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義會由丁浩率領回歸金陵。
鍾吟、方冕、丁香、羅銀鳳、湯文嬡、姚菊秋、蔣雪雁仍返八公山尋找崆峒秘籍。
孟珠由陳竹韻、田秀秀相伴,同歸金陵。
由河南至安徽衆人同路,一路談談說說,好不熱鬧。孟珠也漸漸去了生分的感覺,和大家有說有笑親如一家了。
不幾日,各人分道揚鑣。
鍾吟等七人這日過了阜陽,中午時分到了個小鎮,便下馬用餐歇息。
這家酒店叫:“松竹酒樓”。鍾吟心中一動,問小二:“此鎮何名?”
小二道:“松竹鎮。”
點完菜小二走後,銀鳳笑道:“吟弟,此處我們經過少說也有兩次,只不過未作停留,怎麼對地名注意起來了呢?”
鍾吟笑道:“天機不可泄露。”
丁香白跟道:“又來了,不老實。”
鍾吟道:“山人自有打算。”
銀鳳道:“說來聽聽。”
鍾吟搖頭:“到時自知。”
酒菜上來後,衆人吃喝起來。
鍾吟卻是一副沉思的樣兒。
湯文嬡笑道:“山人,此地不是道觀,用不着修心養性的,還是快快吃你的飯吧。”
鍾吟突然將筷子用力一放,道:“雪雁,八公山有水塘麼?”
衆人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還以爲他生氣了呢。聽他這麼問,便都笑出聲來。
丁香道:“嚇人家一跳,當了盟主,脾氣也大了呢。”
鍾吟道:“這個自然,脾氣不大一點,有人聽麼?”
姚菊秋道:“方冕,瞧見麼?以後你可不能學吟哥把睥氣學大了。”
方冕道:“有小姑奶奶在,我哪裡敢?只怕連脾氣都沒有了呢。”
衆人一陣大笑。
蔣雪雁道:“山上有水塘的,叫個松竹塘。”
鍾吟又想了一陣,沒說話。
衆人知他必有緣故,便沒有再說話。
傍晚又到一大鎮歇息,第二天便到了淮南。少不得又去拜望了先幾天回來的王志輝。
當晚在王家住下。
第二天,買了些應用物什,衆人才上了八公山八公老人家的住宅。
一把應用衣什放好,鍾吟就要去看松竹塘。
丁香問:“你究竟怎麼了?看松竹塘幹什麼?說出來聽聽。”
鍾吟道:“你不問我也要說哩。你們看,塘字多作地名,八公師祖這木字旁,說不定就是松竹兩個字中的一個呢。不然,我們找遍了有木旁的東西,爲什麼就找不到呢?”
姚菊秋跳起來道:“快去、快去,說得有道理。”
蔣雪雁道:“松竹塘就在宅後坡下,其實只是一個淺水塘,沒什麼瞧頭的。”
丁香道:“去看着也好。”
銀鳳嘆道:“哪怕一點點線索也要去找的了,這就走吧。”
鍾吟道:“前面帶路!”
文媛笑道:“瞧,拿盟主架子呢!”
鍾吟裝出一副趾高氣揚的派頭,雙手背在身後。
丁香嗔道:“瞧你那怪樣子,以後還會欺侮人哩。”
蔣雪雁道:“哎呀,走不走呀,光說不動,人家可要走了。”
她果真一人先走出來。
衆人嘻笑着跟在她後面,繞了幾個彎,才見到一個隱秘去處。
這裡有一小股泉水流過,長着稀稀拉拉幾根茅竹。澗水浸潤的地方,形成了一個小塘。
小塘處在凹處,在兩座峰的夾縫裡,四周都是山崖,像屏風似地遮擋着小塘。
“就這裡呀?”丁香失望了。
“我看這地方不像藏東西的好處所。”方冕也大搖其頭。
姚菊秋長嘆一聲:“完了,回家吧!”
鍾吟不理他們,只管仔細瞧着。瞧了一會兒,便往塘裡去。
他站在凹處,擡頭四望,盡是石崖,石崖約十三四丈高。
他想了想,立即提氣縱身一躍,一下拔起了十丈高,再提口真氣,左腳尖朝右腳面一點,輕易上到了崖頂。這上面沒有出奇之處,不過是山峰連着山峰而已。
他又從上往下看,在對面崖壁上生有幾蓬灌木。崖中那叢灌木後似有空隙。他心中一動,運功凝目,發現確實空着,不是泛白的崖壁。就是說,灌木遮蔽着一個洞口。
下面諸女不知他張望什麼,順他的目光瞧去,除了山崖,還什麼新奇的?
丁香叫道:“下來啊,站在那裡幹什麼?”
姚菊秋道:“你倒會觀山景呢,把我們全扔在下面。”
鍾吟不答,他提起真氣,一個“大鵬展翅”向對面石壁上的灌木叢落去。兩壁相隔不過十多丈,只一下就到了那裡,一手抓着灌木枝條,一手往裡一探,果然是個洞穴,便一個倒翻進了石洞。
洞穴不高,要彎着腰向裡進,但越走似乎越寬,人也能直身行走了,再往前四五丈,就到了寬敞如室的地方,天光從頂上的隙縫中射進來,室內情景看得清楚。
地上有一腐壞了的竹籃,有一節繩子拴在把上。旁邊還有碗筷之類用物。再往底部看,靠壁根一截竹筒,長約三尺餘,粗如人臂。
他走過去拾起來一看,竹筒還完好無損,開口的一頭,有個木塞插着。
難道是裝酒裝水的?他想,便把木塞拔開,裡面似有卷狀物,便倒過來一抖,“撲通”
一聲,掉下個捲筒來,拾起來一看,是個對子,徐徐展開,上面寫道:“賈島醉來非假倒。”
一寸喜得他連眼淚也出來了。
可是,還有一幅呢?他四處望望,再沒有了竹筒。於是又把竹筒拿來看,果然裡面還有,便又將它倒出來,展開一看:“劉伶飲盡不留零。”而下落款正是自己父親的名號。
他不由一陣悲從中來,席地坐下,抱着對子啜泣起來。
再說下面衆人看見鍾吟朝對面崖壁躍去,怎麼一晃就不見了,等了會兒,也不見他的人影。
銀鳳道:“那上面是什麼?看看去。”
她第一個飛身躍上,也發現了洞口,便招呼衆人上來。
衆人一個個魚貫進洞,來到寬處,發現鍾吟坐在地上抽泣,不禁大吃一驚。
丁、羅、湯三女急忙過來詢問,鍾吟把對子遞給她們。
丁羅二人各取一幅展開,驚得叫了起來。
鍾吟停住啜泣,道:“此間必是師祖練功之地,那竹籃便是老僕送飯用的。如今先父對子已找到,那麼秘籍必在此處,仔細找找看。”
衆人分頭在石室中尋找起來,這裡摸摸,那裡瞧瞧。洞壁光滑實在,什麼也沒有。
鍾吟便讓大家回去,仔細察究對子。
回到屋裡,諸女忙着做飯,鍾吟和方冕坐在客室裡拿着對於看。但怎麼看也還是如此,看不出什麼名堂來,
鍾吟又沉入冥思苦想之中。
要是秘籍與對子無關,要這對子作甚?如果對子上的含義與練功有關,記在心裡也就可以了,爲何要將對子藏到秘洞裡?
可見,對子與秘籍有關。
那麼……莫非裱糊在對子裡了?
他忽地睜開了眼,又將對子仔細觀察,發覺後背似乎多了一層紙。
他心跳得厲害起來,忙叫:“鳳姐,快來,快來!”
羅銀鳳正忙得不可開交,忙扔下鍋鏟,讓蔣雪雁接着,自己趕快往上房來。
鍾吟把想法說了,讓她細心把後背紙撕開。銀鳳接過對子,想了想,又去找針線,找來了針,她就用針尖挑那粘合得很緊的縫隙。
鍾吟、方冕坐在一邊,心裡緊張得要命。
層紙被銀鳳一點一點挑開了,粘合處撕開,果然在整張紙上,粘着發黃的一小張一小張有字的紙。
終於找到了。崆峒秘籍四個篆字就是其中一張。
鍾吟鄭重地道:“羅掌門,恭喜秘籍失而復得,這秘籍外人不便看,請收起來吧。”
銀鳳嬌嗔道:“你是外人麼?沒有你,哪裡找得到它!還不快看看完了沒有?”
鍾吟只得一張張看個大概,沒有完,可能另一張對子裡還有。
於是,銀鳳又一針一針挑開,裡面確是秘籍,還有靈蛇劍譜和一些心訣。
銀鳳雙手捧着對子,到天井中跪下,喃喃祝禱:“祖師在天之靈有知,弟子已尋回寶籍,決不辜負祖師對弟子的期望,定要發揚光大崆峒一脈,讓它在武林永放異彩!”
她心地善良坦誠,當這一祝禱在她口中說出時,她忽然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重負,沉沉地壓在心上。當悟玄子師叔臨終時將掌門之位傳給她時,她只沉浸於傷痛之中,根本不去想未來的事。等少林事了,前來八公山的途中,和衆姐妹在一起談談說說,也未及細想未來,如今秘籍已找到,她怎樣做崆峒的掌門就成了眼前的事了,她該怎樣去完成這重大的囑託呢?
也許,這掌門應該讓給師兄做,但師叔臨終前的遺言,師兄難道肯違反麼。就算師兄願做掌門,莫非讓師兄一人去發展崆峒派?
想到這裡,她全身冷汗浸出,她感到她遇上了艱難抉擇,她不願意面對這樣的抉擇,可她非要作出這種抉擇不可!
眼淚不知不覺流出來了,她想喊,她想大聲說出心中的酸楚,可她又不能如此放任自己。
她只在心中喊道:爲什麼偏偏就是我?爲什麼老天爺要作如此不公平的安排?
她恨死了神魔教,一切災難都是由他們引起的。要不是他們毀了崆峒,她怎會面臨如此痛苦的抉擇?……
“鳳姐,你怎麼了?”鍾吟的聲音。
她擡手拂去了淚珠,懊喪地站起身來,搖搖螓首:“沒有什麼,只是傷心而已。”
鍾吟勸道:“如今秘籍已找到,應該歡喜纔是,只要練得秘籍上的武功,何愁崆峒不能光大發揚?”
銀鳳收斂心神,道:“吟弟,這可要靠你,你不幫我參悟出來,我還不是隻會落個走火入魔的悲慘下場?”
鍾吟想了想,爽快地答應了。
吃飯時,姑娘們爲找到秘籍而高興,免不了嘰嘰喳喳議論一通,發些感慨。
下午,鍾吟就決定參詳秘籍。
大家爲了不吵他,跟着蔣雪雁下山去了。
他把內功心訣看了一遍,看不出什麼毛病,便又看其他部分。這部分是靈蛇劍下半段三十六式和降魔幻影掌。
以他的內功基礎,習練這兩種絕技都無障礙,便將這部分擱置一邊,看着內功心法思忖起來。
口訣上無毛病,爲什麼會走火入魔?
假使這副對子與秘籍毫無關聯,爲什麼將這副對子和它裱在一起?
對子是八公老人的,這樣做,是不是八公老人已悟出了什麼,而把這副對子當做偈語?
不對、不對,要是這副對子不過是用來粘貼秘籍的呢?
反覆思量,一無所得。
靜夜,他點着燈,屏除雜念,澄心靜思,反覆誦讀太清混天一氣功心訣,想找出它的毛病。以他現在的武功而論,已達到相當高的境界,對武功心訣的理解,自比別人深切得多,看着看着,他似乎覺得有些地方不妥,但究竟怎樣個不妥,一時半時卻又說不出來。
一夜就這樣過去了。
第二天,依然把他一人留在家中,讓他苦思冥想,終於有些眉目。
他發覺整個心訣都有毛病,照此習練,氣息走穴沒有順着經絡必走之道,似有些顛三倒四。但他又想,若是如此簡單,崆峒上代師尊爲何覺察不出?
他又把對子上詞意默想幾遍,覺得八公老人用這副對子裝裱秘籍,恐有一定深意。
他老人家定是通過練功失敗,有所省悟才作如此安排的。
“賈島醉來非假倒。”這非假倒就是真倒。
“真倒”,是什麼意思呢?“倒”也可當做“顛倒”的“倒”來理解。
哦,莫非這心法口訣應倒着來練?
他趕忙又埋頭於心訣,試着從最後一句順着理解上來,越看越心喜,因爲這樣習練,氣息所走穴道,雖與其他內功不同,但脈絡似乎就暢通了。
他試着按心訣習了一遍,果然如此!
但,時間如果練長了呢?
這還得經過證實才行。
那麼,“劉伶飲盡不留零”,當然不會是酒,那麼又該是什麼呢?
他想不出,也就不再想。
他開始試練內功心訣,照訣行氣,貫通穴脈,幾遍之後,覺得順暢淋漓。
口訣已無疑問,他又翻開劍訣和降魔幻影掌口訣,在腦海中演練起來。他發覺靈蛇劍劍招如按口訣進行,脈穴內真氣似乎也跟着劍勢在體內轉動。
他於是來到院中,一招一式演練,這靈蛇劍貴在靈活多變,招式繁複,一遍下來,連汗也出來了。
突然,他明白了。
所謂“不留零”者,即施展靈蛇劍時,全部功力都要凝聚在劍勢上,否則,這劍法就只能供觀賞,毫無實戰能力。
他當即折了一根枝條,提起功力施展,果然威力非同小可,堪與天罡劍第三段相媲美。
如果用真劍,那就得使劍芒伸縮,猶如蛇之七寸,方能表現出靈蛇之靈。
這麼一悟通,他立即感到渾身輕鬆下來。
待姑娘們回來之後,他把心得告訴了銀鳳,銀鳳自是喜之不盡。
從這天起,銀鳳就開始修習太清混天一氣功。她原來就有相當的內功基礎,修習起來,進展自然突飛猛進。
鍾吟再以白衣書生所授之法相佐,更增快了銀鳳練功的速度。
時至十一月底,離三月進剿太湖老巢還有段時日,鍾吟和大家一起加強練功,並把天罡劍第二段招式傳給丁、湯、姚、陳、蔣四女。
冬去春來,倏忽間已到來年二月。
銀鳳太清混天一氣功已有小成,靈蛇劍二段三十六式也已練成,劍芒可達二尺有半。
至於降魔幻影掌,需要內力較多,她只習練了招式,主要精力放在靈蛇劍法上。
其餘諸人,武功也都大進。
方冕已開始習練天罡劍第三段招式,只是施展時還顯內力不足。
這天一早,他們離開八公山,向金陵進發,以應三月初進剿太湖老巢之約。
曉行夜宿,一路無話,二月底回到金陵。
首先得到的好消息,是丁辰與田秀秀、田超與陳竹韻、何大忠和孟珠訂了婚。特別是孟珠已被丁浩收爲義女,而且又有了歸宿,這使鍾吟等人大爲高興,鬧着要三對未婚夫妻請他們喝一次訂婚酒。
三對年青人無奈,只得照辦。
席間歡快之情,難於言表。
第二日,少林方丈廣仁大師親率五十名座下高手來到。
第三日,武當掌門清虛道長率精銳四十人來到。
於是,正義同盟正副盟主和俠義會首腦及參事,會商進剿老穴的方略。
丁浩報告了幾月來的準備情況。
由金龍幫水手組成的船隊,已先赴太湖,只要各路英雄匯齊,就可前往湖州上船。
但是,神魔穴居何處?
據派出的眼線報告,神魔教巢穴就在湖州出去,江浙交界,去年劫鏢的那一帶水域。上次劫鏢被鍾吟攪了局,神魔教徒衆就從那兒下的船。可是,卻無法得到準確的消息。
經過商議,決定先派出人尋找神魔巢穴,然後再大舉出動。
鍾吟決定親自前往,以免被神魔傷人。
女家一想,有老魔在,沒有武功高強的人,當真是有危險。只好同意盟主親征。
那麼,挑誰跟着去?
衆小俠都要跟去。鍾吟覺得人多去也有好處,以後人多時,可分幾隊,從不同的地點登島。
所以,旗下衛士都去。
消息傳出,無不高興非常。
第二天,鍾吟、方冕、丁辰、田超、呂振飛、何大忠、姚強、丁香、羅銀鳳、湯文媛、田秀秀、陳竹韻、姚菊秋、蔣雪雁、孟珠,一共十五位男女英雄,跨馬揚鞭,意氣風發,向湖州進發。
一路上沒有耽擱,第三天下午到了湖州。
在湖州住了一宿,又接着趕路,當初鏢車行動緩慢,人又多,所以走了三四天,他們一路緊趕,第二天中午便到了去年劫鏢的丘陵地。參加過去年大戰的人,不免生髮出感慨。
“酸丁,記得你那‘逃之夭夭’的名句麼?”丁香笑着問。
想起去年與他的結識,心裡不禁甜極了。
沒有參加過的人,紛紛爭着問是怎麼回事。丁香就把鍾吟裝作不會武功的事,繪聲繪色講了一遍,還學他當時那個“酸”樣。聽得衆人哈哈大笑。
姚菊秋有所悟的樣子,道:“怪不得那個不懂事的大孩子裝作武功不如我,就是跟他大哥學的呢。”
鍾吟道:“你不去怪他,怎麼反來說我?”
姚菊秋道:“你是大人,他是小孩嘛。”
方冕心中氣苦,他怎麼老被她當作小孩子,這要到哪一天才算完結?
鍾吟道:“走,往湖邊去吧。”
湖邊停着十幾條船,看上去都是打魚的。
姚強喊了一聲,船上馬上有人答應。
從船上來迎接的人,竟是許久不見的喻子龍。
喻子龍和大家見過禮,又帶他們去見姚幫主。原來,幫主親自指揮這次行船。
姚幫主住在離裡把路的岸邊,臨時結個茅草屋,有時則住在船上。
姚家兄妹見到父親自是分外歡喜,鍾吟等人也都十分高興。
姚幫主告訴大家,太湖中最可疑的島嶼有幾個,他們怕打草驚蛇,不敢妄動。
下午,幫夥們打來大魚,人們興高采烈大吃一頓。
晚上,將衆人分散到船中歇息。
第二日,衆人分乘兩艘船前往不同地點探察。
鍾吟、銀鳳、丁香、姚強、蔣雪雁、湯文媛、喻子龍一船。
方冕、丁辰、田超、呂振飛、何大忠、孟珠、姚菊秋、陳竹韻、田秀秀一船。
先說鍾吟等人一船,直向湖心方向駛去。
太湖波光浩渺,煙霧瀰漫,水天相接,令人心曠神怡。
一干人衆頓覺空氣清新、呼吸順暢。
大約走了一個時辰,只見煙波浩渺處,隱隱約約有一座孤島,島上林木繁茂。
鍾吟運足目力逼視,似乎有人影晃動。
其他人則看不見人,只看得見隆起的山丘和一片蔥鬱的林木。
鍾吟道:“島上有人,這樣過去怕不行。”
喻子龍道:“繞到靠山那邊瞧瞧。”
於是船隻改變航向,朝有山的一面駛去。
半個時辰,便將山勢看得清清楚楚。
山並不高,但懸崖陡壁,不易攀登。
船駛到崖下拋錨,鍾吟當先躍到半崖一株斜伸出來的樹幹上,再一個縱躍,便到了崖頂,其他小俠也一個個跟他上來。
除了樹林,什麼也瞧不見。
鍾吟對衆人道:“下山時不要說話,一個跟一個,別分散了。”吩咐完,便往山下躍去,其他人緊跟於後,不敢稍懈。
盞茶時分,已下到了坡腳。
鍾吟藏在樹上朝前望去,離此三四十丈內,草木一概砍光,空地外築有一排木柵欄,約丈五高。欄內一譙樓,譙樓上有人守望,緊挨譙樓則有一排平房,大約十來間之多。
守望者身着黑衣,只露出半個身子,面朝山林,不時也踱到一邊去看湖。
鍾吟想,這八成是神魔教的老巢了,平常人家哪有這樣的?
可是,沒法兒過去看看,賒非夜間。
因爲要在三四十丈內讓人看不見,這是無法做到的事。
他只好下了樹,讓大家集中,把情況說了,問有什麼辦法過去。
羅銀鳳道:“沒法過去,不會把他們騙過來嗎?”
姚強奇道:“怎麼個騙法?”
銀鳳一笑:“那就是我們姑娘家的事了。”
遂對蹲在她兩邊的蔣雪雁、丁香、文嬡咬了一陣耳朵。
雪雁忸怩道:“怪羞人的。”
丁香道:“怕什麼?不過是幾個小毛賊!”
銀鳳道:“把劍解下,去吧!”鍾吟微笑着不作聲。
姚強忍不住問道:“去幹什麼?”
雪雁白了他一眼:“小孩子家,不懂就別問,等着看不就成了麼?”她也學了姚菊秋那套。
銀鳳道:“快去、快去。”
丁香便拉着雪雁的手,走出了林子。
衆人也分藏在樹上,好奇地看着。
出了林子,丁香道:“快哭呀!”
雪雁道:“我又不想哭,怎麼哭得出來。”
丁香道:“真是小孩子,看我的!”
說着用袖遮着臉,嗚嗚嗚假哭起來,邊哭邊走,又催雪雁:“快哭呀!”
雪雁只好也跟着“嗚鳴嗚”乾嚎着。
姚強在林子裡:“噗哧”一聲笑出來。
沒想到,雪雁聽見了。
她轉過頭罵道:“有什麼好笑的,看我等一下不擰你的嘴!”這神情和姚菊秋一樣。
一罵完又“嗚嗚塢”地“哭”開了。
她倆走出林子十多步,不走了,乾脆蹲下來哭。
銀鳳在林子裡急了:“走呀,哭到柵欄跟前去,人家瞧見你們了。”
那譙樓上的人的確看見了她們。
她倆穿一色湖藍勁裝,個子又嬌小,遠看就像兩個小女娃兒。
守望奇怪了,哪裡跑出來兩個女孩子?
噫,在哭哩!是不是乘坐的船觸礁了,誤逃到島上來的?
他便探頭朝下面的房子喊:“馬大哥,馬大哥,有人,有兩個小姑娘。”
正在沒事幹和弟兄們賭錢的馬大哥,一聽說有人,起先嚇了一跳,蹦起來就要抄傢伙,繼而又聽說是兩個小姑娘,他不禁咧嘴笑了。
“媽的,這荒島上哪來的小妞兒?這小子怕是昏了頭了,走,出去看看。”
七八個人大感興趣,這島上從未到過生人,而且是兩個小姑娘,誰都願去看看。
馬大哥傢伙也不帶,領着八個人從後門出來,打開柵門一看,可不是?兩個穿得鮮亮的姑娘,正哭着往這邊走來呢!
“哈,發利市了。”馬大哥不懷好意地笑着。
“喲,是哪裡掉下來的寶貝。”有人叫。“你瞧,那模樣兒怪惹人的。”有人喊。
衆人鬨笑着一擁而上,迎着二女跑的跑,跳的跳,生怕二女跑掉似的。
雪雁小聲道:“來了、來了,怎麼辦?”
丁香道:“莫慌,這裡不能動手,小心樓上的人看見。”
“在哪兒動手?”
“到他們窩子裡去。”
“這……行嗎?”
“怎麼不行,看小姑奶奶的。”
馬大哥跑得最快,來到姑娘跟前,眼都直了。他這輩子幾曾看見過如此美貌的小嬌娃?
他直勾勾地盯着,話也不會說了。
“喂,你們是幹什麼的呀?”丁香見他賊兮兮的,不由心中就有了氣,忘了銀鳳要她裝出淚淋淋可憐的樣子。
“問我?”馬大哥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是幹什麼的?哈哈哈,大爺是做沒本買賣的。
我問你。你們從哪裡來?”
丁香怒火上升,但忍了忍:“我們的船觸礁了,船也沉啦,光剩我們兩人爬上岸來。”
馬大哥有些疑心了:“那邊是懸崖陡壁,你們兩個小嬌娃爬得上來?”
一個匪徒道:“大哥,在這裡問個啥呀,到屋裡問去吧!”
衆人鬨笑起來,七嘴八舌地贊成。
馬大哥心領神會,心想,管他什麼人,先弄到屋裡再說,就憑這麼兩個女娃子,還吃得了人?
當即叫道:“走、走,屋裡說去。”
丁香拔腳就走,雪雁拉着她一隻袖子,怯怯地跟着。
她自小在山裡,到金陵後又跟大家一起,哪裡和陌生男人交談過,更何況是這麼一夥強人,儘管她藝高足可自保,但心情上總是怯怯的,感到害羞。
一夥賊人高興得你叫我嚷,嘴裡不乾不淨地說着。
丁香氣得粉面漲得通紅,恨不得馬上動手踢死幾個心裡纔好過。
好不容易進了柵門,那夥賊徒不知死活,越發放肆起來,有的竟來拉她們的手。
這下惹發了丁香的怒火,反正譙樓上的人已經瞧不見,她立即罵道:“不知死活的賊囚,敢冒犯你家姑奶奶!”
馬大哥大笑道:“喲,看不出這麼個小妞兒,睥氣大着呢,你們瞧,她發起脾氣來也好看……哎喲——”
馬大哥正說得起勁,被丁香飛起一蓮足,正踢在小腹上,一跤跌到兩丈外。
蔣雪雁也立即動手,拳打腳踢,一下就做翻了四個。
那邊,丁香早把幾個傢伙打趴下了。
她對雪雁說:“你守着,我上去收拾那個放哨的傢伙。”
說着走了。
再說那哨卡上的賊人,見同夥把姑娘們逮進了柵門,也很想下去瞧瞧,但又不敢擅自離開。正在那裡心神不定之際,忽聽前邊腳步輕響,一個天仙般的女娃從梯上進來了,他心裡一喜,剛想張口,就覺眼前一晃,心口捱了一下重擊,人就往後倒去。“哎喲”一聲這才喊了出來,丁香趕上來一腳踏住胸脯,喝道:“你要不要命?你……”
那賊子以爲自己冷不防才捱了揍,哪裡會服氣一個小嬌娃,便來個“鯉魚打挺”,想跳起來。哪知剛一動,那小小的金蓮一用勁,痛得他殺豬也似地叫起來,這才知道碰上了女煞神,趕緊沒命地討饒。
丁香放開蓮足,喝道:“你給姑奶奶好好呆着,再不老實,要你的命!”
“是、是、小的呆着……”賊子果然躺着不動了,倒像是這地下躺着滿舒服似地。
丁香到窗口朝林裡直招手,便見鍾吟,方冕他們一個個飛躍而來,幾個起落便進了柵門。
她這才把這賊子吆喝着趕到樓下。
樓下,一間用作客室的屋裡,那些賊子一排站得規規矩矩的,勾頭墜腦,大氣也不敢出。
丁香把那賊人也趕去站着,自己走到銀鳳那兒去坐下,問銀鳳:“怎麼樣?乾的乾脆利落吧!”
鍾吟接嘴笑道:“好、好,破神魔教,香妹、雁妹建立首功!”
雪雁得意地瞧着姚強,意思再明白不過,怎麼樣?讓你小孩子學着點兒,薑是老的辣嘛!
姚強故意裝着平淡已極的樣兒,把頭偏一邊去,氣得蔣雪雁剛想罵。鍾吟卻說話了。
鍾吟問賊人:“誰是頭,答話!”
馬大哥道:“小的是頭。”
“你們這裡是神魔教總壇?”
“回公子爺的話,此處不是總壇。”
“是什麼地方?”
“此處叫無人島,小的們原是太湖翻江龍郝大爺郝顯祖部下,年前被神魔教將郝大爺拿下,逼令郝大爺率全體弟兄加入神魔教,郝大爺寧死不屈,被抱禁在神魔島,這無人島成了神魔教的屏障,小的們也給逼着在這裡守衛。”
“你說的都是真話?”
“句句是真,若有半句是假,聽憑處置。”
“這島上有些什麼人?”
“除了原來郝大爺屬下弟兄百十號人外,神魔教的一位大爺,帶着十個青衣武士住在這裡。這位大爺叫高興宗,是教主座下衛士,武功十分了得。”
“神魔島離這兒多遠?”
“半個時辰就到。”
“平日怎樣聯絡?”
“有船來往。”
“島上有多少人?”
“小的沒有上去過,聽說有上千人在那裡。”
“島上可設有什麼機關?”
“小的不知。”
“你們不忠於原來的頭,怎麼都背叛了?”
“唉,尺因郝大爺還關押在牢裡,小的們若是逃走,郝大爺便沒有命了。”
“聽着,我等是正義同盟屬下,此次前來搗毀神魔教,你們是和神魔教一起死呢,還是求條生路。”
水盜們一齊跪下,願求生路。
喻子龍道:“這位少爺就是正義同盟盟主玉神龍鍾大爺,神魔教三教主便是死在鍾大爺手中,你們長着幾個腦袋敢頑抗?”
衆人一聽大驚,更是叩頭如搗蒜,願意聽從吩咐。
鍾吟道:“搗毀神魔教老巢,救出你們的頭兒,這你們總願意吧?”
衆人連聲稱是。
鍾吟續道:“那麼,帶我們去把那個什麼高光宗的收拾了,這兒就作爲正義同盟來人住地,各大派高手已經齊集金陵了。”
衆水賊皆歡喜雀躍。
馬大哥道:“鍾爺,這就去吧。”
鍾吟道:“走,你們帶路。”
衆水賊便一窩蜂出了屋,朝島內奔去。
鍾吟一夥人跟着他們,邊走邊望。
離這裡百來丈,有一排排住房,還種植着些花草。
來到近前,有幾個巡邏的黑衣人見是自己弟兄,後面跟着些少男少女,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就和馬老大打招呼。
馬老大低聲說了一陣,那人臉上變顏變色,後來就只直點頭。
聽完,他用手一指中間一幢較大的房屋說道:“高護衛就住在那裡。”
鍾吟道:“叫他出來。”
那人一驚:“小的不敢。”
鍾吟道:“你叫他,我來說話。”
那人無奈,就走前幾步,叫道:“高大爺、高大爺!”
屋裡一個陰沉沉聲音道:“叫什麼?有話不會進來說,找死?”
那人道:“高大爺,有客來訪!”
“渾蛋,哪裡有客人,你敢尋大爺開心!”
“真的呀,不信出來看吧!”
“媽的,說話如此放肆,來人,把他砍了!”
屋裡出來兩個青衣人,一看,果然有生人,忙跑着回屋報告。
一會兒,高光宗出來了。
這是個人高馬大的傢伙,一臉兇相。
一見鍾吟等人,他也愣了。
“什麼人,哪兒來的?”“大爺給你引見吧,這位是當今武林盟主玉神龍鍾大爺,聽說過麼?不耳生吧?”喻子龍搶上幾步道。
高光宗大驚,話也說不出來了。
喻子龍笑道:“你那點武功,超不過總護法和三教主吧?是死是活由你挑,識時務者爲俊傑……”
“好大膽的小子,老子今天不信邪,待我活劈了你!”高光宗大喝一聲,從臺階上竄下來。
他不相信是玉神龍來了,怎能讓人輕易就唬住?
鍾吟揹着手迎上,道:“來,來,我玉神龍讓你打一掌吧。”
他要顯示武功,以懾服那幫水賊。
“找死!”高光宗一掌擊到。
無聲也無息,只是高光宗掌還沒遞到人家身上,一個身子忽然倒飛三丈,摔在地上再也不會動了。
青衣武士和水賊們嚇得連話也說不出了,不知道這是什麼武功!
喻子龍問青衣武士:“還要不要動手?”
兩個青衣武士慌忙把刀一扔,道:“不要,不要,鍾爺饒命。”
喻子龍道:“把你們十個青衣武士找齊,大爺有話說。”
鍾吟等人自管進了屋子客廳休息,讓喻子龍去問話。
經衆人商議,就在這兒住下,把方冕他們也叫來,金陵那邊由金龍幫派人去聯絡。
於是派姚強、喻子龍回去叫方冕,鍾吟和姑娘們在這兒住下。
姚喻二人走後,鍾吟等人又在島上轉了一圈。
那十個青衣武土一點不敢怠慢,小心侍候着,又把神魔島情形講了個大概。鍾吟決定待方冕等人來後,去神魔島一探。
方冕一行人第二天上午纔到無人島。
他們昨日去的島沒有人,空手而歸。
根據青衣武士所說,神魔島分三個部分。
第一部分住着座前護衛十人,青衣武士四十入,負責島上沿湖警衛。
第二部分則是教主總壇,這部分在島中央的山上,山前駐有弓箭手二百名,總壇則有座前衛士二十人,率青衣武士一百名,住在總壇樓房四周的平屋裡,平日不奉召就不準進莊去。
少林一戰潰敗後,大約又加強了警衛。
至於機關之類的東西,倒是不曾聽說,因爲普天下誰敢來捋虎鬚?而且,這島也只是暫時居所,待一統武林後,還要搬遷。
第三部分在後島,是黑衣武士駐地,他們除但任巡邏外,還要種菜養豬幹些農活,那裡有五百來人,由一名座前護衛管理。
照此情形看來,並不難攻。遂決定待大批人手來到之後,再定萬策。
五天後,俠義會、少林、武當、華山、丐幫等派相繼來到。
俠義會所有參事全部到齊,連瘋道爺也不例外。
正義同盟人士加起來也不下四百。
經商議,夜半出發,先治服島上前衛,待天明後公開索戰,以老魔頭的身份,決不會龜縮不出,以免混戰之中,殺人太多。
於是,當天下半夜,船隊出發。
第一船到達的是鍾吟方冕等十六位小俠以及丁浩、毛一子、一心師太、朱瑞祥、公孫磊,喻夢詩、段雄、葛風、瘋道爺等所有參事。
船未靠岸,鍾吟以及參事們早飛身而起,那距岸三十來丈的第一層防衛的平屋裡,除幾個值更的以外,全都正在夢鄉。
以參事們的身手,值更的什麼也沒有看見,就都被點了穴道。那四十名睡着了的青衣衛士,也一個個睡得更沉更熟,因爲他們的睡穴給人戳了一指。
至於十個座前護衛,雖然身手了得,但來人身手太高,均遭虛空點穴,於是悉數遭擒。
第二船載的是少林僧衆五十多名。
第三船則是武當道俗弟子五十多名。
第四船載的是華山派弟子五十多名。
第五船由丐幫八十名弟子乘坐。
第六船,第七船、第八船則都是九華、黃山、羅浮、衡山等派弟子以及一些武林正道人士。
這支聲勢浩大的隊伍登岸後,便各自尋找休息之地,靜待天明。
東方曙色一現,鍾吟即命兩個座前侍衛去第二重總壇報信,相約在一二重房屋之間的空地上決戰。
待天大明,衆人排隊出發,走出三十來丈,即成人字形排開,靜等老魔出戰。
一陣器樂吹奏聲隱隱從二重院中傳出,接着幾聲沉重的鑼響,隨即一面大旗首先出現,接着是一排四十名青衣武士,之後是二十名紅衣武士,兩列彩轎跟在後面,轎子兩旁走着血手印史剛、胭脂三煞中的老大陳嘯天和四個形貌怪異的矮老人。轎子後面是二百名身背弓箭的黑衣武士。
隊伍也作人字形排開,轎子放在當中。
兩個紅衣武士過去掀開轎頂,裡面坐着兩個雞皮鶴髮、老態龍鍾、形貌兇惡的老怪物。
鍾吟朗聲道:“今日正義同盟前來神魔島,爲死去的武林人士索取公道。本盟主提出最後忠告,立即解散神魔教,遣散教衆,你二人當衆對天發誓,迴歸原處,永不再涉塵世,望你們三思!”
稍矮的老怪物嘿嘿一陣乾笑:“黃口小兒,也敢在老夫面前張狂,你知我二人是誰?”
瘋道爺笑嘻嘻地道:“渾小子,你知道那兩個老東西是誰嗎?”
方冕笑道:“知道,知道,兩個不成器的老東西是我邵爺爺和空靈祖師的手下敗將。”
“啊,有這回事麼?”
“怎麼沒有,不信問他們自己!”
矮怪物雙目一瞪,射出兩股兇光:“無憂老道,你的死期到了。”
瘋道爺罵道:“張錦鶴,時至今日,你還要負隅頑抗麼?”
高怪物眼睛盯着鍾吟:“你是空靈老禿驢和邵天龍那老小子的徒弟,就以爲奈何得了老夫麼?就是兩個老不死的親來,今日老夫也叫他二天來得去不得!”
少林掌門大師道:“阿彌陀佛,兩位造的殺孽太重,再不悔悟,天理難容!”
高的怪物冷笑道:“廣仁,你不必假慈悲了,我陰魔追魂長孫治,縱橫江湖一生,殺人無數,再加上你們幾百號人,那也算不了什麼,快念超度經吧,爲你們昇天多禱告,老夫今日要痛痛快快把你們斬盡殺絕!”
鍾吟道:“長孫治,出來,本盟主與你決一勝負!”
站在轎前的四個矮老頭,面露殘忍之色,突然身子一挺,便一起到了鍾吟跟前。
中間一人道:“滾開,讓廣仁老禿驢出來算帳。”
廣仁道:“阿彌陀佛,原來是南陽四霸天王氏昆仲。想當年家師將爾等逐出河南,實乃爾等殺人太多,料不到四位竟然投靠了神魔教,莫非家師當年手下留情,四位竟然全忘了麼?
奉勸四位……”
王老大喝道:“我四兄弟與少林不共戴天,今日取你禿頭,以報當年被辱之恨!”
廣仁大喝道:“既如此,老衲只有奉陪。”
廣濟、廣慈、廣度三位大師也跟着走出。
四霸天心意相通,齊喝一聲,八腿交叉踢出,其速之快,令人驚訝。
四位大師立即一對一,展開身形。
廣仁方丈對的是老大。
十招下來,廣仁方丈守多攻少,他以慈悲之心對待惡人,不過是讓惡人得意一時而已,惡人也不會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瘋道爺道:“渾小子,廣仁老和尚捨不得碰傷人家,老道看得敗興之至,不如你上陣打幾下來看看。”
方冕道:“你不傷惡人,惡人可要傷你,我要是接手,非把這惡人宰了不可!”
廣仁大師知道無憂老道在敦促自己,想想也是不錯,今日掃蕩羣魔,再不能手下留情。
他這麼一轉念,被王老大逼得手忙腳亂,趕緊收懾心神,才得以穩往陣腳。
這四霸武功特異,兩腿上功夫十分厲害,就像一個身子騰在空中一般,兩腿上下左右,靈活異常。
這一動上手,倏忽五十招過去,廣仁大師無奈,只好施出了一指禪絕技。
王老大在一腿踢空,另一腿即將飛出之際,被廣仁大師一指戳向腰間,只覺一股勁氣擊到腰上,當場大叫一聲,倒地而亡。
那三霸大吃一驚,越發兇狠地猛攻猛踢。
三位大師在先後一兩招內,紛紛擊倒對手,取得了第一回合的勝利。
這時,羅銀鳳一躍而出,劍尖一抖,指向血手印史剛:“少林漏網之魚,快出來領死!”
史剛一聲怪笑:“崆峒孤女,老夫今日成全你!”
他雙掌一措,一個虎撲,兩掌透出血紅,擊向銀鳳胸前。
銀鳳嬌叱一聲:“討還血債!”旋即展開靈蛇劍三十六式,她運起全身功力,要在這三十六式內取勝。三十六式一施完,她內力就已經耗完,不能再戰。今日豪傑衆多,她又急於親報血仇,所以不惜走險,要是勝不了老魔,也還有人接手。
只見一把劍在她手中,竟如一條飛舞盤旋的白蛇,那劍尖泛出的劍芒,猶如蛇嘴裡的長舌,劍劍指向史剛要害。
史剛一交上手,不禁大吃一驚,這劍式古怪靈動,防不勝防,更想不到此女功力竟精進如斯,劍芒已達二尺餘。
他哪裡還敢怠慢,提起八成功力,將血手印招式展開,只聞勁風呼呼,和羅銀鳳鬥在一處。
銀鳳靈蛇劍招式,式中還套式,變化繁複,三十招施完,仍然傷不了史剛,反被史剛逼得劍難施展,現在只剩最後六式了,她必須在六式中斃敵於劍下。她屏息凝神,壓下心頭浮躁,提劍揮舞,青蛇鬥鶴、黑蛇吐信、白蛇起舞,一口氣急施下去,把史剛罩在劍氣之中,終於在史剛反擊時,第五招金蛇狂舞把史剛臂砍掉一隻,而史剛的右掌則擊向她的肩上。要是這一掌擊實,她的左臂也就殘了。
就在這一瞬間,史剛“哎喲”一聲仰天倒下,這一掌自然也就沒有擊中,羅銀鳳驚魂乍定,卻見史剛口吐鮮血,眼看不能活了,立即躍上一劍,砍下了老魔首級。
鍾吟緊隨身旁,怕她在無內力情形下被人偷襲。
她感激萬分地看着鍾吟,知道是個郎救了她,給了老魔致命一擊。
史剛被砍,激怒了兩個老魔。
張錦鶴身子不動,卻筆直地從轎中飛起,落在場中、冷冷一笑:“好大的膽子!”
袍袖一拂,一股巨大的罡風朝羅銀鳳捲來,鍾吟一把拉住銀鳳,電掣般躍開兩丈,避開了這一突襲。
瘋道爺大喝一聲:“把這老魔頭做了!”
聲到人到,一掌從斜刺裡劈出。
無敵閻羅張錦鶴立即舉掌迎上,瘋道爺疾如飄風,一個身子已閃開,沒有和他對掌。
張錦鶴獰笑一聲,雙掌上下翻飛,掀起一股一股的罡風,捲起陣陣塵埃,罡氣迫得衆人直往後退。
瘋道爺也提足了功力,展開玄天伏魔掌,與老魔纏鬥在一處。他身軀瘦小,靈如猿猴,在對方強大的罡風壓力下,鑽來鑽去,避其鋒芒,張錦鶴一時也奈何不了他,直氣得心火直冒。眨眼間,兩人已交手二十多個回合。
張錦鶴不耐久戰,突然把速度減緩下來,不再跟着瘋道爺轉。你快他不快,見招拆招。
暫取守勢,不時猛擊一劈空掌,把道爺迫退三步,這一來,瘋道爺就有點吃不消了。
想當年張錦鶴與邵天龍一番決鬥,不過輸了一招,論輩份,他比瘋道爺還高了一輩,功力之深,可想而知。瘋道爺儘管已是稀世高手,但畢竟功力不如老魔,漸漸招架不住。
此時,張錦鶴又瞅準瘋道爺騰躍的落點,打出一劈空掌,把道爺向長孫治方向逼退了五步。
陰魔追魂長孫治忽然袍袖一抖,似乎是個不經意的動作,在場諸人無一覺察,只有鍾吟正對老魔,一見之下暗喊不好,急忙手一揚,打出一股無聲陰勁,嘴裡急喊:“道爺,躍高!”
道爺一聽,連忙縱身騰起,只聽“砰”一聲大震,罡風把道爺震飛出去兩丈,心血翻涌,受了輕傷。
人一落地,調勻了一口氣,才罵道:“好個不要臉的長孫治,竟然暗算道爺!”
長孫治嘿嘿一笑:“老夫早打發你上路,省得你像猴子一樣上跳下竄,不是太辛苦了麼?
遲早你總要死,還不如早些飛昇!”
道爺還來不及答話,張錦鶴疾如閃電又撲上來,瘋道爺已無力再戰,急忙閃避。
武當掌門清虛道長喝道:“併肩子上,把老魔斃了!”
當先一劍刺出,擋住張錦鶴。
峨眉掌門靜虛師太也挺劍夾攻。天煞星朱瑞祥兩隻判官筆,四海游龍喻夢詩一把劍,也齊向老魔身上招呼。
張錦鶴一聲大吼:“找死!”大袖揮舞,與四人鬥在一起。
陳嘯天不聲不響,挺劍上採,接住丁清虛道長,兩個紅衣武士分頭接住了靜虛師太與煞星朱瑞祥。
這一來,只剩四海游龍喻夢詩對付張錦鶴,幾招過後便感不支。獨行客公孫磊、醉判官段雄,又趕緊衝上,纔算保住了平局。
突然,長孫治道:“擺神魔陣!”
餘下的十八名紅衣武士,一個個宛如一朵紅雲,從空中躍下,與原來的兩人配合,組成了一個方陣,將諸俠圍在中間。
華山掌門雲剛和丁申連忙拔劍衝上,一下就被裹進陣內。九華掌門白雲老人,黃山掌門祝羽帆,合肥神鞭駱正陽,一心師太,飛鴻劍葛風也都加入戰團。
丁辰對鍾吟道:“我們也上吧!”
鍾吟道:“好,你和秀秀,田兄,竹韻先進去,注意着陣勢的變化。”
丁辰點頭,和三人飛身入陣。
這神魔陣雖只二十人,卻是組合得相當嚴密,衆多的高手被困在裡面,卻無法衝出陣,而那張錦鶴已從陣中退出,站在邊上監視。
鍾吟看那些紅衣武士,以兩人爲一組,比少林寺前那十名紅衣武士的陣式又有不同,威力似要大得多,場中高手被迫得只有招架自保之力。
該怎樣破這陣式呢?
八卦五行之說,他曾聽邵爺爺講過,但並不精通。他覺得這陣似乎是按陰陽五行排列的,即金木水火土。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那麼,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這是相生相剋,生生息息不止,自己不管從哪兒突破,也都沒用。
就在他一愣之時,場中形勢有變。飛鴻劍葛風,醉判官段雄、白雲老人,丁申都受丁輕傷。
鍾吟忙讓姚強、呂振飛、何大忠、孟珠、蔣雪雁衝進去,保護受傷諸人。
他想讓公孫磊出陣,可就是出不來。
忽然,他靈機一動,管他什麼陣不陣,我來個“飛將軍自天而降”。看他們怎麼應付!
他立即把方冕、湯文媛、羅銀鳳、丁香、姚菊秋招攏,對他們說:“銀鳳姐內力不足,在旁邊發你那久未用過的梅花針,其餘各位,每人看準紅衣武士的一個方位,將身躍起空中,從上而下攻擊,看他們亂不亂。記住,就是要看準才動手,一劍奏功,否則,給他們發覺,就不靈驗了。你們先別慌着動手,兩人一組分散,多看他們方位變動,摸熟了再下手。”
衆人點頭照辦,兩人一組分散開。
湯文媛和丁香一組,緩緩走到南方,盯住那裡的兩對紅衣人,只見他們進退有序,身手矯健,在外看着不見其威力多大,在裡面苦鬥的人,情形就大大不同了。他們只覺得處處是對方兵刃,自己無論怎樣施展,都被迫住了手腳,施展不開。
湯、丁二女看了一會兒,心中已有了底。
湯文媛小聲道:“撲那兩人,看清了麼?”
丁香道:“上!”
二女提足真氣,猛一拔高三丈,疾若飛燕,照準目標,連人帶劍刺去。
紅衣武士正專心致志對付迎面強敵,哪裡防得到這空中飛人,待發覺時已經太遲,慌不迭舉劍向上招架,卻被對面的丁辰一劍刺個正着,另一名武士則被田秀秀斷去左腕,一腳踢飛。
在西邊方向,方冕與姚菊秋也是一劍奏功,放倒了兩名紅衣武士。這一突變,分散了紅衣武士的注意,銀鳳在東邊,以兩枚梅花針又傷了兩人,這一下,陣中被困諸人精神大振,奮力突破陣式,全都衝了出來。
張錦鶴大怒,一個縱躍,在半空就劈出兩掌,擊傷了清虛道長與白雲老人。
這一下更是大亂,喝斥聲中,衆俠紛紛撲向張錦鶴。
少林掌門廣仁大師喝一聲:“住手!”
雙方這才各退一邊,紛亂才告終止。
大師怕老魔傷了更多的人,因而不願混戰一場。
鍾吟乘此機會,躍向張錦鶴,喝道:“等我來會會你!”
人到掌到,兩人立即鬥在一起。
數十招快如閃電的交手之後,兩人速度慢了下來。
張錦鶴退後一丈,雙掌平持,提起八成真力,雙掌緩緩推出。
兩股罡風陡地從掌上爆出,捲起灰沙塵土,鍾吟也提起了八成功力,兩掌迎上。兩股罡風發出尖嘯,以剛對剛,對個正着。
一聲巨響,塵土飛揚中雙方各退一步。鍾吟不搖不擺,張錦鶴卻雙肩晃動。
這一下,兩人都大吃一驚。
誰都沒估計到對方有如此深厚的功力。
兩人再運真力,都提到了十成。雙方都十分小心,這是致命的一擊。
“砰!”
煙土瀰漫中,一條人影驟然飛起,一掌擊到對方胸膛上。只聽一聲悶哼,被擊者退了一步,口角沁出了鮮血。
在這同時的剎那間,陰魔追魂長孫治從轎中飛起,一掌向那勝利者拍去,無聲無息。勝利者已來不及退讓,也輕飄飄拍出一掌,也是無聲無息,但兩股罡氣一接觸,又是一聲大震,勝利者被擊退兩步。
在場諸人看得眼花繚亂,一時分不清誰是誰。
原來,鍾吟與張錦鶴對第二掌時已拿定主意,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舉擊傷老魔。
雙方掌勢一觸,同時被震退三步,不等老魔緩過氣來,他立即猛提真氣冒險進擊,老魔果然不防,一口氣還未喘定,就被鍾吟一掌按在胸上,鍾吟當掌碰到對方前襟時,才從掌心吐出陰勁,是以張錦鶴內腑受傷,人卻未倒。
長孫治不禁大怒,飛速出擊,把鍾吟震退兩步,鍾吟腳未站穩,長孫治又是一掌遞到。
鍾吟不敢在匆忙中硬對,以迷蹤步閃退,哪知老魔如影隨形,迷蹤步根本騙不過老魔的眼睛,第三,第四掌連續攻到,鍾吟更是手忙腳亂,窮於應付。
張錦鶴幾曾吃過這種虧,立即略一調息,知道受傷不輕,今日形勢兇險,一時兇性大發,猶如一頭瘋虎,突然撲向鍾吟。
鍾吟已被長孫治迫得已失先機,這下哪裡還躲得開,只有一咬牙,運起護身罡煞硬受張魔一掌,另外,還向長孫治攻出一掌。
這樣,他等於同時和兩個老魔較量內力,只聽兩聲大震,張錦鶴被震飛三丈,落到俠義道人衆一邊,而鍾吟卻被震出兩丈,靠向了神魔教一邊。
張錦鶴已落進人叢,立即施出最後勁力,拳打腳踢,竟被他擊死了十多人,在紛亂中他也被方冕,文媛、丁辰、田秀秀等小俠同時刺中,倒地氣竭。
鍾吟落到對方人叢中,陳嘯天立即發掌擊出,幾個座前護衛也紛紛出掌出拳。
鍾吟已感內腑受傷,當下也不管後果,立即以太清罡煞反震,將陳嘯天震傷。
長孫治已如箭矢般撲向鍾吟,一面大喝:“爾等武士,迅速出擊!”
紅衣、青衣、黑衣武士,一聲吶喊,舞刀掄劍,向俠義道陣營衝來,這一羣毆開始,場上上千人撕殺,真是混亂不堪,誰也找不到誰,只有敵人在眼前晃動。
怒吼聲,慘叫聲、交織成一張驚心動魂的羅網,把人們緊緊裹住。
長孫治與鍾吟閃離人羣百丈,兩人在全力拼搏,決一生死。
鍾吟雖然受傷,但他內力雄厚,源源不斷,一拼出全力,立即扳回劣勢。他以三絕掌,降魔掌對付老魔,老魔則以追魂掌欲置他於死地。
兩人電光石火之間,已交手百多招,相互擊中對方兩掌。
最後一掌擊中時,兩人倏地分開。
長孫治陰笑道:“你已中陰魔掌,一時三刻毒發身死,還要鬥下去麼?”
鍾吟朗笑道:“你錯了,本盟主不會中毒,你的內腑傷得比我重,太清罡煞豈是一般內勁?你鬥不了一百個回合就得倒下。”
長孫治冷哼一聲:“你也錯了,你把阿修羅子午天蠍功低估了,老夫的內傷不像你說得那麼重,不信再試試,看看今日是誰要誰的命!”
鍾吟道:“老魔,你想活命是做夢!”
“小子,你想逃生妄想!”
兩人同時怒吼一聲,立即又拼作一堆。
又是三百招過去,兩人內力大耗,速度也慢下來。
兩人勉力再拆了一百多招,便自行停住。
喘息聲彼此可聞,汗珠滾滾彼此可見。
“咳!”
大吼聲中,兩人硬拼了一掌。
他們同時退出一步。
又一聲大吼,再對一掌。
同時退出兩步。
正好場上混亂已經停止,正義同盟全殲神魔教匪徒,到處屍橫遍地,令人慘不忍睹,衆俠士都趕往兩人的決鬥處來。
此刻,他們閉目調息,沒有及時對第三掌,周圍的人大氣也不敢出。
衆俠士都爲鍾吟擔心,羅丁湯三女更是花容失色,珠淚欲滴。
誰都看出場中情勢危急,兩人棋逢對手,一時不能傷敵。弄不好只怕是兩敗俱傷之局。
半盞茶時分過去。
雙方都睜開了雙眼。
大衆緊張萬分,只等着這石破天驚的一擊。
突然,一個意外發生了。
長孫治突然一個倒翻,拔起空中五丈,往湖灘一邊落去。
誰也沒想到老魔竟要逃走。
一聲長嘯,衆人只見一道白色耀目的劍光,疾若流星,射向老魔還未落到地面的身軀,緊接着一聲慘嗥,老魔由半空跌倒地上,一柄長劍已把老魔刺了個對穿。
隨着老魔身旁也落下一人,他搖晃了幾下,砰然倒在地上。
有人驚呼:“御劍飛行!”
以此同時,響起“吟哥”的幾聲尖叫,衆人流水般向鍾吟倒地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