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信緩緩搖頭,“不會,應該不是青羅來人了。”
他的話音落下,周圍沒有一個人接話,只能聽到火堆“噼啪”作響斷斷續續的爆鳴聲。
漸漸的,兩堆篝火的火勢越來越小了,然而圍坐在篝火旁呼吸越來越急促的一衆劍符門弟子,卻沒有一個人想到要添柴。
跳動的火光忽明忽暗,時而泛黃時而發青,在小湖四周漆黑的夜色裡,猶如兩蓬鬼火,映照在這些劍符門男女弟子的臉上,彷彿給他們戴上了一張張陰森森的面具。
劍眉鷹鉤鼻的丁信眯眼盯着篝火,瘦削的臉上儘管神情凝重,卻是看不到慌亂恐懼,見他這般沉穩,其餘十名內心恐慌的劍符門弟子找到了主心骨,似乎也不再那麼害怕了。
一個男弟子舔了舔發乾的嘴脣,笑容僵硬的問道:“丁師兄,你怎麼能確定不是青羅宗來人了?如果不是青羅來人,那麼藍秋他們又是?”
“誰殺的”三個字,他並沒有說出口,不過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能想得到,他們不約而同的看着丁信,同樣緊張這個問題。
丁信擡起頭望着無星無月的漆黑蒼穹,緩緩說道:“如果真是青羅宗來人了,那麼不只是藍秋他們六個,便是我等也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聽了他這番沒頭沒腦的話,衆人先是面面相覷,緊接着先後想明白了。
是啊,以他們對青羅弟子,也就是對白蓉和林靜做過的那些事,真要是走露了風聲,青羅宗坐鎮落天河地域三座城池的三個築基境弟子,無論哪一個都不會放過他們。
先不說其他二人,單說殺性極重的徐水城城主葛飛,斷不會容忍一時半刻,早就殺過落天河了,他們這些煉氣境的劍符門弟子,絕對會被一網打盡一個也別想跑,還用分批擊殺?
一個女弟子皺眉道:“丁師兄,那麼依你看,藍師弟他們又是誰人所殺?又或許是死在了妖獸魔物之手?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性啊!”
“妖獸魔物?”
丁信斜了她一眼,搖頭道:“我等一直追蹤着御獸山的弟子,所過之處少見妖獸魔物相對來說安全的很,藍師弟他們順着來路往返,被妖獸魔物殺死的可能性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這話很有道理,衆人聽了紛紛點頭。
丁信接着道:“而其他小門小派,零星到南疆尋寶的弟子自顧尚且不暇,不會,也不敢與我劍符門的弟子發生衝突,所以滅掉藍師弟六人的,極有可能是御獸山的弟子。”
衆人大驚失色,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
“御獸山的弟子,不是一直都在我們前面嗎?”
“是啊,他們難道會分身術不成?又或者另有一撥御獸山的弟子進到了南疆?”
“這也說不通啊,沒聽說御獸山還有其他煉氣境弟子進到南疆……”
“諸位,”丁信擡手止住衆人,沉聲反問道:“物是死的,人是活的,御獸山難道只會派出一組人馬?就不會兵分幾路派出後援?”
衆人一怔,隨後一個個的臉色頃刻間變的十分難看。
每個人都覺着莫名的壓力襲上心頭,他們能殺青羅弟子,人家御獸山的弟子便不能殺他們劍符門的人?在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南疆,殺人奪寶已是常事。
“我們怎麼辦?還要繼續追蹤下去嗎?”一個女弟子心驚膽戰的問道,其他人也是萌生了退意。
丁信看着這些同門,暗暗鄙夷,表面上卻是打氣鼓勵道:“大家不用緊張,從今晚開始,我等十一人
同進同退,即便有另一組御獸山的弟子從後面追上來,也不足爲懼。”
“此外,我等有段水流師兄率領的另一組同門遙相呼應,一旦情況危急,立刻向段師兄靈符傳訊求援,必能化險爲夷。”
說到段水流的時候,丁信眯起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嫉妒,可由打心眼裡卻也不得不服氣,無論是遠程控符,還是近身爭鬥,段水流的實力勝過他太多了,他心知肚明。
而其他弟子聽到了段水流的名字,不約而同的直起腰身肅然起敬,就連說話的聲音都恭敬了幾分。
就在這時,衆人身後影影綽綽的桃樹林裡,一陣翅膀扇動的聲音突然響起,丁信等人心頭一驚連忙回頭,藉着篝火昏沉的火光,就見幾只大個頭的蝙蝠正從頭頂上空飛過。
衆人紛紛鬆了一口氣,丁信笑罵道:“幾隻會飛的鼠輩也敢放肆!”說話的時候,斜背身後的寬闊長劍彈出劍鞘,丁信一把反握着長劍劍柄騰空而起一聲低喝:“給我下來!”
“好身法!”
衆人撫掌讚歎更是滿臉期待神色,就見火光的映襯下,離地一丈多高躍至半空的丁信長劍一抖,一道白森森半尺長的劍芒直接將一隻蝙蝠斬成了血雨,其餘兩隻蝙蝠尖叫着飛遠。
就在這時,身形下墜的丁信一道靈符貼着長劍劍身激射而出,眨眼間追到了其中一隻蝙蝠的身後,丁信長劍遙遙一指,“疾!”
隨着他的一聲低喝,就見那張靈符上下翻騰,如同跗骨之蛆,追着那隻忽上忽下“吱吱”驚叫的蝙蝠而去!
也就是一個呼吸之後,一團突然炸出的火光,伴隨着戛然而止的蝙蝠驚叫聲,在夜空中遙遙亮起。
而在那團煙火般絢爛的紅色火光旁邊,僥倖活命的最後一隻蝙蝠眨眼間飛遠,融入了漆黑如墨的夜色裡……
丁信握着劍身亮起一道道符紋的寬闊長劍飄然落地,身前身後響起了一片叫好聲……
……
漆黑的夜色中,逃得一命的蝙蝠扇動着肉翅,向南飛出了約莫四十里後,一頭扎向了一片隱有火光跳動巨樹參天的密林。
此時已近午夜,幽深的密林中夜霧重重,時不時地便能聽到怪腔怪調的各種聲響拖着尖利悠長的尾音,此起彼伏瘮人毛髮的迴盪在密林深處。
然而這些圍坐在篝火旁邊,大塊吃肉大口喝酒的御獸山男女弟子們,卻是談笑自若渾然不懼。
也難怪,在他們身旁不遠處或蹲或臥着各種各樣的靈獸,一雙雙兇厲的夜眼灼灼閃光時刻警惕着四周。
兩根劍齒伸出脣外探過下巴的猛虎,渾身青毛體型碩大的兇狼,膀大腰圓四肢粗壯的黑熊,獠牙上挑的大塊頭野豬,尾部倒鉤烏光直閃的大蠍子,前肢如鐮刀的巨型螳螂……
如果王動在此,對這些人定然不會陌生,他曾在玲瓏閣坊市的城門口,與這些衣着暴露、身穿豹紋獸皮的御獸山弟子見過一面。
“突嚕嚕……”
翅膀扇動的聲音呼吸間臨近,飛進密林的紅毛大蝙蝠直奔火光而來,坐在篝火旁濃眉豹眼的魁梧漢子目光一閃,肌肉虯結的左臂擡起在身前。
飛來的紅毛大蝙蝠猶如老馬識途,翅膀一收倒掛在了魁梧漢子的手臂上,時快時慢極有韻律的“吱吱”怪叫。
豹眼漢子厚厚的嘴脣緊繃,閉着眼睛時不時地微微點頭,彷彿能聽懂蝙蝠的叫聲,而其他原本吃肉喝酒縱聲談笑的御獸山弟子紛紛正襟危坐,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片刻後,紅毛大蝙蝠不
在吱吱怪叫,豹眼漢子睜開眼睛胳膊一抖,蝙蝠沖天而起,眨眼間飛進了一片漆黑的樹冠深處。
“贏耀師兄,情況怎樣了?”坐在豹眼漢子身旁名叫洪森的青年,迫不及待的問了一句,其他男女也是神情緊繃的注視着贏耀。
贏耀赤裸的雙臂環抱在胸前,陰森森的冷笑道:“還是老樣子,那些不知道死活的劍符門弟子,依舊遠遠的跟着我們,通過嗜血蝠帶回來的信息,我大致能判斷出敵我雙方的直線距離約有四十里。”
頓了頓,贏耀聲音凝重道:“只不過他們原本有十七人,現在只剩下了十一個,一旦我們發現了血魔的閉關之地,恐怕少了六具血食,會危及到我等的性命!”
此話一出,衆人面色沉重卻是並不意外,他們早就知道這項秘密任務的兇險之處。
洪森想了想道:“贏師兄,一共有兩撥劍符門弟子追蹤着我們,這一撥的人數少了,咱們能否用另一撥的人充當血食,補齊一十六人?”
其餘人連連點頭,覺得這個辦法不錯。
然而贏耀卻是一口拒絕:“不!另一撥劍符門弟子極不好惹,帶隊的段水流,我曾特意傳訊師門打聽過,據說此人殺伐決斷,遠攻近戰的實力頗爲不俗,未免陰溝翻船誤了大事,我等還需另作計較。”
其餘人一聽這話不樂意了,紛紛爲贏耀抱不平。
“段水流?段水流是個什麼東西?沒聽過。”
“就是,贏師兄,你在咱們御獸山的煉氣境弟子中排名第五,煉氣八層的修爲,何必長他人的志氣滅自己的威風。”
“說的對,再說除了贏師兄你,我等也不是泥捏的,一旦打定主意動他段水流,管教他來得去不得。”
“各位!”
贏耀擡起蒲扇大的雙手按了按,目光冷靜的說道:“你們維護贏某的拳拳之心,耀如何不知?但是,師門對血魔可能存在的魔功秘典寄予了重望,我等豈能掉以輕心?”
“師兄所言極是,”洪森點了點頭,試着建議道:“不動段水流,那麼除了原本擬定誘入血魔禁地的十一名劍符門弟子,能否用一些進到南疆的小門小派弟子湊數。”
“洪師弟與我所想不謀而合。”
贏耀讚賞的看了他一眼,環視着衆人沉聲道:“總之,十六個血食一個都不能少,最好引誘他們主動入甕。”
“我等明白。”洪森等人點了點頭,就見贏耀從懷裡珍而重之的取出一隻獸囊,翻手之間祭出了一隻拇指大小的葫蘆立在掌心。
此葫蘆通體漆黑,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然而隨着贏耀施展秘法催動,烏光一閃的葫蘆嘴忽然鑽出了一團黑霧。
這團黑霧現身之後翻滾扭曲,呼吸之間凝聚成了一個恍恍惚惚的人形黑影,個頭與真人一般大小,懸浮在小葫蘆上空。
“見過李長老……”包括託着漆黑小葫蘆的贏耀在內,御獸山的男女弟子紛紛單膝點地恭敬施禮。
被喚作李長老的人形黑影面目模糊,嘴的位置張合了幾下卻是發不出一點聲音。
贏耀並不感到意外,仰視着黑影用念頭問道:“李長老,您生前到過血魔的閉關之地附近,我等接下來該往哪個方向走?還請您老示下。”
“此外,師門有令,我等一旦獲得魔功秘典,一定幫您老奪舍肉身,重聚修爲……”
……
就在贏耀等人與死在南疆命魂逃回御獸山的李長老意念交流時,篝火明滅的山洞中,王動和慕容紫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