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的一個黃昏,張賢、唐榮升、陳陽各帶領十名偵察隊員悄悄出發了。臨走的時候並沒有驚動其他弟兄,邱二胡和陳大、劉栓、王生忠等人也只是送到洞口。一夥人在星光下向南急行了幾里路,在一個拐彎處整理了一下行裝,隨即分成三組,消失在夜色之中。
張賢帶領強子、三河、鐵蛋和賈全、連三、趙月書以及劉漢英、趙金輝、強讓、李子科十個人向西疾走。他們身着各色各樣的衣服,戴着形狀各異的帽子,穿着結實的千層底鞋,從遠處看跟山民沒有多少區別。每個人懷裡都揣着二十響或王八盒子,還帶了不少大洋,用以打通關節或買子彈,再就是這些天的盤纏。
趙月書是強子向陳大借的,說這麼遠的路程光靠兩條腿有點費事,一旦能弄到汽車就搭一程。別人開車不放心,自己有司機當然最好了。陳大想想也對,就讓趙月書到偵察隊報到,再三叮嚀要保護好張司令,切不可出現半點馬虎。趙月書拍着胸脯向陳大保證,就是拼上性命也要保護司令的安全,絕不讓鬼子動司令半根毫毛。
劉漢英四人一開始並沒有確定參加這次行動,邱二胡和唐榮升、陳陽不準備讓他們出來,連猴子和強子心裡也沒底,準備把他們留在家裡。畢竟剛參加遊擊軍,誰能知道他們心裡真正想的是啥?誰又能他們保證出去以後不會逃跑或做別的事情?
可是張賢卻非常信任劉漢英他們,並且點名要他們參加行動,說他們都是老兵,到了關鍵時候能起大作用。他跟這四個人都交談過,還讓他們簡單表演了軍事技能。儘管四人的射擊、刺殺、格鬥等技戰術水平看起來似乎都很一般,但張賢看出來他們沒有用全力,可能是長期的壓抑讓他們不敢也不願意使出全部的功力。這次帶出來就是有意捶打他們,充分激發他們的能量。
張賢帶領強子他們翻山越嶺,不進村,不擾民,連大道都不走,一路向西直插。一夥人急行軍了大半夜,稍事休息吃了點乾糧又繼續向西,天亮時在一個山坳裡隱蔽休息。
石家凹沒多遠了,可是他們卻不敢進村,不敢去見村民,生怕走漏了消息,更怕給寧靜祥和的世外桃源帶去滅頂之災。
隱蔽休息了一整天,太陽落山後,吃了些乾糧的張賢他們又出發了。鬼子漢奸活動的痕跡漸漸多了起來,不時能看見滿是殘垣斷壁的村落,黑乎乎的看不見一絲亮光,顯然已經成了無人區。而在幾個月以前,他們還曾經從這些村子經過,還到幾個村子找水喝。毫無疑問,這都是千刀萬剮的日本鬼子乾的,他們讓這些村子成了人間地獄,讓村民們成了狼狗、刺刀以及毒氣的試驗品。
強子他們含着淚水一言不發的從村子附近走過,暗暗發誓一定要讓萬惡的日本鬼子血債血還,殺光這些兩條腿的畜生!就連剛參加遊擊軍不久的趙月書和劉漢英幾人也都義憤填膺,詛咒日本鬼子早下地獄,同時爲自己曾經做過可恥的漢奸而感到羞愧。
由於路途熟悉,加上晝伏夜出,一路沒有遇到任何險情。又走了兩個通宵,在一個異常寒冷的五更夜,一夥人秘密來到距離青陽鎮只有四五里的一片樹林裡。張賢命令強子和三河立即潛入青陽鎮找陳財主瞭解情況,其他人在樹林裡隱蔽休息。
天黑不久,強子和三河回來了,每個人背了一大包沉甸甸的東西。強子一邊從包裡掏出燒雞、牛肉、肘子等東西讓張賢幾人吃,一邊小聲彙報着:“張司令,我們從排水洞進入青陽鎮,找到了陳財主。陳財主見到我們可親熱了,拉着我們手問寒問暖,我們就把這幾個月的情況簡單說了一下。陳財主非常高興,說他現在的日子比以前要好過多了,跟胡一刀恢復了以前的好關係,跟警察局就更好了,特別跟張局座非常鐵,再也沒人敢敲詐他了。他在鎮上又開了一家酒樓和一家客棧,那些到鎮上辦事的有錢人和鄉長保長甲長啥的都在他那兒住店吃飯,還有許多漢奸警察也到他那裡請客吃飯,生意可紅火了,每天都有大把的銀子到手。這不,他讓酒樓給咱們做了這些好吃的,還帶了兩千大洋,本想讓我們多拿點,可惜我倆拿不動……”
“太好了,只要陳財主生意好了,咱們的日子也就好過了。青陽鎮的鬼子現在咋樣?有什麼大的變化嗎?”
“咱們撤離蟒山以後,青陽鎮就再也沒有發生過大的事情,鬼子的日子好過多了。那個佐佐木因此加了官銜,成了中佐,上面給他加強了一箇中隊的鬼子,又給他增加了幾輛鐵甲車,他現在可威風了。鐵甲車在公路上晝夜不停的巡邏,所有炮樓都加強了兵力和火力,整個青陽鎮就跟鐵桶一般牢固。那個別動隊現在牛氣的不得了,兵力擴大到一百五十多人,其中鬼子有七十多人,漢奸有七十多人,都是從各鬼子中隊和警備團挑選出來的老兵,武器裝備非常精良,戰鬥力也相當強悍,比一般鬼子中隊都要厲害。隊長安藤現在是大尉,整天帶着安培和許老西、胡小河等人東奔西竄,到處尋找咱們。他們無論走到哪裡都會留下血債,就是想把咱們引出來,然後一網打盡,咱們前兩天遇見的那些無人村子多半都是別動隊乾的。”
“這幫畜牲不如的狗雜種,真是慘無人道,老子遲早要讓他們下地獄!僞軍有什麼變化嗎?”張賢又問。
“劉世鐸的警備團現在擴大到兩千多人,很多隊伍都裝備了日式武器,戰鬥力也比以前大有提升。胡一刀的保安隊也擴大到近二百人,清一色的黑衣黑褲,每人配備三八步槍和二十響手槍兩件武器,還配備一輛自行車。這幫東西整天騎着自行車四處亂竄,看誰不順眼就毒打一頓,或是抓回鎮上,簡直比鬼子還壞。”
“媽的,咱們以前光對付鬼子了,忽視了這幫漢奸,讓這幫雜種肆無忌憚的禍害老百姓。以後再遇見這幫狗東西絕不能客氣,給老子往死裡打,讓狗日的再也別想翻過身來!還有什麼情況?”
“警察局最近也成立了一個五十人的特別小隊,都是從各個警察所挑選出來的精幹警察,配備駁殼槍和漢陽造,還有兩挺機槍,說是強化治安,應付突發事件。我們到了青陽鎮就再沒有出門,一切都由陳財主和陳生旺聯絡。陳財主告訴我們……”強子把張賢拉到一邊,湊近張賢耳邊低聲說着。
“局座非常掛念咱們,多次找陳財主打聽咱們的情況。下午陳財主去了趟警察局,把咱們的情況大致向局座說了一下。局座非常高興,託陳財主帶來了一千發駁殼槍子彈,還有十一套*,讓咱們路上禦寒,到了危難時候還可以矇混過關。這麼多東西我倆背不動,局座就派了幾個心腹把我倆送出城,一直送到樹林外面才悄悄返回去。另外,局座還特意給您帶來兩盒勃朗寧子彈,還說兩盒子彈您不好攜帶,讓我替您保管一盒。”強子從懷裡掏出兩個小盒子。
“你這臭小子,想要子彈就明說,瞎編啥啊?也好,你就替本司令保管一盒子彈,待本司令需要時再拿出來。局座還說啥了?蟒山周圍的鬼子撤回來沒有?”張賢把一盒子彈揣進懷裡。
“嘿嘿!謝謝司令,謝謝司令!局座說大雪封山以後鬼子就從蟒山撤了回來,但在周圍村子還留了一些漢奸特務,專門蒐集咱們的信息。一旦咱們接近村子,漢奸特務立即會把情報送給最近的據點,據點再報告給青陽鎮,很快就會有大批鬼子漢奸前去圍剿。還說青陽鎮周圍以及交通線的防衛比以前加強多了,很難找到合適的機會搞武器彈藥和其他物資。他支持咱們到西邊尋找機會,說最近鬼子和國軍正在西邊的太西縣一帶打仗。鬼子雖然只有幾千人,卻把數萬中央軍和晉綏軍打得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打敗國軍。咱們到了那邊或許能渾水摸魚撈點東西,實在撈不到東西就返回來,他再幫咱們想別的辦法!”強子彙報道。
“唉……國弱則軍不強,數萬之衆打不過區區幾千鬼子,這是恥辱,莫大的恥辱啊!其實咱們遊擊軍比國軍也好不到哪裡去,老老小小加起來也有上千人,目前這種狀況肯定打不過鬼子一箇中隊,即使彈藥充足最多也是個平手,沒有十足的把握全殲鬼子。這就是實力,容不得半點虛假,摻不了任何水分!青陽鎮的防衛確實非常嚴密,從鎮區到交通線再到蟒山幾乎形成了一套完整的防禦體系,靠咱們這點人馬要撕破這個體系並撈點稻草非常困難。咱們索性不去碰它,一絲一毫都不要動,讓佐佐木好好狂妄一段時間。狗日的總有打盹的時候,總有麻痹的時候,總有神經鬆懈的時候,到那時咱們再在他胸口狠狠插上一刀,即使要不了命也要讓他癱瘓!不過,這都是以後的事情了,眼下當緊的還是搞彈藥。狗日的防守這麼嚴,公路咋過?”張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