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珍閣”二樓有三四間房子,正中是一個客廳,兩邊是廂房。
智涵子靠近客廳,聽到裡面有幾個人正在說話的聲音。
他見客廳外面木板牆壁上有個小洞,馬上運起龍蛇貼牆功,將身子貼住牆壁,能夠看清和聽到樓內的情況。
智涵子只能用一隻眼看裡面,客廳裡圍坐了五個人,正面對着智涵子的那人,正是今天自己跟蹤的當鋪吳老闆。
幾人聊了一陣後,吳老闆從衣袋裡拿出兩個銀錠。
對一個四十來歲,頭戴金絲眼鏡,穿着整潔考究的中年人介紹道:
“郭老闆,這兩個銀錠我請老銀匠驗了貨,他說是大西王張獻忠的庫銀。”
房內衆人頓時來了興趣,睜大了眼睛,細看銀錠上的文字,爭着用手掂量一下輕重。
吳老闆又從木箱中拿出一個陶製底座,再拿出一個青銅樹幹插在底座上,立在廳中差不多和吳老闆一樣高。
大家很是驚奇,從座位上站起來,趕緊圍攏去欣賞這個出土貨。
吳老闆對郭老闆介紹道:“郭會長,這是一件漢代青銅搖錢樹,是東漢崖墓裡的出土貨。”
郭老闆仔細欣賞底座上的人物和禽獸圖案,再看樹上表達吉祥願望的掛件和銅錢,然後伸出大拇指誇讚:
“的確是東漢貨,好!很好!”
郭老闆叫人付了貨款,將吳老闆打發走了。
這時,一個蓄長鬚的乾瘦老頭對郭老闆說道:
“郭會長,這件東漢青銅搖錢樹的確不錯,但以我鄧大師的眼光看,還不是頂好的。”
咦!智涵子心裡一驚,這不是那個看風水的鄧鳳生嗎,他怎麼與這些人混在一起?
原來,郭老闆名義上是成都一個什麼協會的會長,學者範十足,看起來像個大收藏家,實際上常常幹些盜賣文物的勾當。
經常有商人和三教九流的人光顧“聚珍閣”,有時外國文物販子也慕名而來。
“聚珍閣”是郭老闆出資修建的一個高檔私家會所,利用一樓開茶館做掩護,二樓掛起錦城文博協會牌子做大生意。
他不僅向盜墓賊“訂購”古董,有時候也會組織“土耗子”盜挖一些大墓。
郭老闆聽朋友介紹,鄧大師看龍脈如何如何厲害,說他能捉得龍叫,找地下古墓一挖一個準。
他的朋友今天帶鄧鳳生來,想利用風水大師,幫助他尋找地下埋藏的寶貝。
郭老闆斜眼看了一下鄧鳳生,心想先試探一下他是否徒有虛名,是否認識文物古董?
他拿出剛收到的那個銀錠,遞給鄧鳳生看,問他認識這個東西嗎?
鄧鳳生知道,這是郭老闆有意想考察他是否識貨。
鄧鳳生拿到手裡,細看了一眼。
然後告訴郭老闆,這個銀錠屬純銀鑄造,足銀五十兩,出自成都蜀王府。
估計是張獻忠從成都撤退到中江時,散落到民間的銀錠,或埋藏在地庫中被人挖出來的財物。
郭老闆滿意地點了一下頭,問道:
“鄧大師,聽朋友介紹,你利用堪輿知識找古墓,十拿九穩,我很感興趣。
你給我們說說,怎樣才能找到大型古墓或地下金庫啊?”
衆人側耳靜聽。鄧鳳生喝一口茶,心想要顯出一點真本事,才能鎮住這些有身份的大佬。
鄧大師捋了一下鬍鬚,有些得意洋洋地說道:
“找古墓啊,和醫生診病是一樣的,通過我創造的‘望、聞、問、切’四種方法,準能找到大型古墓。”
“怎樣望、聞、問、切?”郭老闆急切問道。
“‘望’就是在遠處看砂水和出脈,通過看周圍的風水和天上的星象,來尋找龍穴的位置。
因爲有身份的古人,一定會請風水大師找龍穴,然後修建地宮。”
“那麼‘聞’呢?”郭老闆問。
“‘聞’就是察看周圍的地質情況。凡修大型墓葬,一定會挖出大量的砂石和泥土。
找到這些‘活土’後,分析它可能來自哪裡。
甚至聞一下土的氣味,或在打雷時感覺山體的震動和回聲,就能辨別出龍穴的位置。”
鄧鳳生說到這裡,故意不再說下去了,急的衆人催他快講。
鄧大師喝一口茶,繼續賣弄他的尋墓方法。
“‘問’很簡單,就是訪問當地人,詢問附近有沒有發現古墓,或有關當地的一些歷史傳說。”
“初步確定古墓位置後,就要打探洞,實際摸清地下古墓的埋藏形制,這就是‘切’。”
衆人似乎恍然大悟,又覺得很玄,但是都從心底裡佩服鄧大師有真才實學。
郭老闆聽後,對鄧鳳生產生了興趣。
問道:“依鄧大師看,四川哪裡的古墓有我想要的‘大貨’?”
鄧鳳生喝口茶,不慌不忙地說道:
“川北童謠:‘四川一羣羊,二水口內藏。誰能得到羊,子孫爲帝王。’
說明四川有一大羣龍穴藏在二水口裡面。古時候很多達官貴人都去二水口尋羊修墓,希望子孫能當帝王。”
郭老闆道:“鄧大師能找到大官的墓葬嗎?”
鄧鳳生道:“不是我鄧大師誇海口,只要有人願意出資,我能找到府臺甚至王侯級的大墓。
近年來,在二水口不時有挖出張獻忠藏寶的傳聞,只要我鄧大師有心要找,沒有找不到的藏寶!”
郭老闆對兩個朋友道:“看來鄧大師確有真本事,我願意做投資人,你二人是否有興趣?”
那兩個朋友齊道:“當然也有興趣!我們三人按股份制投資。請鄧大師幫助,組織土夫子去‘訂購古董’。”
郭老闆對鄧鳳生道:
“我派幾個人隨你去二水口,他們聽從你的指揮,一切費用由我負責,挖出‘大貨’後,重重有賞。”
郭老闆叫堂倌拿出幾十個銀元給鄧鳳生,要他先去做些準備工作。
鄧鳳生走後,郭老闆與兩個朋友在一起說了一陣悄悄話。
突然,一支鐵鏢從窗口飛進來,將房內燭燈打滅。
郭老闆大叫:“有賊,快來抓賊呀!”
原來,李叫花在下面等久了,心裡好生煩躁。
他飛身跳上二樓,從窗戶投進鐵鏢,想給樓內的大佬一點顏色看看,警示他們金盆洗手。
一樓的夥計和保安聽到叫聲後,馬上拿起傢伙衝上來。
這時,智涵子和李叫花早已跳下樓,迅速消失在小街的盡頭。
智涵子將在“聚珍閣”聽聞到的情況告訴李叫花,認爲這夥人瘋狂尋找古墓,形成了產供銷的鏈條,很可能最終會將文物走私到國外去。
我們必須阻止他們的盜墓行爲,防止老祖宗留下來的寶貝流落到海外。
兩人回到玄武觀,智涵子告訴李叫花,聽說鄧鳳生和徒弟喜歡在胖鎮的茶館裡喝茶。
你先去胖鎮看看情況,再去二水口的“四川盆底”尋找,他們很可能去盜挖東漢崖墓。
跟蹤鄧鳳生等人,就能查清盜墓賊的活動情況。
過了兩天,李叫花換了行裝,穿一身青布衣衫,頭包白布帕子,打扮成川北農民的模樣,趕到熱鬧的胖鎮。
他穿街走巷,找了二十幾家茶館,最後在一個臨郪江的茶館裡,見到鄧鳳生和徒弟在喝茶聊天。
李叫花沒有走進茶館,只在外面裝着閒逛,暗中留意鄧鳳生等人的動向。
原來鄧鳳生接下郭老闆的“訂單”後,馬上和徒弟到胖鎮住下來,組織人力和物力,準備去二水口內大幹一番。
鄧鳳生首先與張山取得了聯繫,委託他幫忙找熟手盜挖大墓。
張山是胖鎮人,一個當地的小盜墓賊。
經常和徐幺娃等人合夥盜掘一些容易挖的小墓,或掏一些別人挖過的崖墓,把剩餘的土貨清理出來。
由於很多墓都在紅薯地裡,他們把盜墓說成是“挖紅薯”。
張山認識幾個小盜墓賊,通過他聯繫,很快就找到四五個“挖紅薯”的土夫子,都願意跟他一起“幹事業”。
鄧鳳生告訴張山,你的弟兄先在胖鎮等消息。待我找到龍穴和大墓後,再通知你們去挖。
李叫花在胖鎮跟蹤鄧鳳生兩天後,突然不見了這夥人的蹤影,他判斷鄧鳳生等人一定去了二水口。
李叫花問了去二水口的山路,不到半天工夫趕到了“四川盆底”。
他按照智涵子的指點,找到組成“四川”兩字的九座山,爬到每座山上逐一尋找,沒有見到鄧鳳生等人。
李叫花改走水路,沿郪江兩岸去查詢。
他聽智涵子說過,江岸上的東漢崖墓非常精美和神秘,便小心翼翼地爬進去觀看。
雖然墓室裡隨葬品大都被盜劫一空,但是墓壁上“騰空的舞者”“推門探望者”等浮雕人物畫像,生動傳神。他這個大老粗見了,也不禁嘖嘖稱奇。
李叫花特別害怕蛇,他看了幾個“蠻子洞”就走了。
李叫花在山上和江邊找了幾天,都沒有見到鄧鳳生等人的蹤跡,心想這些傢伙都跑到哪裡去了?
卻說鄧鳳生自從聽到“四川一羣羊,二水口內藏”的童謠後,曾多次帶徒弟到二水口查找龍穴,因此對其周圍的山水和龍脈比較瞭解。
師徒幾天尋查下來,初步找到了幾個比較大的龍格地形,可是還沒有最終確定龍穴的具體位置。
鄧鳳生對成都的郭老闆只是一面之交,心想先找出一箇中級的官墓。
挖出寶藏後,如果郭老闆確實能給自己滿意的回報,然後纔去挖侯級或王級的大墓。
鄧鳳生這次帶徒弟到二水口內偏僻的柴山村,他判斷村裡有一箇中級官墓。
三人先爬上一座他多次考察過的高山,在山頂四下觀望一陣後,再跟蹤龍脈從山上往山下走。
師父走到一個埡口邊停下來,坐在一塊大石頭上。
從身上掏出葉子菸,捲成筒插在菸嘴上,點燃火猛吸幾口,神態怡然自得。
大徒弟知道師父這一舉動,表明附近不遠處一定有龍穴,他要坐下來細細品味山水的樂趣。
大徒弟故意向小徒弟賣弄:
“幺師弟,你看這前面的堂局和山水型式,我判斷這附近一定結有大龍穴。”
小師弟反問:“師兄,你這不是在糊弄我吧?須說出道理才能服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