。”蘇千城伺候着蘇老夫人躺了下來,又替她掩好被角。
說罷,她轉身就要下馬車,卻不想一下子就被一隻蒼老的手抓住了手腕。
“千城,你就不問奶奶爲什麼一定要日夜兼程趕去律方麼?”蘇老夫人看着面前的美麗女子,眼裡閃過一絲複雜和愧疚。
蘇千城沉默了一會,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笑得有些黯然:“只要奶奶高興就好了,奶奶什麼時候想告訴千城,千城就什麼時候聽。”
蘇老夫人看着她姣美的臉,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你是個好孩子,不管什麼時候,你都是奶奶最喜歡的孫女兒。”
蘇千城頓了頓,擡起眼看向蘇老夫人,微笑:“嗯。”
……
蘇千城下了老夫人馬車,忽然聽得夜空裡傳來一聲奇異的鳥鳴。
她微微挑眉,轉身回到了自己的車廂,不過片刻一隻夜隼掠過天空,最終停在了她車廂上。
繡心左右看看,見無人注意便把那夜隼抱進了車廂,隨後將那夜隼身上的小竹筒,遞給了蘇千城,低聲道:“赫金人的消息。”
蘇千城正攤開一卷史書,聞言淡淡地問:“是隼欽寧還是隼摩爾?”
繡心看了眼那竹筒上的標示,道:“是南王。”
蘇千城聞言,將手上的書往一邊擱了下,慢條斯理地接過那小小的竹筒:“看來隼欽寧到底還是徹底廢了,這倒也是意料之中,那一個見色心喜的,就不是一個能成大事的。”
“小姐英明,早有幾手準備。”繡心恭敬地道。
蘇千城比了比一邊的書,微微一笑:“史書有記,前朝真武大帝的元后西涼茉和我大元開國女帝秋葉白都曾說過同一句話——不能將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裡,我自幼熟讀她們的傳記,又怎麼可能只將寶押在一個人身上。”
繡心一邊小心地替她打扇,一邊低聲道:“小姐此生成就必定不輸那兩位傳奇人物。”
蘇千城輕笑,不言,只靜靜地看完那信箋,隨後微微眯了眯眼,最終還是嘆了一口氣:“男人,都是廢物,十萬大軍都殺不了一個秋子非和楚瑜。”
繡心感覺到她身上的寒意,不禁瑟縮了下身子。
她頓了頓,閉上眼:“我原想着我那老祖母能有個善終,看來是不能夠了,也罷,我做孫女兒的親自送她老人家仙遊,也算對的起她養育我一場的大恩了。”
說罷,她擡手優雅地拭去眼角的淚,有些悲傷:“世事弄人,爲什麼都要逼我呢?”
繡心只感覺背脊上慢慢浸出一層冷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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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加了一段,嗯嘛,小魚和三小姐都沒正式出來,明兒雙更給大家~抱抱。
對了,羣裡的驗證要開始了喲~晚點菊花也會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