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渦扇10順利實現生產定型之後，渦扇20和QC300燃氣輪機的立項工作……
當然不至於馬上就開始。
常浩南又不是什麼魔鬼。
緩衝期還是得給同志們留的。
否則，他也不用非得強調在春節之前把鑑定會開完了。
常浩南從盛京回到京城的第二天，就已經是臘月二十九。
順便，他還讓人把父母也給接到了京城。
眼下這個年月，對於放假管的還不是那麼嚴，所以說是從正月初一開始放假，但其實很多不太重要的崗位，除夕就已經不上班了。
基本上，二十九就是最後一個正經的工作日。
由於農曆年和自然年並不重合，常浩南倒也沒什麼年終總結之類的事情要做。
這一天按照慣例，就是分別以本人、京航大學教授、火炬集團總經理、以及航空動力集團總規劃師四個身份，給一衆領導、下屬或熟人發書面形式的新春祝福——
和多年以後的拜年短信差不多，儘管大多數情況下都可以用統一的複製粘貼來應付，但仍然有一些人需要單獨體現出重視。
而手寫簽名就是個很好的方法。
以及部署一些哪怕是春節假期也沒辦法暫停的業務。
比如對外聯絡之類的。
別人合作伙伴又不過春節。
這麼大個集團，總不可能真的完全停擺。
當常浩南把最後一封賀信處理好之後，他覺得自己的手腕都已經有點發酸了。
於是，他給章亮平打了個電話，讓對方過來把信件取走分別封裝。
之後的送信工作，自然有專人負責完成，無需常浩南親自動手。
接下來，只要等章亮平過來的時候，再把後面幾天的工作簡單安排給對方，今天的任務就算是結束了。
臨近除夕，就算是常浩南，也準備摸個魚提前回家——
渦扇10沒定型的時候我瘋狂加班，現在渦扇10定了型，我要是還瘋狂加班，那渦扇10不是白定型了？
然而。
當辦公室門被敲響，然後推開之後，常浩南原本已經放飛出去的心，頓時沉了下去。
因爲，站在門口的除了章亮平以外，竟然還有一身棉衣，肩頭上還蓋着雪花的宋景明……
後者在這個時候，頂着大雪跑過來找自己，顯然不可能只是爲了拜年。
章亮平很快把桌上的信件全部收走，常浩南示意他先回去，工作的事情過一會再說。
於是，辦公室裡就只剩下了常浩南和宋景明二人。
“常總，提前祝您新年快樂！”
宋景明上來就給常浩南拜了個早年。
“行了，你也新年快樂。”
後者擺擺手，示意對方隨便坐：
“有事說事吧……”
宋景明見狀，也是直接切入正題：
“是這樣，之前您安排的數值算法與計算科學大會，我們已經基本完成籌備了，計劃是在三月末舉辦。”
“整個流程基本對標其它行業的最高級別學術會議，倒是沒什麼特殊的，只是有兩個事需要您親自確認一下。”
他說着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筆記本，然後翻開：
“一是大會之前的那個數值計算大賽，我們從去年年末宣傳出去之後，到目前爲止，報名的高校和研究機構數量已經突破三位數了，而且很多學校都有多支隊伍報名，總參賽人數得有一千多。”
“考慮到比賽是以線下形式舉辦，是不是考慮先在幾個地點分別設置一輪初賽，或者小組賽，最終只選拔前五分之一或者四分之一的隊伍參加決賽？”
“畢竟……人太多的話，對我們的評審組和場務組來說也都是壓力。”
作爲總策劃人和直接負責人，宋景明對於安排這個規模的外國人還是有點心虛的。
過去可從來沒有過相關經驗。
“沒必要搞那麼複雜”
好在，常浩南對這些已經考慮的比較成熟了：
“初賽可以在線上舉辦，設置幾道難度相對較低的題目，讓每個參賽組提交對應的工程文件過來，由我們評價計算結果。”
“另外麼……人多有什麼好擔心的？”
常浩南笑了笑：
“參賽選手的路費和食宿又不用我們負擔，他們來的人多，總要在周邊消費，不是反而能促進經濟麼……”
火炬集團在數值計算業務這塊，還是有億點影響力的。
比賽也好，大會也罷，除了少數大佬以外，完全不需要通過發補貼的方式吸引外國人來參與。
只要設置一個有足夠影響力的榮譽，還有獎金，就足夠了。
不過，宋景明聽後，卻有些擔憂地皺了皺眉：
“可是常總，我們的比賽規則裡面，可是禁止指導老師參與的，如果採用線上的方式，那如何避免有參賽者作弊？”
“很簡單，不用避免”
常浩南幾乎不假思索地給出答案：
“我們的初賽不是按總比例通過，而是按所在學校或機構通過，也就是每個學校只能派一個本科生組和一個研究生組參加決賽。”
“這樣一來，無論他們用什麼形式通過初賽，到決賽總歸是要線下見真章，如果初賽的時候找指導老師作弊，那隻會讓自己的學校在最後的時候格外丟人現眼罷了……”
這種思路，其實就是把初賽選拔的壓力丟到了學校的頭上。
如果學校不想在同行面前丟人現眼，那就得保證所派出的隊伍本身實力足夠強，自然有動機來反作弊。
當然，線上比賽想要完全保證公平，那是不可能的。
但一來，公平這塊有決賽兜底，不會搞得特別難看。
二來……
辦這次競賽的核心目的壓根也不是讓參賽學校分出個三六九等，而是挖好坑給COMSOL跳——
哪怕外國隊伍全都選擇用TORCH Multiphysics軟件參賽，常浩南自己也會專門安排幾個不太起眼的國內學校去使用對家的競品。
再結合經過專門設計的刁鑽題目……
總之，等決賽結果出來之後，所有人都會注意到COMSOL Multiphysics在CFD計算當中的嚴重漏洞。
至於誰是冠軍……
大概率已經沒什麼人關注了。
……
“那……還有另一件事。”
在把常浩南的指示記下來之後，宋景明又從公文包裡摸出一個文件夾，放到常浩南面前：
“這是本次大會的特邀嘉賓名單，您還有沒有需要增刪的部分？”
特邀嘉賓，顧名思義。
相比於自己提交申請，獲得審批通過之後的普通參會者，這份名單上的人是由火炬集團主動邀請來參會的。
當然，待遇方面也肯定有所不同。
至少不可能讓這些人跟其他參會者一樣自費解決食宿。
常浩南打開文件夾，發現裡面是一份正反面總共三頁的名單。
除了名字和工作單位以外，還有主要學術成果、聯繫方式、本人的參會意願，以及大頭照。
已經確認能來的大概有十二三個。
基本就是數值計算領域仍然活躍在學術一線的全部大佬了——
這個領域過於貼近工程學，大多數情況都更依賴經驗而非理論，因此並不像數學或物理之類的學科那樣，容易誕生出很多如雷貫耳的名字。
除了像安東尼·詹姆森，當然還有常浩南本人等少數異類以外，很少有人能靠一己之力做出什麼推動整個研究領域發展的巨大成果出來。
因此，即便是常浩南，也基本想不出還有什麼漏掉的人選了。
他合上文件夾，準備結束這段對話：
“這樣就……”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了一個名字。
哈羅德·黃。
就是那位曾經給第一期JCAS期刊投稿的教授。
對方當時通過一個叫做“高階通量重構（FR）”的方法，統一了近些年來先後出現的幾種緊緻高精度格式。
這一成果在當時並沒有掀起太大風浪，後來的引用數量也只能算中規中矩，但常浩南倒是很看好其發展前景。
只是還需要進一步推廣其應用範圍。
原本，他的計劃是在TORCH Multiphysics的2.0版本更新完成後，再往這個方向投入一些資源。
但在那次之後，常浩南似乎就沒再看到過以對方名義發表的論文了。
“老宋啊。”
他重新打開文件夾，同時抽出一支筆，在名單列表的最後寫上了“Harrod.Huynh”，然後交給對方：
“俄亥俄州立大學有一位叫哈羅德·黃的教授，我過一會把他的郵箱和課題組網址發給你，你聯繫一下，看他有沒有參會的意願，如果有的話，也一起列爲特邀嘉賓。”
“哈羅德·黃……”
宋景明接過文件夾：
“是華裔？”
“看着不像。”
常浩南搖搖頭：
“應該只是姓氏的音譯湊巧了而已。”
“之前我查資料的時候，好像從來沒聽過這個名字……”
宋景明微微皺眉，擔心是不是自己的工作出了什麼疏漏。
“沒聽過就對了。”
常浩南整個人靠到椅背上，轉過身去看着窗外的雪景：
“這個人在學術界不是很出名，要不是他碰巧投稿了一篇論文，我也不會知道這個名字。”
“但這種人，纔是我們應該重點關注的對象……”
確定不是自己的問題之後，宋景明稍稍鬆了口氣：
“那，會議公報上的特邀理由……”
“就寫我邀請的。”
常浩南乾脆利落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