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卓晏北第一次看見蘇好在他面前受這麼重的傷,完全無法想像以她現在這麼吃力連走路都緩慢的像蝸速一樣的身體剛剛是怎樣以着連他都沒反映過來的速度撲到了他的身上將他按向牆壁。
“蘇蘇!”卓晏北牢牢將她扶住,慢慢的俯下身免得她背手的傷口撕扯到更加嚴重,沒有時間去撕心裂肺,只能吞下所有的震驚和心痛按住她背後的傷:“堅持住,我們馬上離開這裡!”
話落,他將她已經被微微傾斜放平的身子攔腰抱起,快步向洞口外衝了出去。
看着屏幕中發生的一切,丹尼斯.赫忽然用力的捏住手中的酒杯,思索了許久,募地轉眼看向站在屋中神色各異的長老。
“洞口的殺手是你們派去的?”他眯起湛藍的雙眼,高杯杯瞬間在手中被捏碎。
長老們都不發話,只是沉默的互相看了看,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卻顯然,他們在發現他有意要放走moken和suela的時候,就已經迅速做出了決斷。
哪怕丹尼斯家族真的就此被清繳被徹底的毀滅,那兩個罪魁禍首也不可以活着離開這裡。
……
蘇好只覺得喉嚨中充血,像是有血從她的內臟裡向着身體的四肢百駭滲透,她嚥了一下,卻還是有血被她咳了出來,鮮血在她的下巴上流下大片的血跡,她戴着夜視鏡,看着卓晏北抱着她在黑暗的叢林中快速尋找着出路時的樣子,他雖然沒有多說什麼,可她感覺到他在抱着自己時手臂上那些緊繃起來的肌肉和將她狠狠抱在懷裡的力度。
再看見他下巴和頸間因爲隱忍着即將爆發的憤怒和擔憂而清晰可見的青筋,她咧嘴笑了笑,將頭貼在他的胸口,閉着眼睛用盡全力輕聲說:“晏北……謝謝你安全回到我面前……謝謝你沒有受傷……”
卓晏北不看她,從她這個角度,只能看見他下巴邊爆出的青筋,她不禁繼續笑着說:“以前你總是說……蘇蘇……別怕……”她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消耗到了什麼程度,她知道自己這一個月以來的遍體鱗傷他還未曾知曉,如果他知道了,剛剛也就不會那麼淡定。
她緩緩擡起已經沾了血的手,輕輕的撫上他僵硬的臉頰,感覺到他在黑暗的叢林中如獵豹一樣的奔跑,這是她熟悉的卓晏北,五年前的卓晏北,不是那麼的西裝革履,不是那麼的冷漠和高高在上,他曾經對她溫柔和煦,只對她一個人好,他是fbi的精英,是犯罪心裡學客坐教授,他的身手很好,他的槍法精準,他的一切一切的好,終於又重現在她的面前。
這就是她曾經愛過的卓晏北,果斷堅韌,英勇勃發,更又帥到人神共憤。
她的手在臉上來回的輕輕摸着:“晏北……不要怕啊……”
她像是終於找到了機會去報復他以前每一次爲了她而受傷時她的那些心痛似的,咧嘴笑的歡快,彷彿發生了什麼很開心的事情一樣:“你知不知道……我被丹尼斯帶走的那天……看見韓羽菱在你的懷裡倒下去的時候,我差一點就崩潰了……”
她一邊笑,卻是含着眼淚:“我欠了你太多,所以我想……爲什麼是她而不是我……”
“原來老天爺是公平的……原來他的安排是這樣……”她微笑着將蒼白的臉在他胸前輕輕的蹭了蹭:“晏北……你的身上好溫暖……”
“閉嘴!”忽然,始終不發一言的男人驟然爆怒了一般的低頭吼了她一句。
這是蘇好第一次看見他這樣的表情這樣的怒吼,她怔了一下,不再說話,只是乖乖的靠在他懷裡,閉上了眼睛。
然而卓晏北卻是忽然冷聲命令:“蘇好!不許睡!”
蘇好皺了皺眉,微微睜開眼睛,身體已經痛到麻木,身上傳來的隱約顫抖不知道是因爲毒癮還是因爲槍上太痛,她微微張口,輕聲說:“我不睡,這四周好黑,我只是想閉一會兒眼睛……”
“不許閉眼!睜開!看着我!”他再次命令,甚至毫不憐惜的將摟在她身上的手用力掐在她已經瘦的可憐的皮肉上。
蘇好吃痛,有些埋怨的斜了他一眼:“你別掐我……”
“不許睡!”
他的聲音冷的像是寒冰一樣,平時溫暖的彈性特別好讓她覺得特別喜歡靠着的身體這會兒硬的要命,她沒哼聲,老實的
不動:“好……”
卓晏北的腳程加快,蘇好知道他在黑暗中有極敏銳的分辨方向的能力,也不知道他爲什麼篤定這裡一定有通向外面的路,但是被他這樣抱着,她很安心,無論前方是險境還是康莊大路,她都無怨無悔。
可她實在是困的不行,她皺眉:“你陪我說說話,不然我睜不開眼了。”
“好。”奔跑間的呼吸,粗重急促,卻又格外堅定。
“我穿婚紗的樣子好看嗎?”蘇好笑着問。
“不好看。”
“……”她嘴角一抽:“這種時候你還吃醋啊?別管是誰設計的婚紗,我又沒真的嫁給他,所以這只是一件婚紗而己啊……”
“不行,回頭換一件!”
“換一件?”蘇好先是覺得好笑,再又彷彿懂了什麼,頓時心滿意足的靠在他溫暖的懷裡,扯起脣來笑:“你現在不止是fbi的moken大神,你還是跨國集團的總裁呢,就一件哪夠啊,總也要像那些明星一樣,走過場似的,上百萬的婚紗在同一天換個五七八件的……”
“好!”
蘇好噗嗤的樂了:“果然是土豪……卓晏北,我究竟要修行度善幾千幾萬次,才能在這一世遇見這麼好的你,所以我纔會折壽……”
“你給我閉嘴!”卓晏北忽然又掐了她一下。
蘇好吃痛的皺眉,有些委屈:“閉嘴就會困啊,說話你還煩,要不你把我扔在這裡自生自滅好了,我還有那麼多的話想對你說,再不說的話,我怕來不……”
低弱的話音嘎然而止,卓晏北忽然俯下頭將她虛弱的身子提起,用力吻住她說個不停的嘴,在蘇好微笑着閉上眼睛時,他在她脣上咬了一口,蘇好皺眉,卻無力再睜開眼,只是滿足的微笑:“我跟你說一件這陣子我一直在想的事情,關於的父母,我的印象很模糊,可能是因爲後來的經歷轉折太大,導致我對小時候的記憶記的不太清了……”
“我是在三歲或是四歲的時候,似乎是和我的爸爸媽媽在一艘巨大的輪船上,有一個小哥哥因爲得到了幾根不同口味的棒棒糖,但是他不喜歡吃,又礙於大人的面子而走到外面打算扔到海里時,我忽然衝出去抱住他的胳膊,把那些棒棒糖從他的手裡搶救了回來,然後他就將那些棒棒糖送給了我,他還嘲笑我,說我吃這麼多的糖以後長大的話一定會掉光了牙……”
她看不見卓晏北忽然低下頭看向她的視線裡攙雜了多少驚異,她只是閉着眼睛像是在回憶似的喃喃:“後來……後來我就掉到海里去了……海水好冷……”
蘇好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幾乎聽不清,卓晏北看見叢林外的陽光,疾步向外衝去。
“冷……”蘇好的意識逐漸混沌:“晏北……好冷……冷……”
卓晏北雙目猩紅,記憶深處有一個名字在重重的敲打着他的思維神經。
耳邊彷彿充斥着許多許多年前甲板上的海浪聲。
“慕會長,這是你的女兒?長的好可愛,叫什麼名字啊?今年多大了?”
“哈哈,我們家這小淘氣今天正好過四歲的生日,她叫慕然,然然,快跟卓伯父和伯母問好!”
“哎呀這孩子多乖啊,你們還說她淘氣?哎?晏北呢?晏北快過來……”
……
在一步跨出叢林的剎那,刺目的陽光透過不再密集的樹林照射在兩人身上,蘇好面上沒有半點血色,在他懷裡輕聲囈語着:“冷……”
卓晏北低頭看見她身上的婚紗已經被染紅了大片,轉頭尋找同行的fbi成員的方向,迅速向着前方已經不再險峻的山路疾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