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衆人找到出路,回到洛陽,對於湯文嬡的去向,鍾吟認爲一道走的好,到華山時以巾蒙面,換了白色衣裙,旁人也認不出來。陳竹韻、丁香到時也願蒙上面巾,三人身材相若,衣服穿成一色,更難使人辨認。湯文媛自思一人飄落江湖也實在寂寞難受,大家又是真誠挽留於她,便欣然同意。
當天下午,她和丁、陳二女上街扯來湖藍上好衣料,找了裁縫裁製,衆女見了心喜,相約全穿成一樣,於是扯了湖藍色綢料外,又扯了荷綠料,這樣,衆女連原有黑色練功衣,便有了三套同色衣褲。
又過了一天,衣物制好,衆女——色湖藍緊身衣褲,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高興得互相讚美,把鍾吟等人看得傻了,一時還真分不出誰是誰呢。笑聲中,大家熱熱鬧鬧上路。
一路緊趕,曉行夜宿,這日正好出了潼關,衆人放慢了馬速,指指點點,談談說說。
突然,一陣馬蹄嗒嗒,後邊有一批騎手縱馬而來,激起一陣漫天灰塵。
衆女急忙將馬帶過一邊,馬上騎士也不管前面有人無人,只管往前衝。蔣雪雁避得慢了些,馬兒驚得“希律”一聲長嘶,高舉前蹄,差點把蔣雪雁給摔了下來。
丁辰正好在她旁邊,急躍離鞍馬,把那匹驚馬的繮繩抓住,才把馬兒定下來。
那騎士因而也受了一驚,順手一鞭就往蔣雪雁身上抽來。但鞭子抽出一半,又便生生收了回去。
“喲,原來是位俏娘們,公子爺差點辣手摧花,犯了大錯啦!”騎士勒住奔馬,嘻嘻哈哈說。
姚強大怒,罵道:“不長眼的東西,官道上也容你橫衝直撞麼,還敢行兇打人!”
跟在騎士後面的有八人之多,聽見有人罵他們公子爺,立即衝上來擋住姚強。
其中一人罵道:“你敢罵我家堡主,活得嫌長了?”
說着,揚手就是一鞭。
姚強抖手揚鞭,一鞭迎了上去,兩鞭相交,只聽“啪”一聲,將那人鞭梢震了回去,差點打了自己。
那公子爺道:“慢着,別動手,當心驚了這許多俏娘們……”
他突然住了口,收起輕薄口吻:“咦,原來是丁姑娘呀,得罪、得罪,原來都是熟人。”
丁香一臉冷氣,淡淡地說道:“原來是少堡主大駕,怪不得如此威風呢。”
這位公子爺正是天下第一堡堡主鐵扇書生甘遙。現在已將天下第一堡之名取消,只稱飛虎堡了。
丁香出言譏刺,甘遙不禁怒火上升,再看到酸丁鍾吟也在,更是妒火一併燒起,他馬上轉移到鍾吟身上來。
“鍾會主,久違久違,本堡主早想會會你了結一場過節呢,這下倒巧,正好碰上了。”
他冷冷地道。
鍾吟道:“恕在下愚魯,甘堡主與在下有何過節,倒要請教。”
甘遙冷笑一聲:“找你報奪妻之恨!”
丁香氣得滿臉漲紅,大怒道:“甘遙,你怎的沒羞沒恥,說出這種難聽的話來,誰和你有……”不好往下說個“情”字,只好住口。
鍾吟道:“你與丁家並無婚約,何來奪妻之恨,少堡主此話從何說起?”
甘遙恨聲道:“今日不是了結的時候,甘少爺不報此仇,誓不爲人,到華山再與你算賬!”
鍾吟道:“鍾某不願平白無故惹是非,但若少堡主硬要找到頭上,鍾某一定奉陪!”
甘遙再不答話,揚鞭趕馬走了。
丁香直恨得罵道:“無恥、無恥!”
鍾吟一笑:“這種人理他做甚,他連天下第一堡的名號都不要了,甘願認賊作父,還有什麼羞恥之心?”
這一鬧,衆人也無觀賞風景的閒情了,一路催馬而去。
這天,衆人在華陰縣城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便登臨華山。
華山派設立在最高之落雁峰上。只見處處都是蒼松翠柏,濃廕庇天,山頂有老君洞,相傳老君曾在此隱修。
華山派房舍並不在峰頂,而在一側方寬敞之處。房舍依山而建,各有小道通連。離房舍二十多丈外,豎着一道石坊,上有金字隸書“華山隱”四個大字。石坊下一邊站着四個門徒,像是守衛。
鍾吟一行人來到石坊前,由何大忠呈上拜貼,道:“金陵俠義會會主鍾吟前來拜謁華山掌門。”
門人大模大樣接過拜帖,道:“你們是來避難的麼?”皺皺眉又道:“來這許多人,住不下了呢!真麻煩。”
何大忠聽不順耳,冷冷道:“俠義會不求避難,倒是來助華山派一臂之力,對付無名島天下第一莊來的。”
那人又打量了一下衆小俠,見除了毛一子有些異相不識深淺外,一千人衆都是二十上下的年青人,漂亮姑娘就差不多佔了一半,這哪裡是來助戰,說是選美還差不多,這些女子個個堪稱絕色,比華山門中女弟子強多了。
他不禁一笑,道:“你們是來助拳的?”
不等回答,他轉身對其他三個同門說:
“聽見了麼?他們來助拳,我瞧着有些個不像,你們說呢?”
一人道:“我瞧着也不像!”
他道:“要是來華山選美還差不多。”
一句話出口,另外三人大笑起來:
丁辰怒道:“你們說話如此輕薄,還是名門正派的子弟呢,快去通稟你們掌門。”
那人眼一翻:“你是什麼人?輪得到你來華山指手劃腳麼?”
田秀秀罵道:“一個小小的弟子門人,也敢如此放肆!”
鍾吟怕女俠們一個個吵起來,便道:“這位兄臺,明日無名島人就要來此較技,兄臺要是以爲俠義會無能助拳,那也並不要緊,就當作旁觀華山派與無名島的絕技吧,兄臺以爲如何?”
那人道:“這還差不多,不過,剛纔你們那個女弟子怎麼竟敢罵人?說什麼……”
鍾吟見他糾纏不清,岔斷他道:“兄臺,還是快去通稟吧。”
那人還要耍耍威風,忽聽一人叫道:“鍾大俠,虎駕蒞臨華山,不勝榮寵!”
衆人循聲看去,原來是華山掌門師弟沖霄劍施永浩,正從房舍小徑朝門坊走來。
田秀秀叫道:“這幾位攔路虎不准我們進去呢!”
施永浩道:“竟有這等事?”
他見門人手中拿着拜帖,罵道:“不長眼的東西,還不趕快去請你掌門師傅!”
那弟子口稱“是”,卻滿含怨氣地朝田秀秀瞪一眼,田秀秀立即俏目圓睜回敬。他強自忍氣去了。
施永浩道:“鍾會主,有請!別與他們一般見識。”
鍾吟道:“前輩不必客氣,請!”
施永浩將衆人領至迎,賓室坐下,不免又寒喧幾句路途辛苦之類的話,然後轉入正題。
施永浩道:“鍾大俠此來!乃華山派之福分,不瞞鍾大俠和各位,在下正憂心如焚,一籌莫展呢。明日即九月九,無名島之約已到期,這生死之事小,華山派存亡之事大,況來者並非較技,而是爲‘綠肥紅瘦’、消滅華山精英而來,以華山派一派之力,實難對付。”
鍾吟道:“掌門已有退敵之策了麼?”
施永浩嘆道:“掌門師兄閉關兩月後開關,據稱已悟透華山武功精髓,無名島人來華山不過是自取其辱、損兵折將罷了。”
鍾吟不便對人家掌門加以置評,便轉換話題,問道:“少林廣濟大師禪駕光臨了麼?”
施永浩道:“廣濟大師昨日駕臨。”
鍾吟又問:“來華山的貴客不少吧。”
施永浩又嘆息道:“從掌門師兄招納天下避難武林人士起,華山到了形形色色的人物。
有的曾知底細,有的也不知來歷如何,可師兄話已出口,只得接納。其中必有無名島人眼線,但就是無法查出。”
說到這裡,不見掌門師兄傳話迎接俠義會會主,施永浩心中又是一陣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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俠義會名動江湖,俠義會會主是一會之尊,作爲貴客嘉賓,掌門人從禮節上說也應親自出迎會見纔是,怎麼還沒個動靜,正想託故走開,去掌門師兄處陳說利害關係,卻見那個送拜貼的門人來了。
“啓稟師叔,掌門有令,俠義會既然來了,請師叔接待即可,掌門正陪同少林廣濟大師,峨眉靜因師太、章飛鳴大俠,無暇會見。”那人一面說、一面現出譏諷的神情,還把少林峨眉幾位人物的身份故意強調一番。
施永浩勃然變色:“待我去與掌門師兄說!”
說着立起身來,就往外走。
鍾吟連忙擋駕,道:“前輩,貴掌門陪着貴客,不必驚擾,晚輩能聽前輩賜教不也是一樣的麼。”
施永浩悶悶不樂,只好坐下。
丁香道:“施叔叔,我想見見二哥。”
施永浩忙道:“好、好,看我連這也忘了。”便命傳話人去叫丁申。
傳話人不緊不慢定了,渾不把這位師叔看在眼裡。
施永浩道:“鍾會主,這情形尊駕都瞧見了,這般子弟都給慣壞了,從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鍾吟不願多涉及華山內務,便岔話道:“前輩不必多慮,一切聽其自然,吃一塹,長一智,華山派根基深厚,何愁不能發揚光大?”
施永浩暗想,華山派要是能收到你這樣的弟子,恐怕才能光大門戶呢。
嘴上說道:“但憑天意而已。”
這時丁申來到,後面跟着參加過護鏢的弟子吳霜玉、顧豔紅、張青蓮、魏山等人,不見首徒許天華。
丁申一進門就叫了一聲:“大哥、香妹!”又對師叔行了禮,對鍾吟卻很隨便地招呼道:
“鍾老弟,到華山避難來了麼?”
鍾吟是他未來妹夫,便道:“特來拜見掌門,探望申兄。”
吳霜玉接着道:“聽說鍾會主是來助拳的,這倒要謝謝了,華山派與無名島明日一戰,垮臺的是無名島,名揚天下的是華山派,鍾會主你插得了手麼?”
丁申道:“吳師姊說得對,鍾老弟你千萬別插手,這可不是在太湖邊,你裝作不會武功,偷襲那魔頭那樣便宜的事,明日自有華山派做主,你只管瞧熱鬧好了,開開眼界,長長見識……”
施永浩再沒容他說下去,喝道:“信口開河,也不怕客人笑話麼?”
丁申道:“弟子不知說了哪些信口開河的話,還望師叔明示。”
吳霜玉幫腔:“本來是嘛,華山派武功精深博大,無名島雖不是什麼名門大派,但近來聲譽鵲起,打敗了多少武林高手,想來不是庸手。明日這場較技,雙方都展示無匹絕學,俠義會的師弟妹來了,不是適逢其會嗎?正好開開眼界的,丁師弟一點也沒亂說啊!”
施永浩氣得想要大發雷霆,轉念一想,師兄偏袒門人,這幾年彼此相處並不愉快,這些門人弟子驕橫無理,也不是一朝一夕了,何必與他們無知之輩計較,不如乘機將鍾會主帶到居處一談。
當下,臉一板道:“不錯、不錯,哪有你們說錯了的?倒是我這個當師叔的沒有見識了。
也罷,你們愛講什麼講什麼,我只當沒聽見吧!”
說完,對鍾吟道:“請會主與毛道長移駕一談。”
鍾吟和毛一子便隨他走出迎賓室,沿小路繞到一處側坡,那裡有一幢精舍。
施永浩請二人入室,有一弟子當即奉茶。
施永浩對弟子道:“震山,快把你陶師叔請來。”
弟子奉命而去。
施永浩道:“這是在下唯一的弟子楊震山,與那些師兄弟們合不來,我就讓他和我同住,平日生活都由他料理,今後入江湖,還請鍾會主多多照應。”
鍾吟道:“楊師兄行走江湖,晚輩自當效力。”
不一會兒,游龍劍陶森來了,他們在護鏢時見過,彼此又客氣一番。
施永浩對陶森道:“師弟,明日之事有鍾會主坐鎮,你我不必再擔心,爲確保明日無虞,應將華山派虛實告知鍾會主,以便心中有底,你看如何?”
陶森道:“師兄所言極是,明日本是華山一劫,你我師兄弟既爲華山門人,便報以以死相拼之念,現下鍾會主、毛道長前來,我華山派該當有救,就請師兄講明一切吧!”
鍾吟忙道:“晚輩技淺,不敢當此大任,華山派內部事務,晚輩萬不敢置喙。”
施永浩道:“會主不必再謙,事關華山派之興衰,還請會主仗義援手,華山派上上下下永世感恩戴德!”
鍾吟道:“前輩言重了,有何吩咐,盡請直言。”
施永浩嘆道:“這是華山派一段遠事秘聞,待在下從頭說起。實不相瞞,華山派雖是開宗立派早,也曾有過赫赫威名,經歷代祖師嘔心瀝血,把一套流雲劍法打磨得無比精粹。因之後人學起來頗難領悟其中精純之處。到上代祖師手上,爲便於門人學練,便將流雲劍法中易練部分重新編了一套招式,也叫流雲劍法,而把那些較繁雜精深的招式保留下來,只傳給繼承人習練,原意是繼承人領悟較快,人少些也好盡心盡力指點,以後再傳他人。沒想到祖師去世,掌門後繼人將此套劍法保留,未按祖師生前所願,將流雲劍法之精粹傳給師兄妹,後來又只傳了大弟子,別人根本不能過問。這位大弟子便是敝師兄雲剛。在下與陶師弟系前代掌門人的兩位師弟授業,雲師兄則是掌門人的嫡傳弟子。這樣一來,華山派雖有衆多門人弟子,真正學得了華山派流雲劍法精髓的,一代只有一人。試想如此做法,華山派又怎能發揚光大?此外,雲師兄憑着這套劍法,一向不把我們這兩個師弟看在眼裡,這也罷了,但他卻恃此技傲視天下英雄,平日言語頗多自負,使他門下弟子個個眼高於頂。偏偏在招收弟子時,又不講資質,只要有人介紹,來者不拒,一氣收了三四十弟子,他又沒有心思認真授徒,一些入門功夫,皆由他大弟子許天華傳授。他在高興時便親臨指點一二。那時許天華代師授藝,在同門中地位就極其特殊,師弟師妹們平日全得看臉色行事,再則掌門對他偏信,賞罰大權已落在他手中,誰還敢得罪子他?教授師弟妹武功時,他願教誰多少就教多少,待人不一視平等,所以,門人弟子中,武功根底大不一樣。試想,明日與無名島生死一搏,這些門人弟子能派得上用場麼?自無名島人染指中原武林以來,許多幫派慘遭滅門之禍,這本應是暮鼓晨鐘,把人敲醒纔對。未曾想到掌門師兄大言不慚,要庇護天下各派,對少林倡議三大派聯盟之事,置之不理,卻想在武林遭劫時,揚名天下,功垂千古,這不異於癡人說夢、竹籃提水麼?我與師弟據理力陳,人貴自知之明,建議與俠義會聯盟,再請少林、武當,與無名島決一死戰。但掌門師兄充耳不聞,我二人只好暗下決心,以死相報華山師輩傳下武藝之恩!”
這一番話說得真摯坦率,使鍾毛二人十分感慨。
陶森道:“明日一戰,事關華山派存亡,我師兄弟二人,懇請俠義會援手,不必顧忌師兄的顏面。”
毛一子道:“無名島與中原武林爲敵,俠義會與華山派自是同仇敵愾,二位不必多慮。”
鍾吟道:“只不知明日是怎麼個鬥法?”
施永浩道:“這連我師兄弟二人都不知,到明日纔會當衆宣佈。”
陶森道:“明日必須臨時應變,我師兄弟不能違抗掌門之命,只有依靠二位了。”
毛一子道:“無妨,該說話時,我們會主會出頭架樑。”
施永浩道:“這我們就放心了。”
隨即站起一揖,陶森也趕忙跟着行禮。
鍾毛二人自是回禮謙讓一番。
鍾吟道:“若無他事,在下等就下山了。”
陶森道:“敝處還有空舍,且請在此下榻,以防出什意外。”
鍾吟道:“如此麻煩各位了。”
施永浩又命候在門外的楊震山進來,着他前去恭請俠義會諸俠,到他師兄弟處下榻。
不一會兒,俠義會諸小俠悶悶不樂走來。
田秀秀一跨進客室就嚷道:“啊喲、啊喲,再不讓我出來,我馬上就要憋死了!”姚菊秋叫道:“哎喲,姑奶奶最怕和不懂事的小孩子說話了,什麼也不懂,教不會,就像我們那個方冕一樣,唉,真氣人哪!”
湯文媛卻笑道:“我原來以爲只有無名島人才會目空一切,現在才知道,錯了錯了,這世上竟還大有人在呢!”
方冕道:“吹法螺也是一種本事呀,還是絕技呢!”
田超道:“不敢恭維,不敢恭維。”
呂振飛道:“今日不過是開場白,好戲還在明日呢!”
姚強故意問:“唱的什麼戲呀?”
何大忠道:“自然是空城計了。”
衆人齊笑起來,直把施永浩、陶森臊得臉紅,深爲華山門下這批蠢才而羞愧。
鍾吟道:“各位口頭留德,不必再說了吧。華山派自有心明眼亮的長輩主持其事,門人弟子不過年青好勝罷了。”
見丁辰丁香沒來,順便問了一聲。
方冕道:“丁二哥要丁大哥、丁三姐改投華山學藝呢!他們正辯得面紅耳赤,叫也叫不來。”
鍾吟道:“把他們請過來,小心說話不慎,得罪了主人呢!”
方冕道:“得令!末將去也!”
姚菊秋道:“小孩子家辦事不牢靠,待姐姐同你去吧。”
她明明比方冕還小一歲多,可是硬要充姐姐,方冕知道她不可理喻,只能是吃這啞巴虧。
他二人出去了。
施、陶二人領着衆人認房,陶森居所就在後排,也有五間空房子,足夠衆小俠住下。
沒多時,丁香、丁辰和方冕、菊秋回來了。
丁辰對鍾吟說:“申弟怎麼越來越糊塗,就像中了邪似的,真把人給氣死了。”
丁香道:“酸丁,你猜我二哥怎麼說,他說他最近幾天才知道一個天大的秘密,華山派的鎮山絕技只有掌門師傅纔會,師傅這絕技也叫流雲劍法,但不是他們現在會的那一套,他說他大師兄對他說了,師傅已開始將此套絕技傳授與大師兄,他大師兄願將此絕技也授與他,只是要他……要他……”
丁香忽然吞吞吐吐起來,話說不下去了。
丁辰道:“我來說吧,二弟居然叫三妹與你解除婚約,二弟要是能說動老父將香妹許配與他大師兄,他大師兄就傳他師傅絕技,這是唯一交換條件,否則不行。二弟居然厚顏向小妹提出退婚,說是他的前程全在此一舉,他要是學會了絕技,就能名揚天下,替丁家光宗耀祖,他還說小妹做了名門大派的掌門夫人……”
丁香跺腳道:“大哥,別說啦!二哥是鬼迷了心竅,一點靈智也沒有了,把我氣得直想哭!”
鍾吟聽了,心裡滿不是滋味,大概每個男人聽見這種話,也都不會高興起來的。
不過,鍾吟向來心寬,只沉着臉道:“二哥此話確實不像話,不過,更不像話的是他那個大師兄許天華。他若是隻和二哥說說也就罷了,若是不自量來糾纏,再和他理論不遲。至於二哥誤入歧途之事,還請大哥多開導於他,免得吃虧上當。”
丁香見他板着臉,心中不自禁有些害怕,忙把頭低下。
丁辰道:“這個放心,諒他不敢,若與三妹糾纏,自有我來處置。”
鍾吟道:“如此甚好,要不然鬧出事來難聽。”
這時羅銀鳳、湯文嬡又來客室找丁香,她三人住一間房,見她已回來,便拉着走了。
丁辰問:“明日之戰,作何安排?”
鍾吟道:“待衆人看好房間,安頓好後,來此計議。請湯姑娘將無名島武功家數給大家說說,有個數。”
丁辰道:“今晚要不要設暗樁?”
鍾吟道:“此地魚龍渾雜,不可大意,一路來虧吃得不少,就請大哥安排吧。”
在以後的時辰裡,除了吃飯、計議,大家全按鍾吟吩咐,各自在房裡歇息,以免發生意外。
晚上,華山掌門也未與鍾吟相見,如此怠慢俠義會,鍾吟心中自然有氣,若不是顧全大局,他早就率衆離去。
夜裡,施永浩這幢屋是丁辰值夜,男的全在此屋,連陶森也來住了。
後排陶森的住屋,全是女俠們分住。爲讓姑娘們睡好覺,方冕在那邊一棵樹上值更。下半夜再由別人替換。
方冕一人騎在枝椏上,起初還聽見女俠們不斷傳出的笑聲,漸漸也就沒了聲息。
他由樹上一躍上房,四周查看了一番,又選了一棵臨近房屋又高出房屋許多的大樹,在那上邊可將住屋附近看得一清二楚。
不遠處就目力所及的地方,有華山子弟巡邏。
連日旅途勞頓,不由有些倦意,他連忙打起精神,絲毫不敢大意。
突然,他看到房屋背靠的陡巖上似有影子一閃,連忙從背上將赤陽劍拔出,緊盯着巖上的樹叢怪石間,但似乎再沒有了動靜。
半盞茶時間過去,他幾乎懷疑是自己看錯了,但一想到邙山遭擒的教訓,也就毫不放鬆,緊緊盯着。
忽然,又是一閃,旋即不見。他可以斷定,這是個身法極快的夜行人,一定是衝俠義會的人來的。
這時,突聽不遠處陡然響起一聲慘嚎,這聲音短而急,似有人遭了暗算。
沒等方冕有個思索餘地,又一聲慘嚎,這次聲音長些,在夜空中顯得特別淒厲。
他不能坐視有人被殺而不去看個究竟,但山崖上的影子又不能棄之不管。
正好相距不遠的丁辰,掠過來找他。他忙從樹上下來,也顧不得被山崖上的人看見。
丁辰道:“聽見了?”
方冕道:“聽見了,待我去看看,這上面有人下來了。”他指指山崖上。
丁辰道:“我上樹,你去吧,可千萬小心!”
方冕立即騰起身子,施展“流星趕月”身法,兩個起落便到了慘嚎聲響處。
不錯,正是這裡,地上躺着兩個人,胸口洞穿,似被一劍穿心而死。
他不禁心裡一寒,這不是華山弟子嗎?
朝四周看看,此地正好無人居住,離迎賓室不遠,但離掌門那邊的居所卻有三十多丈,離施永浩、陶森的住所也有二十來丈。
難怪無人聽見。
他剛想返回告訴丁辰,忽聽有人冷冷說道:“怎麼,殺了人就這麼一走了之麼?”
方冕一驚,只見從迎賓室竄出兩條黑影,一個起落到了他面前。
“咦!是你呀,俠義會中的朋友,方老弟,華山派與你無冤無仇,怎麼黑夜行兇殺人呀?”
說話的是華山大弟子許天華,另一個則是五弟子魏山,這兩人方冕都是認識的。
“許兄,你說什麼呀!”方冕一驚,“小弟怎會殺人。適才小弟在宿處值夜,聽見有人喊叫,便過來查看,發現這兒躺着兩個華山弟子,正準備去喊人呢,二位就來到了。”
魏山冷笑道:“方老弟,你可曾聽說有做賊的承認自己是賊的嗎?人贓俱在,還要賴賬不認呢,哪有殺人的兇手會自認是兇手的!你瞧,你手中不是還拿着劍嗎?怎麼就不認賬了呢?男子漢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可別學那些無賴毛賊啊!”
方冕氣極,道:“你二人親眼瞧見我殺人了?”
許天華怒道:“這附近沒人,只有你拿着劍站在這兒,不是你又是誰呢?你說吧!”
方冕道:“我不是說了麼?人不是我殺的,我殺他們幹什麼?”
魏出道:“就在半盞茶時辰之前,我與大師兄過來檢查崗哨,還與這兩位師弟談過話呢,怎麼剛繞一圈回來,兩個師弟就被人害了,又這麼巧讓你站在了這兒,是麼?”
方冕道:“巧就是這麼巧了,有什麼辦法?總不能這麼巧就認定我殺人。”
許天華道:“就爲守天門的師弟們得罪了你們俠義會,晚上就出來殺人報復嗎?”
方冕怒火大熾,道:“你們怎麼血口噴人?這人不是我殺的,關我甚事?”
魏山斥道:“不關你的事,關誰的事?說得輕巧,走、走、走,少不得把你押起來,天明請掌門審理。”
方冕大叫道:“你們講不講理?不講理小爺可要走了!”
“走?沒那麼容易!”許天華搶上一步,寶劍出手。
魏山也抽出了寶劍,一步躍開,形成兩人合擊之勢。
方冕怒極,將劍一豎,道:“閃開,不然小爺今天不客氣了!”
許天華道:“殺人償命,欠賬還錢,姓方的,你今天休想走得了!”
雙方這一吵嚷,把仍在屋前樹上的丁辰驚動了。他一直盯着崖上動靜,等了一會不見方冕回來,擔心出了事,有心想去看看,又怕崖上有人偷襲。這陣又聽吵嚷聲,不禁十分奇怪。
正猶豫間,只聽耳際傳來細如蚊蠅的聲音,要他不要動,由鍾吟自己去看。他便放下了心,仍盯着崖上。
這邊鍾吟在慘叫發出時就注意到了,當時他在屋內假寐,並不曾睡去。叫聲起後,他就從窗口掠出,到了一棵樹上,見丁辰往後去了,不一會方冕就朝那邊去了。他沒有動,只是直視着方冕那兒的動靜。他本來功力深厚,又服了肉芝液,雙目夜視超過任何人。俄頃,見許天華和魏山糾纏方冕,一口咬定方冕殺人,就知道此事不簡單。便躍到後面,以傳音入密告訴丁辰,由他去看看。
一到方冕跟前,許天華就叫開了。
“好呀,會主來了,你的人殺了我華山弟子,會主你看怎麼辦吧!”
鍾吟道:“此事不是我兄弟所爲,望許師兄還是趕快查明兇手。”
許天華怒道:“兇手已經現場查到,還要到哪裡去查?”
鍾吟道:“如此大事,怎能草率結論?”
許天華道:“你庇護會中兄弟,看來就是你主使的了?”
鍾吟忍了又忍:“許兄,這話說得也太沒道理了,俠義會與華山派同是武林中正道,怎會同道相殘?還是趕快去查真兇的好!”
魏山道:“師兄,還是稟報師傅去吧,反正人已經給殺了,兇手已經當場捉到,諒他們也跑不了!”
方冕恨聲道:“你們如此糊塗,栽誣好人,早知如此,誰還千里奔波,到華山來幫你們?
你們不但有眼無珠,連五臟六腑裡也缺了一顆心!”
許天華大吼道:“怎麼,殺了人還罵人?你俠義會欺人太甚,如今天下英雄在此,自有大家主持公道!走、走、走!見我們掌門去說,讓天下英雄瞧瞧,俠義會都是些什麼東西!”
住在施永浩屋的人都被驚動了,衆人忙着趕來,一見地上躺着兩個華山弟子,均都愣住了。
施永浩忙問:“這是怎麼回事?”
許天華道:“師叔來了,這就更好啦,這個姓方的將我們兩個巡夜的弟子殺了!”
施永浩、陶森一驚:“別亂說,方小俠怎會隨便殺人?”
俠義會衆人自是不會相信。
許天華陰陽怪氣地說道:“師叔,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這是我和五師弟親眼所見,難道還有假?”
方冕氣極:“你們血口噴人!”
施永浩知道其中必有緣故,便道:“方小俠,慢慢說,究竟怎麼回事?”
方冕把經過說了。
陶森怒道:“你二人只見方小俠站在這裡,又沒見他殺人,怎可隨便認定!”
許天華冷笑道:“兩位師弟均死於劍傷,他手上提的也是寶劍,這不是證據麼?旁邊又無別人,聽到同門慘呼我和五師弟就衝出來,還有什麼人能從我們兩雙眼睛面前逃脫?師叔,要憑證據說話呀,不能只憑情義就放過了兇手!”
這話已經明顯不過,施陶二人爲俠義會說話,只憑情義。
施永浩大怒:“許天華,你目無尊長,信口胡謅,你還知不知道華由派的門規?”
許天華冷聲道:“弟子違犯了門規,自有掌門人處置,可是兇手不能不捉,要是放走了兇手,師叔你大概也擔待不起吧?”
施永浩氣得渾身顫抖:“你、你……”
陶森趕忙岔話道:“師兄,不必與他一般見識,有話對掌門師兄說,與他多說無益!”
此時,從迎賓室那一側,人聲鼎沸,像是許多人朝這邊來了,吵吵嚷嚷,吼吼叫叫,不一會兒就來到跟前。
“呀,師弟們死得好慘!”
“抓住兇手問罪!”
“姓方的,你好狠!”
“姓鐘的,華山派與你何仇何恨?”
“俠義會的人沒一個是好東西!”
“……”
敢情這都是華山派弟子,他們是被魏山叫來的。
叫嚷聲中,把俠義會諸俠包圍起來。
“一個都不要放走!”
“全部拿下!”
“以命抵命!”
施永浩以內力發聲,大叫道:“華山弟子休要亂叫亂嚷,靜下來說話!”
衆人這才慢慢安靜下來。
丁申鑽進人叢,看了看地上的同門,又看看鐘吟、方冕,似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他問方冕:“人是你殺的?”
“胡說八道!”丁辰也從人叢中擠進來。
他原在樹上盯着山崖的,後聽見人亂,知道事情有了變化,正好姑娘們也聞聲而起,便一道趕來。
丁辰對大家說道:“方冕兄弟是我讓他過來看看的,我們聽見有人慘叫,總不能裝聽不見吧?怎麼就一口咬定是方冕兄弟殺的人了?”
許天華道:“各位同門,方冕殺了兩位巡山師弟,是我與五師弟魏山目睹,難道這還有假不成?”
丁申又氣又惱,對鍾吟道:“鍾吟,你怎麼會做出這種事來?華山弟子與你何怨何仇?”
丁辰大怒:“二弟,你憑什麼就信許天華的話?”
丁申道:“大哥,許師兄是我們華山派的大弟子,我憑什麼不信?難道要我相信這個裝作書生騙人,欺瞞我們丁家、來歷身份不明的人?”
丁香氣得尖叫:“二哥,你怎麼這樣說話?他哪一點對不起丁家?你還有沒有良心?”
鍾吟轉身對丁香搖手示意,讓她不要說話。
這時忽然有人喊:“師傅老人家來了,閃開!”
華山弟子紛紛禁聲,齊齊躬身施禮,大氣也不敢出。
人們自動讓出一條通道,等掌門人過來纔敢直起腰來。
只見一個方面大耳,身材中等壯實的五旬老者,滿臉高傲神色,昂首挺胸大步走來,後面跟着僧俗一大羣,少林羅漢堂首座廣濟大師也在其中。
鍾吟是第一次見到這位華山掌門,見他相貌堂堂、不怒而威,端的是一副宗師氣派。
只聽他鼻子裡哼了一聲,道:“什麼事?”
許天華搶步進身,把適才所言講了一遍。
雲剛雙目一瞪:“拿下!”
施永浩趕緊上前,道:“師兄,這只是一面之辭,也得聽聽方小俠怎麼說。”
雲剛正眼不看施永浩,道:“快說!”
他連誰是方冕都不屑認識一下。
丁辰忙道:“雲師伯,小侄乃當事人之一,由小侄說吧。”
雲剛仍然昂頭對天:“你是誰?”
丁辰忍着氣道:“九龍鏢局丁辰。”
雲剛這才把頭擺平:“啊,原來是丁賢侄,令尊可好?”
丁辰見他認出了自己,心下略寬,道:“託師伯的福,家父安好,並令小侄代向伯父致意。”
雲剛點點頭:“好,你說吧,怎麼回事?”
丁辰就把與方冕值夜,如何聽見慘呼,自己和方冕如何商議,決定由他去探視,自己代他監視崖上動靜一一說了。
雲剛又把頭一擡:“是這樣的嗎?”
許天華躬身道:“師傅,我華山派住地,自有我華山門人巡山,何須他們俠義會派人值更?分明沒把我華山派放在眼裡……”
雲剛鼻子一哼:“什麼?”
許天華知道這話犯了禁忌,怎能說有人敢把華山派不放在眼裡,慌忙道:“弟子一時失言,望師傅恕罪!”
雲剛道:“講!”
許天華繼續說:“他們俠義會分明還覺得不放心,試問當今天下,有誰敢上華山撒野?
哪裡需要他們派人值更了?從師傅以博大仁慈之胸懷,接納天下武林避難人士之日起,華山幾曾有過意外之事?唯獨俠義會不請自來,一來就在石坊大言不慚,說什麼來華山助拳,區區一個俠義會,全是些少不更事的男男女女,又能助的什麼拳?可就是這夥人一到,夜間就發生了此事。兩位師弟發出慘呼時,弟子與五師弟正好在迎賓室休息,聞聲立即躍出,這姓方的連劍都未來得及入鞘,就被弟子二人抓獲,請師傅明察。”
雲剛臉色變得十分難看:“鍾會主,你與華山派有怨?有什麼過節?”
這分明是認可了許天華的話。
鍾吟十分沉穩:“雲掌門,晚輩與華山無怨無恨,更未有任何過節。但華山弟子非我方冕兄弟所殺,兇手另有其人,望掌門人明察。”
雲剛仍然不看鐘吟:“那麼,誰殺的?”
鍾吟道:“晚輩不知。”
施永浩急忙道:“俠義會武林正道,有目共睹,怎會濫殺華山弟子,師兄,這其中必有陰謀。”
“什麼陰謀?”
“嫁禍於人。”
“爲的什麼?”
“瓦解武林正道聯盟,挑撥離間。”
“證據?”
“暫時沒有。”
“好,兇手不能確定,但嫌疑難免,把人扣下,若如你所言果有正凶,那就放了此人,如果查實兇手就是其人,那就抵命!”
陶森道:“師兄,證據不足怎能扣人,俠義會千里奔.波,助華山與無名島人決戰,這樣做豈不是親者痛、仇者快?”
施永浩道:“師兄,情勢兇險,萬萬不可中了奸人挑撥之計,大敵當前,須團結對敵啊!”
兩人誠懇情切,心如火焚。
雲剛一皺眉:“兩位師弟不必多言,只扣兇手,不將俠義會衆人扣下,已是看九龍鏢局丁家金面,否則,哼!竟敢到華山行兇殺人,膽子也太大了,這其中必有緣故,待審問嫌疑犯後,再作論處!”
他口口聲聲都認定方冕是兇手,而且話中有話,把俠義會全扯在內,只除了丁家兄妹。
鍾吟就是涵養再好,也不能容忍,因爲他是俠義會首領,代表俠義會全體人員,事關俠義會聲譽,怎能讓人輕看,若再謙虛待人,莫被人當作理虧才冤呢。
當下,他面色一沉:“雲掌門,俠義會成立以來,所作所爲,世人共睹,怎會做此陰險狠辣之事,況俠義會與華山派素日友好,副會主丁老前輩與雲掌門更有私人情誼,丁辰兄今晚也在當場,明明聽見慘呼後,方冕兄弟才趕到現場,怎能硬將方兄弟列爲嫌疑犯呢?雲掌門作此結論,不是太過匆忙了麼?”
雲剛眼一番:“丁老鏢頭與本座有交情,卻與你無干,你做的事怎往丁老鏢頭身上扯?
這場殺人案,你也脫不了干係,你給我留下!”
丁辰急了,道:“雲師伯,你……”
雲剛手一擺:“賢侄不必再多言。”
丁香叫道:“雲伯伯,你怎麼一點也聽不進我兄妹之言,倒對那個誣人的小人……”
雲剛岔斷道:“賢侄女,休要口沒遮攔,誰是小人,誰又是君子?你雲老伯自信老眼不花,比你這小小年紀毫無閱歷的人強了許多,許天華是我華山派首徒,未來的掌門,連他都信不過,還有誰可相信?賢侄女,不是伯父說你,你擇婿不慎,纔是誤信了小人呢,乘現在還未完婚,早把婚事退了,免得以後悔之不及!”
丁香氣得再也忍不下這口氣:“掌門人,丁香的事丁香自會處置,不勞掌門人費心的,掌門人只要管好華山派的事就可以了。”
丁申大怒,道:“三妹,你怎敢用這種口氣對師尊講話,你丟盡了丁家的臉!”
丁香立即回擊:“你是華山弟子,我丁香不是,用不着戰戰兢兢奉承,誰要是不尊重我丁香,我丁香也不把誰放在眼裡!”
丁申喝道:“你再敢口不擇言,我今天就要教訓你!”
丁香叱道:“就怕你不敢!”
丁辰也無法忍下這口氣,喝道:“丁申,你也太放肆了,自家兄妹豈可如此說話!”
丁申冷笑道:“不要說是兄妹,就是爹媽也不能對我師尊不敬!”
這話說得太過火,但云剛心中卻很受用。
他道:“申兒,不必再多言,他兩人年輕,說話無規矩,也不必太計較。”
一聲“申兒”把丁申聽得心花怒放、熱淚盈眶。自入華山門以來,他從未受過師傅如此親切對待,連傳藝都由大師兄代授,平日很少與徒弟們見面。在他心中,師尊是天上的神,高不可攀,仰不可視,越是接觸得少,師尊的形象越是神聖。所以,丁申此刻的心情非筆墨可以形容,倘若雲剛讓他立刻死去,他也會毫不猶豫、心甘情願去死的。
這時,丁香對鍾吟叫道:“吟哥,人家如此對待我們,還留在這裡幹什麼?趕快走吧!”
男女衆俠早就憋滿了氣,一聽此言,馬上紛紛叫道:
“走!哪裡見過如此不明事理的人!”
“快走、快走,理他們作甚!”
“血口噴人,安的什麼心,走吧、走吧!”
“……”
許天華嚷道:“殺了人就走?天下哪有這種道理?”
雲剛一擺手:“嫌疑犯留下,姓鐘的留下,其餘自便!”
鍾吟再也忍不住:“雲掌門,你真要偏聽偏信,是非不分?”
雲剛斥道:“小子,你敢罵本座?”
鍾吟冷笑一聲:“俠義會肝膽照人,匡扶武林正義,是非分明,決不向人尋釁鬧事,但也不是任人欺凌、忍氣吞聲之輩。本座親臨華山,爲的協助華山派與無名島人一決雌雄,將彼等狂妄之徒,驅出中原。是故千里迢迢從金陵奔波至此,未料想奸人售計,誣我俠義會殘害同道中人,你身爲一派掌門,斷事卻如此馬虎糊塗,偏聽偏信,不作調查,對俠義會口出不遜,對本座更是口不擇言,本座本着俠義道同道之誼,再三忍讓,好言相勸,你掌門人不但不聽,還涉及本座婚姻私事,太也目中無人。如今本座再次申言,華山弟子非我俠義會所殺,若要強行扣人,目無同道,休怪本座眼中認不得人!”
這番話聲調嚴厲無情,聽得大家心中一顫,站在不同的角度,有不同的反應。
在俠義會諸俠來說,從未見鍾吟如此聲色俱厲地對人,特別是對一位武林前輩說過這樣的話。這番話吐出了衆人心中的惡氣,免得忍氣吞聲、逆來順受,哪像一個在江湖上受人尊重的組織?簡直一文不值,受人瞧不起。如今鍾吟拿出顏色,義正詞嚴,這纔像個大幫派首領應該說的話。特別他把那些“晚輩”“在下”之類的酸話收起,改稱“本座”,以示俠義會應有的尊崇地位,端出一個名門大派首領該有的架子,否則,謙讓過甚,誰還把你當回事?
另外,大家首次看到他如此生氣,那神態、那言詞,的確使人害怕。特別是女俠們,這一點印象最深。
而在那些各門各派的散兵遊子或是少林、峨眉等名門大派的人看來,雖覺他說得義正詞嚴、頗有道理,並且維持了一個幫會應有的尊嚴,但語氣未免過於託大。雲掌門人何等人物,你這麼一強硬,豈不是把事情弄得更糟?還有,不過是一羣年輕人湊熱鬧組成的幫會,又怎能口出大言要驅趕無名島的煞星?
這時,雲剛也怔住了,他沒想到鍾吟敢對他,華山派的掌門人,說出如此狂妄自大的話,不禁勃然大怒。
“小子,你好狂!”他喝道:“來人,把這小子拿下!”
華山弟子幾十人齊聲吼應:“尊命!”
一個個搶上步來,摩拳擦掌大有動武之勢。
俠義會衆姐妹首先沉不住氣,“唰”一聲,齊齊亮出兵刃。男的稍後都長劍出鞘。
姚菊秋罵道:“不知死活的東西,你們比勾魂叟、拘魂姥姥、鬼王、胭脂三煞怎麼樣?
那些大魔頭都被姑奶奶們宰了,你們難道還比他們厲害?”
這話她本是順口說出,卻驚得一干人衆“啊”了一聲,紛紛議論起來。
連少林廣濟大師也吃了一驚,心想,莫不是這小姑娘口出大言,嚇唬華山弟子的?
許天華罵道:“小妮子,你吹破天也沒有人信!”
方冕道:“不會吹的沒人信,會吹的就有人信,你許大俠不是吹得人人相信了麼?可惜太湖邊又被人家一個小角色打得不亦樂乎,差點嗚呼哀哉哩!”
許天華惱羞成怒,大喝一聲:“上!捉拿殺人兇手!”
眼看雙方就要動手,鍾吟一提真氣:“站住!”
這一聲雖然不大,但人人都聽見了。
“雲掌門人,”鍾吟厲聲道:“你真要不顧江湖道義要與俠義會過不去麼?”
“阿彌陀佛!”
這一聲佛號,聲若洪鐘,震得在場諸人耳邊嗡嗡直響。
少林羅漢堂廣濟大師說話了:“雲施主、鍾施主,且聽貧僧一言。今日之事,各執一詞,是非一時難明,但云施主好友之子丁施主作證,言方施主在聞慘嚎聲之後才往現場,若當時不是方施主前往,而是丁施主前往,雲施主大約就不會相信丁施主是兇手了。因此,斷言方施主殺人,證據確也不足。而今大敵當前,倘若華山派與俠義會動起手來,必然兩敗俱傷,待無名島人前來時,何以拒敵?不如看在貧僧薄面,此事暫且擱過,待以後慢慢察訪,此事定會水落石出。”
峨眉靜因師太接着說道:“少林大師之言有理,大敵當前,同仇敵愾,則武林之幸!”
雲剛傲然道:“兩敗俱傷之言倒也未必,不過兩位大師既出此言,雲某看在兩位面上,暫時不再糾纏此事。但俠義會諸人,除丁家兄妹外,一概即時離開華山!若敢在華山附近窺探,莫怪雲某無情。”
施永浩大急:“師兄,俠義會年青高手,正是那些無名島人的勁敵,怎能下此逐客之令,徒自減弱己方力量呢!”
陶森也急忙接道:“師兄,……”
雲剛臉一板:“依兩位師弟之言,華山派倒要仰仗俠義會這些後輩精英了?”
施永浩正色道:“恐怕不錯!”
雲剛臉色更加難看:“笑話,天大的笑話,兩位師弟竟然如此輕賤自己師門,任意擡高一班無名之輩麼?這事待以後再論處,如今我主意已定,不準再言!”
鍾吟朝施、陶兩位一抱拳:“二位不必再說,俠義會與二位情誼不變,但有效勞處,隨時奉召,就此辭別!”
又對廣濟大師、靜因師太行禮道:“二位大師秉公論斷,晚輩甚是感激,容圖後報!”
不等他們答言,又轉身面對一大幫武林人士道:“今夜之事,各位已經目睹,俠義會與無名島並無過節,但無名島人殘害中原武林人士,爲正義所不容,俠義會爲此不能袖手旁觀。
因此,在下向各位申明,並非在下要賴在華山,以在下個人而言,華山派把不把在下當客人,在下並不在乎。但當前情勢嚴重,明日之戰,決定着許多人的生死,在下豈能以一時之憤,個人之辱,置大局於不顧,揚長自去?因此,只要鬥場不在華山派所在地,俠義會定當屆時出席,華山乃名山,並非一派之私有,在下說話算話,明日與各位再會!”
他這番話說得入情入理,完全從大局着眼,拋棄個人榮辱,這點氣概就不是華山掌門所能有的了。因此,衆人對他均甚欽佩。
雲剛冷笑道:“你以爲明日非你們在場不可麼?如此狂妄無知,太令人好笑!”
鍾吟道:“不必言之過早,俠義會到底如何,明日便知!”
雲剛道:“限你們即刻離開華山落雁峰,否則,後果自負!”
鍾吟對衆小俠道:“走!”
他從容不迫,根本不施展輕功,一干小俠見他如此,也跟着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