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好立時不受控制的向後踉蹌了一下。
小時候那噩夢一樣的冰涼的海水就像是魘一樣的充滿了她的整個童年,以致於她到現在最害怕的東西就是水。
她不會游泳,所以那一次越秀山下逃亡時,她在水裡半點都不能動,完全是被卓晏北抱着在水中游動齪。
她盯着小慕眼中那涼涼的笑意,彷彿是懂了什麼,又彷彿是沒懂件。
“你該不會就是那個孩子吧”小慕冷笑着:“如果真的是的話,那這世界還真的是太小了。”
蘇好沉默了一會兒,首先她不能確定這個小慕的話是真是假,雖然有一些巧合真的是太巧,雖然她記不太清楚自己進孤兒院之前的事情,她只記得那片冰冷的海水。
蘇好端正了神色:“小慕,這世上有太多的巧合,在沒有見到本人和看見證據之前,都不能妄下定論。”
小慕卻是涼涼的看着她:“你比我大幾歲三歲還是四歲”
“”
“你是不是還沒過二十七歲的生日你的生日是哪天是不是十一月的”
“”蘇好盯着忽然間眼神發涼,語氣更是開始變的咄咄逼人的小慕:“小慕,你”
“回答我”小慕忽然站起身,走向蘇好:“你是不是十一月的生日”
蘇好皺眉。
她不記得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孤兒院的院長說她是十二月被送到了那裡,所以將她進入孤兒院的那一天當做她的生日,她新生的日子。
但如果她的父母是在她四歲生日的時候帶她去美國遊玩,結果她掉進海里,後來被人救起來送進醫院,經過一番救治和一系列查找父母未果後,因爲她說的是中文,所以被送進了華盛頓的一家華人福利院,一個月的時間倒也的確是差不多。
“我是孤兒,從小就在孤兒院長大,怎麼會知道自己的生日究竟在哪天”蘇好沒有正面加答,只淡淡的輕聲說道。
小慕頓時就笑了:“蘇警官,你現在是不是更好奇我的父母是誰更想見到他們”
彷彿看出小慕眼中的那絲冰涼與痛恨,蘇好只是淡淡的看着她:“人生在世,我已經習慣了很多東西不去強求,如果有緣分,我早晚有一天都能找到我的父母,如果註定無緣,我不會去刻意尋找。”
小慕當即挑起眉:“這樣近距離的看,我和你似乎還真的有那麼一點點像。”
蘇好看着眼前眼睛有些發紅的女孩兒:“小慕,你不要激動”
“我沒有激動,倒是你,如果你真的是他們的女兒,竟然沒有被淹死,竟然還活在這個世上你爲什麼還活着你已經把我的人生毀了,我完全被勒令着按照他們爲你安排的人生軌跡去走,可他們對我從來都只有要求,沒有愛,他們愛的只是那個已經死在海里的女兒所以我離開了他們他們找不到我”
“我在路邊快餓死的時候,被幾個小混混帶去了酒吧,看着裡面的燈紅酒綠,我很無知也很害怕,他們讓我去當小姐,說要跟我四六分錢,我不同意,他們就強行要給我灌酒,我瘋了一樣的要逃跑,是阿林救了我,他給了我新的生活,新的生命,即使他做的是殺人販毒的勾當,可他對我是真的好現在連阿林也要死了,我還有什麼活下去的理由離開了阿林,我依然只是那個女孩兒的影子我永遠都做不了我自己”
說着,小慕忽然紅着眼睛瞪着蘇好:“你爲什麼不去死爲什麼還活着”
“小慕你聽我說,現在一切只是你的猜測,我不一定就是你說的那個”
蘇好的話還沒說完,小慕便陡然伸出雙手用力掐住蘇好的脖子,蘇好臉色一變,擡起手便將小慕那因爲多日不肯吃東西而根本沒有多少力氣的手拽開,狠狠的將她甩了開。
小慕哭着踉蹌着坐到了病牀上,擡起眼看向蘇好眼中的冷意:“你剛剛的眼神我看得出來,在我說到墜海的時候,你的眼神太明顯了你騙不了我你一定記得那些你一定就是她”
蘇好看着眼前這始終情緒都走在極端的姑娘:“無論你說的是真還是假,又無論我和你究竟有沒有這一層關係,小慕,如果你的思想一直走在這樣極端的角度,如果所有事情都被你想的這樣偏激,那就算你的養父母對你付出再多的愛,對你來說那也一樣是他們將你當成了他們的另一個女兒他們對你的所有好你也一樣會
轉移到其他人身上你只有負面情緒,你只有抱怨和不滿你想沒想過,你纔是最幸運的那一個”
小慕一邊哭一邊笑:“幸運被當成別人的影子這算什麼幸運”
“你在孤兒院住了多久既然你才五六歲就已經被養父母接走,養大,不比在孤兒院整天望着牆外的陽光卻茫然的不知道未來究竟在哪裡要好的多”蘇好對這個小慕幾乎快要失去耐心:“是,我是好奇過你的父母,既然我的好奇會引起你這樣大的不滿,我個人不會逼着你說。但是你記得,你是犯人,我們要的是你的口供,我們要知道的是你的身份背景和家庭狀況,你如果每一件事情都想的這樣偏激,你要是永遠都這麼憤世疾俗,那你這輩子都不會快樂”
“家庭狀況”小慕忽然轉頭,擦去眼淚,冷笑着看向蘇好:“我的家庭狀況就是孤兒我已經離開了我的養父母他們已經有兩年沒有找到我了我就是孤兒我沒有任何家庭背景滿意了嗎”
蘇好看着她,不說話。
小慕卻是低低的笑出了聲來:“蘇警官,別掩飾了,你很想知道我的養父母究竟在哪裡,你很想知道他們究竟是不是你的父母,但我告訴你”她紅着眼睛擡起眼瞪她:“我死都不會說反正我是他們的養女,從我的dna裡你們找不到什麼結果而你的dna嘛這個中國這麼大,你以爲想找到人這麼容易”
“你真的是不可理喻”蘇好忽然覺得和這個丫頭說話很累。
小慕卻是笑了:“生氣了嗎蘇警官,氣大傷身啊”
幾分鐘後。
蘇好走出病房,小言見蘇好眉心微皺,不禁問:“怎麼了蘇姐”
“沒什麼,只是不能理解小慕性格中的偏激。”蘇好輕輕搖頭:“這樣性格的人最可怕,往往什麼事情都會想到最極端的方向去。”
“我都說了,要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去,你非要和她談談,現在也覺得她不可理喻了吧整天尋死覓活的,煩都煩死了,交給精神病院算了。”
蘇好搖頭:“小言,把小慕的資料拿給我。”
“哦,好蘇姐你要她資料幹什麼”
“查一些東西,私人的,你別管。”蘇好說完便徑直走出了病房。
已經是傍晚近六點的時間,太陽已經不再像下午那麼毒,卻依舊熱的人心浮氣燥。
蘇好一個人坐在公交車上,想着小慕說的那些話。
或許人在世上往往會遇到太多的巧合,但是這件事情,卻並不像巧合。
她只對自己進華人福利院之前那些冰涼的海水有些印象,而她和小慕也的確有些相像。
小慕或許是認爲她的養父母不是真的愛她,可偏偏又不希望他們找到他們的親生女兒,這樣的情緒蘇好能明白,但卻不能理解,可她知道,小慕恐怕是真的寧死都不會成全她的養父母。
蘇好之所以並不激動,是因爲她從來沒有考慮過真的要去找自己的父母,忽然間的巧合雖讓她有些驚訝,但還不至於那麼急切的想要尋找那兩個在這二十年裡近乎陌生的人。
可不着急不代表不放在心裡。
他們的女兒,在二十多年前在美國華盛頓的一艘渡輪上因爲貪玩而墜海不知是死是活
小慕的聲音在耳邊迴盪,蘇好轉頭,看向車窗外,在看見那熟悉的大廈的同時,聽見公交車上的報站聲音:卓亞集團站到了,請您前門上車,後門下車,上車請投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