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梓和蟲光追進小樹林,並在一條小溪旁找到了林旋。天色漸漸暗下來,林子外面的點點燈光映照進來,形成一片桔色的光影。林旋用溪水洗了臉,但還是掩飾不住曾經哭過的痕跡。兩個人很安靜地坐在她身邊,陪她看那潺潺的流水。
“對不起,我連聲招呼也沒打就跑開了!”林旋勉強笑了笑。
桑梓搖搖頭,而蟲光則說:“換誰都會受不了!其實,您已經非常堅強了!”
林旋抱着膝,使勁搖搖頭,說:“父親一直希望我能成爲堅強的人,可是,我還是時常令他失望……對不起……”說着又想哭了。
桑梓猶豫再三,終於鼓起勇氣把手搭在林旋的肩上,並輕輕安慰着說:“如果您想哭,就哭吧,我們不會告訴別人的!”
林旋再也剋制不住地痛哭起來,並順勢倒靠在桑梓的肩上。
蟲光驚詫萬分,不由得張開嘴瞪着朋友,而桑梓則很無辜地攤開手。
蟲光只靠嘴形質問同伴說:“這是怎麼回事?”
桑梓以同樣的方式說:“這不是我的錯啊!”
蟲光忍無可忍地大聲說:“好過分!”結果林旋聽到了。於是擦擦淚直起身。
“抱歉,讓你們爲難了!我不該把這種情緒帶出來,影響大家的心情!”林旋說着站起身。
“不!不!”蟲光忙解釋着說:“我不是說您的!其實,我們真心希望您能把我們當成朋友,只要您願意讓我們與您一起分擔悲傷,也願意和我們一起分享快樂!只是,還不知道您……願不意和兩個傻傻的男孩作朋友?”
林旋笑了,說:“傻瓜,從你們一出現,我就把你們當朋友了!反倒是你們,還把我當外人!連稱呼都還是‘您’啊‘您’的!好了!都哭了這麼久了!我現在突然很想騎馬!願意陪我嗎?”說着跑出林子。
三匹快馬在村落東側的一大片開闊地上馳騁,馬上的三個人則在進行競賽,他們要比誰先到達對面的那片小腳獸藻林,那裡長滿了小腳獸愛吃的樹藻。
林旋大聲說:“誰先摘到小腳獸藻枝誰就獲勝!”說着催馬當先。
她從小就喜歡男孩的運動,大概是她的性格使然。而桑梓和蟲光則是被她的這種直率所吸引。他們在宮廷中長大,見慣了各種優雅斯文的貴族女孩,所以,當遇到這個一身男裝打扮的活潑女孩時,立即眼前一亮。
林旋最先跑進藻林,並最先摘到了藻樹枝,她把兩個男孩遠遠地甩在後面,她雖然知道他們讓她,但還是很願意接受他們的讚揚。
她很不客氣地說:“好吧,我勇敢的騎士們!”她說着跳上一塊大石頭,那裡正好有束光透了下來,照得石頭很亮。
她輕輕抽出劍,裝成國王的樣子,說:“現在,我要賜於你們最勇敢騎士的封號!”
桑梓看看蟲光,對視着笑笑,而後很配合地單膝跪地,以手輕按胸膛,說:“願爲您效勞,陛下!”
林旋輕輕用劍身拍打兩人的肩膀,說:“勇敢的騎士們,願你們手中的劍永遠爲正義而戰!”
桑梓蟲光兩人笑着輕輕低頭,以示效忠,而後起身。
林旋跳下來,說:“以前我總是和我哥哥這樣玩,不過都是他扮國王,我扮騎士……”說着藉着光線看着劍身,然後嘆了口氣,“可是那傢伙,我已經很久沒見他了!算了,不說了,那個混蛋,就是在這,也指望不上他!哦對了,我這幾天心跳得厲害,我預感那幫可惡的傢伙很快就要殺來了!”
桑梓說:“須澤大人也提醒我們要多加防範,因爲他要陪陛下外出,他擔心那幫傢伙可能會趁機報復。”
三人說着飛身上馬,按原路返回,來到那片開闊地,稍微停了一會。
林旋擔憂地說:“這個大豁口是個問題,如果他們的人多,我們根本頂不住!”
蟲光說:“是得想個辦法!須澤大人那邊的壓力已經很大了,他不可能再抽派衛士來幫我們,所以我們不會有援軍,只能靠我們這點人!不管對方來多少,我們都得頂住!”
三人回到村子,發現村口挺熱鬧,不少人圍在那裡,又說話又擁抱。他們下馬,擠進人羣,這才知道村裡來了一個小夥子。
那人身材高挑,黑髮垂肩,因爲是背對着,所以看不到長相。他牽着馬,穿着旅行者的衣服,身上揹着刀劍,馬背上拴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和瓶瓶罐罐。
桑梓和蟲光正在納悶,林旋卻氣沖沖走上去,扯住那人說:“我們這可不歡迎推銷員和小販!”
年輕人轉過身,桑梓和蟲光嚇了一跳,因爲那年輕人猛一看,還真有幾分像王。
可是,年輕人卻笑着張開手,摟住林旋,並親吻了她的嘴。
桑梓蟲光不禁深感不快。
但還沒等他倆反應,林旋就先給了對方一記耳光,罵道:“再敢把你的泥嘴湊過來試試!”
桑梓和蟲光擠過去,護住林旋。
年輕人捂住臉,笑着問:“他們是誰?你的新保鏢?哈,你們把我嚇住了!”
桑梓很惱怒,推了年輕人一把,說:“少給我打哈哈!你是誰!”
年輕人擡起手,說:“嘿!我可是尊貴的客人!”
林旋說:“這不歡迎你!”
蟲光說:“聽到了?這位小姐說你不受歡迎!”
年輕人笑着又想去摸林旋,桑梓卻抽出了劍。
年輕人笑着看看桑梓和蟲光,撥開了劍尖,說:“你們想兩個打一個?”
桑梓說:“我一個人就能把你搞定!”
年輕人笑,說:“別這麼大口氣!”然後又轉向林旋,說:“怎麼你沒向他們提過我嗎?”
林旋說:“抱歉,我沒時間把每一個臨街叫賣的小販都向我的朋友一一介紹!”
年輕人笑着看看周圍的人,然後攤攤手。
大夥都笑了,有人說:“你是自找的!”
也有人說:“哦,她現在脾氣可大了!你最好別惹她!”
林旋說:“好啦,時候不早了,都快回去休息吧!明天還有大活要幹呢!”
大家笑呵呵地散開了。
林旋讓桑梓收起劍,桑梓不大放心地瞪了一眼年輕人,再次問:“你是什麼人?”
年輕人說:“我?她真沒跟你們說嗎?我是他的未婚夫!”
桑梓和蟲光聞聽,如雷轟頂一般,而林旋則又打了對方一記耳光,罵道:“你鬧夠了沒有?”說着氣乎乎走到一旁,在一個架着鍋的篝火前坐了下來。
年輕人追了上去,說:“嘿!你就不能對我好一點?難得我回來一次!你就不能好好地給我一個擁抱,然後說:‘我愛你!’之類的話?”
林旋往鍋里加了點水,說:“辦不到!”
年輕人說:“哈!難怪沒有男人喜歡你!你還是單身吧?”
林旋氣憤地說:“關你什麼事?你不也一樣嗎?有什麼資格說我呢?”
年輕人說:“我可不一樣!你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爲我發狂哩!”
“是嗎?”
“是啊!你不信?”年輕人說着貼着林旋坐了下來。
桑梓和蟲光對視一下,走去把他架起來,扔到一邊。
“嘿!你們也太過分了!”年輕人爬起來,還要往林旋跟前湊,但又被兩人擋住。
“你們兩個人對付我一個算什麼本事?”
蟲光說:“你還不快走?別逼我們動武!”
年輕人側過頭去喊林旋,說:“喂,你也不管管,你看你的小跟班!太過分了!”
林旋說:“我真應該讓他們好好揍你一頓!當年,你就那樣不聲不響地跑了!你知道我們有多擔心?還有父親,你把他的心傷透了你知道嗎?”說着走過去,狠狠地捶打年輕人的胸膛,哭着說:“我們不需要你!你回來幹嗎?”
年輕人緊緊將她摟住,不再說話了。
桑梓和蟲光愣在那裡,顯得非常尷尬,他們互相對視,覺得有點多餘,但那年輕人卻看看他們,然後遞出一支手說:“我是她的哥哥,見到你們很高興!”
“哥哥?”
兩人聽了方如釋重負。
林旋擦着眼淚,使勁用肘扛了哥哥,說:“混蛋!”
年輕人故意叫了一聲,說:“哦,我的肋骨斷了!”
林旋忍不住笑起來。
桑梓被得弄滿臉通紅,說:“呃,抱歉……我們還以爲……”
年輕人笑,說:“她的未婚夫?哦,得了,看她那樣子,也不像有男人要的!”
蟲光說:“話不能這麼說,林旋小姐其實很可愛……”
“哦?”年輕人眯着眼看着蟲光,用手指了指林旋。
林旋又扛了他一下,說:“好啦,你們都別鬧了!真是的!過來吧,咱們商量商量那個豁口!”
年輕人說:“你還沒跟我老實交待呢!這兩個英俊小生是怎麼回事?嗯?嗯?是我的未來妹夫呢?還是我的未來妹夫們呢?”說着衝兩個人擠了一下眼。
林旋吼着說:“你要是再敢胡說八道的話……”
“好好,我不說了!”
桑梓和蟲光覺得一下子就和他很熟了,所以三個人笑呵呵地坐下來,互相介紹着。
蟲光最先伸出手,說:“我叫蟲光!這是我的好朋友桑梓!”
林旋一邊給兩人舀了一點肉湯一邊說:“嘿,咱們說咱們的!別理他!”
年輕人笑着說:“怎麼沒我的?”
林旋說:“你自己盛!”
蟲光笑着幫他盛了一碗,他笑着道了謝,然後說:“我還沒自報門戶呢!我叫烏蘿椰,也可以叫我似蘿椰!”
林旋說:“別聽他的,他叫旋林!”
年輕人沉不住氣地大吼着說:“什麼呀!我進宮之後可就改名叫烏蘿椰了!”
林旋說:“那不是你的名字!你只是個替身!”
年輕人說:“所以叫我似蘿椰也行嘛!”
桑梓和蟲光面面相覷,聽得奇怪,卻又插不上嘴。
年輕人說:“還是叫我烏蘿椰!”
蟲光笑着說:“說實話,剛一見您時,還真覺得您有點像王。”
年輕人說:“是吧是吧?”然後面露驕傲地說:“你們知不知道?我以前可是烏蘿椰殿下的替身哩!”
桑梓看看蟲光,說:“是聽說烏蘿椰殿下丟失以後,曾經找了一個和殿下比較相似的孩子作替身,沒想到就是您啊!”
年輕人得意地說:“那當然!”
蟲光也很驚訝,說:“沒想到當年那個孩子就是復羅蔓大夫的孩子啊!”
林旋解釋着說:“當年陛下爲了讓那位夫人安心,便命人找個孩子頂替小殿下,這任務被派到了內務院,內務院又下派到醫務處,而後又下派到我父親頭上,因爲他是負責照料那位夫人的,對她和她的孩子比較瞭解。我父親想來想去,不忍心讓別人家的孩子遠離父母,便自作主張地把自己的孩子獻了去。爲此,我母親還和他大吵了一架。”
年輕人笑着補充說:“父親做得沒錯!我要是他,我也會這麼做的!而且,我現在也很驕傲能作殿下的替身!我這一生都以此爲榮呢!”說着仰靠在草地上,枕着手臂看着天空。
林旋陷入沉默,臉上又露出了悲傷。
“對了!”旋林坐起來,問:“老頭最近在幹嗎?還在宮裡當大夫嗎?”
蟲光看看桑梓,沒有說話。
林旋看着哥哥,傷心地說:“父親他……已經去世了……”
旋林瞪着眼,強忍着淚水沒有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