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鳳求凰

一早,毛一子和羅銀鳳果然來到,四人遂在房中長談。

毛一子不善言辭,便由羅銀鳳講述了崆峒派遭劫的經過,以及師兄妹二人的行止。

原來,崆峒派掌門通玄子,是位武功深湛,然而脾氣暴躁的老人。他經年不問派務,卻潛心鑽研師門至寶太清混元一氣功秘籍。這本秘籍上的功夫,早在前三代失傳。據前代祖師所言,秘籍曾在五代前遺失過,後又不知怎地找回,有位祖師便將全書重錄一遍,真本被銷燬了。後來傳至上四代祖師,這位祖師不知何因,有一年外出採藥雲遊,便再也沒有回來,上三代祖師便繼了掌門之位。他將秘籍找出,照書上口訣修煉,不料卻走火入魔,因此便在秘籍上批下禁律,除靈蛇劍上段十八式可以修習外,下段三十六式和最厲害的降魔幻影掌不能習練,因兩種武功都需太清混元一氣功爲基礎,而混元一氣功不知爲何,習練不久就會覺得體內如焚,真氣散亂,若再硬練下去,必將走火入魔。批語上一再強調“慎之、戒之!”

到曾祖師爺一輩,果然重蹈覆轍,於是又加了許多批語,訓戒後輩子弟不可莽撞。

但通玄子卻不甘師門絕學從此湮滅,竟然強練太清混元一氣功,以致真氣走失,傷了內腑。

真是禍不單行,一向潛跡在嘉峪關以北文殊山的血手印史剛老魔頭突然來訪,老魔頭居然開口索借崆峒秘籍一觀,說是開開眼界。通玄子雖與他有過數面之緣,但素無往來,何況一派至寶怎能借閱?當下一口回絕。老魔當即暗示,借閱秘籍的不是他自己,而是早巳遁世的高人,勸通玄子爲崆峒一派着想,不妨通達些,還是獻出秘籍的好。

通玄子怎能忍受老魔的威脅,當即下了逐客令。

老魔立即翻臉動手,兩人立即拼鬥起來。怎奈通玄子練功時內腑受了傷,哪裡還是老魔的對手,被老魔擊中一掌,受創倒地。

觀內衆弟子聞聲而來,立即在毛一子帶領下與老魔拼命。埋伏在觀外的老魔弟子歐陽森、鄭建功帶一些黑衣蒙面人殺進觀內。觀中弟子不敵,傷亡慘重。幸得常年居住在蓮花峰的悟玄子正巧探望師兄,當即仗劍參戰。悟玄子功力尤在師兄之上,殺翻幾個前來阻止的賊人之後、立即趕去救治師兄。通玄子當即交託秘籍,含恨而死。悟玄子剛把秘籍藏進懷裡,史剛已殺進內室。悟玄子衝開重圍,消失於萬山峻嶺之中。

毛二子則將生活在觀後茅屋中的羅銀鳳帶走,藏匿於後山密洞。

待賊人走後,道觀一片火海,崆峒派從此消亡。

羅銀鳳當時不過八歲,系通玄子一次下山時收留的一個孤女。羅銀鳳父母染疾而亡,正逢通玄子路過,便攜上山教授武功。

毛一子代師傳功,盡力撫養羅銀鳳,一直未離開千丈崖。半年後悟玄子上山探視,說是有要務在身,只傳了一些功夫和青蛇劍上段給銀鳳,囑師兄妹千萬小心,不要落在老魔手中,他從此浪跡天涯,待時機成熟之日,誓報崆峒毀山滅派之仇。

悟玄子師叔走後,毛一子不敢留在千丈崖,便攜帶小師妹流落江湖,進入中原躲藏。

八年後,師兄妹偷返崆峒,進入甘肅地界後不久,毛一子的特殊貌相便被對方眼線發現,等師兄妹一踏上千丈崖,歐陽森、鄭建功已率人等候在那裡。

歐陽森脅迫二人加入他們的教派,逼令師兄妹交出練功秘籍,交不出秘籍便供出悟玄子的行蹤。此外,這賊子見羅銀鳳美若天人,更是動了邪念,要羅銀鳳嫁與他爲妻。

毛一子忍無可忍,立即施出師門絕學拼命,羅銀鳳也施出青蛇劍絕技與敵周.旋。由於對方人多,師兄妹寡不敵衆,正在危急之時,羅銀鳳急中生智,大喊停手。敵方剛一罷戰,她迅速將五毒香施出,趁敵人驚嚇之際,師兄妹乘機逃出。

之後,二人東躲西藏,化妝打扮,晝伏夜行,一年後才逃出甘肅,潛來江浙一帶隱跡。

此次聽江湖傳言,聞名江湖的九龍鏢局丁總鏢頭率高手親往杭州押鏢,師兄妹二人猜測劫鏢強盜恐與歐陽森口中所說的神秘教派有關。因爲上次在千丈崖被歐陽森一夥堵住時,歐陽森曾大談其教派力量如何雄厚,三五年後必向中原內地擴展,前景如何美妙之類的話。所以兄妹二人決定混入丁老鏢頭的護鏢行列,探查是否這個邪惡教派已將魔爪伸進中原。

由於毛一子相貌極易被對方認出,故由羅銀鳳隻身出面,有意尋機結交與九龍鏢局有淵源的人物。在杭州時,武當弟子翁生榮、黃山弟子夏子龍主動與她攀談,故能在“天香樓”

與鍾、方二人相見。

那日強盜劫鏢,露面的是胭脂三煞和幾個一向隱跡甘肅的大魔頭,但從黑衣武士的武功家數上,又似與歐陽森、鄭建功所率之人有關。待衝出重圍後,方知鏢銀未失,三煞不知被何方高人驚走,丁老鏢頭一行仍駐湖州。師兄妹二人當即趕來,遂發現鍾、方二人安然無恙,一人無武功,一人絕對不會高明(這從年歲可以判斷),這點能耐怎能順利突圍?於是疑心二人是敵方內線,師兄妹想從二人身上查出三煞此舉究竟是否與血手印史剛一夥有關。

沒想到歐陽森一夥已潛到此地,可見兩撥人馬同出一源,極可能都是神秘教派中人。

如果猜度不錯,中原武林將面臨浩劫,九龍鏢局不過是第一家遭到毀滅的武林名派。之所以找到了九龍鏢局,多半是神秘教派需要銀兩,以擴充他們的基業。

羅銀鳳敘述完畢,鍾、方二人才明白了事件的大致輪廓。

鍾吟沉思半響,沒有作聲。

方冕則義憤填膺,爲崆峒一派大鳴不平,表示要與毛羅二人,共同對付敵人。

鍾吟等他們交談一會兒後,出言問道:“羅姑娘、毛道長,二位下一步如何行動?”

毛一子道:“我崆峒力單勢孤,要報殺師滅派之仇力有不逮,只有與九龍鏢局衆英豪站在一起,與仇人決一死戰!”

羅銀鳳道:“舍此別無他途,只有背水一戰,以盡我師兄妹之力了。”

鍾吟道:“以賢兄妹所述,敵方這個神秘教派根基深厚,枝葉繁茂,既然潛入中原內地,必有充分準備,只是敵暗我明,不好對付。”

羅銀鳳奇道:“相公不會武功,分析事理卻明,依相公之見,該怎麼辦好?”

鍾吟笑道:“在下不過胡謅而已,蒙姑娘謬讚。依小生之見,兩位暫時匿跡,不要露面,在下未離開這裡時,曾聽丁老鏢頭講要邀約高人助拳,因爲敵方已決定在太湖邊劫持鏢銀。”

毛一子奇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方冕笑嘻嘻地說:“是那位瘋道爺講的,他武功高深莫測,有他老人家相助,事情就好辦了。”

“他老人家現在也和丁鏢頭他們在一起?”

方冕道:“不在,道爺說他要去找幫手。”

毛一子也興奮起來:“道爺約來的人,當不是等閒之輩,這下就不怕衆魔頭了。”

羅銀鳳竟高興得流出了眼淚:“天可憐見,此次總可爲崆峒出一口氣。”

方冕搖頭晃腦地笑道:“這叫做邪不勝正嘛!我恨不得明天就動手,與魔頭們來個決戰!

咳,這種場面才叫人興奮呢!”

羅銀鳳見他一片孩子氣,不由微笑道:“冕弟,這不是去遊山玩水,而是刀光劍影去拼命呀,有什麼高興的?”

方冕回答不出,只是傻笑。

毛一子道:“對了,丁老鏢頭既然按兵不動,對方不會沒有耳目,要是知道了丁老鏢頭的意圖,魔頭們搶先就在湖州動手呢?”

方冕一愣,急道:“對啊,這該怎麼辦?”

鍾吟道:“我們也得出去探聽消息才成,不然什麼都不知道。”

羅銀鳳道:“相公此言極是,由小女子出外打探消息吧。”

鍾吟一想也對,但又不放心羅銀鳳一人外出,便道:“羅姑娘久闖江湖,閱歷甚豐,出外打探消息最好,方賢弟跟着去則有個照應。”

方冕早就覺得呆在旅店裡悶得謊,聞言大喜,道:“小弟和姐姐一塊去最合適不過。”

鍾吟道:“要聽羅姐姐的話啊,可不能出亂子。”

方冕趕緊答應。

於是商定羅、方二人出外吃飯,在酒樓飯店最易聽到消息。毛、鍾二人則在旅店用餐,靜等羅、方二人帶回消息。

接連兩天,羅銀鳳、方冕早出晚歸,什麼消息也未獲得,九龍鏢局的人也無動靜。

第三天中午,羅方二人提前返回旅店,他們獲得了重大傳聞。

據杭州傳來的消息,丐幫總舵已獲得九龍鏢局大戰胭脂三煞等大魔頭的消息,幫主和長老們深感意外,對這些兇名昭著而又匿跡甚久的大魔頭現跡中原感到十分震驚,一致以爲不能讓魔頭們攪亂了中原武林,必須全力支持九龍鏢局,哪知昨日夜晚,一個來歷不明的夜行人潛入總舵,留下了柬帖,敬告丐幫切勿插手九龍鏢局之事,否則將給丐幫帶來劫難。

據說丐幫總舵,除了幫主,四大護法及八大長老中的四位都在,此外還有不少幫中高手,居然被人潛入總舵大堂而無人知曉,這無疑是天大的笑話,使丐幫名譽受損,貽羞天下。

幫主已傳下嚴令,查找留刀寄柬的狂徒,務必捉拿歸案,以懲膽敢侵犯丐幫總舵的宵小,挽回顏面。

第二樁消息是,金陵九龍鏢局總鏢頭大力金剛周海,率局中高手來到湖州。

第三,普陀山達摩嶺一心老尼已到湖州,進了九龍鏢局住地。老尼是應愛徒丁三小姐之請,來鼎助九龍鏢局一臂之力的。

第四,華山派掌門人師弟、華山三劍之遊龍劍陶森、沖霄劍施永浩在金陵訪友,聽到消息後,立即和金陵武術名家龍馬莊莊主、神刀田水奎聯袂而來。田莊主還帶了兒子田超、徒弟呂振飛、何大忠等莊中高手,人數不少。羅銀鳳報告完畢,喜孜孜道:“上天有眼,招來了這許多正道高手,該是兇魔伏屍的時候了!”

毛一子、鍾吟也很高興。有這許多高人相助,住在湖州的人就不會出事了。

鍾吟問:“瘋道爺沒有消息麼?”

方冕道:“沒有,也不知他哪兒去了。”

羅銀鳳道:“丐幫大概也會派出高手助陣的,這是正邪之戰啊,天下第一幫豈能袖手旁觀。”

方冕道:“有了這許多高手,丁老鏢頭大概該起程了吧?”

鍾吟搖頭:“不會,瘋道爺不是讓他們等十天嗎?”

方冕嘆息道:“還有六天真夠長啊!”

四人在店裡用了飯,飯畢,羅銀鳳、方冕又出去了。

鍾吟和毛一子談談說說,頗不寂寞。鍾吟又得知了許多武林典故,江湖逸聞。從毛一子身上,他感到人不可貌相,面目醜陋者不一定心術就不正。毛一子對師門忠誠,撫養孤女不辭辛苦,他日若有機會,定以全力助崆峒復派。

由此又聯想到敵方,神秘而又勢大,中原武林只有誠心聯手才能對抗兇魔。但是,要怎樣做才能使中原武林結盟呢?他感到茫然。

晚上,羅、方二人回店,說是不斷有人進入九龍鏢局宿處,也不知是何等人物。

夜裡,鍾吟在三更潛往九龍鏢局所住的“福壽”客店,打算巡視一番,瞧瞧有無敵人暗中窺探,同時也想瞧瞧都來了些什麼能人。

客店附近,隔着八九間屋頂,他藏在一家高聳的屋脊下,施展起神功,默察七八丈方圓內有無夜行人潛伏。聽了一會兒,沒有動靜,便又往前二丈,重又默運神功,察聽一番,這樣逐段前移。

離“福壽”店只有五丈距離時,他覺察到“福壽”屋面上有人。此人氣息輕微,若是不大注意便發現不了,而且此人呼吸一次後便沒有了氣息。說明來人功力精深,非同一般,要不是他在挨近這段距離時,對方恰巧換氣,恐怕他也查覺不了。當然,若是隻有三丈距離,那什麼人也瞞不了他的耳目。這一點,他確有自信。因爲在爺爺的別莊練藝時,方叔和爺爺都曾與他考較過這門功夫。

對方是敵是友?

又小心移動着往前挪了一丈距離,察覺出對方潛在他和方冕住過的小院房上,而且是在丁香住的那一邊。

查清了方位,他便有了主意。

他運起神功,猛提單口真氣,閃電般從側面躍出,這一躍起碼二十丈距離,不帶衣袂飄空聲,猶如一團輕煙,瞬間便落到了一條空巷內,然後再從空巷中躍出,繞到了潛伏者身後一方。

就在此時,“福壽”客店房上又多了一人,身材嬌小,似像丁香。只見她在房上來回走動,觀望四方,大概是出來值夜。

那伏在屋脊上的不是自己人?

丁香難道沒有發現他?

鍾吟心裡一動,正想往前再接近些。突然看到丁香悠然搖晃起來。鍾吟心裡暗叫不好,只見一道黑影迅速從屋脊躍出,一把將丁香挾在肋下,風掣電馳般向城外遁去。

鍾吟不禁大怒,立即施展“浮光掠影”的無上輕功,朝劫掠者追去。

只見那人一躍十來丈,身形如一隻大鷹,脅下夾着一人,另一隻手平伸,宛如一隻翅膀,身形之快,輕功之佳,是鍾吟出道以來首見。當下心中一驚,不敢大意,提足真氣,幾個起落,已接近到十丈。

那人挾着丁香,出到郊外,仍然發足狂奔。鍾吟心想若是賊人將丁姑娘掠到賊巢中去,豈不是不好救助了麼?得把人截下才成。

他剛提起一口氣,就見賊人朝左邊山丘走去,身形也慢了下來,便暫時忍住看他又何爲。

這山丘不大,賊人將丁香放到一棵樹下,從懷中取出一瓶嗅藥放在丁香鼻下,然後迅速點子丁香後頸椎骨的大椎穴和肩井穴,丁香“嚶嚀”一聲醒過來,旋即又渾身痠麻地倒下。

賊人一陣嘿嘿陰笑,獰聲道:“大姑娘,你可是丁浩的女兒?”

丁香叱道:“你是什麼人?竟然暗施迷藥,手段也太下流!”

賊人又是“哈哈”一陣大笑:“下流麼?下流的還在後面呢!”

丁香聽出他不懷好意,芳心大急,顫聲道:“你要幹什麼?快解開我的穴道!”

“我要幹什麼,自會告訴你。聽着,大姑娘,你家老頭子都請來了些什麼幫手,鏢銀何時動身到金陵,你要說了,我自會放你。”

丁香暗想,只有胡編幾句,矇混過去再說,便道:“我告訴你,你真的放我麼?”“那自然,說吧!”

“也沒約什麼人,只有我師傅老人家來了。至於鏢車動身日期麼,家父還未定出日子。”

“哼!不老實,待將你的衣服除去,你就會講實話了吧!”

丁香大急:“你敢!你敢!”

賊人又是一陣大笑:“這世間沒有我魔鷹展飛不敢做的事!老實告訴你,大姑娘,你們一舉一動莫不在我等耳目中,今日捉到你,乃本座之大功,看看丁老兒是心痛銀子還是心痛寶貝女兒。好吧,先把你當寶押着,再修書一封給丁老兒,看他怎麼辦!哈哈……”

展飛剛笑出聲,便閉上了嘴。

他猛地一轉身:“什麼人!”

只見不遠處一個影子一晃,他不加思索一個縱躍,宛如一隻大鷹凌空撲去。

可是,什麼也沒有。

他趕緊轉身躍回,樹底下的大姑娘芳蹤已杳。饒是這魔頭功高蓋世,也禁不住一愣。

他不相信這世上有人能從他鼻子底下將人救走,於是狂怒中飛起身子,方圓二十丈內繞行一圈,竟然連人影也看不見一個。

他驚得目瞪口呆地站立在原地。

救走丁香的,不用說,當然是鍾吟。

展飛將丁香放在樹下之後,乘着他和丁香對話,鍾吟潛到了離他五丈外的一株樹上。

展飛的功力高超,鍾吟知道萬萬不能大意。他思忖了一會兒,想出了救人的辦法。乘着展飛哈哈狂笑時,用兩根手指剪下一截較細的細枝,運起功力往外打出。

果然,這魔鷹馬上就有了警覺。

鍾吟見他翻身一撲,便立即運足功力,以“浮光掠影”的功夫掠下樹梢,一把提起丁香,宛若一陣刮地風吹過,早躍到了十多丈外。當魔鷹返回樹下發愣的剎那,他又是一躍十五丈,再等魔鷹四,處掠搜時,他早已幾個起落走得無影無蹤。

丁香躺在樹下,一顆芳心急得像是要跳出口腔來。忽地微風颯然,自己一個身子凌空而起,雙耳只聽到呼呼聲,接着便昏睡過去,什麼也不知道了。

原來,鍾吟怕她認出自己,逃離危險後,便順手點了她的睡穴。

鍾吟把丁香帶回城裡。“福壽”客店門外,見四處寂然無聲,便又凌空檢查丁香穴道,替她解了展飛以獨門手法點的穴,然後拍開睡穴,急忙溜之大吉,回他住的“迎賓”客棧睡覺去了。

丁香忽地醒來,發覺自己坐在“福壽”旅店的臺階上,便趕緊站起來。想想今晚的經歷,如同做夢一般。

是誰救了自己?爲什麼不現身,此人是神還是鬼?怎麼一點蹤影都不見?

一連串的疑問使她如墜五里霧中。

想起師傅入定大概已醒,不見自己定然又要尋找,便趕忙躍上房頂,迴轉住屋。

“福壽”旅店已經不住外人,全被九龍鏢局包下。

連日來,丁老鏢頭又接待了不少客人。

這有兩個原因。

其一,丁浩從北京動身前,曾邀約子一些朋友,未等人齊,便從北京起程。這些朋友或早或晚地從各地趕來,大多未能趕上杭州之行,現在停留在湖州,人馬正好匯齊。

其二,鏢車遭劫而安然無恙的消息,已盛傳江湖。各地武林人聞知九龍鏢局在湖州停止不前,既不前往金陵,又不退回杭州,可見形勢並未好轉,必然還有一次兇險的較量。而雙方的陣容都令人咋舌,這樣的大事豈能置若罔聞。於是,各色人等潮水般擁往湖州。

這樣,丁浩除了接待助拳的朋友,還要接待那些只有一面之識不過來瞧瞧熱鬧的江湖豪客。這般魚龍混雜,也不能將他們得罪了,免得增加了仇敵。

丁浩覺得精疲力盡了,只好推病躲在內院,由姚剛、王峰、陳虎和兩個兒子會見來訪客人。

按丁浩本意,起初是爲了挽回鏢局聲譽,以緩阻各地失鏢業主索債的日期,故而藉着杭州分局的一宗大買賣,將自己親自押鏢之舉張揚出去。他認爲自己親身出馬,足可保萬無一失,所說的請人助拳,也不過是裝裝樣子,擴大影響而已。

沒料到劫鏢對手竟是些想也想不到的大魔頭,以至事態越來越擴大,捲入的人越來越多,這可怎生得了?要怎樣來收拾殘局?

且看這場較量火拼的兩種結果。

一種是己方獲勝,鏢銀順利押到金陵。

但是,敵我雙方必然死傷嚴重,彼此釀成血海深仇,今後或是人家找已,還是己方有人找敵復仇,自己都不能置身事外,生活將永無寧日,禍及子孫後代。

一種是敵方獲勝,鏢銀被劫。

那麼,丁家四口將魂歸西天。同時,還牽累得許多老友和世家子弟賠上一條命。

這些人都是爲了九龍鏢局,丁氏一門在陰間又怎能對得起人家?

丁浩本是託病躲在內院,但沉重的思慮把他折磨得茶飯不思,當真如生了病一般。

丁氏三兄妹從老父口中得知了這些想法,才意識到這場拼鬥的嚴重性,因而也添了無數憂思。

丁申、丁辰畢竟是青年男兒,在年輕朋友的激勵下,心情輕鬆不少,也認爲爹爹畢竟上了年紀,未免太過多慮。他們對己方力量充滿自信,對那些聞名未見過面的魔頭,總不那麼懼憚,因此整日與各派俊彥喝酒論武,連一絲愁雲也沒有了。

丁香則不然,她生性淳厚,又重孝道,對老父所慮,擔上了沉重的心事。雖然她不顧老父反對,毅然去請師傅下山。一心老尼俗家與丁家有親,對魔頭們聯袂出現也感到事不尋常,遂依隨徒兒下山。有了師傅在側,丁香芳心安定不少。她知道師傅功深似海,足可依恃。那晚她之所以被敵擄去,是因爲一心師太入定練功,物我兩忘,否則,哪能不知有敵窺伏瓦上?

得救回房以後,恰值師太醒來,便將所遇告知師傅,並問魔鷹展飛爲何人。一心師太乍聞魔鷹之名,不禁大吃一驚。據聞此獠十年前病故,怎地又出現在此間。師太還告訴徒兒,此獠功臻化境,橫行江湖二十多年,未聞敗跡。特別是此人輕身功夫了得,當世並無幾人可與之並駕齊軀,即使胭脂三煞也差他一籌。

魔鷹的出現,更使丁浩坐立不安。這魔鷹與三煞既然一路,天知道還有多少兇魔在暗中窺伏。

丁香見老父日漸消瘦,急得寢食不安,除了侍奉師傅,剩餘時間便陪着老父。對鐵扇書生以及名門大派子弟的糾纏,她日感煩惱。所幸的是金陵龍馬莊莊主二千金田秀秀帶着兩個丫環來到,一些名門子弟被她的豔色所迷,才減少了她的麻煩。

田秀秀是揹着老父來的。田莊主不准她來,她就你前腳走,我後腳跟。由於從小嬌慣,莊主田永奎也拿她毫無辦法。

田秀秀的美豔不下於丁香,特別是她穿着入時,有時看起來甚至超過了丁香。

丁香素性文靜,莊重而不失活潑。

田秀秀大方頑皮,刁蠻任性,自小錦衣玉食,前呼後擁,誰敢違了她的心意?

田莊主帶來十多個幫手,便獨自住了一院,田秀秀來到之後,那小院更熱鬧起來。

這天丁香從屋裡出來,到老父住的後院去,卻見鐵扇書生甘遙剛好從老父屋裡出來。

兩人相遇,丁香一怔,他從前院進來幹什麼?莫非有什麼重要客人要見老父?

甘遙喜孜孜道:“香妹,老人家正要找你呢,剛好你就來了,真是機緣呀!”

丁香聽他話中有話,不禁面上一熱:“爹爹生病,做女兒的自然要天天奉湯上藥,這機緣二字從何說起?”

說罷,便要往老父房中去。

甘遙一皺眉道:“香妹,甘丁兩家本是世交,我們一向以兄妹相稱,這些日子香妹你似乎對愚兄生分了,莫非愚兄一時無意中得罪了香妹,以致香妹惱我怒我?”

丁香忙道:“甘少俠說到哪裡去了,丁香也不是小肚雞腸,再說甘少俠也未得罪我。”

甘遙一嘆,道:“光憑這‘少俠’的稱呼,就是見香妹把我當外人了。”

丁香雙眉一蹙,道:“不如此稱呼,豈不是慢待了少俠?”

甘遙微慍道:“小時隨家父上京,那時你不就稱我‘遙哥’了?待長大成人數次上京,你我還不是以兄妹相稱,怎麼這次重逢,相隔不過一載,你就改了稱呼呢?”

丁香心中不悅,道:“小時不懂世事,長大後年紀太輕,說到頭不過十六七歲,彼此兄妹相稱不妨,但我今年已滿十八,不再是小孩,彼此的稱呼也該改一改,這又有什麼不好呢?

對不?”

甘遙強忍怒意:“香妹這樣說,不嫌有些強詞奪理麼?老實說,我何以千里迢迢趕到湖州,這不就是爲了你香妹麼?愚兄且問香妹一句話,香妹是否已有意中人?倘愚兄不幸而言中,那麼,愚兄將與那人決一雌雄,不惜傾我‘天下第一堡’所有之力。誰要是敢橫刀奪愛,他就是‘天下第一堡’的仇敵!”

丁香聽得芳心一震,眼淚都快急出,將頭一低,徑直走進老父房內。

丁浩見女兒神色不對,問道:“香兒,你怎麼了?莫非身體不適,唉,也是爹爹拖累了你……”

這一說,丁香再也忍不住,低頭啜泣起來,心中好不悲傷。

丁浩大驚道:“香兒,有什麼事,快說與老父知道。”

丁香搖搖頭,止住悲聲。

丁浩想了想:“香兒,你適才在院中可遇到甘賢侄了?”

丁香無法否認,只好點點頭。

“甘賢侄和你說了些什麼?”

丁香不願老父爲此事分心,又搖搖頭。

丁浩溫言道:“香兒,甘賢侄來見爲父,是來商議婚姻大事。”

丁香又是一震,芳心大急。

丁浩續道:“香兒,你今年已滿十八,年紀也不小了,婚嫁乃人生大事,你也不必害羞。

這事本當由你母告知,但事出突然,只有由你父說與你了。甘家與丁家世交,爲父當年與甘志雄有過一段交往。甘家號稱‘天下第一堡’並非浪得虛名,武林中人人尊崇,這樣的門第自無話說。甘賢侄人品俊逸,武功出衆,既然鍾情於香兒,也是香兒之福。適才甘賢侄已向爲父提親……”

丁香渾身都緊張起來,急忙岔問:“爹爹,你答應了沒有?”

丁浩以爲兒心中情願,甚至十分急迫,不禁莞爾笑道:“爹只你一個寶貝女兒,哪能不問過你就答應的?既然女兒樂意,爹這就去見甘賢侄……”

“爹!你說些什麼呀?”丁香又氣又火。

“怎麼了?”丁浩愕然。

“女兒不樂意!”丁香斷然說道。

“這……”丁浩目瞪口呆。

丁香將剛纔甘遙那番話重述了一遍,接着道:“他剛纔這番話,不是兇霸霸的麼?”

丁浩沉吟道:“這就難辦了。”

丁香不解:“怎麼?”

丁浩道:“當前正是用人之際,得罪了甘遙,我方實力就大減……”

丁香着急道:“難到就爲了他的武功,要女兒……”

丁浩一擡手製止她往下說,道:“香兒,你誤會了爹爹之意。縱使甘少俠當世無敵,爹爹也不願迫你違心嫁他。爹的意思是此次與魔頭火拼,生死未卜,就算己方減力,爹也不願受人挾制!”

丁香破涕而笑,嬌聲道:“爹,你真好!”

丁浩嘆息道:“爹已爲你惹來大禍,這個爹真是萬分愧煞,要是爹早些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又何來此大禍?”

丁香勸道:“爹,話不能如此說,江湖生涯,本就是刀頭舔血的日子,是禍躲不過,咱們丁家也不是那麼好欺負的,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爹,你不該如此消沉,此次一戰,已經超出劫鏢失鏢範圍,實乃一次正邪大較量,丁家在惡風險浪中不能墮了名頭!”

嬌女兒一番話義正詞嚴,慷慨激昂,丁老鏢頭不禁心中一陣暖意,嘆道:“唉,乖女兒,你真是長大了。爹就聽你的話,重振雄風,與魔頭殊死一戰!”

丁香見老父開懷,不勝欣喜,雖是淚眼淋淋,嬌靨上卻充滿了笑意。

丁浩見她楚楚可憐的小模樣,心中又是一陣酸楚。要是沒有橫禍臨頭,她本可以無憂無慮,歡暢無限,何至於浪跡江湖,過這提心吊膽的日子?一陣愛憐之意,使他柔聲問道:

“香兒,你是不是自己選擇了意中人,可願告訴老父麼?想我香兒必然眼高於頂,是哪一門派的少年俊彥能得到香兒的青睞?”

丁香嬌羞無限,心裡怦怦亂跳,想說又羞於出口,不說又覺得不該瞞了老父。

要知丁香自小受到父親寵愛,小時父親還親自教授武功,直到十三歲那年,一心師太雲遊到北京,與俗家親人見面,師太看了她的姿質,將她帶到普陀授藝才與老父分開。四年後藝成回到北京,朝夕相伴父母,父女之間溫情尚在,因此,丁香對老父並無多少顧忌。

丁浩見女兒嬌羞萬狀,情知說中了女兒的心事,甘遙既然放出話來,女兒看中的女婿勢必與甘家成仇。若是名門子弟,甘家也未必真的就要成仇,若是門派小勢力弱的,恐怕就要惹火上身了。此事關係重大,還是問清楚了好,以便早些設法化解。

他把這個意思說了,丁香沉思片刻,毅然道出心事。

她婉言道:“爹爹,此人不是什麼名門大派的俊彥子弟。”

“哦,那是什麼出身呢?”

“什麼出身也不是。”

“噫,這話就奇了,竟是什麼人呢?”

“他不會武功。”

“啊!不會武功?”

“是個、是個……書生。”

“書生?哎呀,女兒你就說清楚些吧,在何時何地你遇到了怎樣一個書生?”

“這個書生嘛,爹爹你也見過的。”

“有這等事?”

“哎喲,爹爹,你明知故問。”

“不知、不知,爹爹何曾與什麼書生相識?”

“咳,爹爹呀,就是那個……那個……那個跟在車後面的相公呀!”

“啊!原來如此!”老父終於恍然大悟。

“女兒渡過此劫後,不想再做江湖兒女,不如……不如……哎,女兒不說了……”

丁浩見女兒撒嬌,不禁哈哈大笑。

他回想與鍾吟相識過程,對此人印象不惡,女兒若與個不會武功的人結親,從此過上太平日子,這倒不失爲一條好路。想起鍾吟大難之後說的“逃之夭夭”之類的話,不禁又大笑起來。

“喲,爹爹,你笑什麼呀?”

“爹笑那個酸丁,你不是叫他酸丁麼?別看他開口閉口逃之夭夭,結果他並未遠離鏢車,反而又找上了門呢,這份膽略也不可小覷了,好,爹尊重女兒的選擇……”

丁香白了爹爹一眼道:“還笑呢,酸丁不知被二哥趕到哪裡去了,以後……”

她不說了,總不能直說“上哪兒找去呀”,一個大姑娘家,總得檢點些個。

丁浩心情好極,哈哈笑道:“放心,香兒,爹一定將這個酸丁找來還你,這下總開心了吧?哈哈……”

“爹,不許你笑女兒!”

“好、好,不笑、不笑,還是女兒聰明,以後,甘遙總不能找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酸丁決鬥吧?嗯?哈哈……”

“爹,你真壞,不理你!”

歡笑聲充滿小院,將陰霾的氣氛一掃而空。

丁浩言出必行,鏢行的人馬上就找到了鍾吟。

因爲方冕和羅銀鳳上街刺探消息,被四出尋找酸丁的鏢夥發現,便上前與方冕見禮,說是奉老鏢頭之命有請鐘相公、方相公,並對數日前二人被趕之事致歉。

鍾吟和毛一子商量,覺得搬過那邊去的好。

毛一子、羅銀鳳雖然不願意,又怕歐陽森一夥尋來,己方人單勢孤,鍾吟不會武功,又怕出意外,便提出鏢車往金陵去時,四人再匯合。

方冕不願離開羅姐姐,提出去則同去,不去就都不去。他不喜歡那些名門大派的子弟,那裡人多出進也不便,哪像在這裡自由自在,每天和羅姐姐大街小巷閒逛,吃遍了本地有名的飯館,好不逍遙。

鍾吟自從那晚遇到魔鷹之後,更擔心“福壽”那邊的安全,深更半夜天天出去巡察。與其人在一邊、心在一邊,不如住在一起爲好。

但他沒有照直說出,只說不能違了丁老鏢頭的好意。

毛羅二人本不願離開他倆,特別是羅銀鳳的芳心,已係於鍾吟身上,聽方冕一說,立即順水推舟,願到“福壽”。

一經議定,當天下午便搬了過去。

丁浩本來獨佔一個小院,同時把小院作爲議事之所,爲了照顧鍾吟,不受武林弟子欺侮,他特將鍾、方二人安排進了小院。

這小院只五間房屋,原系店家自用,因鏢局人太多,特將小院也騰了出來。

哪知鍾吟一來就是四人,竟叫丁浩與丁香十分意外,便統統安在側屋。鍾吟等三人一間,羅銀鳳獨自一間。有了女客,丁香便與師傅也搬過來佔了一間。

鍾吟被老鏢頭請回的消息,剎那在旅店中傳開。丁申氣得跺腳,但也不敢闖進小院去找麻煩。

有些武林高手見老鏢頭慎重其事地請來一個書生,也感到十分好笑。特別是聽到書生“逃之夭夭”的笑話,更是忍俊不禁。

這些笑話竟引動了一位美女的好奇心,這位美女不是別人,正是龍馬莊莊主的千金,田秀秀姑娘。

此刻正是申時,她正在居住的別院裡和一些名門子弟談天。

在這裡聚集的,有華山派許天華、魏山、吳霜玉以及隨師叔來的顧豔紅、張青蓮,有武當弟子翁生榮,黃山弟子夏子龍、龍馬莊少莊主田超及師弟呂振飛、何大忠,飛虎堡少堡主甘遙,黑白雙龍丁辰、丁申,還有後來趕到的少林弟子張勝、青城弟子鄭傑、終南弟子饒正,真是羣英薈萃,人才濟濟。

魏山繪聲繪色講述了劫鏢第二天,鍾吟和方冕從潛藏處回來以及幾次被趕,又賴在鏢車隊伍的情形,引得衆人捧腹。

田秀秀笑得彎了柳腰,直跺小蠻靴。

“哎喲,笑死人了,格格格……”她上氣不接下氣,“姑奶奶倒要去瞧瞧這酸丁是個什麼模樣兒,想必人長得也好笑呢!”

她說去就去,別人攔她也不聽。

她身穿大紅緊身衣,曲線畢露,身段姣好,嫋嫋婷婷地來到了小院,只管往裡闖。

一進小院,她就直嚷嚷:“喂,誰叫鍾吟啊,鍾吟在哪裡?”

鍾吟等此刻正坐在丁浩屋裡,丁香師徒也在座,正聽羅銀鳳講述夜裡劫持鍾、方二人,又險遇歐陽森等神秘人物的經過。

聽田秀秀這麼一嚷,人人都不禁一怔。

丁香瞟了鍾吟一眼:“相公認識她?”

鍾吟愣住:“她?誰啊?”

丁香頗含深意地說:“走吧,相公,人家找你呢。”

鍾吟莫名其妙:“在下不認識這位姑娘啊,怎麼會……”

丁香道:“出去不就知道了?”

鍾吟只好走出,丁香、羅銀鳳、方冕跟在後面。

毛一子繼續向二老講述那夜的惡鬥。

田秀秀杏眼充滿好奇,看了看出來的兩個男人,一眼就看出哪個是酸丁。她本是來找笑料的,可一見鍾吟,她卻笑不出來了。她感到鍾吟斯文中透着軒昂,居然氣度不凡,給人深刻的印象。

她馬上微施一禮:“鐘相公,小女子這廂有禮了!”

她忽然一下子變得這樣謙和有禮,使丁香不禁大爲驚訝。從與田秀秀見面的第一天起,她就從未見過她這樣講規矩。女性的敏感使她馬上明白了這是爲什麼,不禁微有妒意。

本來嘛,鍾吟身邊突然多了個羅銀鳳,這已經夠她受的了,這下可好,又殺出來個田秀秀,兩女論品貌都不弱於自己,這叫她怎能不放在心上呢?

此時,鍾吟見一絕色女子與自己行禮說話,便趕緊躬身一揖:“不敢、不敢,在下鍾吟,不知小姐有何見教?”

田秀秀俊眼一轉、臉一熱,隨即大方起來,微笑道:“我聽他們說,鐘相公‘逃之夭夭’有術,特來請教一番!”說完竟忍不住格格大笑,直笑彎了腰。

她這一笑不打緊,小院門外頓時爆出了一串串轟堂大笑。

接着小院門被推開,一大夥年青男女擁進門來。

原來,他們見田秀秀在看鐘吟,情知她大膽潑辣,見面必不會有好話,經魏山一提,便都一齊來看熱鬧。

果然,田秀秀語出不凡,把他們個個惹得捧腹。

魏山邊笑邊嚷道:“各位都聽見了麼?田小姐要請教這位相公的‘逃之夭夭’術,哎喲,真笑死了。”

田秀秀沒料到大夥也跟着偷聽,想想自己也的確好笑,不禁又格格嬌笑起來。

方冕不由大怒,大腦袋一晃,就要上前與衆人理論,卻被鍾吟止住。

丁香見衆人如此放肆地恥笑心上人,不禁芳心大怒。她立即上前,冷冷說道:“各位師兄,鐘相公一介文弱書生,見了盜匪逃之夭夭也沒什麼可笑之處。劫鏢那天,我等習武之人,不也是因敵勢太強,衝出包圍而‘逃之夭夭’麼?”

這一說,那天劫鏢時在場的人都很尷尬,似乎笑不出來。

甘遙看見丁香如此庇護這個不起眼的酸丁,而且還讓他與丁老鏢主住在一院,不禁妒火中燒。於是冷笑一聲,道:

“那日我等是突圍,並非見敵逃之夭夭,待鏢車起運金陵,再遇魔頭迎戰時,不知這位酸丁是要奮勇殺敵呢還是又來個‘逃之夭夭’?”

衆小俠一聽,心裡又痛快起來。

魏山道:“是啊,鐘相公你不是要跟着鏢車走嗎?這回遇到強敵要怎麼個‘逃之夭夭’法呀,說來聽聽好嗎?”

翁生榮也道:“鐘相公不吝賜教,定會告訴我們的了!”

夏子龍也湊上一角:“鐘相公,雙方交戰時,要人保護你,你不是鏢行的累贅嗎?”

丁香恨得一跺小蠻靴,就要回敬,也不顧得罪他們了。

鍾吟卻一笑,道:“在下不會武功,不過各位與強盜交手時,小生自會覓個地方藏起來,待諸位趕走兇徒以後,小生再附驥尾,同到金陵。”

田秀秀見他既不生氣也不發急,真是個大呆子,與這樣的人談天一定好玩的。

“喂,相公,到我那院子裡玩去吧,別在這裡打擾丁老鏢頭,走吧,啊?”她大大方方邀請。

鍾吟卻道:“小生不諳武功,與各位在一起不免惹厭,小妲的美意,小生謝過。”

有人道:“哈,這小子會拿架子呀!”

吳霜玉趁機說:“連田小姐也請不動他,人家這回成了座上嘉賓,身份高着呢!”

許天華冷笑着:“高什麼?一個廢物!”

羅銀鳳實在忍不下去了,但她不好開罪這些來爲丁老鏢頭助陣的人,只好向方冕使眼色,意思讓他把鍾吟拉回屋。

方冕領會了這意思,便一拉鍾吟道:“走吧、走吧,別與他們纏夾不清。”

田秀秀見鍾吟當衆拒絕邀請,本就感到不悅,被別人一激,怒方上涌,正沒個發泄處,聽見方冕的話,正好借題發揮。

她一瞪杏眼:“慢着,你是何人?你說誰纏夾不清?今天姑奶奶讓這個酸丁過去聊聊,誰個敢來阻擋?”

丁香本已強自忍耐,一聽此話,再也忍不下這口氣,她剛要說話,卻叫方冕搶了先。

方冕把一對圓眼瞪得比牛眼大:“什麼姑奶奶?不過螞蚱大個丫頭片子……”

田秀秀幾曾受過這個?沒等對方說完,她搶上來就打,卻覺得眼前一晃,手已被對方架住,擡眼一看,竟是丁老鏢頭。

“賢侄女,有話好說,別打呀!”

田秀秀無法,但又輸不下這口氣,一跺腳:“好你個小子,今天衝着丁大叔的面子,改天再找你算帳!”

方冕做了個鬼臉:“隨時奉陪。”

衆年青人見丁老鏢頭出面調解,這場熱鬧也看不成了,便紛紛告退。

田秀秀也嘟着小嘴走了。

人一走完,丁香氣得直跺腳,“哇”一聲哭出來了。

鍾吟一愣,忙道:“丁姑娘,爲何悲傷?”

丁香白了他一眼,止住哭聲:“你受人家欺負,人家心裡還會好受嗎?”

羅銀鳳暗歎一聲,糟,這姑娘也戀上了鐘相公,這便如何是好?

丁浩勸道:“別與他們一般見識,鐘相公切勿介意!”

鍾吟道:“在下雖非武林兒女,沒有這份豪氣,但些須小事也不放在心上的,丁老伯不必多慮。”

丁浩讚道:“光憑鐘相公這份涵養,氣度就不凡,真是大人大量,老朽這就放心了,這就放心了!”

說到最後兩句時,有意瞧着女兒,面帶微笑。

丁香哪有不知老父話中有話之理?一時臊得連耳根子都紅了,忙不迭找話打岔,以引開旁人的注意力。

她小嘴一翹,埋怨道:“你這個人哪,人家都氣哭了,你卻滿不在乎,真是個大酸丁,大大的酸丁!”

這麼一說,把大家都逗笑了。

鍾吟心中很是感動,但面上卻裝作不在乎:“有勞丁姑娘替在下生氣,在下這裡謝過,姑娘且請止氣,只需笑笑便過去了。”

有向人家道謝替自己生氣的嗎?

丁香啐道:“酸丁、酸丁,不理你了。”

衆人又是一陣大笑。

丁浩又邀大家進屋。一心師太並未出屋,但字字聽得真切,見大家進來,只朝丁香笑了笑,微微頷首示意。丁香見師傅也是一片讚許,不禁高興得臉一下子熱了。

羅銀鳳心細如髮,把這些都看在了眼裡,心中不免一陣悵惘,她唯一看不出的,就只是鍾吟的態度如何了。她當即作了決定,一定要搶在丁香之先,做成這段姻緣。

大家坐定之後,話題轉到歐陽森等人身上,由這些人身上又牽出了他們的師傅血手印史剛。

丁浩道:“血手印史剛此人非同小可,不知是否還在世上。”

一心師太道:“貧尼也未見過史剛其人,但聽說年歲並不太大,只怕還在世呢。”

丁浩嘆息道:“如此看來,敵方勢力已大大超出我等估計了。”

毛一子問:“丁總鏢頭準備何時上路?”

丁浩道:“在湖州已停居八日,再過兩日就是瘋道爺相約的十日之限,大後日一早起程。

唉,此去還不知是吉是兇呢?”

一心師太嘆道:“魔道猖狂如斯,不是好兆。願此次一戰,道長魔消,也是蒼生之福!”

丁浩道:“明日請幾位名宿共同計議,想出個對敵方策纔好。”

開飯時間已到,旅店侍役已送來飯菜,除一心師太回屋素食外,其餘人均與丁浩同桌。

丁香因有心上人在座,特別開懷。

席間丁老鏢頭有意無意地盤查鍾吟家世,鍾吟自然不能道出真實身份,虛言應付過去。

這一日便在歡憂中過去。

第3章 紅衣少女第9章 白衣女郎第11章 綠肥紅瘦第6章 石破天驚第21章 正邪決勝第6章 石破天驚第10章 黃山奇遇第15章 華山受奇辱第20章 他拉她並肩而去第17章 五個葉片動地天第23章 對聯中的秘籍第14章 我不下地獄還有誰第10章 黃山奇遇第18章 破解鳧中機密第22章 玉神龍顯威第9章 白衣女郎第14章 我不下地獄還有誰第14章 我不下地獄還有誰第17章 五個葉片動地天第14章 我不下地獄還有誰第20章 他拉她並肩而去第6章 石破天驚第14章 我不下地獄還有誰第21章 正邪決勝第19章 遭伏第12章 湯姑娘第21章 正邪決勝第19章 遭伏第10章 黃山奇遇第17章 五個葉片動地天第14章 我不下地獄還有誰第9章 白衣女郎第16章 天竺魔哨第5章 鳳求凰第4章 逃之夭夭第16章 天竺魔哨第1章 一副對聯第9章 白衣女郎第4章 逃之夭夭第4章 逃之夭夭第12章 湯姑娘第19章 遭伏第18章 破解鳧中機密第13章 衆俠女失蹤第15章 華山受奇辱第6章 石破天驚第5章 鳳求凰第16章 天竺魔哨第18章 破解鳧中機密第11章 綠肥紅瘦第11章 綠肥紅瘦第4章 逃之夭夭第23章 對聯中的秘籍第21章 正邪決勝第22章 玉神龍顯威第12章 湯姑娘第14章 我不下地獄還有誰第1章 一副對聯第23章 對聯中的秘籍第22章 玉神龍顯威第2章 天香樓第15章 華山受奇辱第9章 白衣女郎第21章 正邪決勝第10章 黃山奇遇第10章 黃山奇遇第11章 綠肥紅瘦第18章 破解鳧中機密第10章 黃山奇遇第9章 白衣女郎第14章 我不下地獄還有誰第11章 綠肥紅瘦第16章 天竺魔哨第16章 天竺魔哨第2章 天香樓第21章 正邪決勝第5章 鳳求凰第6章 石破天驚第12章 湯姑娘第1章 一副對聯第3章 紅衣少女第23章 對聯中的秘籍第22章 玉神龍顯威第21章 正邪決勝第1章 一副對聯第23章 對聯中的秘籍第7章 一龍雙嬌第14章 我不下地獄還有誰第1章 一副對聯第14章 我不下地獄還有誰第16章 天竺魔哨第23章 對聯中的秘籍第11章 綠肥紅瘦第12章 湯姑娘第13章 衆俠女失蹤
第3章 紅衣少女第9章 白衣女郎第11章 綠肥紅瘦第6章 石破天驚第21章 正邪決勝第6章 石破天驚第10章 黃山奇遇第15章 華山受奇辱第20章 他拉她並肩而去第17章 五個葉片動地天第23章 對聯中的秘籍第14章 我不下地獄還有誰第10章 黃山奇遇第18章 破解鳧中機密第22章 玉神龍顯威第9章 白衣女郎第14章 我不下地獄還有誰第14章 我不下地獄還有誰第17章 五個葉片動地天第14章 我不下地獄還有誰第20章 他拉她並肩而去第6章 石破天驚第14章 我不下地獄還有誰第21章 正邪決勝第19章 遭伏第12章 湯姑娘第21章 正邪決勝第19章 遭伏第10章 黃山奇遇第17章 五個葉片動地天第14章 我不下地獄還有誰第9章 白衣女郎第16章 天竺魔哨第5章 鳳求凰第4章 逃之夭夭第16章 天竺魔哨第1章 一副對聯第9章 白衣女郎第4章 逃之夭夭第4章 逃之夭夭第12章 湯姑娘第19章 遭伏第18章 破解鳧中機密第13章 衆俠女失蹤第15章 華山受奇辱第6章 石破天驚第5章 鳳求凰第16章 天竺魔哨第18章 破解鳧中機密第11章 綠肥紅瘦第11章 綠肥紅瘦第4章 逃之夭夭第23章 對聯中的秘籍第21章 正邪決勝第22章 玉神龍顯威第12章 湯姑娘第14章 我不下地獄還有誰第1章 一副對聯第23章 對聯中的秘籍第22章 玉神龍顯威第2章 天香樓第15章 華山受奇辱第9章 白衣女郎第21章 正邪決勝第10章 黃山奇遇第10章 黃山奇遇第11章 綠肥紅瘦第18章 破解鳧中機密第10章 黃山奇遇第9章 白衣女郎第14章 我不下地獄還有誰第11章 綠肥紅瘦第16章 天竺魔哨第16章 天竺魔哨第2章 天香樓第21章 正邪決勝第5章 鳳求凰第6章 石破天驚第12章 湯姑娘第1章 一副對聯第3章 紅衣少女第23章 對聯中的秘籍第22章 玉神龍顯威第21章 正邪決勝第1章 一副對聯第23章 對聯中的秘籍第7章 一龍雙嬌第14章 我不下地獄還有誰第1章 一副對聯第14章 我不下地獄還有誰第16章 天竺魔哨第23章 對聯中的秘籍第11章 綠肥紅瘦第12章 湯姑娘第13章 衆俠女失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