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遏意識到自己可能方纔做錯了,有些東西你不去動它還好,越動則糾纏越深。
對方就算憑藉那一縷霧氣找到了他,也未必知曉他的底細,可他方纔這一舉動,卻可能給追索之人提供去了一些有用的東西。
可再一轉念,方纔之舉不做也不行,若是任由這東西就這麼纏着自己,那麼對方終究可以順着找過來的。
雖然被追攝到了行蹤,但好在他並非沒有準備。
爲了這一次謀劃的成功,幽城着實給予他的不少好東西,連上宸天也是給了一部分支持,而其中大多數都是用來遮掩自身的。
他在天中停了下來,伸手一抓,拿了出來一把銀粉,往天中一灑,這東西霎時將他包裹進去,而後他身上的氣機越來越弱,越來越淡,身影也是變得朦朧透明起來,漸漸失去了所有的色彩,直至化入不見不觸之中。
這東西名爲“清淨靈散”,落於身上之後,便可遮掩自身。
此物並非是單純的隱遁,而是將他在世上存在的痕跡當真移去一段時間,在此過程中,他會被認定不存在。而不存在之人,自然也就無從追尋了。
只要他在這一段時間內去到荒陸更深處,就有一定可能擺脫追擊。
同一時刻,張御本來正沿着那一縷細煙前進,可是在達到一處地界後,卻是發現前發現的煙氣已然斷絕。
他托起“迷源鼎”,見那煙氣退縮了回來,並在那裡盤旋繞回,似已是失去了目標的下落。
不難看出,對方一定是用了某些手段阻隔了這法器的追攝。
他用心感應了一下,也是沒有任何蹤跡可尋。
他對此並不憂急,儘管是他獨自在追索着此人,可這裡可是天夏之地,他所能動用的力量和支援遠不是對方可比的。
他對空望有一眼,天穹之中霎時裂開一個氣光漩流形成的空洞,手掌輕輕一託,手中這隻小石鼎已是化一道寶光,飛去其中不見。
隨後他閉目凝思,似在與什麼溝通。
才只是過去一會兒,便有一抹光亮在那漩流空洞之中一閃,卻是一道流光如墜星般直往他這裡射落而來。
待那流光到了面前之後,他伸手一拿,十分輕鬆的將之捉到了掌中。
那是一個三寸大小的木人,是一個垂髫童子的形象,雕琢的十分精細,衣物上的褶皺,挽起褲管都是清晰呈現出來。
而且童子的形象也是活靈活現,他此時正雙手雙腳向外舒張着平躺在那裡,嘴巴嘟起,兩腮略鼓,看那模樣,似正在呼呼大睡一般。
這東西名爲“指人偶”,只要是你欲找尋的人,那麼這東西就能替你指出一個方向來。
這東西還有一個說不上是缺陷還是優點的地方,但凡你認定存在的人,哪怕這個人從來不曾出現在世上過,其這法器也一樣會指出大約的方向,而且最後結果多半是可能找到的,但時間便不好說了,或許是幾十年,也或許是數百上千年。
不過他現在可以確定,被追攝的這一位是真實存在的。
他把心光微微一運,這個小木童身軀一動,半坐起來,像是方纔被喚醒一般,用小手揉了揉眼睛,就在他手掌心中站了起來,再是雙臂向後擺,身軀前傾,踮起腳向外張望一下,片刻後,便拍了拍掌,好若十分高興的對着某個方向一指,嘴裡邀功似的咿呀一聲。
張御點了下頭,便隨着小木童所指方向飛遁而去,在行途過程之中,這小木童有時候會拍拍手掌,或者跺跺腳,而後再指向另一個方向,這說明在這一路上,對方也是在不斷變轉着方向。
蘇遏這時察覺到了不對勁,他隨身攜帶的玉佩已是變成了深紅色,這顯示危機並沒有解除,而是進一步加深了。
他一皺眉,他本來以爲靠着“清淨靈散”可以遮蔽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可是現在纔過去這麼一會兒,居然就又有危機到來,他意識到此物不能作爲倚仗了。
他也是果斷,立刻從袖中拿出一隻天青色的瓷瓶,從裡倒出了一枚丹丸吞服下去,閉上眼目,用心運法。
在幾個呼吸之後,從他的鼻竅之中噴出兩股薄薄煙氣,這煙氣到了外間,便凝合到了一處,聚成了一個人形。
這人形開始還是隨時可能散去的樣子,可隨着他的運法,卻是浮現出了五官四肢,乃至衣物配飾,沒有多久,一個與他幾乎完全一致的人站在了那裡。
他服用的丹丸沒有重命丹,身上一共攜帶了三枚,此物可以以他自身的氣機和精血,塑造出一個足可以假亂真的化身來。
這東西其實就是一個獨立的生命,並可具備他的某一個能爲,且擁有三天的壽命,用來迷惑混淆敵人的追蹤已是足夠了。
此物通常在鬥戰之中能夠發揮更大的作用,若只是用於擾亂眼目實則是一種浪費,可是他清楚知道,自己要儘量不與追攝之人照面,不然自己就已經輸了一半,因爲這是在內層。
就算他能擊敗來敵,一旦暴露了自身所在,玄廷也能通過調遣更多人手來對付他,所以這些東西再對鬥戰有利也於他無有意義。
他令化身往一處方向飛縱而去,而他自己則是轉去另一個方向。
張御此時看見,手掌之中的小木童這時伸出兩隻手,一隻手指向某個方向,而另一隻手則努力指向另一處。
他思忖一下,若對方是一個人,那當是用了某種手段一化爲二了。
這等變化並不令他驚奇,他意念一動,玄渾蟬就朝着小木童所指的另一處飛尋過去,而自己則仍是專注於原來那一條路。
蘇遏很快發現,自己局面並沒有因爲他化出化身而有所改觀,玉佩此刻已是大半變成了赤紅之色,且那色澤還在不斷往上蔓延,說明危險越來越近了。
他沒有猶豫,這一次直接將剩下的兩枚丹丸一併吞下,如此再次化出兩具化身,在他命令之下分頭遁去。
張御手掌上的小木童這個時候忽然撓了撓頭,露出了苦惱之色,可他似乎很快想到了辦法,翻了一個跟頭,仰天躺在了掌心之上,而後雙腳雙手努力向上高舉,咿呀呀努力指向不同所在。
張御看有一眼,意識到被追攝之人再度有了類似上回的變化,他心意一動,蟬鳴、驚霄二劍一下躍出,朝着那那兩個方向追去。
這兩柄飛劍一樣可以算作他身軀一部分,只要尋見此人,他便可以循此追去。而若對方下來再有分化之舉,那他自會讓玄廷再送一件法器過來參與追索。
蘇遏心中看着玉佩之上色澤絲毫不變,心中一沉,這說明對手依舊牢牢跟在他身後。
他想了想,覺得需先確定,到底跟在自己身後的是某件法器還是某位玄尊本人。
要是法器的話,他還可以設法破壞,要是跟上來的就是某位玄尊,那可能便是最爲糟糕的情況了。
他從袖中拿出一枚凝冰,往外一拋,此物頓時化煙霧融入了大氣之中,自己則是繼續向前遁行。
在出去許久之後,他心神之中卻是映照出一個渾身閃爍着燦爛光芒的星蟬,其雙翼展開之下,星光閃爍,更有無數星屑灑下。
他神情不由一凝。
上宸天及幽城與張御曾有過兩次交手,對這玄渾蟬也是留有記錄的,故他不難認出這是玄廷守正張御的獨有的觀想圖。
雖他不知道玄修觀想圖和元神之間的具體差別在何處,可毫無疑問,被觀想圖盯上也就等若被修道人本人盯上。
這使得他放棄了回身應付的打算,想了想,從袖中又拿出了一隻瓷瓶,可見裡面有半個拇指大小的一滴青液。
據上宸天修道人所言,這是從“青靈天枝”之上所採的露水,據說青靈天枝一枝爲一天,一葉爲一界,而上面所結之露水亦有神妙。
此露若是飲下,可在短時之內可助修士逢兇化難,這東西十分寶貴,唯有這次渡來的內層之人才得賜予。
只是再好的東西,若放在那裡不用那就等若無有,他覺得自己還是先設法避過眼下之危局爲好。
故是他果斷一仰脖,將這一滴露水飲下。
此物一入身軀,下來他什麼感覺都沒有,好像喝了下一滴非常普通的露水。
不過他知曉,此物絕不會無用,自己不必要去刻意去做些什麼,轉機很可能就會在不經意中到來。
於是他繼續往前飛遁,而在那一枚玉佩即將完全化爲赤色之時,他心中似是感應到了什麼。
他心中一喜,隨即又是一憂,忖道:“轉機原來在此,只是若如此做,我卻未必再能回來。”
他想了一想,取出了一枚寶珠,而後朝着遠空一彈,自己則是朝着某一處飛縱而去,只是眨眼之間,便即消失不見。
過去未有多久,先是一隻星蟬飛來,而後一股浩大星光散開,張御自光芒之中走了出來,他擡手起手掌一看,小木童這次沒有再指着哪個方向,而是做了一個倒立,向他咿呀一聲,他眸光微動,道:“原來是去了那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