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法國，巴黎。
斯奈克瑪公司技術主管伊恩·維斯塔正在跟自己的助手亞瑟·蒙多克一起，處理着一些跟公司運營有關的行政文件
此時已經已經是週五下午，二人難免感覺到有些怠倦——
在今天之前，爲了理解和吃透那些來自華夏的M88-2發動機技術資料，維斯塔已經帶着自己的整個團隊連軸幹了整整三個星期。
他們現在手頭的這些雜事，也是因此而積攢下來的。
要知道，讓老歐洲正白旗加班，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更何況是連加三週。
別說手下人，就連維斯塔自己，也覺得有點撐不住了。
好在，過程是曲折的，但結果還行。
華夏人一股腦塞過來的那些技術資料，總算已經被他們掌握了個七七八八。
尤其是很多之前一直沒有頭緒的故障或者缺陷，如今也都有了相對完整的思路——
從測試當中的現象，到產生的原因，再到解決辦法。
只剩下一些最難啃的骨頭，不過看上去也就是時間問題而已。
“維斯塔博士。”
或許是爲了抵抗倦意，蒙多克首先打破了沉默：
“等我們把手頭這些關於M88-2的材料研究完，我希望能帶一組骨幹親自前往華夏，參與到下一步M88-3的升級計劃當中。”
聽到助手的要求，維斯塔擡起頭，目光中顯露出幾分讚許，但卻並沒有馬上給出迴應。
而是反過來問道：
“說說你的想法？”
蒙多克倒也並非一時衝動，因此幾乎是不假思索地給出了理由：
“目前我們派駐在華夏那邊的人手，無論是數量還是水平都有所欠缺，根本沒辦法有效參與到發動機改進項目當中，本質上只是負責把華夏人提供的技術資料發送給我們的資料員而已。”
“如果繼續維持這種狀態，那我們恐怕很難跟得上華夏人的腳步。”
“而現在，我們已經基本完全理解了M88-2發動機的關鍵設計思路，而我推測，華夏人那邊，M88-3發動機的升級進度應該還停留在相對早期的階段。”
“所以，如果效率夠高的話，我想應該來得及跟上他們的進度！”
顯然，過去幾個星期的工作讓蒙多克覺得，自己已經行了。
而在聽過他的解釋之後，坐在對面的維斯塔才露出笑容：
“其實……我也正有此意。”
“你剛剛說的沒錯，我們不能光是滿足於跟在華夏人後面。”
他說着摘掉自己的眼鏡，輕輕揉了揉鼻樑兩側：
“我的計劃是，爭取在M88-3項目裡完全跟上華夏人的進度，到再下一步M88-4的時候，即便不完全由我們自己來完成，也應當在華夏人之前提出一個完善的升級技術方案！”
顯然，維斯塔也覺得，自己已經行了。
在這件事上達成共識的二人相視一笑。
似乎已經想到了法國在噴氣式航發領域重振雄風的那天。
不過，想歸想。
維斯塔自己一把老骨頭，此時已經感覺有點撐不住了。
於是，他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然後看了眼時間。
然而，離下班還有大概三個小時。
“要不……提前下班？”
維斯塔看着重新低頭忙碌起來的蒙多克，心思已經飛到了自己在法國南部的小莊園。
由於工作關係，他已經有差不多一個月沒去過那裡了。
“亞瑟，我們……”
他本想說我們直接下班，剩下的工作下週再來忙。
結果話剛出口，桌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說實話，維斯塔很討厭這種週五下午打過來的電話。
尤其是現在這個時候。
他本來就已經疲憊到了極點。
而一通新電話，大概率意味着新工作……
不過無論如何，這會兒都還是工作時間。
維斯塔只好接起電話，把聽筒放到耳邊：
“您好，斯奈克瑪公司，伊恩·維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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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斯塔博士，我是伯納德·肖爾。”
在電話那頭的人自報家門之後，原本一副懶懶散散樣子的維斯塔總算稍微認真了一些：
“好久不見，伯納德。”
他說着重新坐回自己的辦公椅，然後上半身向後仰倒在靠背上：
“我想……現在華夏那邊應該已經接近深夜了，是有什麼急事麼？”
伯納德·肖爾，斯奈克瑪公司駐華夏的聯絡負責人。
也就是剛纔蒙多克口中“資料員”們的老大。
“沒錯，維斯塔博士。”
電話那邊的聲音相當嚴肅：
“華夏這邊的項目負責人劉永全今天告訴我說，他們已經對M88-3發動機熱端的氣膜冷卻系統進行了全方位升級，而且已經順利完成了部件級性能測試，所以希望能儘快和您交接工作，開始進行新部件裝機測試……”
“砰！”
在肖爾的話說到一半的時候，剛剛仰倒在辦公椅上的維斯塔就整個人直接彈了起來，動作之敏捷，完全看不出是一位六十來歲的老人。
“熱……熱端已經……已經升級完了？”
在這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整個腦子都被問號所填滿。
一方面，維斯塔非常確定自己剛剛並沒有聽錯任何東西。
但另一方面，他又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內容——
M88-3發動機升級的總體方案，是9月初的時候才提出來的。
這纔不到三個月啊？
熱端部件……難道不應該是一臺發動機上最關鍵、最核心的部分？
一時間，維斯塔竟對自己數十年的從業經驗有了些動搖。
“嗯……華夏方面是這麼通知我的。”
肖爾回答道：
“而且，我也全程觀看了他們的測試過程，並且檢查過測試結果，確實完全符合設計要求。”
“……”
維斯塔張了張嘴，但實在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於是，電話兩頭一起陷入了有些尷尬的沉默。
漫長的十幾秒鐘之後，還是肖爾那邊率先沉不住氣，試探着叫了一聲：
“維斯塔博士？”
這才總算把維斯塔從大腦一片空白當中給喚醒。
“呃……什麼時間交接？”
他幾乎是憑藉着本能詢問道。
“最好是下週一，對方說熱端這塊的升級時間比較緊張，希望能儘快完成實機測試。”
“下週一……”
維斯塔看了眼旁邊的日曆：
“可以，我會按時過去……”
“……”
“唉——”
一陣悠長的嘆息過後，維斯塔用有些僵硬的動作把聽筒放回了電話上面。
而蒙多克因爲沒聽到電話對面說了什麼，加上維斯塔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確實有點迷惑，因此還有點沒轉過彎來：
“博士，這是……華夏那邊打過來的？”
“對。”
維斯塔點點頭，但很明顯是一副心情低落的樣子：
“跟上華夏人進度這個事……恐怕得延後了……”
“啊？”
蒙多克聽後不由得一愣。
他甚至沒能在第一時間明白對方話裡的意思。
但很快，一種可能性就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
“您是說……他們……”
蒙多克實際上已經猜到了實際發生的情況，但由於極度的震驚，導致他甚至沒辦法迅速組織語言，只好用手勢比劃來代替。
好在維斯塔也沒準備去理解對方的意思，而是直接解釋道：
“他們已經完成了對M88-3發動機熱端部件的設計改進，要我們馬上準備進行實機測試，看是否滿足要求！”
猜測被證實的蒙多克幾乎就是兩眼一黑：
“可是……”
這一刻，他只覺得有點頭皮發麻。
原本以爲，在弄懂M88-2的情況之後，可以憑藉着已有的基礎更快理解華夏方面在M88-3上應用的新技術，最終實現進度追平，甚至反超。
但現在看來……
自己的學習速度……似乎有點跟不上新知識產生的速度了？
……
對於一直以來都算是順風順水的蒙多克來說，這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過了好一會之後，他才稍微恢復過來：
“那維斯塔博士……我……還去不去華夏……”
按照之前的計劃，他去華夏是爲了實時跟蹤，乃至參與M88-3發動機的研發。
結果現在卻又成了資料學習……
“去！當然去！”
維斯塔做了個深呼吸：
“而且，這次我們兩個一起去！”
他斬釘截鐵地說道：
“我倒要看看，那些華夏人到底是怎麼在三個月裡設計出一套全新氣膜冷卻系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