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從懷中取出崆峒派的劍譜、拳譜和內力心法雙手奉上。
言馨玉忙推辭道:“這可不行,我怎能要你的東西,你師傅知道了會罵你的。”
蔣同維此時哪還知道“師傅”是何物,把三本書往言馨玉跟前一放,道:“姑娘,我馬上就和師弟離開,你千萬忍耐些,等我帶人來救你。”
言馨玉道:“且慢,你聯絡到人來時,萬萬不可說是因我的緣故,否則你們就算趕走了他。
“他也會回來尋我爹爹、外公的晦氣,那豈不是害了我嗎?你一定要另尋由頭。”
蔣同維道:“在下記住了。”匆忙而去。
言馨玉看着他的背影得意一笑,把那三本書老實不客氣地放入懷中,分開草叢,嫋嫋婷婷地去了。
左丘明氣得渾身冰冷,兩手發抖,再想不到言馨玉怨毒之甚一至於此,正合了那句俗話“最毒不過婦人心。”
饒是她平日智謀百出,此時卻是計無所出了。
就算當面質問言馨玉,她必然也是死不認賬,那蔣同維已是心喪智迷了的人,和他說什麼固然無用,殺了他也是無名。
他起身緩步走回萬馬堂,卻見出外尋找的人陸續都回來了,回到內宅,大一家子人正說說笑笑,言馨玉拉着冰歆如的手不知說些什麼。
見他進來,言馨玉先站起來,嬌聲道:“左丘公子,真是對不住的很,我出去透透氣,倒勞動大駕,真是不敢當。”
鄭敬之問道:“怎的出去這麼久?遇到什麼事了嗎?”
左丘明笑道:“可不是,我出去找言小姐沒找到,卻是遇到了一樁趣事。”
說着,若有意若無意地向言馨玉瞥了一眼。
言馨玉心懷鬼胎,驀然看見他銳利的目光,臉騰地紅了,心也亂跳起來。
鄭敬之笑道:“有何趣事,說來聽聽。”
左丘明道:“我尋出幾裡,通沒見個人影,卻看到一隻黃鸝鳥在和一頭蠢驢說話。”
他話沒說完,鄭敬之的幾個姬妾已笑了起來。鄭敬之捻髯微笑道:“這倒確是有趣,只是我這馬場遍地都是馬,卻不曾養得驢,黃鸝鳥似乎也不多見。”
鄭嬋娟忍笑道:“爹,左丘公子是講笑話呢?”
鄭敬之的一個姬妾大着膽子問:“左丘公子你怎麼聽得懂鳥和驢語呀?”
左丘明笑道:“不瞞諸位奶奶說,我自幼在山中長大,那鳥語和獸語聽得多了,便也能聽懂個七八分。”
鄭敬之見言馨玉無恙歸來,已是甚喜,又看左丘明興致遄飛,居然講起笑話來了,老懷殊暢,斟了一杯酒道:“左丘公子請說下去,必是有趣得很,當浮一大白。”
左丘明道:“那蠢驢乃是誤闖進這裡的,它見黃鸝鳥美麗漂亮,又在空中自由自在,好不豔羨,便對黃鸝鳥言道:‘我若能變成鳥,和你雙宿雙飛,該有多好。’
“那黃鸝鳥道:‘這也容易,你把四支腿砍下來,安在背上,就變成翅膀了,便能和我一起飛了。’
“那蠢驢信以爲真,說道:‘我這就去找鐵匠把腿砍去,變成翅膀。’”
沒等他說完,女眷們已盡皆絕倒,鄭老夫人也大笑不止。
言馨玉卻是臉上紅一陣,青一陣的變幻不定,幸好大家都注意聽左丘明講,沒人注意她,知道自己和蔣同維的對話八成被他聽去了,只是聽去了多少不知道。
當下坐既坐不住,走又太着形跡,反惹人疑心,只得強自撐持着,真如同坐在火爐上一樣,心下恚怒益甚。
冰歆如先還跟着大家笑,無意間瞥見言馨玉怪異的神色,心中一驚,再凝神諦視左丘明,卻什麼也看不出來。
鄭敬之一口把酒喝乾,笑道:“好,倒沒想到左丘公子笑話也講的恁般好。”
正鬨笑間,管家來報,說是蔣同維和烏大海兄弟騎了兩匹馬不告而去。
言伯起詫異道:“這兩人怎地如此不懂規矩?在莊上住了這些日子,走時也不言語一聲。連馬價銀也不付,崆峒派怎會有這等弟子?”
鄭敬之正在興頭上,並不着在意裡,笑道:“這兩人許是有甚急事了,兩匹馬所值幾何,騎便騎了,下次他們買馬時一總算上便是。”
言馨玉終於坐不住針毯了,推說頭痛,徑自回房去了。
晚飯過後,冰歆如來到左丘明房中,遣開丫環、小廝,問道:“明哥,你和玉姐之間究竟是怎麼回事?”
左丘明笑道:“這話倒問的奇了,她自是她,我自是我,怎能攪在一起談?我和她會有什麼事?”
冰歆如臉一紅道:“我不是說你和她有事。”
左丘明笑道:“這不就完了,知道還問。”
冰歆如道:“你不用瞞我,我看得出來,這裡面一定有什麼,你下午出去真的沒看到玉姐嗎?”
左丘明道:“當然沒看到,我騙你作甚?”
冰歆如搖頭道:“我不信,你這人也是怪,肚裡有話偏不肯說出來,真不知你有多少事瞞着我。”
左丘明笑道:“不要瞎疑心了,有事我一定會告訴你,況且有些事我不告訴你你到時也會知道,酒是陳的好,事也要慢慢知道。”
冰歆如氣得笑道:“這都哪兒跟哪兒呀,瞎三話四的,我看你是中了邪了,回來便有些瘋瘋癲癲的。”
知道再問下去也是白饒,又怕人們背後說閒話,只得回自己房去了。
左丘明手執一卷書,隨便翻了幾頁,只覺心思煩亂,一個字也看不下去,隨手又拋到桌案上,他和衣躺下,百無聊賴,揮掌擊滅燭火,準備睡覺。
迷迷糊糊睡至中夜,忽聽得幾聲極細微的聲響,他耳力極尖,辨析各種聲響的本事更不一般,入耳便知是夜行人的衣袂帶風聲。
他一躍而前,抓起長劍,推開窗子,躍了出去,心中尋思道:蔣同維這廝腳程倒快,半天功夫就拉來助拳的了。
來到庭院,但見月明中天,四下裡靜謐安詳,惟有花香不眠,兀自瀰漫飄散。
他躍身上了屋頂,居高環顧四周,果然看見左右廂房上各有二團黑影,他提氣大聲喝道:“何方高人光臨,緣何不投帖拜莊,反做這等偷偷摸摸的勾當。”
他見這四人居然能越過莊內外數道明樁暗卡而不被察覺,輕功自是不錯。
那四人見行藏已露,不再藏身,齊地躍下庭院。
鄭敬之、言伯起也是聞聲即出,這幾日大家都是衣不解帶,兵刃更是放在隨手可及之處。前宅、內宅的明樁暗卡也齊涌過來,見了不知從哪兒鑽出來的四個大活人,既感駭然,亦復慚懼。
鄭敬之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萬馬堂雖不養士,卻從不拒接江湖朋友,幾位未曾拜莊,倒叫老朽失於遠迎了。”
那四人中一人道:“
鄭老頭,我們兄弟並非爲你而來,也沒想驚動你們,只是我們主人好生仰慕左丘公子的風采。特命我們四人前來請左丘公子和冰姑娘去盤桓幾日。”
鄭敬之一聽此人說話,便知來人內功精湛,難怪能無聲無息地潛入到內宅,若非左丘明發覺,真要在睡夢中着了人家的道兒了。
他冷冷一笑道:“幾位大好身手,居然也給人作奴,不嫌辱沒了祖宗嗎?”
那人朗聲笑道:“鄭老頭,你這就是不明事理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萬萬人中,只有一人奉承天命,爲皇爲帝,其餘人都是臣妾僕奴,若是人人都不想作奴才,那不是人人都想當皇上了?”
鄭敬之倒吸一口涼氣,道:“如此說來,你家主人是要做武林皇帝了?”
那人一笑道:“這樣說也未嘗不可,我家主人神功蓋世,德邁今古,現今雖潛德未耀,那也不過是龍潛於淵。
“待時而動,一旦龍飛九天,勢必衆望所歸,應者如雲,這一統江湖而成帝業也只在彈指間耳。”
左丘明笑道:“一沒臉沒皮的門派,也敢侈談道德霸業,沒的讓人噁心。
“幾位如真想讓人心服,先揭了臉上那勞什子再說話吧。”
那人大怒道:“你……”受激不過,伸手拉下了那張面幕,現出一張猙獰慘白的臉來,月光中看去,真如鬼臉一般無二。
左丘明諦視他有頃,哈哈笑道:“剛纔是沒臉沒皮門,現下又變成多臉多皮門了,你能否告訴我,你臉上共戴了幾層面具。”
鄭敬之和言伯起凝神看去,果然在兩鬢及脖頸處隱隱有一道肉線,但若非左丘明先聲道破,再這般有心尋其破綻,真還看不出來。
言龍、言虎兩人執棍守在內宅門口,言馨玉和冰歆如都藏身門後,露出半邊臉來窺視動靜,兩家的門人弟子更是將庭院圍得水泄不通,人人蓄勢待發,只待鄭敬之一聲令下。
那人視滿院人如無物,怒道:“左丘公子,你一味歪纏作甚?我只問你去還是不去?是讓我們文請還是逼我們武請?”
左丘明笑道:“遮莫你家主人擺的是鴻門宴?”
那人放緩語氣,笑道:“絕非如此,我家主人委實誠心仰慕,誠心相約。”
左丘明笑道:“那我怎能不去,有人請我吃酒、吃肉,說不定還有美女相陪,我一定要去,不但去,而且要住上個十年八載的,只盼你家主人好客,別把我轟出來就行。”
衆人均以爲他是正話反說,盡皆大笑,左丘明倒真想和這四人走,至少也得把他們引出莊子。免得打鬥起來殃及萬馬堂。
那雙隱在面具後的眼珠轉得幾轉,笑道:“還是左丘公子爽快,名門弟子氣像就是不凡。”
左丘明把長劍掛於腰間,邁步即行,道:“怎地不走啊?難道還要我請你們?”
那四人不意他說走即走,原以爲要經過一番龍爭虎鬥,才能硬“請”他去,哪想到一請即行,直感匪夷所思,竟爾愣怔住了。
那四人中又一人道:“冰姑娘,你還不快出來跟我們走,否則我們給左丘公子找上十七廿八個美女相陪,他樂不思蜀,你可再找不到這般英俊瀟灑的郎君了。”四人均轟然笑出聲來。
鄭敬之見這四人任意嬉笑揮灑,直視萬馬堂和殭屍門如無物,心向下沉落,知道今晚遇上勁敵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