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玄道宮,張御站在殿後廣臺之上,心意一轉,位於元夏空域之內的假身便是直接散去了,並徹底斷絕了與此間之牽連。
而同一時刻,隨着一道道閃爍流光過處,位於天夏各處的所有分身俱是收了回來。隨着諸般陸續氣意歸來,渾身氣意充盈,有絲絲縷縷的氣光在身上涌現而出。
他這時言道:“明周道友。”
明周道人出現在了一旁,執禮道:“廷執有何吩咐?”
張御道:“令諸弟子和值司撤出此間,封禁清玄道宮上下,轉動護持大陣。”
明周道人正容稽首,道:“明周遵令。”
此諭令傳下之後,所有神人值司和在此間修行的弟子都是退了出去。這事是早就有所關照的,所以沒人意外,都是井然有序的撤出,餘下之事,自然會有明周道人負責具體安排。
不多時,整個清玄道宮便是變得空空蕩蕩。
張御一人站於宮中,此刻他的身邊,也就只剩了下白果和妙丹君了。
白果算是他自身一部分。
本來他也是讓妙丹君一起退去,但是這頭小豹貓不願意,也就讓其留着了,若他有所成就,還可以繼續跟隨在身側。
金光一閃,明周道人出現在了他的身後不遠處,恭敬言道:“廷執,諸人都已是安排妥當了。”
張御道:“明周道友,勞煩你了。”
明周道人恭聲道:“廷執言重,明周這便迴避了,”頓了下,又言道:“廷執小心。”
張御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明周道人再是一禮,殿上金光一閃,已然避去不見。
張御在此站了一會兒,便是回到了大殿之內,並在玉臺之上坐定下來,定坐之後,此刻收攝心神,不再旁顧。
將自身道法放開,而隨着攀渡上境之意並不保留的展開,整個清玄道宮也是被一股清氣籠罩,只是片刻之後,從上層之中消失不見了。
這一刻,上層諸廷執、還有天夏之內所有求全上真皆有感應,往清玄道宮原本所在方向看來,開始了麼?
張御坐於一片清光之中,氣意正慢慢騰昇而起,他的自我之身已然完滿,故隨着那一步的跨出,能明確感覺到自身氣意與天機交融。
因爲去往上境需要攀附,而現在實實在在存於那裡的,並可以爲之攀附的力量,也只有那麼幾個,此前之所以會有邪神、純靈之所生出得感應,既可以說是這些上層力量尋了他,也可以說是得他氣意之邀而來。
儘管他當時功行未行,可攀道之決心已下,氣意落到了天機之中,所以纔是引動了這些變機,可以說,當他動了這個念頭後,那本身已經在此進道過程之中了。
其餘這些路數自然不是他所要求的,故是此刻,他將那些散溢氣意一一剔除,於心神之中將通向那些所在的道路徹底斬斷,只留下最後一條,也唯一一條道路,那便是玄法之道!
此道沒有人走過,今次當他由來開闢此途!
心中定意一成,所有氣機彌合一統,再無外溢。
他往上方看去,六枚大道之印出現在了唯他所能見到的虛空之中。
同一時刻,他自身“眼、耳、口、鼻、身、意”便與“目、聞、言、啓、命、心”六印相互牽連溝通起來。就在這一瞬間,無數聲色氣光匯聚成洪流,朝他涌了過來,像是要將他淹沒在這等滔天大浪之中。
這是無數大道之映照,若不是他時常進入高渺之地,早已有所熟悉,可能在溝通的那一刻就會被大道所同化。
而現在,他承受着這些沖刷,沉穩運轉着自身的道法。
這些大道天機,對於下層境修士來說乃是無比散亂的,而根本道法,就是此中唯一之根定,求全修道人能夠憑此守持住本己本心,並且在上升途中,隨着對道機瞭解的加深,便能在解化道法之中逐漸使之壯大。
這個過程就如同逆水行舟,一旦開始就不可能停下來了,只能不斷往上邁進,直至最終突破那一層障礙。
修道人的根本道法要是不夠牢固,難以承受住這些涌來的道機,那麼就無法維持住自身。
輕則尚可維持一點真靈不滅,自此不進不退,可也只能永沉於此;重則道散神消,併合大道之中,再也不復存在,併爲世人所遺忘,因爲其之印痕已然從大道之中消磨去了。
他的道法在與諸多求全同輩交流之中,早已是千錘百煉,堅韌無比,故此牢牢守住了己身己神。
只是隨着他往上,卻是不由得感覺到了一線阻力,且隨着攀升阻礙也是逐漸越大,他已然是能清楚感覺到,一股巨大而堅厚的阻礙存在於那裡,使得他並無法順利往上行進。
早前參道之際他就明白,成道亦是在於破道,因爲這是修道人脫離道機束縛,從而獲得不受制約的過程,故而天道會來阻撓於你。
可是他卻發現,眼前這等阻礙,卻是遠遠超出了天道之阻,因爲他能感覺到,這裡面居然還潛藏更多龐大力量。
荀師曾經來書提醒他小心,當初那位執攝也是對他有過提點。
而此時此刻,因爲自身之道法逐漸觸及到了上境之機,他此刻已然徹底明白了那句“道之有異,非在一同”之語爲何意。
這裡關鍵,竟是在於“訓天道章”!
如今的天夏、元夏之爭,看去是雙方大能在互相爭鬥,但大能之爭,歸根到底,乃在於大道之爭!
元夏、天夏雙方一個由上及下,消殺變機;一個由下而上,推動變機,由此演化成雙方之爭端。
可是這裡卻出現了他這麼一個變數,訓天道章的出現改變諸多事機,尤其是在心印落照之後,更是增添了無數之可能。
若是他僅僅只是一個下層修道人,可能也只是可能,不會再有什麼更進一步的變化了,可是一旦他成就上境,訓天道章勢必隨之而變。若他有意推動,那麼就可以再造一個世域,如此一來,元夏將永遠無法併合萬世。
這就等於到時候的他就直接決定了這場鬥戰的勝負了,元夏上境大能是不會容許的,並且天夏大能也未必會與他站在一起。
因爲他若成就,並挾道而上,那就是將底下之道爭,直接演變成了大能間的爭鬥,過往之爭,也就失去了意義。
雖因爲他也是隨天夏之道而生出,可那個時候,他已然從棋子成爲了棋手,雙方所面對的也再非原先之棋局了。
天夏諸位執攝雖然不至於故意壓制他,可道之本身卻會應發而動的,除卻天夏諸位大能,元夏大能之道亦是投落而來,糾纏一處,形成一個無比牢固的道法障礙,橫亙在了他前方,使得他沒法攀登上去。
要知此中蘊藏着諸多大能之道,他並未達及上境,又拿什麼去抗衡?
所以正常情形下,此路已絕。
對此他此前雖是不知,可心中有所猜測,雖然他並沒有主動去攀附,邪神和純靈之所借有出現,可那是道法在自尋出路,
但是真的無路可走了麼?
張御眸光一瞬間變得深邃起來。面前之阻礙,乃是在於諸位大能之道,可是世上當真沒有能與之抗衡之力了麼?
他意念一轉,便有無盡渾暗在道法之外顯現而出,此是大混沌。
大混沌之力足以撼動諸道之道法,只是有個矛盾,他若利用混沌之力,那麼就會受大混沌侵染,用的越多侵染越多,那麼最後只會墮入混沌之道,別說去對抗諸位大能之道法了,連自己也維持不住,此非他之所願。
所以他還需要一種力量來制衡對抗大混沌,並且還要同時能聽他之命去撼動前方之阻障,而這個力量他恰好也是有的,那便是至高之力!
以他對至高之力的瞭解,可以輕易將之撬動,與而同時再引混沌之力到來,並引二力爲己所用。
只是同樣有一個難處,這兩個力量本就是上境之力,並無法彼此調和平衡,稍有不慎,就會偏向其中某一個力量,這還算是好的,最有可能被與其中之一混爲一同,那就無法達成目的了。
但好在還有一種力量,能夠駕馭這兩種力量。
此力便是“源能”!
隨着對道法的理解愈發深湛,他也是逐漸理解了那曾經出現在自己身上,並能夠爲自己所吸攝的源能爲何物。
此力乃爲萬事萬物之紐帶,萬世之物爲何能共存一處,正是因爲有這等力量包裹維繫,越是靠近上層,用以維繫的源能越是龐大。
而他抽走這股力量的時候,維繫之力驟然不存,自然便就崩塌破碎,只是源能不可能被他完全吸取走,總有一些存在於那裡,故因他吸攝之力不同,所造成的結果也是不同。
同樣,由於他掌握着吸攝此力之力,所以他在進道途中也是反應到了他的道法之上,他的根本道法爲何是“正御中天”,爲何能破毀陰陽之衡?除了他自身之根本外,多數也正是來源於這等“御中”之力。
自他踏入玄尊之境後,那積蓄起來的“御中之力”一直未曾如何用過,此刻正當用此同時維繫混沌、至高二力,居中制衡,並使之爲己所用!
並且雖然諸道都在針對自己,可他並不是沒有助力。
他最大幫助,來自於天道!
他此回之逐道,乃是以玄法爲根基,玄法非是一人之法,而是萬衆之法,玄法若得開闢,則有無數人因此而得益,此道法當會給天道帶來更大的變數。
天道無情,不會特意偏向某人,一般修道人若要成就,那要所面對的其實就是天道之阻,可如今天道對抗元夏,彼此牽扯之下,反而偏向更利於添加更多變化之人,換言之,諸道不自覺站在了天道的對立面。
故而現在,天道非但不是他的阻礙,反而會在背後推動他上行!
張御一意轉過,眼見自己即將撞上那股阻礙,故是不再遲疑,當下同時牽引混沌之力與至高之力,並往自己這處匯聚而來,而在此刻,他又運轉“御中”之力,居中運化。
在他調和之下,這兩股力量此刻恰是呈現陰陽之轉,並不斷積蓄上升,而與此同時,更多道理涌入心神之中。
他牢牢守持根本,定拿中力,不爲此所爲動搖,將這股力量向着那屏障推動了上去!
彷佛是進入永常之恆定,又似經歷無數輪轉,雙方碰撞的一瞬間,萬化元空之中傳來一陣轟然大震,那一層屏障霎時便被震散開來一隙。
張御見此,沒有待其再度彌合,氣意驟然拔升向上,並由此一舉穿渡而過!
而在氣意過去瞬間,前方驟然一明,與此同時,他見得天機轉動,因爲諸道之所迫,天道之理向他傾斜過來,剎那間,他心中浮升起一股明悟。
他的身上也是倏然浮現出無數身影,這個身影正是原先之我,原本乃是諸求唯一,然而此刻又一個個化散開來,而每一個我,都在那裡求證道法,求證之後又再歸返,繼而又是發散出去,而每重複一次,他的氣機就強盛一分。
求全道法只是收斂諸世之我,然而這只是去往上道的起始,因爲唯有歸併我一,才能最大限度統御諸我,而到此刻,讓這高度混一的諸我再次散發出去,便是爲完那更爲上層之我。
諸我縱有化演,也終將回歸本我,我與我之間不斷補足,再又不斷收束,這便就又是一個境界了。
隨着諸我發散迴轉,不知不覺間,張御察覺到根本道法已至頂巔,而前方仍是空空蕩蕩,似無着落。不過到此他已是明白,此時自己需將自身之道名印於上層,才能以一身化合無窮,以一神落照真虛。
他看着前方那綻開之光亮,一隻燦爛星蟬從他身上飛出,揮舞着猶如銀河的雙翼,旋轉一圈後,便投入了那片光芒之中。
而他則從座上起身,把大袖一蕩,亦是舉步朝此而去,口中吟道:“清虛渾冥築道丹,功至唯一三氣參,元空生陽舉玄名,恆照萬世諸天寰!”隨此吟聲,他從容踱步,亦是朝着那一片光芒之中走入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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