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綠肥紅瘦

從鍾吟離開金陵俠義會到莫干山世外別莊,再從別莊到杭州等處,匆匆已是三個月的時間了,江湖上已沸沸揚揚,掀起了巨大風潮。

九華山、黃山兩派慘遭屠戮,青城、羅浮、衡山各派,也遭到滅頂之災。

現在江湖上人人知道,施下如此暴行的是兩撥人,一撥是無名島人,自稱天下第一莊,由總管矮雷公上官侯領隊。他的霹靂掌,還有兩個嬌豔美女飛羅剎湯文媛、玉蝙蝠孟珠的一種指力,專破內家罡氣,幾乎無人抵擋。據說,天下第一莊還有後援,更厲害的人物還在後頭。他們聲稱,此次入中原,一來實現祖師宏願,中原武林應是“綠肥紅瘦”,就是說他們專找高手挑戰,越是成名的大派名流他們越是要戰。二來是爲的雪恥,以報過去無名島人在中原被傷、被殺之仇。九華、黃山二派,幾十年前曾傷過他們的人,故此首當其衝,先懲爲快。至於少林、武當、峨眉、華山等派,他們自然要按順序“摘花”,以使“綠肥紅瘦”。

天下第一莊人神出鬼沒,很難查到蹤跡,故此防不勝防。

這第二撥自然就是神魔教的人了。他們已公開建堂設舵,總舵設於太湖,各地分舵則不公開。據江湖傳聞,青城、羅浮、衡山系神魔教所毀,其原因不詳。

此外,江湖黑白兩道,神魔教所到之處,若不服傳諭指示,不按神魔教所言行事,便立即遭到毀滅。

這兩大勢力所到之處,所向披靡。因之一些爲求自保的黑道幫會、綠林人物,都紛紛投靠神魔教,而一些正道人物,則向無名島屈膝,願爲天下第一莊充當馬前卒。其中最爲轟動的消息,就是天下第一大幫丐幫,在新任幫主鐵掌馮康、副幫主鷹爪追魂孫猛主持下,聲稱普天下只尊天下第一莊,各地丐幫分舵必須執行天下第一莊的一切吩咐,違者處死除名。

由於丐幫都願俯首稱臣,許多正道人物又爲何不可以效法呢?

據說,對此,天下第一莊有了改變,這種改變是最近的事,與最初的宗旨稍有出入。最初的宗旨是“辣手摧花”以使中原武林“綠肥紅瘦”,現在改爲,凡聽命服從天下第一莊號令者,可以保留武功。但天下第一莊並不打算成立什麼教,也不打算開宗立派,凡願稱天下第一莊爲尊者,均可保持其獨立的幫派地位。凡不願尊天下第一莊者,較藝後廢去武功。凡過去與無名島有血仇的,則以掌門人抵罪,餘衆臣服,便能保持武功。

神魔教則不然,廣招教衆,到處暗立分壇,黑道人物趨之如鶩,白道人物避之不及。

令江湖人士奇怪的是,這兩大勢力並行不悖,各行其事,甚至配合默契,並未形成水火不容之勢。其中奧妙,卻無人知曉。

而不久前成立的金陵俠義會,由於太湖邊一戰而名震江湖,會主玉神龍鍾吟乃名師之後,輩份高於各大派掌門,又能挫敗屠龍太保這樣兇狠的大魔頭,威望本是極高。又有名震大江南北的九龍鏢局鏢主九天神龍爲副會主,幾位隱跡江湖前輩瘋道人無憂、獨行客公孫磊、醉判官段雄、四海游龍喻夢詩、天煞星朱瑞祥擔任參事,實力之雄厚全不弱於各大門派。可惜,不久就傳聞會主玉神龍鍾吟被神魔教高手擊成重傷墜江而亡,但後來又聽說鍾吟並未死,又出現在黃山,結果又被無名島天下第一莊的高手擊傷逃竄,也未知是生是死。這對俠義會的聲譽大有影響,在江湖人士心中一落千丈,而無名島與神魔教卻是名聲大震。

俠義會靠不住,許多正道人士便紛紛致函少林、武當、華山三大派,有的親自上門造訪,都要求相互結盟,以期受到庇護,與兩大勢力一戰。

少林、武當、華山三大派鑑於對方勢力,已召集門人會議,嚴令弟子不準下山,散在各地的弟子也必須趕回,以防兩大勢力的突襲。至於三派聯盟的事,至今未有下文。

據江湖一些有識之士雲,三大派各守門戶,生怕祖宗基業毀於一旦,對派遣弟子赴別派支援一事感到棘手,唯恐被兩大勢力乘隙而入,故遲遲未能商出個結果。

但可告慰江湖武林朋友的是,三大派皆督促門下弟子練功,加緊防範。

此外,華山派掌門驚魂劍雲剛傳言江湖,彼派可開庇護之門,翼護各地正道人士。因此,競相投奔者不在少數。

華山此舉與少林、武當閉緊門戶不同,深受江湖人士好評。

至於遠在四川的峨眉派,對同在省境內的青城被襲一事深感憤怒,決定派出以掌門師妹靜因師太爲首的一批高手,至中原協助各大門派懲治元兇,以扶江湖正義。

還有,那被稱作天下第一堡的山西太原府西郊飛虎堡,天下第一莊已經發出通令,命其剋日向江湖宣佈改名號,並公開表示臣服,否則將按“綠肥紅瘦”處置。

本月初,江湖盛傳,天下第一堡堡主甘志雄封刀退隱,由少堡主鐵扇書生甘遙承襲堡主之位。這位年輕堡主已宣佈取消“天下第一堡”尊稱,以後只稱“飛虎堡”,並聞年輕堡主已臣服天下第一莊,飛虎堡恭迎天下第一莊少莊主進堡,飛虎堡將成爲無名島的旅宿地之一。

這種種消息都是鍾吟回到安徽蕪湖陳子鈺家後,陳子鈺一一具告的。

鍾吟含淚告別趙文冶後,夜間展開輕功,白日便作休息,不幾日便到了蕪湖。

陳子鈺一家爲鍾吟的生死擔夠了心,着人天天在茶肆酒樓打探消息,陳子鈺本人也主動拜訪當地武林人探詢黃山派受損情形,知道鍾吟二次受傷,下落不明。陳竹韻爲此不知陪了多少眼淚。

鍾吟只說受傷後遇異人相救,並蒙傳了幾種功夫,別的並未多說。

陳子鈺又擺酒爲鍾吟接風,全家作陪。

席間講起江湖上的種種大事,不免感到擔憂,爲俠義會、爲武林人士的安危,各自談了些認識。

鍾吟提到要到淮北八公山一行,以尋找從未見過面的小師妹。

陳子鈺朝女兒使個眼色,陳竹韻便找個藉口離席。

陳子鈺道:“賢侄與小師妹可有婚約?”

鍾吟道:“不曾有。小師妹之父與家父同爲八公老人之徒,先後被害,小侄尋找師妹,意在共同訪查仇人。”

陳子鈺道:“賢侄有無其他婚約?”

鍾吟道:“蒙瘋道爺作伐,已與二女定婚。”

陳子鈺與夫人吳玉蘭相視一眼,不免心中暗歎,女兒無福,相見恨晚。

吳玉蘭道:“賢侄好福氣,不知二女何處人氏?”

鍾吟將二女情形說了,臉上不禁燥熱。

吳玉蘭心想,一個是丁老鏢頭之千金,出身名門,另一個藝出崆峒,家門不幸,這二女倒頗有眼光,擇得如此佳婿,自己女兒爲何就沒有如此之福氣,好沒道理。

又問:“羅、丁二女,孰爲妻,孰爲妾?”

鍾吟漲紅臉道:“不分彼此。”

吳玉蘭心一動:“如果不分妻妾尊婢,自己女兒不妨也……何況自家也是大戶,女兒過門後不會比誰低一頭,吃不了虧的。倒不知這丫頭癡心到何等地步,不如再找她一問。如果女兒願意罷休,那就別選佳婿,如果女兒癡念於他,自家是他救命恩人,他豈有拒親?”

於是,吳玉蘭也推故離席找女兒去了。

原來,從鍾吟不辭而別後,陳竹韻竟然茶飯不思,偷偷垂淚,吳玉蘭發現後,探知了女兒的心事,便和夫君商量,向鍾吟提出婚事。

鍾吟回來後,馬上就說離去,促使陳子鈺想在他離開前將婚事定下來。這本是一家人商量好了的。

陳子鈺聽說鍾吟已有兩房,覺得自己女兒豈能去做妾,只好另擇佳婿了。

不久,吳玉蘭回席,陳竹韻卻沒有來。

吳玉蘭找女兒商議,陳竹韻沒想到鍾吟已定二女,不禁怨嘆自己命薄,有心與二女同侍一夫,又怕與二女無法相處,不知如何決定。吳玉蘭決定與夫君商量後再作處置。

三人又說些閒話,便各自回屋休息。

晚間陳子鈺又到書房,扯些閒話後,又將話題拉到婚姻上來。

陳子鈺試探道:“可惜賢侄早已定下兩位姑娘,要不,老夫與賢侄甚爲投契,若能親上加親,豈不是好?”

鍾吟這才明白日間飯桌上所議,完全是有爲而發,不禁臉上一紅,道:“小侄曾蒙老伯救下一命,若事先並無婚約,自當投在膝下,奈何事已先成,不敢屈辱韻妹,只好愧對伯父子。但竹韻妹之婚事,小侄一定代謀位俊彥子弟,可做伯父乘龍快婿,不知伯父以爲如何?”

陳子鈺覺得只有這個辦法了,便點頭答應:“如此,就煩賢侄代謀,只是小女心高氣傲,等閒怕不能入她之眼呢。”

話剛說完,只聽房上有人叫道:“陳子鈺,出來說話!”

這聲音來自對面屋頂,故兩人都未發覺。

鍾吟道:“伯父只管出外答話,看看是何來路。”

陳子鈺又驚又怒,一個箭步已至院中站定。夫人吳玉蘭、女兒陳竹韻及兩個貼身女婢梅香、碧荷都相繼仗劍躍出。

“嗖嗖嗖”,房上躍下了五人之多。

五人全部黑衣黑褲,黑巾蒙面。

陳子鈺怒道:“爾等夜闖民宅,豈不是目無法紀麼?”

爲首的一人拉下了面巾:“陳子鈺,還認得大爺麼?”

陳子鈺哈哈一笑:“我當是誰,原來是郭當家的,十幾年後的今天找上門來,就爲的是報那一劍之仇麼?”

郭大鵬冷笑道:“當年在江西九江道上,你殺了郭大爺拜弟,又傷了郭大爺一劍,這種種恩賜,郭大爺豈能不回報!”

陳子鈺道:“郭當家的,陳某押鏢護鏢,你郭當家的不給面子,非要留下鏢銀不可,這豈不叫陳某人爲難麼?你說丟了拜弟性命,陳某手下鏢師死有其三,郭當家的受了陳某一劍,陳某又何嘗不領教了郭當家的一刀?若能對此事持平之論,倒還是陳某一方吃虧,郭當家的還有什麼不平可鳴呢?”

郭大鵬兩眼一翻:“依你說來,就是沒事兒了?嘿嘿,世上只怕沒那麼便宜的事。”

陳子鈺道:“郭當家的,冤家宜解不宜結,當年只爲劫鏢之事,既已過去便算了,陳某離開鏢行已十數年,再不是武林中人。不如大家交個朋友,郭當家的以後手頭若有不便,陳某自當解囊相助,化敵爲友如何?”

郭大鵬陰笑道:“當家的既如此說,我郭大鵬豈能不給陳當家的面子?以往的事就此一筆勾銷,彼此不打不相識,交個朋友!”

鍾吟在房裡聽得真切,不由舒了口氣,陳老伯當真練達,能化干戈爲玉帛,這就好了。

陳氏一家也是又驚又喜,沒想到事情能如此順利解決。

陳子鈺當即一抱拳:“既如此,郭兄請至寒舍小憩,陳某即命下人擺席接風。”

郭大鵬嘿嘿笑個不住,道:“慢,陳兄,兄弟未說完呢。”

陳子鈺道:“在下洗耳恭聽。”

郭大鵬道:“不瞞陳兄,兄弟近日手頭正緊,陳兄可否借些個銀兩,以解兄弟燃眉?”

陳子鈺道:“這個自然應該,請到屋裡小坐,陳某讓掌櫃的送上一千兩銀子如何?”

郭大鵬道:“陳兄,這不是太小氣了嗎?兄弟手下人丁不少,怎夠煳口?”

陳子鈺心想,就讓這廝敲詐,舍財免災,買得日後清靜。

便道:“原來作弟兄們生活之用,陳某人就送與各位五千兩吧,如何?”

郭大鵬道:“不夠不夠,這銀兩拿來流水般也就用去了,總不能用完再找陳兄借?因此,小弟有個辦法,陳兄在蕪湖有個綢莊,還有兩家酒樓,一間當鋪,陳兄這些年積蓄已經不少,就把這些鋪子借給弟兄們經營吧,如何?”

陳子鈺這才明白上了大當,不禁怒氣填膺:“說了半天,郭當家的是要搶奪陳某的家產,這就要看你郭某的本事了。”

郭大鵬十分得意,頗爲張揚地大聲道:“姓陳的,你站穩了聽着,神魔教蒼龍堂傳命與你,限兩日內交出店鋪,由郭某接管,你全家着即入教,撥歸郭某屬下,郭某現是蕪湖分壇香主。如今你已聽得明白,還不趕快躬身,參見本香主?”

這一席話聽得陳氏一家心膽皆寒,想不到江湖上聳人聽聞的神魔教,居然找到了自家頭上。

陳子鈺沉聲問:“郭大鵬你自稱神魔教分壇香主,何以爲證?”

郭大鵬一聲斷喝:“你看清楚了,這是什麼?見旗還不下跪?”

只見郭大鵬從懷中取出一面三角小旗,黑綢底,兩朵牡丹花一紅一白,非常刺目。

鍾吟離他們五六丈,看得十分清楚,與那日在太湖邊所見大旗一樣。

陳子鈺不爲所動:“旗子人人會做,豈知你姓郭的不是冒名?”

郭大鵬吼道:“本香主早知你不會俯首貼耳,這就怪不得本香主要下辣手了!”

刀光一閃,一股風迎頭砍下,這郭大鵬人稱“一刀紅”,是綠林中有名的殘忍之徒,他一柄刀使得快而狠,常在對方不防中一刀取人性命。

陳子鈺早有準備,立即一個“脫袍讓位”閃開,接着一式“黃峰出洞”,劍尖點對方胸前大穴。

那四個黑衣蒙面人兩個使劍兩個使刀,立即和吳玉蘭、陳竹韻、梅香、碧荷一對一交上了手。

鍾吟並不慌着出手,他想看看敵人有無後援,另外思索如何找到敵方老巢,一次給予打擊,否則蕪湖百姓、商賈必然遭殃,陳家也無寧日。主意拿定,他溜出室外,輕飄飄上了一株大樹,然後摘下一根軟枝,折成五六根如針長的短枝,以備運用。然後關注場中鬥勢。

只見陳子鈺一支劍頗爲了得,這三星劍法頗有獨到之處,舞將起來不時抖出三朵劍花,將郭大鵬一把狠辣陰損的厚背鬼頭刀封得連招式也遞不完全。

再看夫人吳玉蘭,手中兩把三尺不到的短劍,擋、封、刺、挑,使得極有章法,與敵手暫時戰個子手。小姐陳竹韻一把劍已得乃父真傳,三星劍法使得潑辣機巧,兩個女婢也似不弱,足能敵住對方。

喝斥叫罵的打鬥聲,驚動了前院的僕役家丁夥計,只見他們操刀的操刀,舞棍的舞棍,吶喊着將賊人圍了起來,二十多號人造下的聲勢竟不小。

鍾吟暗贊陳子鈺平日督教有方,遇事不亂,要是平常商賈,除了請來的幾個護院外,其餘怕早就亂成一片了。

這時郭大鵬見佔不了上風,抽個空從懷中抽出一隻響箭,抖手朝空中打去,一聲尖嘯,破空傳出。

陳子鈺見敵人還有援手,知道今日之事不能善了,心中一陣焦急,大喝一聲,接連幾劍將郭大鵬迫得後退,但一時之間卻傷不了他。

吳玉蘭雙劍越戰越勇,對手已經招架不住,眼看就要傷在她劍下。

陳竹韻及梅香、碧荷也加緊了攻勢,把對手逼得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

忽然,一聲尖嘯從空中掠來,房頭上接連跳下了十幾個人來。衆家丁一聲吶喊,衝上去迎敵。

可是,怪事發生了。

那些跳下來的人以各種姿式站在原地,眼睜睜看着家丁們舉棍打來,不招架也不還擊,直愣愣站着挨一棍,大聲慘叫起來。倒把打他的人嚇得退了三大步,莫名其妙地望着躺在地上哼哼的傢伙。

拿刀的更是嚇得趕緊把手使偏,砍在空處,否則,賊人早沒命了。

“噫!這些人怕是扯風了,把他們捆起來!”一個僕役吃驚地喊道。

衆家丁有的去找繩子,有的忙着按人,生怕他們跑了。

與陳氏一家交手的賊人也大吃一驚,心神一亂,紛紛被踢倒,被刺傷,除郭大鵬外,全部被擒。

原來郭大鵬見大事不好,拼攻出幾刀,把陳子鈺逼退,一個縱身上了房頂,落荒而逃。

陳子鈺本可以把他刺傷的,但耳中清晰地聽到一個聲音說:“伯父,把此人放走,待小侄跟到巢穴去,看看還有什麼厲害人物。”

陳子鈺這才明白,那些跳下來的賊人是鍾吟弄的手腳。他不由想到,是用的什麼暗器呢?

如此厲害!夜間打穴認得如此準,手法又是如此之快,這鐘吟當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他在郭大鵬逃後,命令家丁們把賊人帶到前院關好,留些人看守,其餘人等仍作好準備,以迎戰賊人。

此時鐘吟卻似一陳風,緊躡在郭大鵬身後不遠。只見郭大鵬沿大街轉小巷,七轉八轉轉到了一幢大宅院跟前,回頭瞧瞧無人,便由房上躍進,直奔第二進院子。

院子頗爲寬敞,中間有個花臺,上房裡還有燈光。

郭大鵬跳下房,直奔有燈光處。

他在窗上“篤、篤、篤”敲了三聲。

裡面有人道:“郭香主麼?”

郭大鵬輕聲道:“是。”

裡面那人問:“事情辦好了麼?”

郭大鵬惶恐地說:“點子硬,辦砸了……”

“什麼?”裡面的人口氣不善。

“本來萬無一失,可援手趕到時,被暗中隱藏的高人將弟兄們都點了穴道,就……”

“該死,你把人都撂在人家手裡了?敢莫是把人家也引到這裡來了吧!”

“沒有、沒有,只屬下一人逃回。”

“哼!你不是說有高人嗎?有高人你還走得了?沒用的東西!”

“是、是,可屬下來時故意繞了許多巷道,又隨時注意有無盯梢的人,請壇主放心!”

屋裡沒有應聲,似在考慮怎樣處理此事。

“壇主,現在該怎麼辦?要不要通稟分堂?”

還是沒有人理。

鍾吟在房上也感到奇怪,這壇主怎麼不說話了?

只聽郭大鵬又道:“壇主,容屬下進屋詳稟今夜交手情況,懇請壇主容屬下帶罪立功,明日屬下……”

他忽然停下不說了,站在那兒不動。

“壇主,壇主!”他又喊了兩聲,見無人應,便將窗紙戳破,朝裡窺望,裡面哪裡還有人?

“怕死鬼!不聲不響就溜了,這下老子可怎麼辦?”他自言自語,十分憤恨。

突然他身後有人說:“好辦好辦。”

他嚇得剛要轉身,腰穴一麻,人就癱了下去,旋即被人挾起,耳邊呼呼,有如騰雲架霧,剎時身子落地,擡頭一看,正是陳子鈺的家園,不禁大駭。他連是什麼人把他弄來的都沒瞧見,這份身手當真是聞所未聞。

把他弄來的當然是鍾吟了。

他在房上聽見郭大鵬說壇主溜了,方纔知道自己也上了大當。他畢竟纔出江湖,沒有經驗。只好把郭大鵬弄來,想從他嘴裡知道些情況。

郭大鵬一被放在地上,花叢裡就有人竄出來,幾下就把郭大鵬捆住。

陳子鈺也從上房出來了,見鍾吟把郭大鵬抓來了,很是高興。

他誇獎道:“賢侄技比天人,老夫真是走眼了。”

鍾吟謙讓一番,就請陳子鈺審口供。

郭大鵬圓瞪雙眼,拒不招供。

陳竹韻和母親也從樓上下來看熱鬧。

陳子鈺怒道:“莫非你定要以分筋挫骨伺候,才肯招供麼?”

郭大鵬悍然道:“招供回去也是死,不招供也是死,要殺要剮就請便吧!”

鍾吟道:“你那個壇主在哪裡設壇?”

郭大鵬道:“我也不知,信不信由你!”

又問:“你什麼時候當上的香主?在此地意欲何爲?”

郭大鵬哼了一聲,不回答。

鍾吟道:“你可以不說,不過在下要警告你,倘若不洗心革面,繼續助紂爲虐,下次碰上定不輕饒!”

郭大鵬雙眼一翻:“你是何人?憑什麼出此狂語?”

陳子鈺喝道:“大膽的東西!連金陵俠義會會主鍾吟大俠都不認識,還敢如此無禮!”

人的名,樹的影,郭大鵬起先一愣,狂態盡斂,但倏忽間又故態復萌。

他冷笑一聲:“只怕是冒牌貨吧!”

鍾吟道:“你不相信?”

郭大鵬道:“老子又不是三歲小兒!”

鍾吟微笑道:“好,就讓你見識見識,免得你目中只有神魔教。這樣吧,在下解開你的穴道,讓你逃跑,在下就站在這兒,等你上房時,在下並不移動,自有方法讓你回來。”

郭大鵬嘴一撇:“誰不會使暗器?”

鍾吟道:“自然不使暗器。”

他這話不光郭大鵬不信,就連陳氏一家也覺得鍾吟未免過於託大。要知一刀紅郭大鵬在江湖黑道上也是叫得出字號的人物,他要是躥上屋頂,少說離鍾吟也有七八丈距離,他要怎樣把他抓回來呢?要知道他說他是站在原地不動哇,豈不太也荒唐。

此時郭大鵬道:“你當真敢誇此海口?”

“不錯。”鍾吟點頭。

“要是我走掉了呢?”

“那就請便。”

“好,我就要看看你有什麼手段!”

鍾吟手一指,解開了他的穴道。

郭大鵬心想,不走更待何時?

他一提真氣,嗖地躥出五六丈遠,接着一個騰身就躍上了三丈高,就在兩足剛沾到瓦,欲借屋面之力再騰身時,只聽鍾吟在下喊了聲“回來!”他不禁心中好笑,剛想出口譏刺,忽覺一股吸力將他拖得就往屋下跌,他嚇得急忙猛提真氣,奮力前掙,可是那股吸力仍然緊緊抓住他,一瞬間,連念頭也來不及轉,就覺雙足已踏地上,就像騰雲駕霧似的。

回頭一瞧,可不,他又回到了鍾吟面前,陳子鈺一家也還在旁邊站着呢。

這一下,他嚇得呆了,驚道:“你莫不是用邪術吧?”

郭大鵬衝口道:“我要與你過招!”

鍾吟點頭:“來吧!”

“看刀!”郭大鵬說打就打,拿出了看家本領,閃電似劈出。

可是他的刀砍到一半時,怎麼也砍不下去了。不是他發了善心,而是刀被什麼擋住了。

定睛一看,他倒吸了口冷氣,原來刀被鍾吟用兩根指頭夾住了。

他猛力往回抽,抽不動。

可人家兩根手指一提,刀就到了人家手上。

“如何,還要不要試試?”

郭大鵬垂頭喪氣:“不試了。”

鍾吟把刀還給他:“走吧!”

“你真的放我?”

“不錯。在下找的不是你,是神魔教的魔頭。記住,惡有惡報,善有善報,去吧!”

郭大鵬心膽俱寒,一溜煙跑了。

陳氏一家和那些家丁夥計,個個看得目瞪口呆,無限欽佩。

陳子鈺道:“賢侄功臻化境,已到了摘葉飛花皆能傷人的至高境界了,有賢侄在,何愁妖邪不滅!”

陳竹韻一顆芳心更是怦怦跳個不已,那暗藏於心的情愫就更濃更深了。

鍾吟現下功力,可以百步外以氣傷人,這郭大鵬在他眼中,不過是個五流角色而已。

當下陳子鈺命人將那些爪牙也放了。

處置完畢,對鍾吟說:“老夫退出武林多年,還是脫不出是非場地,這神魔教肆虐橫行之日,世上只怕沒有一塊乾淨之地,爲武林正義,爲人間公道,也爲老夫全家安全,老夫決心加入俠義會,誓與魔頭一爭高下!”

陳竹韻馬上跳起來:“如此太好了,我也加入俠義會,媽,你呢?”

吳玉蘭笑道:“傻丫頭,你爹加入了,爲娘難道還能置身事外?”

鍾吟道:“事關重大,老伯還請三思。”

陳子鈺道:“莫非嫌老夫一家武功低微?”

鍾吟趕忙道:“伯父言重了,小侄……”

陳子鈺道:“不必解釋,你可願接納我陳氏一門入會?”

鍾吟道:“竭誠歡迎。”

陳子鈺躬身一揖:“會主在上,請受……”

鍾吟趕緊閃開:“老伯切不可如此,小侄承受不起!”

吳玉蘭笑道:“好啦,好啦,你爺兒倆不必謙讓了,折騰半夜,飲酒用膳纔是正理。”

當下衆人一起來到主人居所樓下,命人把酒菜放到客廳,開懷暢飲,商量入會事宜以及今後對付神魔教的辦法。

一夜就此過去。

鍾吟急着想到八公山一行,但陳子鈺一家已經惹上了神魔教,而且加入了俠義會,蕪湖這地方能人不少,不如由他大張旗鼓成立俠義會蕪湖分堂,以公開對付神魔教。免得此地又成爲神魔教沾染之地,百姓商賈受害無窮。

經商議,決定由陳子鈺出面,邀約當地的武林正道俠士,共襄盛舉,造些聲勢。待分堂成立後,再派人往金陵總會聯絡。

分堂決定三天後成立。

鍾吟在陳子鈺外出聯絡之際,將三絕迷蹤步法傳與吳玉蘭、陳竹韻和梅香、碧荷,陳子鈺晚間也來習練。

這套步法玄妙非常,不易學好,三天下來還只學了三成。鍾吟便決定留下,待他們學成後再走。

分堂成立那天,熱鬧非凡,一些受神魔教侵擾、脅迫的苦主,紛紛加入。

分堂總部設在第一進大院,參加者不下百十號人,都是當地武林人士。

由鍾吟宣佈陳子鈺爲分堂主,當地武館館主神拳許達海爲副堂主,正副堂主之下只設正副旗手。正旗手吳玉蘭,副旗手爲蕪湖威遠鏢局局主劉俊。餘皆爲護衛。

陳子鈺見大家看到鍾吟後有的驚訝,有的甚至流露失望神色,便把鍾吟拉至一旁,讓他當衆顯露一手神功,以提高大家抗魔志氣。

鍾吟無奈,正想不出什麼題目,恰好有家人來報:“神魔教蒼龍堂蕪湖壇壇主駕到!”

衆人一聽,俱皆驚愕。

只見十多位黑衣人簇擁着三個錦衣人大步而來,凡是試圖阻止的下人,被中間那人擡手一揮,當即口噴鮮血而死,連哼都未及哼一聲。

手段如此殘忍,激怒了衆俠。

但是,他顯露出的這一手功夫,也使衆人不敢輕舉妄動。

當下陳子鈺大喝一聲:“站住!爾等妖邪,竟敢當衆殺人,欺我俠義會無人耶?”

領頭人中就有一刀紅郭大鵬。

郭大鵬威風十足:“陳子鈺,你和你一般崽子們聽好,今日神魔教蒼龍堂坐下歐陽護法和蕪湖分壇壇主紀慶親自駕到,歐陽護法乃血手印史老爺子首徒,試問你等誰是對手?如今識時務者趕緊投效本教,可免一死,若敢頑抗者,殺盡全家,雞犬不留!”

一番話說得大家膽戰心驚。

血手印史剛在江湖上的兇名可說是無人不知,來人是蒼龍堂護法,老魔首徒,豈不叫人膽寒氣餒?

就是見多聞廣、武藝不凡的陳子鈺,也覺心中惶然。但他畢竟有所依恃,深信鍾吟定能治伏兇徒。

當下喝道:“神魔教逆天行事,塗炭生靈,妄行肆虐,以爲無人可治。我俠義會替天行道,正氣凜然,大義昭昭,豈是貪生怕死之輩?爾等切莫張狂,今日定叫你鎩羽而歸!”

陳子鈺大義凜然,慷慨激昂,鼓起衆人豪情,不禁齊聲叫好,紛紛散開,準備與敵拼個你死我活。

副堂主神拳許達海,一個箭步躍至中庭,拉開架式,口中道:“來,來,來,我許某人見識見識血手印!”

歐陽森見衆人竟敢違抗神魔教旨意,一聲陰笑:“找死!”正欲動手,只聽有人喝聲:

“慢!”

鍾吟從人羣中緩緩踱出,雙手後背,一副悠閒自在的樣子。

他對今日對方濫殺無辜的殘忍已動了真火,決心手底再不留情。

“歐陽森,別來無恙!”鍾吟踱到他面前一丈距離處站定,嘴角似笑非笑地瞧着對方。

歐陽森一愣,想不到真在這個地方見到了鍾吟,心中慌亂起來。

原來分壇壇主紀慶那夜聽郭大鵬說,去的人全被一異人治住,心知郭大鵬已將對方引來,便悄悄從後窗溜了。他一氣跑到金陵,報告蕪湖分壇受挫之事。蒼龍堂堂主胭脂三煞老大追魂掌陳嘯天,對蕪湖居然出了高手感到驚異,便派硬手歐陽森護法前來查看。

歐陽森在蕪湖聽郭大鵬說,治他的人是俠義會會主鍾吟,心中卻是不信。據眼線稟報,鍾吟已被無名島高手擊成重傷,不死也將成爲廢人。以爲必有人冒充,嚇唬郭大鵬。另外,鍾吟又怎會跑到蕪湖這種地方來?

所以,歐陽森今日旨在殺一儆百,鞏固神魔教蕪湖分壇。

哪知,他竟然真的遇到了鍾吟。

無奈,只有打起精神,臨陣不戰而逃,丟了師門威望,師傅也不會放過。同時,那次在太湖邊交手,總護法屠龍太保與鍾吟交手兩敗俱傷,大家都認爲乃總護法輕敵之故。鍾鐘的真實本領,與總護法實是相差太遠。因此,憑着自己血手印功夫,未見得會輸於鍾吟。

念頭剎那間轉了幾轉,膽子也就壯了起來,於是發出一陣冷笑:“鍾會主,太湖一戰,總護法輕敵大意,被你騙過,讓你佔了點兒便宜,可你也吃足了苦頭。沒想到後來在長江邊被我神魔教主座前衛士打下江中餵魚,你鍾會主居然又逃過此劫。在黃山你鍾會主自不量力,被無名島高手打得吐血而逃,今日居然還有臉面在本座面前充字號,難道當真不知世上有羞恥二字麼?”

他意在當衆揭醜,以毀鍾吟威望。

鍾吟毫不在意:“歐陽護法所說屬實,但也免不了替貴教臉上貼金之嫌。貴教欲奪九龍鏢局鏢銀,也是偷偷摸摸,不敢亮出字號;太湖邊貴教又欲奪鏢銀,幾乎出動了全部精英,不止什麼左護法右護法,連總護法也親自駕到,結果不是空手而歸麼?在長江邊將本會主打下長江,那也是貴教不講江湖規矩,以衆毆一,雖說佔了勝算,大概也不怎麼光彩吧。至於本會主在黃山失利,那也算不了什麼,那時本會主並未康復,只有五成功力,因不能坐視黃山派之危難,故爾微盡綿薄之力。正道人士爲義可赴湯蹈火,自身安危倒也不在乎的,請問歐陽護法,這羞恥二字作何解呢?”

他言辭鋒銳,說在理中,把衆人聽得直點頭,不由對神魔教起了卑視之心。

歐陽森被駁得啞口無言,惱羞成怒,暴喝一聲:“姓鐘的,休逞口舌之利,今日叫你知道本座的手段!”

他功聚雙掌,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散出,只見他雙掌一翻,兩隻手掌心血紅血紅,衆人看得心驚肉跳,都爲鍾吟捏着把汗。

陳竹韻悄悄拉拉陳子鈺的衣服,焦急地小聲問:“爹,鍾大哥他……”

陳子鈺鎮定地搖搖頭,示意往場中瞧。

血腥味越來越濃,離得近的人頓感頭暈腦漲,心翻想嘔,趕忙退得遠些。

那兩隻血紅的手掌,散發出無比的煞氣。

這就是江湖上傳言衆人沒見過的血手印!

屏息凝神,衆人連大氣也不敢出。

今日衆人的生命,都操在這一搏中。

鍾吟沒有動。

他既不拉開架式,也不放開雙手,雙手依然背在背後。

神情依然似笑非笑,毫無對敵之緊張。

“驕兵必敗,會主未免過於託大了!”許多人心裡想,着急起來。

歐陽森氣得七竅生煙。

他把功力提到十成,想一擊奏功。

誰都看得出來,他要施煞手了。

幹鈞一發!

可是,鍾吟依然倒背雙手,從容不迫。

他到底賣的什麼藥?

有聰明些的估計到了,鍾吟會主要憑輕功,一躍而避過鋒銳。

“咳!”歐陽森吐氣開聲,雙掌閃電般擊出。

兩股剛勁的罡風呼嘯而出。

鍾吟與此同時,該是躍得三丈高,失去了身影。

可大家看得清清楚楚,鍾吟連身子都不動一動。

完了。眼看要口噴鮮血、慘號裂人心肺,身體騰飛,橫屍丈外。

“啊!”一聲尖叫,發自陳小姐之口。

“砰!”聲巨響,罡風捲起灰沙塵土。

“唔——”一聲沉悶的哼聲先出,繼而變成一聲慘號“啊——”

一個身軀在灰霧中倒飛而出,越過了一些人的頭頂,重重摔在地上,“叭噠”一聲。

灰沙障眼,無法觀看,衆人在驚悸之中,不等塵沙落盡就睜開了眼。

鍾吟姿態依舊,只是面上神情嚴肅。

那個趾高氣揚的血手印首徒,躺在地上已是聲息全無。

沒有人說話,因爲他們還來不及弄清,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神魔教的人雖然也沒有出聲,但爲首的壇主紀慶,已經動了身子。

他側轉身一躍,想竄出大院。

身子剛躍出兩尺,忽覺腰背一麻,結結實實掉到地上。

緊跟着的郭大鵬,也同樣沒有走掉。

他們的舉動提醒了木立中的俠義會人衆,吶喊一聲,將魔教爪牙圍個風雨不透。

鍾吟連連出指,像點名似的,分別向魔教中人指了一指。有人以爲他在點人數。

點完人數,鍾吟道:“各位,不必斬盡殺絕,放他們走吧!”

除惡不盡,後患無窮。

許多人都嚷開了。

鍾吟一笑:“他們武功已廢,不能再作惡了,讓他們去吧!”

紀慶、郭大鵬似有不信,一提內勁,果然空蕩蕩什麼也沒有了,驚得渾身冷汗直冒,拖着步子,也不管歐陽護法是死是活,垂頭喪氣走了。

衆人見強敵敗得如此之慘,心中大慰。對鍾吟的無敵神功,讚歎不已。

鍾吟自又謙讓一番,並不誇耀太清罡煞。

衆人見鍾吟爲人謙和有禮,雖有神技在身,卻不傲視衆生,由是更爲歎服。

當日盛會在歡暢中結束。

鍾吟留在陳宅,繼續教陳家母女練功。待三絕迷蹤步練好,又授以三絕劍。

陳子鈺並不端持長輩架子,也興致勃勃跟着練習。他功力比其他人深厚,習得迷蹤步和三絕劍後,功力增長一倍不止。

陳竹韻母女及兩個侍婢,也學得了六成火候,武功自非昔比,足可使劍江湖行道了。

鍾吟爲蕪湖分堂培植了五個高手,估計足可坐鎮一方,纔打算到八公山一行。

在陳家這一耽擱又是一月,陳子鈺也知道無法再留住鍾吟,這天便設宴爲他辭行。

鍾吟不願張揚,只願與陳家在後宅小酌。

當天傍晚,在園中擺席,這情景卻好不淒涼。

陳竹韻與鍾吟相處愈久,芳心越是嘉許。但鍾吟已有二女在先,自覺結親無望,只怨嘆自己命薄福淺。如今離別在即,一顆芳心早已破碎,哪還提得起勁頭。坐在席上柳眉含愁,默默無語。

陳氏夫婦對鍾吟愛如己子,自是捨不得分離。陳夫人更因女兒心願難遂,心中亦悲亦惜。

就是兩個小婢,也對鍾吟依依難捨。鍾吟教她們高深武功,從不把她們當作下人,使他們身懷絕技,出頭有日。如今即將分別,也不知何日可報隆恩,想到此處,不禁珠淚漣漣。

陳竹韻本就十分傷感,只是限於身份,拼命忍住悲傷情懷,乍見兩個小婢滿臉淚痕,哪裡還忍得住淚水,趕忙轉過身子,讓珠淚暢流。

陳子鈺強作笑臉,道:“這是幹什麼?鍾吟會主又不是去了海外,從此音信渺茫,彼此相見有期,不必如此傷懷。明早會主動身,今日還不好好爲會主餞行?”

鍾吟道:“老伯,這‘會主’二字不必提了吧。來,小侄敬老伯一杯,然後請高人來共飲一杯!”

陳子鈺詫道:“何來高人?”

鍾吟道:“在樓頂瓦楞上呢,不止一位,這杯盞也不夠了吧。”

衆人大驚,齊仰首瞧向陳氏一家所住小樓瓦頂。

只聽瓦上果有人應聲,聲音酷似公鴨,十分難聽。

那聲音道:“好小子,你把人家弄得悽悽切切的,想讓道爺來爲你解圍嗎?若不是道爺一口氣趕了百多里路,口乾舌燥的,纔不想和你小子喝酒呢!你小子還有閒情逸致喝酒談心,把人家兩個丫頭急得魂都丟了,見着道爺我就死纏活賴,硬要道爺領着她們來找老公……”

遂聽一聲嬌呼:“道爺你說話難聽死了,誰又死纏污賴了,你……”

又聽一聲朗笑:“好了好了,你們就在這房頭上喝涼風吧,我可是要吃飯去了。”

“嗖”一聲,衆人面前就多了個圓臉圓眼闊嘴的大小子,笑咪咪望着鍾吟。

“冕弟!”鍾吟大喜,從席上躍前,一把抓住了他。

“嗖、嗖、嗖”一連串落下四個人來,不,應該說是五個,因爲鍾吟的空位上不知何時已經坐着一個錦衣道服、小臉尖腮的道人,老實不客氣的舉起酒杯,拿起筷子正大吃大喝呢,全不理會主人一家。

陳氏夫婦先是一驚,但馬上意會到這位道爺便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無憂道長,這真是請都請不來的貴客呢!

夫妻二人大喜過望,因平日聽鍾吟談起過老人家的怪癖,也就不去客套寒暄,連忙親自把盞。你酌一杯,我酌一杯,竟鬧得手忙腳亂。因爲酒剛倒滿,“呼”一聲自動激成一股水箭直奔道爺口裡而去,“咕”一聲下了肚裡。試想,叫兩人怎麼忙得過來呢?

那邊廂,鍾吟滿懷歡喜地和丁香、羅銀鳳、姚菊秋、喻子龍見面。

丁、羅二女直喜得熱淚滾滾,又憐又愛地責備鍾吟也不給大家捎個口信,害得“人家”

哭腫了眼。她二人和鍾吟已定有夫妻名份,說話自是也就沒有多少顧忌。

鍾吟忙又替她們引見陳竹韻和陳氏夫婦,大家見陳氏夫婦忙得不亦樂乎,不禁失聲大笑?

丁香卻上去搶過陳氏夫婦手中的酒壺,往瘋道爺桌前一放,對陳氏夫婦說:“伯父、伯母二位老人家,你們自管坐下,讓瘋道爺自己侍候自己吧!”

道爺小眼一翻,也不說話,果然伸手端起酒壺,直往嘴裡灌。

梅香、碧荷二女,早叫人添了碗盞,擡來一張大圓桌,衆人熱熱鬧鬧圍着坐下。

丁香道:“相公,你一人在外鬧得滿城風雨,好不快活,卻讓我們到處找你,成天愁眉苦臉,你就這麼忍心呀!”

銀鳳道:“吟弟,到底是怎麼回事,快告訴我們。”

姚菊秋老氣橫秋地道:“小孩子家就是沉不住氣,我怎麼告訴你的,方冕?我說鍾大哥吉人自有天相,不會出什麼事的;你就是不聽話,成天像個潑猴似的,到處亂竄,姑奶、姐姐教你功夫,你也不好好學,以後可得聽話了,大人的話還會有錯?”

衆人見她一臉稚氣,把“姑奶奶”臨時改成了:“姐姐”,宛如大人教訓小孩子那樣對待方冕,不禁鬨堂大笑。聽!她還教方冕的功夫呢。

只有方冕笑不出來。對這位“小姑奶奶”他實在頭痛已極。

陳子鈺見到這許多年青俊彥,心中十分歡喜,當下對衆人道:“諸位整日奔波,想必也是餓了,吃完再談吧!”

於是衆小俠也不客氣,各自吃喝起來。

陳竹韻也以主人身份頻頻向姑娘們勸菜,她們嘴裡雖然吃着,也還是免不了嘰嘰喳喳說些悄悄話的。

用不了多大功夫,四個姑娘家已經十分投契。

陳氏夫婦則忙着侍候道爺,道爺則酒到杯乾,菜也見碗底,似乎吃得痛快已極。

飯後,衆人進入客廳,一杯清茶在手,聽鍾吟講別後之事。

鍾吟從那晚被白衣女郎叫到江邊說起,如何在她離去後遭魔教耳人合擊,如何墜水漂盪,如何被陳子鈺救起,功力如何失去,陳子鈺一家如何對他施以金針過穴,陳氏夫婦如何以內力相助,使他恢復了五成功力。

講到這裡時,羅、丁二女急忙向陳氏夫婦下跪,拜謝大恩,被陳夫人急忙上前攙住。二女又向陳竹韻致謝,陳小姐連忙回禮。

瘋道爺小眼一翻:“救了那酸丁,又沒救你二人,要你二人去謝?”

丁香嗔他一眼:“不要你管!”

瘋道爺嘆息道:“人心不古,還未過門,就把媒人丟了,天理何在!”

丁香跺腳道:“你再說!”

道爺眼一翻:“不說就不說。”

陳氏夫婦見一老一少擡槓,不禁好笑。

鍾吟又接着講起黃山之行,如何受傷,如何逢到絕壁,如何碰上了三絕劍客趙文冶,如何學藝等等等等。老人強制他服了‘鳧’中藏的肉芝液以及這‘鳧’的來歷也都通統講了,直聽得大家驚歎不已。

瘋道爺一指鍾吟:“酸丁,你什麼便宜都佔了,三絕劍客的輩份比道爺的師傅還高半輩,也不知你哪兒修來的福,老前輩們看中你,姑娘丫頭片子愛你。可得好好動動心思,剷除魔教可是你的責任,別讓小妮子們擾亂了你的心神!”

鍾吟喏喏稱是。

丁香卻不依:“道爺,你又無緣無故來編排我們了,我們招惹你啦?”

道爺嘻嘻一笑:“道爺說的是酸丁,又沒說你,真是女大心向外,可惡可惡!”

鍾吟怕道爺說出更讓他尷尬的話來,忙打岔道:“冕弟,你們又是怎麼遇到一起的?”

方冕道:“你突然失蹤,我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丐幫二位長老和姚幫主都猜測你一定發生了意外。不久,江湖上果然傳出你墜江而亡的消息,我和二位長老、喻大哥、姚幫主一家,都分頭到沿江上下打聽,結果什麼也打聽不出來。金陵總會也派副掌印使毛道長和呂振飛、何大忠二位大哥前來問詢。等他們回去後,江湖上又傳出你在黃山被打傷的消息,待總會又派出高手到黃山查看,卻尋不到你的蹤跡。最近,忽聽你在蕪湖震斃神魔教血手印吏剛首徒歐陽森、在蕪湖成立俠義會分堂的消息,恰好道爺外出歸來,便帶着我們來找你。道爺未返總會前,總會命我回金陵,姚幫主說要讓姚姑娘和喻大哥出來歷練,就一起到了總會,姚大哥本也要來的,但丐幫二老傳他武功,只有武功習成再來。”

鍾吟又問羅、丁二女。

銀鳳道:“你的事情,爺爺從方叔嘴裡早已知道,怕我們分心學不了功夫,便沒告訴我們。直到藝成後,我們才知道。後來爺爺叫我們回總會,說是你會到那裡去的。回總會不到半月,就聽說了蕪湖的事情,我們就和道爺一塊兒來了。”

道爺說:“知道麼?華山派的大俠,要和無名島的人公開較量呢!”

丁香道:“真的?在總會怎麼不說?”

道爺嘻嘻一笑:“說出來,大家都要去趕熱鬧,又是圓臉大耳的臭小子,又是動不動淌眼淚兒的小妮子,道爺我受得了麼?”

方冕也嘻嘻一笑:“方頭圓臉聽人說是福相,小頭瘦臉的可不怎麼好,是窮相。”

瘋道爺眼一翻:“臭小子,你敢罵道爺是窮相?”

丁香拍手笑道:“活該、活該,報應!”

瘋道爺鼻子裡哼一聲:“臭小子有小姑奶奶管着,那纔是報應呢!”

衆人大笑,姚菊秋不禁奇道:“這有什麼好笑的?方冕初出茅廬,對江湖上的事兒一竅不通,我做姑奶奶的義不容辭,管教於他,那還不是爲了讓他少吃虧。小孩兒家年紀小小的就出來闖江湖,也怪叫人操心的。”說完她還煞有介事地嘆口氣。

這一來,衆人更是捧腹。

方冕卻是一副哭笑不得的苦相。

大家笑畢,丁香又說起華山派的事。

她道:“我二哥前十天回來過一次,說是請準師命回家省親,要爹爹、哥哥和我一塊兒到華山去躲難,他說他已求得師傅老人家恩准,讓我們退出俠義會,託庇到華山門下。爹爹哥哥把他罵了一頓,說俠義會乃正道武林的擎天柱,怎能隨便退出,讓他回華山向他師傅進言,俠義會願與華山派聯合抗敵。哪知二哥不知被什麼迷了心竅,居然說華山派乃武林泰山北斗,地位完全與少林武當並駕齊驅,俠義會不過是個臨時拼湊的幫會,怎能口出大言要與華山聯合對敵。俠義會若擔憂神魔教和無名島的人找上門來,最好還是到華山避避風頭。華山派已答應接待前來投奔的江湖正道人士,決不讓神魔教和無名島的人加害於他們。他和爹爹哥哥越說越僵,還是我居中調停,總算沒有大吵起來。爹爹氣得直搖頭嘆息,說華山派目高於頂,定會吃人家大虧的。二哥則說,華山掌門武功蓋世,當世能與掌門並駕齊驅的,實也數不出幾人,神魔教、無名島再怎樣猖獗,也不敢到華山張狂。之所以勸我們一家上華山,實是他一番孝心。說來說去說不到一堆,二哥便自行回山去了。爹爹也沒把這事在會中說過。”

說完這段經過,她問道爺:

“道爺,華山掌門武功究竟有多高啊?”

瘋道爺小眼一轉:“道爺怎能知道雲老兒武功多高?等到了華山,自己看吧。”

鍾吟道:“無名島人什麼時候上華山?這夥人武功高絕,特別是霹靂掌和一種專破內家護身罡氣的指力,華山派可是大意不得。”

道爺冷笑道:“怕什麼?華山派武功無敵,只是害苦了門下那些乳臭未乾的小子!”

鍾吟問:“道爺可是要帶我們去華山?”

道爺道:“回金陵再議,看你小子怎麼應付。”

鍾吟道:“晚輩本想去八公山,探詢小師妹。”

道爺說:“不必、不必,道爺我已叫他們到金陵等着。”

鍾吟大喜:“這就好了。”

時辰已晚,陳氏夫婦親帶衆人到各房安息。

陳竹韻對父母要求,跟大夥到金陵歷練,見見世面。

陳氏夫婦滿口答應,陳竹韻滿心歡喜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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