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太多的爭議,世事本來就是如此:優勢的時候多一個盟友等於多一個分贓的,劣勢的時候多一個盟友等於多一份力量。做出什麼選擇完全看你處於什麼地位。再說了,以雙方的實力來看,符文之主還有賴賬的可能。
幾位密使離開之後,部落的一位混沌冠軍馬上帶着衛隊出發,直奔預定好的協商地點而去。約定見面的地點是一處“公共”地區,一片沒有任何部落宣佈擁有主權的地區。話說回來,其實這種地方纔是草原上的主流。真正被某個部落宣佈爲自己領土的地方其實真的不多。
他在這裡紮營,等了一整天(考慮到使者必須先返回傳達消息,這種等待很正常),到了第二天黃昏的時候,遠方傳來了聲響。接着,一名外圍的斥候急匆匆的報告,外面來了一支小型軍隊,但是不確定是幹什麼的。
這位混沌冠軍離開帳篷,到了高處。誠如斥候所說,從草原上揚起的煙塵就能看出,一支軍隊氣勢洶洶的正朝這邊過來。憑藉多年積累的經驗,他一眼就能看出,這支軍隊的人數雖然不是很多,但是卻有兩三百,是他們這邊兩倍以上。
“大人,可能是過路的。”斥候邊上說道。
如果兩支小規模的隊伍在草原上相遇,是否發生戰鬥要看兩軍實力對比——以及他們是否有其他要事在身。從煙塵來看,這支過來的隊伍行軍速度很快,似乎在趕路。如果是趕路的話,哪怕遇到了比較合適的獵物,他們也不會停下來。
混沌冠軍盯着遠方出現的那些小點,臉色越來越難看。半響之後,他終於用陰沉的聲音下令。“馬上召集所有人準備戰鬥!”
“大人,他們是……”
“他們是衝着我們來的!”混沌冠軍畢竟是混沌冠軍,看着洶洶而來的敵人,一時之間,他已經想明白了前因後果。這是一個狡猾的陷阱,但是現在逃跑已經是來不及了,爲今之計唯有決一死戰,方能有一線生機。
……
在這片廣大草原的一個不起眼的位置,現在,兩軍對壘。
一方是符文之主部落,總兵力爲一百餘人,另外一方則是來歷不明的敵人,數量目測有三百左右。
必須要說,符文之主部落也是對這種情況有所準備的。因爲他們雖然只有一百人,卻全部都是精銳:所有人都擁有混沌盔甲,率領他們的更是一位混沌冠軍。這樣的戰力配置,使得他們在對抗普通部落軍隊(也就是夾雜着大量掠奪者和連掠奪者都不是的普通信徒)有很大優勢。按照通常的邏輯,這意味着這麼一百人頂的上五百人了。
但是毫無疑問,他們雖然有所準備,卻依然沒有料到敵人的實力。這支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氣勢洶洶的敵人也全部是精銳。除了少數掠奪者之外,也全部都是身披混沌重甲的精銳。而且——讓人心裡抽緊的是,對面第一線站着一個不穿盔甲,也沒攜帶武器的人。
一個巫師。
沒有開場白,沒有解釋,更沒有通報身份,雙方几乎同時列成陣勢準備戰鬥。然後按照老規矩,魔法先上。對面的巫師呼喚出奸奇的力量,粉紅色的次元烈焰被召喚出來,看上去溫和無害,實際上卻滿懷殺機。儘管一百個人都在祈禱着讓巫師魔法失敗,但是另外有三百個人卻在祈禱着魔法成功。伴隨着巫師一個手勢,火焰呈扇型猛的噴射過來。
一瞬間,超過十個人被火焰吞沒,其中有多個人就在這次元烈焰中直接變成焦炭。剩下的哪怕沒死,也只剩下一口氣了。
接着,伴隨着一聲充滿獸性的野蠻吶喊聲,兩軍各自向前衝去,如翻滾的洪水一樣彼此撞擊在一起。
這場戰鬥規模不大,但是殘酷程度絲毫也不亞於真正的大戰。雙方都是精銳的戰士,沒有人後退,沒有人猶豫,一瞬間,鋼鐵的撞擊聲,戰鬥的吶喊聲還有垂死者的哀嚎聲此起彼伏。混沌冠軍夾雜在密密麻麻的激戰人羣中,如同一朵不起眼的浪花一樣一路向前,揮舞自己的狼牙棒廝殺。他的敵人要麼沒有注意到他的盔甲,要麼是注意到了他的盔甲,總之紛紛涌上來,試圖將他徹底的撲倒在激戰的人羣中。但是遺憾,混沌冠軍畢竟是混沌冠軍,揮舞着狼牙棒一路所向披靡,所有試圖淹沒這朵浪花的人都很遺憾的倒了下去。
憑藉優勢的兵力,敵人從兩翼包抄上來,逐漸形成包圍圈,想要把這股數量較少但是卻很頑強的敵人給吞掉。但是混沌冠軍的在戰場上的表現鼓舞的部下,他就如同一道堅固的牆壁,牢牢的將敵人的攻勢給遏制在自己身前。他手中的狼牙棒非常適合用來對付重甲的敵人,只要被擊中,巨大的衝擊力就能直接將盔甲連同盔甲下的人體打爆。
戰鬥越來越激烈,混沌冠軍一路向前,奮勇廝殺。他知道衆寡懸殊,對方更有魔法助陣。他必須依靠這一開始的銳氣,用最快的速度擊殺敵人的指揮官纔有一線勝機。事實上,只要戰鬥進入拖延,他就必敗無疑。
然後突然之間,他身前敵人的密集隊形分開了,一個不祥的身影出現在他面前。那是一個穿戴着混沌盔甲的人,但他的盔甲和普通的混沌戰士區別很大,讓人能夠一眼認出這一位地位非凡。
混沌領主……一個混沌領主!他立刻意識到這一點。而這附近一帶,只有一個混沌領主(曾經還有一個,不過已經死了),那就是無語恐慌部落那個來歷不明的混沌領主。
他停下腳步,身邊兩個部下奮勇向前,衝向那個混沌領主。不過,儘管他們十分地驍勇,可是在混沌領主的面前,普通混沌戰士的驍勇總是要遜色一點。對方手中的那柄魔法雙手劍在空氣中飛舞,劍尖閃動着令人膽寒的光芒。幾乎只是一個照面,兩名混沌戰士就倒在他的劍下。
然後混沌領主的目光看了過來。頭盔下那雙懾人的眼睛中,沒有絲毫的猶豫和憐憫,只有無盡的殺機。
機會!他突然之間意識到這一點。那個混沌領主太大意了。他想要一對一單挑。但狼牙棒對雙手劍,他有武器上的優勢。要知道,狼牙棒是笨重的武器,哪怕是魔法之劍也不可能將其斬斷,只要他能夠崩開對方的長劍,那麼他就有機會。
他衝上去,重重的當頭一棒砸下。這傢伙上當了!他狂喜的發現對方果然揮劍抵擋,立刻雙臂上加上全力。只要撞實,他就能崩開對方的劍,甚至能讓對方踉蹌幾步,然後他就有機會……
狼牙棒和雙手劍的接觸之處全然不着力,與其說是他砸中了,不如說他是砸空了。他這才驚訝的發現對方的步法——明明是揮劍擋格的動作,對方的腳步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向斜刺裡移開了幾步。這一劍表面上是擋格,實際上卻是向邊緣卸力。
他的狼牙棒落空,在他能夠將武器收回之前,雙手長劍的劍尖已經到了他面前。伴隨着輕輕的噗的一聲,長劍從脖子——沒有盔甲保護的地方,刺中了他的身體,濺出一朵美麗的血花。於是他的身體停滯下來,硬生生的向後倒,最後仰面倒在了血泊之中。
邊上另外一個混沌戰士搶上,揮舞斧頭,猛的劈向混沌領主的頭部。但是混沌領主的動作快得多,他只是略略一側身就避開了這一斧頭,然後回手,出劍。
劍尖準確的刺穿目標的胸口。那個混沌戰士難以置信的扔掉武器,雙手用力的捂着自己的胸口的致命傷口,鮮血從手指中汩汩流出來,他最終心有不甘的倒在了屍體堆裡面,直到躺下的一剎那,他的眼睛依然是睜得大大的,好像怎麼都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
混沌領主朝着天空舉起自己的劍。這似乎是一個信號,戰鬥剎那停下來。他的部下保持着警戒的架勢,向後慢慢退開。但是隻退開一點,依然保持着對敵人的包圍。
不知道從哪個人開始,被包圍的符文之主部落戰士們開始丟下武器。他們的領袖,也就是混沌冠軍已經死了,剩餘的人已經失去了戰意。如果繼續戰鬥下去,只會導致一場更大規模的屠殺而已。而且他們因爲全力突入,現在已經落入包圍,就連後退逃跑也不可能了。
打掃戰場的過程很簡單。勝利者們開始按照一切戰爭的慣例,開始搜刮戰場。這場戰鬥規模不大,但是傷亡比例卻不小。符文之主部落的百人部隊中,有一半的人已經倒在戰場上,勝利者同樣付出了二十多人的傷亡。那一片區域,如同開了五顏六色的染坊,紅色和白色互相交映,最後終於慢慢的全部演變成暗紅色。
俘虜們垂首站在邊上,等着勝利者的裁決。所幸,消息靈通的人都知道這位混沌領主不崇拜恐虐,這意味着他對於屠殺沒有特別的興趣愛好——而是要看事實的需要。奸奇的信徒都是這種現實的功利考慮。但是,如果他覺得殺掉俘虜比較有利,這位混沌領主也會毫不猶豫的下手的。
混沌領主站在他們面前,用讓人戰慄的目光掃過人羣。他反覆的看着,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最後,他輕輕的搖了搖頭。
那一刻,所有的俘虜都覺得末日即將到來了。
不過下一刻,混沌領主轉身離去,那名之前施法的巫師卻走上前來,向他們宣佈了一個好消息。
所有的俘虜都有一個選擇,那就是選擇加入勝利者的隊伍。這位名爲艾修魯法特的混沌領主允許他們保留自己原先的信仰,而且,只要他們能經歷三次戰鬥而活下來,他就允許他們自由的離開他的軍隊。當然,俘虜們也可以不接受這個條件——這個選擇要付出代價,那就是會被就地處決。
對於俘虜來說,沒有人會選擇第二條的。
勝利者的隊伍在夜幕完全降臨之前離開了。在這片血淋淋的草地上,依然有未死的人汩汩流淌着鮮血,給這片土地帶來了最富有營養的肥料。對於勝利者來說,他們沒有名字,沒有故事,沒有希望,沒有未來,只有無聲無息的死亡。
這是混沌的領土上每一天都會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