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車後,車內就異常地安靜,連音樂都沒開。司機始終全神貫注地開着車,而老頭則是若有所思的樣子。我心裡暗罵,你弄出點動靜來能死啊。可能在有的人看來,像我這種古典文學教師,也算是文人了。一般說來,文人都是好靜的。別人是不是我不知道,但我不是,我偏偏就是一個愛湊熱鬧的人。
老頭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對着我微微的笑了一下,但也沒有說什麼。我心裡暗罵着老鬼,是不是和我玩境界呢。要說這個,大爺還真不怕你丫的。要知道,大爺自小修道,首先練的就是定力。不是吹,在那打坐大爺我坐一天都不會動,最高紀錄曾入定三天。只不過,我的修爲還沒達到辟穀階段呢,醒來之後可是餓慘了。其實那次也不是有意爲之,只是爺爺去世奔喪回來,心情低落丟了錢包,又趕上暑假,寢室沒人,當時沒錢吃飯,只能選擇打坐。結果無意之中進入了入定狀態,那次要不是周胖子提前回來,估計我都餓死在寢室了。
想到這兒,我也懶得理他們了,乾脆靠着座椅閉目養神起來。
此時車子已經開了很遠了,我也不知道這是要去哪。說起來,雖然我到這個城市一兩年了,但是還真沒怎麼出去逛過。
當然,這也沒什麼奇怪的,我在這裡也沒有朋友,平時又宅得很,所以除了學校周邊,我哪也找不着。再說一個大老爺們,沒事不會像女人似的,總去逛商場啥的。
此刻我並不關心他們要去哪,主要是我在盤算着,待會是不是我要自己打車回來。那樣的話,豈不是要花很多錢,想想我就覺得心疼。不過,仔細一想,這老頭連飯錢都給我付了,還是個有錢人,應該不差再給我報個百兒八十塊錢的車費了吧。可一會兒萬一他要是不給,我是不是要提一下呢,怎麼提呢?
正當我想這些的時候,車進入了一個橋洞,眼前頓時黑漆漆的。這時我心裡突然萌生出一種念頭,這倆人不是要搶劫吧。雖說我身上沒多少錢,可咋的也比吃飯錢多啊。要說開着豪車出來搶劫的人不是沒有過,報紙上也看到過。有些有錢人沒事,就想找些刺激。不過估摸着就這倆人,也不會是我的對手,大爺我也是個練家子。難不成這老頭還能是個武林高手,內力驚人?
我就一直這樣胡思亂想着,大約又開了半個小時左右,車在一個別墅前停了下來。一下車,我似乎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一路上胡思亂想的這些啥都沒發生。不過,看着眼前的別墅,我還是吃了一驚。之前我就知道這老頭肯定是個有錢人,這也是廢話,沒錢誰坐得起寶馬啊。但是有時候當你確認了你的判斷之後,或者結果比你預想的還要驚豔的時候,那種驚詫常常讓人難以想象。據我目測,眼前這院子恐怕兩千平都不止吧,這得多少錢啊。
進屋後,老人直接把我帶到了樓上的書房,吩咐人沏完茶之後,屋子裡就剩下我們兩個人了。
他的茶挺好喝,雖說我不太懂茶,但我老師愛喝這個,讀書的時候,沒少在他那蹭。
不過,喝完第一口茶的時候,我多少有點後悔了。因爲在我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倒賣人體器官那麼個團伙,這茶裡不會下了蒙汗藥吧,等我再睜開眼睛一看,我被冰鎮了,倆腰子全沒了。
想到這,我瞬時感覺後背發涼,好在我擔心的事並沒有發生。
我突然覺得,自己簡直太沒有安全感了。或許和身世有關吧,這些年自己就如同無根的浮萍一樣,何來安全感可言呢?不過,似乎我這麼想也沒什麼奇怪的,因爲世風日下,整個社會都在信任危機之中,我又豈能例外!
喝了幾杯茶之後,老人打開了話匣子。老人叫林世明,是一個生意人。他說在幾十年前就認識我爺爺了,我爺爺幫過他很大的忙,具體是什麼他沒說,有些話或許也不能多問。
至於這塊玉,就是他送給我爺爺的。我爺爺當時告訴他,會幫他溫養,若干年後林世明的子孫或許用得到,如果有這機緣,這塊玉還會回到林世明的手中。
剛開始的時候,林世明並沒有在意。可近兩年,家裡總有些不太平。尤其他的小孫子,夜裡總是莫名其妙地哭鬧,高燒不退,甚至說胡話,去醫院又查不出個子午卯酉來。後來在別人的介紹下,找了一個大仙。沒想到大仙看了一眼孩子之後轉身就走,在他的追問之下,才告訴他,小孩子陽氣弱,被陰靈纏上了,這不是他所能解決的。而且,即便解決了之後,也難保以後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最好給孩子弄一塊護身靈玉。而所謂的靈玉,一般都是由高僧或者道士溫養出來的,上面沾染了他們的靈力。但是,在當今這樣的人都是鳳毛麟角了,更別說玉了。
之後林世明又先後找過幾個人,但是基本上都束手無策。其實他也知道,在當今這個時代,這方面是神棍的天下,真正的高人太難找了。而以林世明在這個城市的地位,神棍雖想巴結卻不敢騙他。
正當林世明一籌莫展之際,突然想起了他曾經的故友陳道源也就是我爺爺。我爺爺是個有本事的人,這一點林世明是非常清楚的。若不是我爺爺幫忙,林家也不可能有今天。
算起來兩人已經快三十年沒見了,在他印象裡我爺爺的行蹤總是飄忽不定,他又去哪找呢?林世明多方打探,最終找到了那個老屋,可惜我爺爺早已過世多年。望着那個荒蕪的小院,和已被風雨殘蝕搖搖欲墜的小屋,林世明也是觸景傷懷。
林世明去我爺爺的墓地祭奠了一番,故友多年未見,尋找到行蹤卻已陰陽相隔,這種心情恐怕不是我所能體會得到的。
不過,林世明那一趟也沒有白去,因爲他遇到了另外一個“高人”——劉玉清。劉玉清確實有點本事,在沒有天眼的情況下,能看出那個孩子有些不對勁,也真的難爲他了。恰好劉玉清要來找我,也就一起過來了,這也就是我在校園裡看到林世明坐寶馬車的那一次。
劉玉清雖說有點本事,但我們之前說過,他是個“出黑”的。在東北,道士並不多,估計和道教起源比較晚有一些關係。
東北道教的祖師爺是郭守真,這個人是明末清初人,算起來離今天也不過三百多年。而東北又是滿族的發源地,大清的國教是薩滿教,因此,道教在東北的發展並不太如意,而道觀更是少之又少。
民間倒是有不少有本事的人,但並不屬於正統道士的範疇,被稱爲“陰陽先生”,也叫出黑的。基本上就是爲人看看風水,選個陰宅,看個下葬時辰,推算禍福吉凶,走的是陽間路,吃的是陰間飯,所以被稱爲陰陽先生。
自古有南茅北馬之說,在東北還有一種被稱爲出馬仙的羣體,常常也被誤認爲陰陽先生,其實二者有本質的區別。出馬仙是薩滿一支,或者說是薩滿的延續。一般是修行幾百年的動物,在民間尋找弟子,借弟子人身行善度人,積累功德,以求位列仙班。在東北最爲熟知的自然是“狐黃白柳灰”五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