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高大男子看向張御,眼神之中露出了鄭重之色。
他雖然從未與張御照過面,但是他吸收了所有霜洲人的記憶,在見到不認識的人或物時,卻能從那些記憶之中去尋找出答案。
他知道眼前這個人是霜洲最大的敵手之一,霜洲每一次重大挫折,幾乎都與這個人有着直接或間接的關係。
他站直身軀,用天夏語道:“張玄正?久仰了。”
張御看着他道:“霜洲正國?”
高大男子道:“是我,玄正也可喚我曾經的天夏之名,沈堂。”
張御心念一轉,擡目看向他道:“我記得原來獨州和密州的兩州都尉,名字就叫沈堂,你與此人是何關係?”
高大男子意味深長道:“作爲霜洲人,曾經是誰並不重要的,身軀也不是必須之物,唯獨長存的是我們的神魂,如果張玄正願意的話,我也可以你成爲我們的一員,一起分享這樣的能力。”
就在這時,外面更多腳步聲傳來,一名又一名修士自溶洞之外走了進來,停步在了張御的身後,同時都是看向了那名高大男子。
而此人看了一眼衆修,卻依舊站在那裡,既沒回避也沒逃跑,似是對衆人並不畏懼,不過張御卻是留意到,其人卻是在不經意間稍稍握緊了左手之中的那枚晶玉。
這時場中一名軍士上來一抱拳,急急道:“玄正,明校尉沉在下面了,現在還沒有出來。”
張御感應往下方落去,卻見明校尉正在熔湖之下,那裡高溫對其並無什麼影響,可是他整個人卻是在不斷往下沉去。
可以見到,明校尉身外有一層古怪氣息包裹着,這股氣息他也是似曾相識,也是此氣,使得其人一時之間無法上來。
他意念一動,心光擴展,與明校尉身上古怪氣息一碰,就將之牽制住,而後者得此相助,用力一掙,就自裡擺脫出來,隨其身上光芒暴漲,轟然一聲從湖池之中躍了出來,重新落到岸灘之上。
他側身對着張御一抱拳,道:“多謝玄正了。”又看向那高大男子,身上光芒升騰起來,整個人向上拔高,周圍光焰流騰,霎時變化成了一個身形三丈有餘的赤焰巨人。
他起雙手一碰拳面,放出一陣震響,頓時有一圈氣浪從身外散開,口中喝道:“再來!”
說話之間,他腳下一踏,一掌向高大男子拍了下來。
雖然他這一次的變化,身軀並沒有上次他與元童老祖交戰時那般高大,可這反而是因爲他力量的控制進一步加深了。
方纔攻擊對方之時,他發現自己的力量居然被返歸了回來,而他的想法很是簡單粗暴,既然方纔那等力量你能承受,那我現在就用更大的力氣!
那高大男子面對那驚人來勢,卻是半步沒退,伸手對上面一擋,兩人手掌霎時碰到了一起。
這一撞擊之下,明校尉渾身劇烈一震,向後退了出去幾步,而他每一腳下去,整個溶洞就猶如遭到了強大的撞擊一般,猛烈顫動起來,並隨之發出巨大的震盪之聲。
時悅沉吟一下,道:“玄正,這人似能送返外來之力。”
張御微微點頭,剛纔心光接觸到那股氣息後,他就發現,在此氣圍攏之下,明校尉所使出的力量俱被偏移和扭轉了,或是乾脆呈現出相反的去處,也是因爲如此,明校尉越是掙扎越是向下沉得快。
因爲他等同於是在用自己的力量讓自己沉下去。
不過通常就算有人有此本事也不會這麼做,因爲這勢必要動用比對手更多更強的力量,即便在變化層次之上更爲高明,這麼做也是得不償失的。
所以只剩下另一個可能,那就是力量層次之上的差別。
唯有更高的力量層次,才能做到這等事。
若是這樣,也難怪這個人不在乎人多人少。
正如修行越往上走越困難,每提升一線都是巨大的差別和進步,力量層次也同樣是這個道理,往上去越是越是高明,不是光靠數量能彌補的。
他原本還打算讓衆修士一齊動手施爲,圍攻此人,不過現在看來,恐怕不是一個妥當的選擇,這樣做更可能會造成彼此力量的相互衝突。
萬明道人這時似想到了什麼,肅然傳聲道:“玄正,我記得青陽玄府過去有一位與竺玄首一輩的真修前輩,其擅長一門功法,名喚‘萬相天輪’,能以日月星光爲火,以自身氣意爲爐,日夜經行,轉動不休,故能推反化消外來諸力,看去卻是與此有些類似。”
張御思索了一下,他看向那人,道:“未必是一個巧合。”
明校尉此刻接連試着攻擊了多次,卻始終不能奈何那高大男子。
而在直來直去的攻擊無用,他還試着動用了摔抱之法,可這仍然並沒有任何用處,他只要一接觸到對方身上熒光和那古怪的氣息,所施力量自然而然便被扭轉,並被反過來制約和困束他自己。
再又一次攻擊無功而返後,他索性一點足,從對岸飛退了回來,搖頭道:“張玄正,我是拿這人沒什麼辦法了,要拿下這人,要看你們的了。”
雖然他這麼說,可在場衆修卻沒有人看不起他。
明校尉可是與這裡不少玄修比鬥過的,縱然不是什麼生死相拼,可實力卻是明擺在那裡的,他無法戰勝此人,在場也沒幾個人敢說有此把握。
那高大男子則把目光從明校尉身上移開,往張御這處看了過來。
張御一擡眼,目光迎上,他把手一擡,隨着一聲悠長劍鳴,蟬鳴劍飛入手中,而後他從容向前一步。
只是這一步,隨着燦爛星光盪開,他已是於瞬息間跨越了整個湖面,來到了那高大男子面前,而後一劍斬下!
高大男子這次顯得極爲慎重,往後稍稍退後了一步,再伸手上去一推。
張御這一劍還未完全斬落,就感覺前方似乎有一個空洞,好像自己無論怎麼做,劍上之力都會陷入其中。
他不待劍勢落盡,手腕一轉,劍刃就往旁處輕輕一折,而隨着他身形往欺至內圈,劍刃已是斜上滑斬向了其人的頸脖部位。
這一劍極爲巧妙,關鍵速度迅快無比,高大男子在戰鬥應變之上顯然有所不足,故是直接被他這一劍斬在了頸脖之上。
張御此刻又一次感受到了空洞之感,以他對劍勢的駕馭之力,現在完全可以再度轉挪劍勢。
不過他此時並沒有這麼做,而是心意一凝,劍身之上光芒一閃,卻是直接運用出了劍上之神“斬諸絕”!
這劍中之神一發,立時感到了一股微微阻力,像是斬到了實質,不過這個感覺又很快消退,代之而起的又是那等空洞虛無之感,而後劍刃之上也是微微一震,他退後了幾步,手腕一轉,已是卸去了反送回來的力量。
高大男子此刻也是往後退去,而他的頸脖之上卻是出現了一條淺淺的細痕,他伸手一摸,那裡流出了金色的血液,雖然傷口很快又是合攏,不過他看向張御眼神之中也是流露出一絲忌憚。
張御退開之後,立在那裡,向外展袖,長劍斜指一端。
而經過方纔這幾劍,他對於其人所掌握的那種力量已是有了更爲深刻的瞭解。
這力量應該是對方借來的,並不屬於自己。
雖然這力量層次的確較他爲高,但也只是略微高出那麼一線,當然並不是那力量本身的問題,而是因爲過高的力量連其自身也難以駕馭。
而凡事有利有弊,層次高的力量固然能在戰鬥時佔據優勢,可運使起來必然是滯澀的,並不能運轉如意。
所以他方纔的攻勢突然變得迅快猛烈一些,其人就無法及時調用了,這纔會被他破開一個傷口。
不止如此,憑藉過人的觀察力,他還發現,從方纔到現在,其人手中的晶玉已是微可不可察的縮小了一點,很顯然,此物就是那古怪氣息的來源,並且運使一次便會少得一次。
在把這些都是盤算清楚之後,他已是知曉該如何對付此人了,
他把五指一鬆,蟬鳴劍已是化一道流光飛去。
高大男子方纔受傷,已是對張御提起了萬分戒備之心,此時微微一緊手中晶玉,渾身熒光不再是緊緊貼在身上,而是向外擴張了一大圈。
然而那劍光落去,在堪堪觸及他身軀的時候,卻是貼着那熒光掠過,而後劍鋒一轉,再從另一個地方向他襲來。
這劍光變動極快,在一瞬間,連續折向變化了上百次,觀戰之人只見一道燦爛劍光圍着此人繞旋飛轉,同時引動的高大男子身上的光亮也是閃爍不已。
張御則是站在那裡不動,而他眸光則是微微閃動,卻是使動了先見之印。
在鬥戰之中,他其實很少運使這個章印,因爲修爲神通變化在他之上的對手,先見之印是看不透的,至多隻能推斷對手可能運使出什麼手段,那這還不如靠他自身的戰鬥直覺。
而實力在他之下的對手,如此做自也是毫無必要,只有那些十分難纏卻手段相對不多的對手運用起來最好。
現對面這人正是符合這個條件。
只是幾個呼吸之後,他眸光一動,身形從原地不見,再出現時,已是在高大男子的近前,他伸手一按,轟的一聲,其人這一次卻沒能擋住外來的力量,而是直接被震退出去,並且撞在了後方的石壁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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