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皇宮有巡邏侍衛經過,看到我毫無儀態直挺挺地躺在草地上,嚇了一大跳,以爲我出了什麼事,慌張地跑了過來,那臉透着緊張,弄得我有些不好意思。
“沒事,本宮只是不小心絆倒,沒傷着,不需要擔心。”我一骨碌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然後笑眯眯地跑了,他們看我的眼神有點呆呆的,估計是想不明白爲什麼有人摔了還可以笑得那麼絢爛,其實如果不是顧及儀態,我會一支箭那般飛奔回碧水宮,以前我開心的時候,就喜歡跑,就喜歡蹦。
雖然只是外出一天,但這一天意義非凡,我得好好準備,短短一天,衣服就不用帶了,但小婷說宮外寒冷,要我把最暖那件狐皮披風帶上,其實我現在是滿腔熱血,想象的情景也是熱鬧非凡,跟寒冷一點都沾不上邊。
“嗯,帶上吧,還有給我準備這些吃的。”我把我想吃的列了出來,叫御膳房連夜準備,到時一邊吃,一邊欣賞宮外美景如畫,想想都覺得激動人心。
許是太興奮,我晚上翻來覆去都睡不着,滿腦子都是火把,都是喧鬧的人羣,熱鬧的大街,第二天還沒有等宮娥喚我,我已經穿戴整齊,但小婷卻說妝容不夠美豔,衣服不夠華貴,還說火把節是北國一年一度的盛事,那天會有很多圍觀的百姓,一定要盛裝打扮,不能被其它妃嬪比了下去,結果又重新扯我回來,一番塗脂抹粉。
“我又不是出去爭寵?”宮外都說我我是狐媚子了,我再打扮得那麼妖冶,還不坐實我迷惑新帝,魅死先皇的罪名?但她們畢竟一番好意,我只好任由她們搗弄,這一弄天已經矇矇亮了,我生怕北天帆不等我,提起裙襬就衝出去。
去到車攆停放的地方,北天帆已經出來了,他靜靜立在晨曦中,剛毅中帶着一抹柔美,我們的目光就在這樣的一個清晨交匯到一起,看到我的瞬間,他的眉頭微微皺了皺,似乎我身上有什麼他看不順眼,嘴巴動了動,但最後沒有說話,因爲我的輩分高,車攆離他比較近,我只硬着頭皮朝他走去,經過那次之後,其實我是不想看到他。
“太妃,你要的東西準備好了。”小婷跑過來,手中拿着一個大包袱,裡面裝的全是好吃的東西,我滿心歡喜地接過。
“只是出去一天,不是去了不回。”北天帆的眉頭又皺了皺,顯然很不待見我這一大袋東西。
“不是衣服,是吃的。”我笑着說。
“一天吃得完?”
“你要不?分點給你?”我小聲說,有着幾分討好,畢竟他先向我示好,要不怎會讓我出宮,但很快我發現自己自作多情了。
“不必——”他冷冷拒絕,臉黑沉沉的,不要就算,還擺什麼臭臉?這是我們這一年對話最多的一次,雖然並不是十分愉快,但卻並沒有影響我的好心情。
“我不能跟在身邊,你自己小心點。”臨出發前,羅音叮囑我,這次出宮的人全由北天帆安排,名單裡面沒有羅音,而我也沒有勇氣跟他討價還價,免得他一個不爽,大筆一揮,也將我的大名給勾掉。
“你放心,軒兒會沿路派人保護我,而我自己也會小心的。”我笑着對羅音說。
我上攆車之後,其它妃嬪也盛裝而來,一個比一個嬌俏,迎面相碰相互問候,好不熱鬧,那個年方十五歲的含珠公主跟在皇后的身後來了,嬌嫩得如雨後新荷,如玉美人,豪華車馬,雲裳拖地,一切真是美不勝收。
馬蹄響,宮門開,而我的心也跟着跳躍,宮裡宮外還真不一樣,馬車一出宮門,我感覺天空都分外高遠,我將簾子揭開,盡情飽覽兩邊的景色,盡力的呼吸不一樣的空氣,這是我第一次光明正大的出宮,不怕被人發現,不需要帶面紗,感覺很美妙。
寬大的青石大路空曠而乾淨,馬兒神駿高大,身後是長長的隊伍,他們揮舞着大旗子,既氣派而又喜慶,人跡稀少的時候,我一邊吃好吃的,一邊將頭探出去,還不時哼點小曲。
但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歡呼越來越響,顧忌儀態,我不得不正襟危坐,但雙眼還是骨碌碌地轉,生怕會把好東西漏掉。
最熱鬧算帝都的長雲街,四周的人已經擠得水泄不通,道路乾淨寬敞,路邊的大樹綁上紅絲綢,風一吹,長長揚起,商鋪、道路擺滿了各色鮮花,這些鮮花在這樣的冬天怒放着,美得讓人震撼。
每隔一百米,就有一個高大俊朗的男子裸着上身的男子拿着火把,火把燒得噼啪響,映得那麼的胸膛也紅紅的,他們不時發出幾聲吼聲,充滿陽剛與力量,讓人振奮,回頭望一排排火把在寒冬燃燒,火焰滾動,很壯觀,很溫暖,並且這些男人的身材無一例外,都相當好,這火把節除了看火把,還可以看美男,嘖嘖真不錯。
不僅僅妃嬪們盛裝打扮,就是老百姓也穿得很漂亮。
“北帝來了——北帝來了——”人羣突然洶涌起來,四周的百姓高喊着,人人都想往前擠,我看到有漂亮的女子頭髮亂了,珠釵掉了,但卻不顧儀態地高喊着,孩子則興奮得呱呱叫,他們騎在自己的父親的肩膀上,揮舞着雙手,那一瞬間,我還真想站起來,也跟那些孩子揮舞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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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葉——小葉——”隱約間,我似乎聽到有人叫我,這聲音怎麼那麼熟悉,是小姐?我猛地回頭張望,四周全是黑壓壓的人,他們擠着,推着,喊着,不知道是因爲四周的火把,還是她們興奮,那臉紅通通的,哪有小姐的身影?
但剛剛那聲小葉是那樣的熟悉,熟悉得讓我一陣恍惚,我沒聽到小姐這樣喚我已經整整三年了,但小姐又怎會在北國?估計是太想小姐了,我不禁失笑。
估計現在她現在跟冷大少爺正夫妻恩愛,甜蜜美滿,我覺得有冷大少爺在身邊,小姐是會幸福的,這樣一想,我的嘴角再次大大的揚起,三年不見,不知道小姐是否有了孩子?是男是女?我遐想着。
其實我不知道,那聲小葉真的出自小姐的口,我不知道她喊得聲音都幾乎啞了,只是她的聲音再大,都淹沒在當時的聲浪中,我不知道當日當日她還抱着她的兒子,我更不知道她爲了追上我,被人羣擠得頭髮凌亂狼狽不堪,那天我與小姐離得那麼近,近得觸手可及,但最後我們還是失之交臂。
長雲街很長,一眼望不到邊,燃燒的火焰,通紅的臉,揮舞的雙手,沙啞興奮的大喊,怒放的鮮花,一切是顯得那麼真實,真實的觸手可及,我坐得很端正,因爲現在有無數雙眼正盯着我看,其實如果可以,我寧願做哪些在大街上擠得汗流浹背的百姓,也不想做那高高在上,受萬民景仰的神像,但我知道這不過是我的一種奢望,今日能出宮,已經是意外之喜。
我們回到皇宮,正是紅霞滿天之時,那些妃嬪去之前,鶯聲笑語,好不熱鬧,回來的時候,臉上雖然還保持她們端莊美麗的笑臉,但臉上已有了倦色,有些還揉背,只有我還神采奕奕,意猶未盡。
只是這些女人已經有疲色,但卻不忘抓住這個時候向北天帆撒嬌,那含珠公主還根據今天的場景隨口吟來幾句詩,才女就是才女,北天帆大讚好詩,含珠公主那美麗的臉頓時綻放一抹桃紅,更添幾分豔麗,周圍的女人,怎會讓她搶了風頭,全都圍着北天帆撒嬌爭寵,一嬌笑聲,撒嬌聲響起,我聽得汗毛直豎。
這麼多女人分一個男人有意思嗎?不過公孫宇不也女人無數?這世界總有那麼多人喜歡飛蛾撲火,嘲笑別人的時候,總忘記自己也高明不到哪裡去。
回到皇宮,我把宮裡的人聚集在一塊,向她們細細說火把節的沒一個細節,說得繪聲繪色,興奮處手舞足蹈,即使說得口乾舌燥,茶水喝了幾壺,也意猶未盡,他們更是聽得如癡如醉。
“皇上——”羅音的一聲驚呼,將這一羣如癡如醉的人嚇得不輕,其中包括我。
“嗯。”北天帆輕輕應了一聲就不再說話,跪在地上的一羣人留不是,走也不是,最後小福子低頭彎腰悄悄溜了,其它的也跟着,一會偌大的院子就剩下我跟他相對無言,剛剛熱鬧的院子,頓時變得空曠寂靜,就連空氣也覺得分外凝重,讓人呼吸不暢。
他數次張嘴,但卻什麼也不說,我想打破這個尷尬的寂靜,但一時腦子似乎想不到詞,於是也只是愣愣地站着。
“皇上,是惦記碧瑤妃子?”我問,但他還是不哼聲。
“那要不要四處走走?”我熱情地邀請着,我記得他以前每年年夜都會來這裡呆上好長的一段時間,想孃的孩子是很可憐的,我的母愛又開始氾濫。
“不必。”他的聲音突然就冷了下來,轉身就走,他來得很突然,走得很突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我眼前,我才確信他真的走了,登基三年,他俊朗的臉變得比以前更沉鬱,輪廓也多了一分冷硬的堅毅,就連那背影都是冷的。
在過去的一年,我每天都選北天帆早朝之時畫畫,畫的是公孫宇,一年過去,畫中的公孫宇已經形神俱備,只是我每次畫好,我都會將畫像燒燬,偷偷摸摸像做賊一樣,這一年我都不知道焚燒了多少公孫宇的畫像,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我恨不得將他燒成灰,然後來一個挫骨揚灰。
但誰也不知道我在畫的過程傾注了多少柔情與思念,我有時會撫摸着畫卷中的臉頰,摸着摸着,我的臉就會發燙,感覺他的人真的站在我面前,那狹長的桃花眼,正似笑非笑得看着我。
羅音說我像偷人被人抓現場一樣,其實我每次我畫公孫宇之時,感覺就在偷人,因爲這男人本來就不應該屬於我的。
這次出宮回來,除了繼續畫公孫宇的畫像,我又增添了新的內容,我把火把節當天看到的全畫下來,從出宮門就開始畫,一直畫到結束,不知不覺,那些畫卷已經能堆積起一座小山,我一邊畫,還一邊說得眉飛色舞,導致一段時間過後,碧水宮的宮娥、公公對火把節如數家珍,似乎看了十回八回。
不過有好幾次,我都在夢中聽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聲音帶着急切,帶着驚喜,聲音來自很遠的地方,但卻很熟悉,是小姐的,估計我是太惦記她了,雖然是這樣惦記,但我也沒有想過派人去查探她的情況,因爲我認定有冷大少爺在身邊,她一定幸福。
公孫宇,我也很是想念他,但知道他性命無憂,知道他能在那場厄運中逃脫,我也安心了,一日離不開這皇宮,一切都是空想,想得太美,想得太多,只徒增傷悲。
我雖然身爲太妃,手握龍符,站在權力的頂峰,但如果不刻意去查探,這皇宮能聽到就是哪個妃子受寵,皇上翻了誰的牌子?哪個妃子的衣服好看,哪個妃子打扮得妖冶,關於公孫宇與小姐的近況,我一無所知。
直到有一天,我從軒兒口中無意中聽到西凌,才知道西凌正攻打着涼州,西凌是一大強國,而涼州雖繁榮,但也只有那麼點地兒,那麼點人,怎麼對抗得了西凌?我擔心那繁華的涼州,在鐵騎硝煙下變成廢墟。我擔心冷老爺子,我擔心冷大少爺,我更擔心我的小姐。
我只想到有冷大少爺,小姐就一定幸福,不曾想局勢的動盪,我爲自己這種不聞不問的行爲深深懊悔。
“軒兒,給我派人去打探涼州的情況,還有涼州冷大少爺和他妻子楚合歡的近況,我想知道,但一定要秘密進行,不要被人發現。”
“嗯”軒兒點頭,並不多問,但軒兒帶來的消息,讓我徹底呆了,冷大少爺娶妻了,但妻子並不是我家小姐,他的妻子叫青煙,他們還有一個很漂亮的兒子,而小姐失蹤了,還兩年多杳無音信。
玄木之前不是說他們在籌備婚禮嗎?怎會這樣?他怎麼娶了青煙那女人,他們倆怎麼冒出了一個兒子?我家小姐呢?聽到這消息,我發了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