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御想了一會兒,才道:“觀治,這獻祭之法求得是什麼?”
瞻空道人沉聲道:“這卻不知道了,寰陽獻祭之法,以殺盈餘而得小利,往往付出倍數代價方纔能得到一點好處,所幸看任師弟後來之舉,他應當沒有從此中得到什麼。”
張御道:“那或許得到東西,並非是任玄尊,而是另一位呢?”
瞻空道人緩緩道:“守正所言甚是,這卻是極有可能的。”他看了看底下,神情凝肅道:“這個獻祭之法應該還有其他佈置,我等可找尋一下,看有無其餘線索。”
張御頷首。
兩人接下來分別在四周走了一圈,果然又找到了四處法壇,都是圍繞當中這個地點而佈置的,明顯就是一個範圍較大的祭獻之陣。
獻祭陣法說是陣法,但卻不是那種守禦禁制,只是一種對對道理的運用,故是不需要借用地脈也無需對應天星方位,在濁潮之內設布也是不受影響。
張御在此還有了一個發現,當時恐怕不止是祭獻的主要祭品,連帶祭獻之陣範圍所有的土著生靈也是一併被祭獻去了。
但除此之外,就沒有什麼其他可作追尋線索了。
瞻空道人道:“張守正,這件事我等還是上報玄廷爲好。”
張御道:“應當如此。”
尋常要尋人的話,那玄尊只需感應就可,只要對方還在內層,那冥冥之中終歸會有一絲牽連,可是這位不同,他已是試過了,絲毫感應不到所在,要麼就是已然身故,要麼就是有特殊辦法迴避。
考慮到這位與元都一脈的任殷平早就有所勾連,那麼當日或許是其借元都派鎮道法器之助才得脫身。而在此之後,可能又用了什麼其他辦法。並且這裡還涉及到了寰陽派,這就必須上報玄廷了。
瞻空道人道:“便由我回玄廷一回,此番勞動守正了。”
張御道:“觀治言重了,此事在東庭地界之上,又有寰陽派和守正宮守正摻和其中,我卻不能不過問,玄廷那裡若有安排,御也自當出面一同處置此事。”
瞻空道人點了下頭,稽首之後,便化一道光芒躍空閃去。
張御再看了下方几眼,也是化散去了這一具化影。
上宸天,擎空天原。
持續長久的祭獻儀式已是結束。
在完成儀祭的那一刻,用於佈置大陣的金玉大罍俱是碎裂腐朽,整個大陣都是化變成了一片焦黑,而原本擺放大罍的地方出現五個空洞,所有的東西都是不見,彷彿是連自身也一起被祭獻出去了。
天鴻道人見此,便言道:“若是順利的話,贏衝道友兩載之內必當歸來。若不順利,那便再做嘗試,若這般不成,那就只能慢慢等了。”
孤陽子道:“那便兩載之後再觀。”
靈都道人在旁邊沒有說話,只是凝視着這個大陣。
孤陽子留意他的目光,關切問道:“道友在看什麼?”
靈都道人道:“寰陽派的法門我也是見過的,殺盈餘以獲小利,我方纔做了些許推算,那些盈餘大大超出了此番招引之用,只是那除了用於招引的,剩下的又到哪裡去了呢?”
天鴻道人對此很是無所謂,一拂袖,道:“管它去了何處,流散了也好,用在別處也罷,我既用寰陽之法,那任其得些好處也自無礙,只要我輩能達成所願便可。”
靈都道人道:“我只是怕贏衝道友受了什麼算計。”
孤陽子道:“贏衝道友一向謹慎,他若是覺得不妥,那是不會回來的,靈都道友可以放心。”
靈都道人道:“這樣便好。”
就在這時,有一道飛書過來,卻是正對着他而來,便伸手拿在了手中,看了幾眼,見兩人都是看過來,他也並沒有解釋什麼,將書信化去,而後打一個稽首,道:“我有些事,便先告辭離開了。”
孤陽、天鴻兩人便與他執禮別過。
待靈都道人離去之後,孤陽子道:“靈都道友的顧慮不無道理,寰陽手段詭譎,下來能少用還是少用。”
天鴻道人道:“寰陽派必定是留有手段的,可既然我等就要招引他回來,又何須在意這些呢?”
孤陽子也未多再多說,正如天鴻所言,本來就要招引寰陽派回來,其餘影響或許有,可比起要對付的天夏,這些末節的確是可以忽略過去的。
況且他們有青靈天枝,也不怕懼寰陽能如何。
靈都道人回到了自家道宮之中,有弟子走了過來,道:“上尊,此是方纔自幽城發來的呈書。”
靈都道人拿過來看過,將此書化去,這時他忽然想到一事,問道:“近來金玄尊那裡如何?”
那弟子道:“金玄尊一直在天外教授弟子,倒也沒什麼動靜,倒是不久之前,他向人打聽了一了衛玄尊之事。”
“衛茂?”
靈都道人微微詫異,衛茂也是上宸天玄尊,不過自百多年前閉關之後,就一直未曾出來過,但這也不算什麼,真修閉關,百年載不算長久,只是金郅行忽然打聽起一位……這兩人以往莫非打過什麼交道?
他思索一下,喚了一聲,“治靈何在?”
話音落下,便有一個身影飄忽,身着青衣的道人出現在面前,稽首言道:“靈都上尊有何吩咐?”
靈都道人問道:“衛茂當日爲何閉關?”
那道人回道:“衛玄尊當日與人某位天夏玄尊交手,據說受損不小,回來之後便就閉關休養,並說要參悟更爲上乘的功法。”
靈都道人揮了揮手,那道人一個稽首,化散飄去。
那弟子見他思索,問道:“上尊,可要把金玄尊喚來問一問麼?”
靈都道人淡然道:“不必,此事你也不許說與他人知曉。”
那弟子謹慎回道:“是,弟子謹記。”
靈都道人道:“去把渾空玄尊喚來,就說幽城那邊已得回書,需他再去一回,定下事機了。”
瞻空道人離了東庭南陸之後,便就縱空回了上層,直接將此行發現呈報給了玄廷知曉。
玄廷收到這消息,因爲這裡可能涉及寰陽派,立時令陳禹、林懷辛、武傾墟三位廷執負責追查此事。
玄廷若是當真要執着查驗某一件事情的時候,其所能動用的力量是極大的,這裡完全不是昔日的那些門派可比。
而不同於上宸天外層修士,守正管樑一直在守正宮內,數百年間的往來文書極多,這上面着實留下了他的不少氣機。
林懷辛借用了這些東西,將其氣息取下,並投入了一個繪有諸星日月、經緯圖形的法盤之中。
此盤上有一個長柄玉勺,隨即氣息入內,便在那裡不停旋動着,到了最後,忽然勺柄垂下,朝着某一處停下,朝着那個方向輕輕敲打了三下。
林懷辛望有一眼,道:“此人尚在內層,指微盤已是尋到了他所在之地,”他伸手一指,盤上隨即顯現出一片清晰無比的圖景來,口中道:“便在由幽原上洲之北,一處斷崖冰陸之上。”
瞻空道人沉聲道:“這件事既與我元都派有關,我當去查問一個究竟。”
他與三位廷執別過,先落至東庭,尋到張御,而後後者分化出一個化影,與其一同往北方尋去。
離了東庭地陸之後,便無濁潮之擾,瞻空道人直接動用了元都玄圖的權柄,將自己與張御化影一同送到了那片冰原之上。
兩人落定下來,往遠處眺望,見大片的冰雪覆蓋的之上,是一片帶着弧度的黑色巨石,好像是巨魚脊背一樣浮在灰白色的冰原之上。
在巨石背面有一個開孔,遠處能夠看到,但是大小几乎能填入一個小型湖泊了,但是其中有一股靈煙自裡升起,隱約與天上烈陽融合到了一處。
瞻空道人看了幾眼之後,神情嚴肅道:“寰陽派的功法,‘棘陽煉形’之術。”
張御道:“可是寰陽派的餘孽?”
瞻空道人沉聲道:“應當不至於,當年驅逐寰陽派時,所有人的寰陽派修道人定然是被一同驅走的,一個都不可能留下。此中是何內情,張守正,我們上去一觀便知。”
張御點了下頭,他又看了眼前方,道:“前方當有一個禁陣維護。”
瞻空道人也同樣是看出來了,這個陣法遍佈整個冰原,牽連了大股地脈,規模十分之廣大,佈置之人當是用了一番心思的,若是陣中主持之人與他們層次相仿,那硬闖是絕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但他們也不必要如此。
他們這回雖只兩人到此,但背後卻是站着整個天夏玄廷。
瞻空道人伸指出來,凌空勾劃出了一個金光閃閃的道籙,隨即一點,此道籙化一道燦虹飛入天穹之中。
在靜靜等了一會兒後,天幕之上轟然裂開一個縫隙,自裡浮現出了一團氣光,內裡似有雷霆奔走,片刻之後,一道光柱自天而降,筆直的轟落在了前方冰原陣禁之上!
這光芒足足持續了半刻,這才化散成了萬點星屑之光散去,眼前冰原像是被巨物砸中了一般,裂開了無數裂縫,可見縫隙之中還時不時有一道道電光遊走,閃爍不止。
而那裡所有陣禁,都在這一擊之下爲之粉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