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十天時間,班嵐一行人便來到了昌閤府洲,到了泊臺上時,可見成百上千的載運飛舟也在不停起落升降。
儘管昌合位於天夏如今疆域的最西端,可與東庭比起來,不必遠渡重洋,路上還有新近建立的玉柱指引,所以與本土聯繫其實較爲緊密,物力人力轉運也相對容易。
林玄修爲示誠意,正帶着人在泊舟天台上相迎。
他見到班嵐一行人自飛舟之上邁步下來,儘管之前已借明觀之印見到班嵐相貌,可真人又與影畫不同,他暗讚一聲,道:“果然是風采翩然,一表人物。”
班嵐見到他後,站住腳步,拱手相揖。
林玄修上前回有一禮,客氣道:“班道友遠道而來,辛苦了,我已是在閣殿之上備妥宴席,還請賞光。”他側過一步,道一聲,“請。”
班嵐欣然應下。
此刻他狀似不經意的朝後面瞥了一眼。
就在他們從飛舟之中出來後,那裡又有一駕飛舟落下,而從那裡面走出來幾名修道人,他卻是曾經在伊洛上洲見過的。
他微微眯眼。
而就在此時,前方有一道湖光照耀過來,映得所有人臉面之上都是一亮。
林玄修這時語聲提高了一些,道:“諸位請看,這便是我昌閤府洲的千湖勝景了。”
班嵐一行人從泊臺之上往下望去,就見前方平原之上分佈大小不一的靜謐湖泊,蒸騰的雲氣此刻正在緩緩散開,陽光落到湖面之上,有粼粼波光反照出來。
而在其中,有一座似若通天的狹長高臺立於一方几若渾圓的大湖之中,一行白色飛鳥正自寬闊的水面飛過,平添幾分生機。
林玄修指着那裡,道:“那是丹湖,我昌合玄府就在那裡,此湖之水清澈,由天望來,宛如青珠,日出日落之際,天上紅日倒映其中,丹朱沉碧,霞光水色相融相染,千湖傾光,分外絢爛!”
說話之際,正有一陣微風吹來,帶着些許水澤草木的清新溼潤氣息,使人聞之頭腦一清。
何禮此時看過去,也爲眼前這美景所打動,本來他還以爲昌閤府洲荒僻,沒什麼值得多說的地方,現在此刻信心多了幾分。
林玄修看着班嵐道:“班道友,只要你能拿出手段來,爲我昌閤府洲好好宣揚,我昌合是府洲不會虧待道友的。”
班嵐很有禮貌的一笑,道:“班某既來,自會盡力。”
林玄修對他的態度頗爲滿意,伸手作勢,又道一聲:“請吧。”
一行人隨即下了泊臺,往城中行去。
按理說班嵐乃是昌合玄府請來的同道,那應該是在玄府之內接待衆人。不過玄首岑傳對此事態度不積極,林玄修礙於此,也就只能在府洲的客閣之中招呼他們了。
而這一場宴席下來,表面上看去也算是賓主盡歡。
待回到客閣居處後,何禮悄悄傳聲道:“先生,這位林玄修看去是客氣,但是做事不容置喙,看來也不是個好打交道的,要是我們做差了,他肯定沒有好臉色。”
班嵐淡淡回聲道:“這樣的人,有時候更好利用。”他又道:“我白日見到,伊洛上洲的人跟來了。
何禮不禁神色一緊。
班嵐看他一眼,道:“在這裡我等不準備做什麼,所以你無需畏懼。不去管這些人如何,用心把事做好。”
何禮躬身到了一聲是,見他再無吩咐,一揖之後,退了出去。
班嵐則是案前坐下,喚出大道玄章,看有一眼,見嶽蘿那裡並無動靜。
自那日見到嶽蘿後,他覺得這位少女極有宣講的天賦,並且還曾是一個自己有過接觸,聽過自己講道的玄修,當時他心中就有將之收服的念頭。
若能收到麾下,作爲他的助手,那麼當是有利於他在天夏的活動。
故是他決定自己來弄一個宣講,從中展現過人的手段,設法讓其崇慕,而後再設法引其過來投效。
若能成,那麼是大好,若是不成,那就果斷放棄,他是不會在一個人身上去費太多力氣的。
現在沒見到有動靜,他便把注意力轉向其餘地方。
這些時日下來,他算攢的功數都是被他拿來兌換上乘章印及章法,並用其來鞏固自身了。
他清楚知道,做內應終是一條不歸路,因爲他的命脈始終掌握在某些人手中,是死是生由不得自己。
就算最後能功成身退,但以真修爲主流的上宸天上也沒有他的位置,必然會被鄙斥爲末流。
在上宸天那裡沒有出頭之路,但是在天夏這裡卻有。只要利用好大道玄章,以他的天資,還是有一線可能成就上境的。
在天夏,低輩修士若查明你是奸細,那必然是死路一條,可若是玄尊,那至多隻是被囚押,性命是不會被收取的。
“玄尊……”
他看着大道玄章之中的密密麻麻的章印,喃喃自語道:“唯得上境方爲人,唯成玄尊方是神!”
清穹地陸,守正宮中。
明周道人奉命將一千五百鍾玄糧送到後,便即刻離去了。
張御看着面前的三尊玉爵,一拂袖,將之收起,而後轉回到了內殿之中,在榻上坐下,並拿過一卷道書看了起來。
實際此前的六千鍾玄糧他還未曾用盡,因爲玄糧吸納入身,大多數神元和補益卻也不是即刻便能見功的,需慢慢運煉化消,所以通常修行,玄廷還會賜一爐運靈丹丸。
現在他每時每刻都在感覺功行在提升,他感覺在把前面六千鍾玄糧完全化煉乾淨,就可設法進行較爲重要的一關修持了。
這一關對真修來說很是關鍵,只是玄法並無前例可循,需要他自己摸索,但前提是他足夠的深厚根基功行。
其實這也是不得已之舉。
這就像是人到兩崖中斷之處,真修由前人處知曉斷崖間隙之長短,自忖己力足夠,便能一躍而過,甚或力有不及,還能借外力以渡。
而他不知其遠近,那就只能等到自身之力臻至極處,確保定然能跨越而過,不會落下崖下時再作嘗試了。
可即便這樣,因爲玄修與真修的修持方法不同,也不能保證這裡面一定不出問題,但好在現在有了目印,把握將會更大一些。
目印雖非他自身立道之印,但哪怕只是不完整的道印,也是有着種種妙用,他能憑此夠看出自己功行推演之中的種種可能存在的缺弊。儘管大道無盡,變數無窮,此還不能完全避免錯漏,但終歸減少了一分兇險,增加了一分可能。
他在守正宮中修持,而外面時日推移,漸漸便是兩月過去。
明觀之印落下後,各洲宿之中也是發生了一些變化。尤其是在嶽蘿以宣講的方式將遠古神明展現給在衆人面前後,彷彿是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衆人修道人都是陸續摸索出了此印的不同的用法。
其中最多的自然便是講道了,以往只是枯燥的說文,然而現在卻是可以直接演法。
並且衆道可以更爲直觀的看到一些神通手段展現,而不必通過言語描述去推斷,這便有了更多更爲準確的選擇。
幽城深處,甘柏坐在石崖之上,他面前的光幕之內,此刻顯現的是兩名帶着遮帽,全身裹在黑色道袍之中的修士。
這兩人雙目一片暗紅之色,看着有些陰沉,一看便知是渾章修士。
其中一人伸手掀了遮帽,露出一張堪稱英俊的臉龐。
不過修道人到了一定境界之後,一般都是相貌上好,所以正在觀看的衆修俱是視若平常。
這年輕修士拱手一禮,道:“諸位同道,在下姚莊,身後這位,乃是在下師兄顏恕,我等所在之地,乃在原來的安越都護府,如今的安越府洲的轄界之下。”說着,他身軀一轉,衆人便見的一片地形破碎的荒野山地。
由於前些東庭府洲那一段影畫,引得許多人關注,也順帶了解了如今的四大府洲,故是一說安越都護府,許多人立時瞭然,不明白的出聲詢問,也會有人在光幕之上告知。
姚莊道:“我們師兄弟二人以往一直在荒原之中修持,常年與各類異神和靈性生靈打交道,如今已有一甲子,期間少有回得府洲。
衆人隔着光幕此刻聞見此事,都是心下同情嘆息。
但也沒有辦法,因爲渾章修士若是待在生民聚集之地,那通常還要使人防備,故是此輩大多數只能待在荒原之中。
但這也是無有辦法之事,渾章修士難說不會墮入大混沌,而一旦如此,就沒有幾個能控制自身的。
姚莊繼續言道:“我等並非是在叫屈,因爲我輩修行,需要用到靈性生靈神異器官以中和大混沌之侵染,在荒原之中較爲方便。
一如此前所言,我安越府洲這處,天坑溝壑極多,底下藏匿數不勝數靈性生靈,我師兄弟二人這次將會運使新近修成的觀想圖剿殺這些異類……”
許多觀看之人到此終於來了興趣,一般來說,鬥戰經驗和神通手段的運用都是需要在爭鬥搏殺中獲得,能光明正大展示給你看,這確實很吸引人。
姚莊到此也不再多言,當即與其師兄往一處天坑之中遁去。
安越的異類的確如其所言非常之多,在長達十餘天的時間裡,他們一共遇上了三十二頭類別不同的靈性生靈,還遇上了一頭在洲域四周較爲少見神怪,兩人雖是努力搏殺,最後還是讓其逃脫了。
姚莊遺憾道:“可惜我等觀想圖缺少了一枚重要之印,當年我等老師並未將此傳於我等,由此少了制人之術,不然此次絕不會令這神怪逃去,只望這次回去兌換了功數,能換得更爲上乘的章印。”
甘柏這一番看了下來,覺得也算是有趣,他雖是渾章修士,但卻是真修出身,可沒經歷這等事,這回看罷之後,例行留下一句話:“手法單調又囉嗦,回去練練再來過,出錯當該怨自己,別讓老師來背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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