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仞聽得樊晝的質問,卻是淡淡一笑,這方面他是很小心的。縱然他心裡有些小心思,羅鍾在的時候,他便有什麼也是不會說出來的。
他只道:“樊師弟,你還有什麼要說的麼?”
樊晝見他沒有道明目的,原本振奮起來的精神又一次萎靡下去,道:“你這次過來,是打算讓我快些落入大混沌吧……”
午仞點了點頭道:“原本是有這個打算的,但是現在用不着了。”
樊晝見他的目光正看向自己的腳下,於是他也是低頭看去,一望之下,不禁一驚。卻見那裡自己的影子上,長出了一條條觸鬚在哪裡晃動着。
因爲有過之前諸多同門的前例,這等情況他已然十分熟悉了,這是自己在變化爲混沌怪物的前兆。
他縱然撐了數載,可到了此刻,終於無法再堅持下去,在往混沌怪物轉變了。而轉變一開始,也就無法再停下來了。
午仞再看了他幾眼,道:“師弟,你們未盡之願我會替伱們來完成的,你就安心在此待着吧,日後你這混沌身軀或還能被爲兄所利用,用以挪遁往來。”說着,他邁步走了回去。
樊晝默默看着腳下,那些長滿長觸的陰影慢慢變淡,而他整個人氣息卻是越來越微弱,最後整個人也是被一團渾沉之氣所包裹。
過去未有多久,午仞卻是再次折返回來,此時他看到的,只是一頭包裹在混沌之氣中的怪物了,他笑了一聲,道:“許是我多慮了。”說完之後,不再多看樊晝一眼,再次離開了此間。
他一路走到了外間,一擡頭,卻見羅鍾站在那裡,好似回來已然有一會兒了。他心頭微微一跳,將心神鎮定下來,走上前去,恭敬一禮,道:“老師什麼時候回來的,弟子未能遠迎。”
羅鍾看了看他,先是意外,隨後一絲喜色,道:“徒兒,你已至求全之境了?”
午仞低聲道:“正是。”他嘆了一聲,又帶着些許悲慼道:“只可惜弟子閉關出來,諸位師弟都已是故去了,弟子無能,未能將幾位師弟留住。”
羅鍾道:“這也是無奈之事,爲師也是惋惜,但是爲師門下如今有你,爲師倒也欣慰。”
他這分惋惜倒也不是假的,可以想見,這些弟子當是元夏以推算搜找出來的,很可能元夏範圍之內所有適合修煉混沌道法的弟子了。
最初若是他能夠找回足夠的資糧,那或許都能保全下來,說不定裡間也有一兩個能夠臻至上層,可現在由於資糧不足,等於是全都拋卻了。但好在有午仞這名出衆弟子,其既修成求全,那麼之前一切都是值得的。
因爲其人邁至此境,就等於到達了世間頂點,如此他就可將傳法之事交託其人,自己就可擺脫所有,設法窺望上境了。
午仞道:“只是老師。弟子雖至此鏡,但總覺得道行略有些不穩,好像會退轉之可能,或許還需要一些修道資糧。”
羅鍾琢磨了一下,尋常功果修到了就是修到了,沒有什麼退轉一說,但是混沌道法就不同了,特別到了求全之境,在細處上每個人都是有所不同的,他點頭道:“你這番謹慎是應該的,修行之事半點不能疏忽,爲師自當助你。”
午仞懇切道:“弟子之前勞煩老師太多,這一次,還望老師能準備弟子自己來做。”
羅鍾看了看他,既然弟子這麼說,那麼他就願意成全,道:“也好。既你如此說,爲師准許你前往,現在天夏、元夏對陣還未完全結束,你還能找到機會,不過你若遇不對,當需立刻迴轉。”
說着,他從袖中將那黑鏡取出,並交給了他,道:“此寶你且攜在身上,危急時刻可用此脫身。”
午仞接了過來,感激道:“多謝老師!”
羅鍾在肩上拍了拍,道:“去吧。”
午仞再是一禮,就遁起一道輕煙離去,隨後直往屬於元夏的半邊天域而去,正如羅鍾所言,這個時候天夏與元夏對陣,大部分鎮道之寶都被牽制住,故是他幾乎一路暢通無阻,直接衝入了元夏域內中。
羅鍾只是在禁陣中等待着,他相信以自家弟子的功行,又有寶器在手,只要謹慎一些,當是不會出得問題的。
只是不久之後,他心中忽然浮起了一絲警兆,神色一凜,猜測可能是弟子遇險,但片刻之後,此感應又是消失,可能是又脫離了險境,這才緩緩放鬆下來。
差不多有一日之後,見有遁光閃過,午仞重新出現在了禁陣之中,他問道:“如何?”
午仞俯身一禮,慚聲道:“老師,弟子愚鈍,方纔未曾得手。”
羅鍾倒不奇怪,道:“這也不怪你,只是經驗不足之故,爲師早前拿取資糧也沒有這般順利,你正好趁着這個機會積累一些鬥戰經驗。”
午仞稱是,下來他再次遁走,並頻頻出入元夏之地,這次倒是極爲順利,卻是趁着成功捉攝到了一人,只是當他回來,試圖將此人放出來時,卻發覺只是放出來了一片氣光,不覺一怔,道:“這……”
羅鍾一看就知究竟,解釋道:“這是在你收攝其人之時,此輩先行自絕假身了,故是未此真正拿到。”
別看他捉攝起那些元夏修士時幾無失手,這是得益於他最早由仇司議打下的基礎。
憑心來論,仇司議教導門下的水準比他高了不止一籌,若是讓仇司議來教授這些收了過來的弟子,五個人卻有可能活下大半。
而他教授弟子的方式就是放任自流,學的會你就都學的會,學不會你就都學不會,本來一些弟子好好教授就能上進,可卻是因爲他粗暴的教授方式導致未能成就,化作了混沌怪物。
此時見午仞幾次下來,也是老練許多,但天夏、元夏兩方此番爭鬥對抗快要接近尾聲,若是再是不得結果,怕是就找不到合適資糧了,便道:“此前數度侵攻,成功的可能已然不高,不如爲師幫你一回如何?”
午仞想了想,道:“還請老師再信任弟子一回。”
羅鍾見他堅持,便道:“也罷。”
他也怕挫傷了這位弟子信心,若是影響下來修行,那便不妥了。左右有自己的接應,再加上還有分身配合,怎麼也是不會有失的。
午仞一禮之後,遁光而去。
羅鍾則是等在了那裡,只是這弟子卻是遲遲不歸,這個時候,天夏、元夏兩邊交戰已是漸漸趨於平穩。
正待他想要過問一下的時候,一道混沌之氣被借用,午仞出現在了他面前,並心有餘悸道:“老師,這一回元夏防備甚嚴,好在弟子及時撤出。”
羅鐘點點頭,道:“元夏被你收攝一人,自是防備森嚴,還是由爲師替你一行吧。”
午仞這回沒再拒絕,連忙將黑鏡遞上,羅鍾伸手一拿,卻是發現,黑鏡居然被一股力量封堵這了,確切的說,是裡面收攝了太多的力量,所以無從運轉。
他正詫異之時,午仞忽然身上散發出一陣靈光,他不由眯起了眼,而就在他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到午仞身上的時候,先前那放出來的一片氣光忽然化爲一股道法之力,籠罩在了羅鐘的身上!
羅鐘被此道法一衝,頓時被幹擾了一瞬,而在這一瞬間,他卻是絲毫沒法催動任何道法神通,與此同時,午仞眼神一厲,卻是接過了黑鏡的權柄,並催動此器之威能,對着羅鍾一股宣泄而去!
羅鍾渾身一震,面上卻是生出了絲絲縷縷的裂紋,他深深看了這個弟子一眼,這些佈置不是一個人能做得出來的,這背後應當還有元夏的配合。他這弟子幾次前往那裡,想必就是爲了能贏得元夏方面的幫助對付自己。
他有些不解,沉聲問道:“這是爲何?等爲師去了上境,世間這一切包括這鎮道之寶,還不都是你的?你何必如此迫不及待?”
午仞嘆息道:“雖然是如此,可是老師,弟子所修混沌道法與你有所不同,弟子能感覺到諸方利弊。道法告知弟子,老師你若上進,那弟子便再無上進機會。
混沌道法可謂不受諸方待見,而老師你去了上境,弟子卻只能在世間苦苦掙扎,與其如此,不若由弟子代替老師去往上境,那一樣可以廣大混沌大道,老師你也不必這般勞累了。”說到最後,他的語聲顯得極爲誠懇。
羅鍾道:“哦?那我豈不是要謝你?”
午仞認真道:“我乃是老師弟子,老師就不必如此客氣了。”
他一點也不怕羅鍾拖延,因爲黑鏡的執掌之權如今確實掌握在了他手中,方纔鎮道之寶催運過去,也的確摧毀了羅鐘的生機。
羅鍾再是看他片刻,臉上的裂紋便向身上各處蔓延過去,一息之後,整個人裂化成了無數黑玉一般的碎礫,灑落在了地面之上,一會兒人便消失無蹤,原地只剩下了一圈焦黑色的存在。
午仞微微一笑,他將黑鏡收起,正要離開,忽然感覺不對,扭頭一看,眼瞳一縮,卻見自己左邊肩頭之上,竟是多出了一張人臉,正是他的老師羅鍾,此刻正冷冷看着他。
……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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