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葉王從雪域結界裡出來時,藍土山之戰已經結束了。作爲戰勝的一方,當然有權利慶祝喜悅,但嘉葉卻馬不停蹄地直奔長圍的國都。不過,這也是事先約好的——只要藍土山大捷,便立即到長圍國都外集結,然後一舉攻下國都。
沿途之上,全是戰俘,那些士兵衣衫襤褸,可憐不甚,但這卻大大增加了戰勝者的信心,而嘉葉也信心滿滿地認爲奪回安指日可待。不過就在路上,他卻聽到哈姆和風十圍陣亡的噩耗,這無疑給他一個沉重的打擊,而塔地羅則更是痛不欲生。
嘉葉等人來到長圍國都外,那裡已經集結了很多部隊,而且還有部隊正朝這裡趕來。嘉葉走進營帳,詢問了一下城中的情況,然後輕輕點頭。
赤水卓向前施禮說:“陛下,就等您一聲令下,我們便可立即發動進攻!”
嘉葉說:“不急,先給他們一點時間!”說着走去書桌前,寫了一封短信,然後加蓋印章,交給了紅河影,說:“派人送進去。告訴他們,如果他們現在便把我們的王后送出來,我便不會傷及無辜!”
紅河影點頭,行禮後退了出去。
這一夜,嘉葉輾轉反側,一夜都沒睡,他躺在牀上,百感交集。而他的士兵,大都也沒有睡好,有人激動不已,有人憂心忡忡,也有人困惑不解。
其中,有個先鋒官就想不明白,於是悄悄去問紅河影說:“我們都已經到長圍國都門外了,爲什麼還不攻城?咱們可是受了奇恥大辱啊,要是不把城裡頭的人都殺光,哪能解恨?您說,我們到底在等什麼?”
紅河影說:“陛下一向都是考慮周全的,先去封信探探他們的態度,也是自然的。”
“還探什麼探啊?直接打進去不就得了?咱們這麼多人,還怕他們翻天不成?”
紅河影笑了笑,說:“照您的意思,咱們就這麼打進去,然後殺光所有的人嗎?”
“要不還怎麼着?”
紅河影說:“那萬一他們傷害殿下怎麼辦?我們就這麼殺進去,他們很可能會做出極端的事來!倒不如先警告他們一下,讓他們不敢亂來。”
“那您是說,那封信其實是封恐嚇信囉?”
“聰明的應該一看就明白了。咱們也不說要屠城,只說不希望傷及無辜。我想那些長圍的官員,就算再傻,也不至於看不出其中的意味吧。”
先鋒官滿意地笑了笑,說:“哦,原來是這啊!是得給他們點顏色看看,要不然還把我們看扁了!不過,您認爲他們會識相嗎?”
紅河影說:“如果真是執迷不悟,那我們也只好不客氣了!”
“那要是他們真打算和談,我們就這麼算了?”
“那要看他們想和談什麼?另外,打不打,殺不殺,還要看咱們的王后。”
先鋒官困惑不解地問:“王后?”
紅河影點頭說:“就看這位殿下是什麼意思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長圍國都的城門大開,只見一隊婦人走了出來,她們都頭戴面紗,身着喪服,爲首的還捧着一個大托盤,上面放着象徵長圍權威的王冠和權戒。她們步行穿過荒野,徑直朝血櫻的營地走來。
嘉葉在營帳裡聽到消息,知道是長圍派出的使者,便對倒夜說:“看來她們是想來和談的,您說,我要不要接受呢?”
倒夜沒有說話,而這時,則有人進來報告說:“長圍來使已到營外,等候召見。”
嘉葉笑着說:“如果我不見呢?”
稟報的人說:“來使說,這事關係到安殿下的安危,所以請您務必允許她覲見。”
嘉葉說:“好厲害啊,居然威脅起我來了。知道了,讓她進來吧!”
沒一會,只見一個頭戴面紗的少婦彎着腰低着頭走了進來,她一邊高舉着托盤一邊慢慢來到嘉葉跟前,然後輕輕跪下,向嘉葉行了大禮。
嘉葉注視着她,並不說話,而那少婦則畢恭畢敬地舉起托盤說:“我偉大的王,請接受長圍的王冠和權戒,從今往後我們長圍甘願向您俯首稱臣,上至貴族,下至百姓,都將成爲您忠實的奴僕,聽從您的調遣,服從您的統治,永遠效忠於您。”
嘉葉看了她一眼,並不覺得這些東西有什麼可貴,於是只是讓人把托盤收下隨手放到一邊。這時,那少婦輕輕向前探身,親吻了嘉葉腳邊的衣袍。
嘉葉說:“擡起頭來。”
那少婦微擡起頭,一語不發,嘉葉看不清她的樣貌,便要求她撩起面紗。少婦不得已,只能照辦,於是輕輕擡起面紗,露出臉來。
嘉葉這才認出是藤溪,不禁大爲驚訝,他知道她嫁給了鷹止螺,但沒想到她會代表長圍來進獻王冠和權戒。嘉葉此刻心情複雜,百種心緒涌上心頭。
但他還是剋制住激動的情緒,慢慢地說:“是您啊,長圍四王子妃!”
“是,正是奴僕。”藤溪畢恭畢敬,始終不敢擡眼正視嘉葉。
而這則令嘉葉傷感萬分,他沒想到,時過境遷,原本一對摯愛的戀人現在卻形同陌路。停頓片刻後,他終於穩住情緒,說:“自然是長圍的王子妃,那就起來說話吧。”
藤溪說:“身爲罪臣之妻同爲罪人,豈敢起身與陛下平視?”
嘉葉淺笑,說:“您有什麼罪?”
藤溪說:“罪臣家自不量力,公然冒犯天國,拘禁天后,罪不可恕。身爲家屬也難逃其咎。”
嘉葉點頭,說:“看來您的確已經適應長圍的生活了。”
藤溪說:“身爲**,自然是要適應夫家的生活。”
嘉葉苦笑,說:“那麼你們的枝邪陛下呢?自然知道有罪,爲什麼他不親自出來向我請罪?”
藤溪面帶悲傷地說:“老父已於昨日深夜與世長辭,而母后也因悲慟而殉情。父母的遺體,現在就停放於宮中,奴僕不敢擅自處置,還等陛下發落。不過,奴僕素聞陛下博愛天下,仁慈大度,還望看在他們仙逝的份上,赦免他們的遺骸。”
嘉葉點頭說:“我答應您,我會讓人將他們安葬。”
藤溪再次跪俯,親吻地板,說:“奴僕還有一事相求,希望陛下應允。”
嘉葉說:“您講吧。”
藤溪說:“奴僕不敢奢望得到寬恕,但求陛下能夠放過城中百姓,不要傷及無辜。”
嘉葉說:“只要你們把我們的王后送回來,我就答應您。”
藤溪點頭,接着說:“奴僕可否大膽再求一事。”
嘉葉說:“講吧。”
藤溪說:“陛下可否赦免那些王室子嗣?僅此一個請求,陛下若能答應,奴僕及所有未亡人即刻恭送天后,之後就任由陛下您處置。”
嘉葉苦笑,說:“好大的膽子,還敢跟我提條件?您應該很清楚,即便你們不獻城,我也一樣可以輕鬆拿下。”
藤溪說:“我偉大的王,您一向寬仁,您的美譽響遍天下,您又何必爲了這座罪城玷污了您的名聲呢?”
嘉葉笑說:“看來您真得已經把自己當成長圍的子民了。”
藤溪低下頭,以示默認。
嘉葉說:“好了,您的話我會考慮,不過,我必須先見到我的王后,我要確保她安全才行!”
藤溪堅決地說:“您若答應,奴僕即刻將天后送還。”
嘉葉說:“也就是說,如果我不答應,我就甭想再見到我的王后了是嗎?”
藤溪俯下身,親吻地板說:“正是。”
嘉葉說:“好吧,那些年幼的王子和公主,我可以赦免,但那兩個已成年的王子,我不得不殺!”
藤溪說:“坦的兩個兒子雖已成年,但年紀尚輕,未諳世事,不足掛齒,您何必爲了這兩個孩子而辱沒聖名呢?”
嘉葉想了想,說:“好吧,我答應您,不過,就算不殺,也必須流放!”
藤溪說:“只要赦免死罪,其他都聽任您的處置。”
嘉葉點頭,說:“那麼,我的王后呢?”
藤溪微微笑了笑,說:“即刻就到!”說着小心翼翼地從懷裡取出一個水晶球,然後放在地上,對嘉葉說:“陛下,天后就在這裡,請您讓法師打開結界吧。”
嘉葉點頭,讓倒夜傳進法師。於是在法師的簡單操作下,安果然從水晶球裡現了身。嘉葉激動地站起身,悲傷地望着她。而此刻,倒夜已讓營帳內的所有人都退了出去,藤溪也跟着退到外面。
營帳外頭的人看到王后從水晶球裡走出來,都非常驚喜,但發現她腹部隆起,又不禁有些擔憂。心想,這下不好辦了,王后居然懷孕了。
其實嘉葉也非常傷心,他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儘管他早有心理準備,知道鷹止螺絕不會放過安,但當他看到安隆起的腹部時,還是非常難受。
安朝他臉上看看,然後故意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說:“您打算怎麼處置我呢,陛下?”
嘉葉心痛不已,伸出手來,懇求着說:“我能抱抱你嗎?”說着已是熱淚盈眶。
安欣然應許,然後投入他的懷裡,千言萬語,都化作無言地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