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的春天很怪,或者說東北的春天很短。往往當你還沒感覺到春的和煦,就已經步入了夏天。個別年份還好些,但大多數時候就是五月初還有些冷,等到五月中旬就開始突然升溫。常常襯衫還沒穿上幾天,就馬上換短袖了。
一個人走在大街上,看着路邊滿眼的花紅柳綠,心情略微舒暢了一些。
此時已經接近中午了,陽光很足,照在身上有些火辣辣的。無奈之下,我只好挽起了襯衫的袖子,本想再解開幾個襯衫上面的扣子。不過,這種做派讓我想起了鄭智化的那首《年輕時代》。我可不想露出胸膛,畢竟這裡離學校不遠,我多少也得注意點形象,好歹也是爲人師表的。
按往常的規律,我應該是剛起牀或者正在睡覺。不過,自從劉玉清那個猥瑣的老頭幫我解除了封印,我可以自主地控制天眼了,也不必面對那些自己不想看到的東西了,生活也規律了很多。
走着走着感覺肚子有些餓了,估計和沒吃早飯有很大的關係吧。原本就是週末,賴了一會牀之後,我就起來看房子去了。
最近萌生出了買房子的念頭,說起來也是迫不得已。畢竟已經二十九歲了,雖然談不上是大齡剩男,但馬上也是而立之年了,該考慮成家的問題了。
從上班之後,周圍的熱心大姐們不少都在張羅着給我介紹對象,相親也相了不下十幾個了。說實話我並不是一個挑剔的人,沒有人比孤兒更渴望有一個家。對我來說,家對我有着非比尋常的意義,我渴望家的溫暖。尤其在爺爺去世之後,這些年孤苦伶仃的一個人,那種感覺真的十分煎熬。
從我上大學開始,每到節假日我都會在外面打工。其實這不僅是因爲我缺錢,還有一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我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尤其寒假的時候,看着別人風風火火地踏上了歸途,我只能在心裡羨慕一下。正常人不會懂得一個孤兒的孤獨,更不會明白無數個除夕夜,我一個人和着眼淚吃泡麪時是一種怎樣的心情。
這些年來其實我做夢都想有一個家,只可惜現在的女孩子太現實了。一見面就問你有沒有房,有沒有車,如果你搖頭,那肯定就拜拜了。
如果說你是金枝玉葉也就罷了,有的偏偏要模樣沒模樣,要身材沒身材,整個就是一沒長開的土豆子,估計劉嬸家的小丫都比她好看得多。就這樣的,脫光了站在我面前,老子也絕對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可偏偏就是這模樣的還挑這挑那,動輒要你三室兩廳,外加一輛轎車。我當時真想問她,把你送到洗浴去賣一輩子,你值這些錢嗎?
最可氣的是前兩天見過的一個,長相倒還可以,只是張口就說要找個富二代,最好是有車有房沒爹沒孃的那種。說完還瞅了瞅我說,我只符合一半,沒爹沒孃。我當時真想掐個手訣,讓她色鬼纏身,最後風流而死。要說以我這些年的修爲,做這個還真不是啥難事。但我還是忍住了,她雖可惡,也只是價值觀的錯誤,還談不上可恨。而修道之人,最忌妄動惡念,那樣要揹負太多的因果。
不過聽一同事說,這廝也和他相過親,見面當天就開房去了,事後還要了他五百塊錢。我是真想問問辦公室的大姐,你能別把你小姐介紹給我嗎,想要的話我知道去哪找。
知道了這事以後,心裡倒也舒服多了。這也是她的因果,我倒真想勸勸她,像祥林嫂一樣,弄個門檻送廟裡去,畢竟看她那樣也是千人跨的命。
在幾年之後,一次偶然的機會我見到過她一次。不過,已經沒有了現在那樣的驕矜,相反憔悴了很多。也不知道是市區混遍了,還是口味變了,反正給城郊一個土大款當小三呢。
那個暴發戶是開養雞場的,這倒是和她挺般配。當時,我真有些擔心這個暴發戶那啥盡那啥亡了。不過,看她那憔悴樣似乎我是多慮了。我不得不懷疑,這個土財主也五十多歲的人了,估計也是整天吃喝嫖賭的,體力還能那麼好,我真想問問大哥你是不是每天都吃兩噸六味地黃丸嘛。
一想到房子我就氣不打一處來,這幾年房價飛漲,說一天一個價一點都不誇張。就像上午看的這個樓盤,離我學校很近,這也算是繁華地段了,一平米兩萬起,我真是想問問地產商,你這是打劫嗎?我一年的工資還不夠買個廁所的呢!老子我好歹也是文學博士,難道就要一輩子給你銀行打工嗎!
不過,仔細咂摸還是我想多了,這年頭奴隸不是那麼好當的,想當房奴那得有資本,我連當房奴的資格都沒有。
現在是拼爹的年代,就像我大學同學周胖子,上學時門門亮紅燈,不就因爲他爹是副校長嗎,現在在我們校機關工作,沒事淨在那泡學生妹,光我知道的肚子搞大的好幾個了。動不動跑我這來替某個女生求情,讓我別掛她科。
要說現在的女大學生,也不知道是咋的了,周胖子就是個腦袋大脖子粗的伙伕樣。個子還是個三等殘疾,就往橫向發展了,站在那就是一個地缸,摔倒了都不知道往那邊扶那種。可偏偏就是這樣,這邊女生還主動投懷送抱。但仔細想想也沒什麼奇怪的了,人家有房有車,還有個好爹。找了他,不說畢業有可能留校吧,起碼起點就比別人高很多了。
想到這我還真有點憤恨,拼爹!我連爹是誰都不知道,拿啥跟人家拼啊,這還沒拼呢就已經輸了。要怪我也只能怪爺爺,你老頭當年不是挺有錢的嘛,村長都沒你有錢,你不村裡首富嘛,怎麼就不能給我留點遺產呢?不過,想歸想,如果爺爺真的活着,我肯定不會怪他,至少他活着的話,我就不是孤兒。捫心自問,我不是一個汲汲於富貴的人,當然也不是個慼慼於貧賤的人。雖然修道多年,但我終歸還是個凡人,還遊走於紅塵之中,還食人間煙火。況且道教並不排斥金錢,只是強調取之有道。既是如此,我不奢求富貴,卻也期望衣食無憂。
我心裡一會咒罵着功利的女孩,一會又咒罵着黑心的開發商,以及那些和他們勾結的貪官。可罵他們沒用,我該餓還是餓,還是先喂喂腦袋吧。沒錢付給開發商,我總得對得起自己的腦袋。
想到這,我一邊在心裡咒罵,一邊走進了一家海鮮酒樓。房子買不起,海鮮老子總是吃得起的吧!一氣之下,我自己點了四個菜,吃不了我看着也解氣。
正當我憤憤地埋頭苦吃,想着這些彆扭事的時候,一個人坐在了我的面前。我當時就氣不打一處來,不知道老子今天火氣大嗎。
“你……他……”話沒等說完我就愣住了,在我面前坐着一個老頭,看樣子也有七十歲了,可精神頭還不錯。我總覺得這個人有點面熟,可一時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能否請你喝一杯?”老人很淡定坐在那,見我沒表示反對,他招了招手,服務生馬上端了一瓶紅酒上來,給我倆倒上了。看樣子服務生好像和他很熟,趁倒酒的空檔,還和他聊了幾句。
說實話,紅酒的味道真的不太好,或許是我沒喝過的原因吧,我覺得都沒有超市裡幾塊錢一瓶的那個好喝,至少那個還甜滋滋的。相比之下,我更喜歡啤酒,天熱的時候喝一瓶冰鎮的啤酒,那才叫挺爽呢!雖然別人說吃海鮮喝啤酒容易得痛風,但我不以爲然。
“你……”我突然想了起來,這個老頭不就是前些天劉玉清來找我的時候,我見到那個那個寶馬車裡的嗎。想到他我又想起了那個孩子後邊的黑影,不由的感覺到脊背有些發涼。
“敢問閣下貴姓?”老頭淡淡地說道。
我剛點燃一顆煙,聽這老頭的話,差點沒嗆到。雖說我從外貌上看去就覺得這老頭不一般,可沒想到說話還是文縐縐的,饒是我一個古代文學老師,在現實中聽到這話也感覺十分別扭。看他這一把歲數,要是再大些,我真快懷疑他是前清的秀才,或者從哪個古墓裡邊爬出來的了。
“鄙人陳弘一!”我吐了一個菸圈說道,我心說我老師那也是全國知名的學者,在圈子裡雖然談不上泰斗級,但也是德高望重,比某些所謂的專家含金量高得多,說文我豈能輸給你。果然,我這話一說完,老人真的愣了一下,我心裡這個得意啊。
“敢問陳道源是你何人?”老頭說話間表情變得很是複雜。
“啊……乃是鄙人祖父!”老頭的話不禁讓我也愣住了,敢情是問我爺爺,我還以爲是我那兩句話把他鎮住了呢。我無論怎樣也想不出來,我爺爺那髒兮兮的樣子還能有這麼上講究的熟人。可既然開頭了,我只能半文半白的說下去,不然豈不是糗大了。
“啊……看來我真的沒看錯…!”在我說完這話之後,老人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欣喜。
“你見過我?”我有些疑惑了,因爲在我記憶裡似乎沒有人去過我和爺爺那裡。
“沒,我指的是它……”老頭指了指我胸前。
我這才注意到,原來老人看的是我胸前那塊玉。這個玉我從小就帶着,感覺沒什麼特別的。爺爺說這玉並不貴重,也不是什麼名玉,無非是被它溫養了幾十年,沾上了不少靈氣,所以遇到識貨的人還是能值些銀子的。
我並不懂玉,珠寶店裡一串零的,和地攤上十塊錢的我根本分辨不出好壞。我倒是聽別人說過玉是有靈性的,況且修道之人汲取天地靈氣,用過的東西時間長了都稱得上法器,甚至大能之輩能溫養出器靈來,原本就有靈性的玉器,溫養出靈氣本不在話下。但靈氣這種東西,你只能和修道之人說,畢竟這東西有些虛無,就算放到最精密的儀器下,從分子結構也看不出來。至於要說這塊玉的好處,無非是那個年代的人心眼還算實誠,或者沒達到現在這樣喪心病狂,用化學物品加工玉,弄得本來養生的玉,全是輻射啥的。
“能否換個地方聊聊,想和你談筆交易!”老頭問了一句。
我倒是閒着沒什麼事,反正也吃飽了,倒是沒撐着,不過還真想看看這個老頭還要說什麼,所以也沒表態,就站起了身。老頭和服務生吩咐了一聲記他的帳,我倆就下樓了。我倒是沒反對,不花錢誰不樂意啊。
來到樓下,早有人把車開過來了。不過,不是那天的寶馬,啥車我不認識,反正挺好看的,坐着也挺舒服的。開車的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從打開車門讓我們上車之後,他就一句話也沒說過,一直專心致志的開車。老頭也沒說話,車裡就這樣十分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