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郊外二十里,有個垃圾掩埋場。巨大的傳送點,高懸在半空,源源不斷地把垃圾從城裡輸送過來。這裡,每天都有成噸的垃圾,但因爲辦事效率很高,所以很少有堆積的現象,而且只有一兩個人負責管理。他們掌管偌大的片區,絲毫沒有壓力,因爲,他們手下,飼養了大批能幹的精靈。
在垃圾山裡,似蛙精靈正在分揀垃圾,它們快速準確地把金屬和玻璃與普通垃圾分開,並把不同的垃圾放到不同的區域。而幾隻身形龐大的獨眼怪則把大堆的垃圾鏟到平車裡,然後送到消化池。消化池裡放養着數以千計的清潔精靈,它們在那裡吃啊啃啊,再多的垃圾,也能很快消滅乾淨。
而在這個片區裡,有一塊區域是專門處理宮廷垃圾的,宮裡的垃圾通過“虛空間”術被處理掉,其實並不是消失了,而是被傳送到了這裡。
這時,傳送點的閘門打開了,又有一批垃圾掉落下來,不過,這其中卻夾雜着一個身影。那身影藉着夜幕,慌慌張張地爬起來便跑了。他一路狂奔,時不時向身後張望,就好像有人在追他。他不敢走大路,專挑小路,徑直朝一個叫小河前村的地方跑去。
城堡內的走廊上,哈帝娜的衛士長正在向總衛士長彙報情況。
雲展說:“屬下在城堡外的那條小河裡發現了這個,您看看。”說着拿出幾顆大種子。
須澤接過來,看了看,說:“這是食人花的種子嗎?沒有這麼大吧?”
雲展說:“應該是外來品種,咱們這沒有。這幾顆是沒有發芽的,應該還是水土不服的原因,不然的話,攻擊殿下們的觸角還會多一倍。是特意埋在那裡的,只有小橋的兩側有,其他地方都沒有,而且有被按壓的痕跡。”
須澤點頭,說:“我知道了,我會把這個情況稟報給陛下的。”
雲展愧疚地點頭,沒有說話。
須澤拍拍他的肩膀說:“幹咱們這行的,要加倍小心,千萬不能有任何馬虎和差錯!因爲我們的職責是關乎別人性命的!”
雲展點頭,須澤鄭重地說:“下回注意吧!”
雲展輕聲說了聲“是”。
須澤點點頭,說:“您趕快回到崗位上去吧,我這就去面見陛下。”說完轉身往頂樓走。可是他還沒剛和雲展分開,一個女僕就滿臉驚慌地跑過來,老遠就叫住他。
須澤問:“什麼事?幹嗎要在宮裡跑?”
女僕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不好了!莎殿下宮裡出事了!”
須澤當時腦袋就翁一下,忙問:“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女僕嚥了口唾沫,說:“殿下身邊的殿前侍被人毒死了。”
須澤聞聽,臉色大變,趕緊轉身往樓下跑。
女僕跟在他身後,累得呼呼直喘。他二話不說,直接奔進莎的宮殿。還沒進門,就聽到有人不住地尖叫。
他跑進去,見未亡人正歪坐在沙發上,不停地抓自己的頭髮。她大口大口地喘氣,一看到衛士長趕來,便連忙站起身,並向他伸出手。
她滿臉恐懼,身上還不住地發抖。
她說:“您可來了!哦,我的天哪!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就發生這樣的事!哦!我的心臟!有人要害我!有人要害我!”
須澤環顧四周,並未見到異常,便問:“那個殿前侍呢?”
莎聞聽,更加激動了,於是再次歪倒在沙發裡,雙手捂面,哽咽起來。
“我的天哪!一大清早就讓我看到那樣的場面!我的天哪!”
須澤轉向旁人,問:“中毒的人在哪裡?”
這時,立角趕緊走上來,他是負責莎宮殿的衛士長。他對須澤說:“大人,請跟我來吧。死者還在她的房間裡呢,屬下已經命人保護好現場了。”
須澤點頭,一邊快步跟他往下走,一邊問:“是誰第一個發現的?”
立角說:“是殿下宮裡的一人女僕。因爲早上沒見到死者,所以殿下派她去催一下。”說着兩人來到一個房間前。
門沒有關,但門口已派了衛士把守,門外還有些圍觀者,好奇地伸着脖子往裡張望着,看到衛士長趕來了,便趕緊讓開通道。
須澤和立角走進去,屋子裡比較整齊,沒有被翻過和打鬥過的痕跡,臥室還亮着燈,牀鋪也已經鋪好了,餐桌上擺着一盤簡單的蔬菜,還有一杯沒喝完的茶。
死者的屍體趴在桌子上,她的頭枕在手臂上,另一支手則垂下來,可以看出,她在臨死前十分痛苦。她面部向下,地上有一小灘從嘴裡溢出的血跡。
須澤走過去,先聞聞那盤菜和那杯茶,然後輕輕搬動屍體,看看她的面色。只見她滿臉發青,嘴脣發烏。須澤拿起她的手,看了她的指甲,也都已經變成烏青色了。
最後,他又用手蘸了一點死者嘴角的黏液,湊到鼻子前聞了聞,又用指尖搓了搓,這才放下死者。
他轉身問立角說:“這殿前侍叫什麼名字?”
立角說:“叫熟穗。是莎殿下身邊的紅人。”
須澤點頭,說:“昨天傍晚就已經死了!有人在她的飯裡下了毒。把屍體送去醫務處作進一步檢查,還有這些她吃過的東西。另外,這裡暫時不要讓任何人進入!”
立角點頭,說:“是。”
須澤從房間裡走出來,那些圍觀者還沒有散去,須澤瞪了他們一眼,說:“很好奇嗎?要不要我寫報告時,加上一句,就說在兇殺第一現場,曾有幾個形跡可疑的人在附近張望?”
那幾個圍觀者聽了,嚇了一跳,也就一鬨而散了。
須澤呼口氣,不敢停留,立即跑上頂層,向王稟報。
嘉葉已經聽說了,是莎派人告的狀,他正要傳衛士長問問情況,沒想到他就到了。
嘉葉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須澤說:“屬下到現場看了,那殿前侍是中了劇毒身亡的。房間裡沒有打鬥過的痕跡,也沒有第二個人進入,應該是有人事先在她的食物裡下了毒。不過,具體是什麼毒,還得等結果。”
嘉葉緊鎖眉頭,搖着頭說:“怎麼這麼多事!哦,對了,那食人花的事調查的怎麼樣了?”
須澤說:“雲展在那裡發現了這些種子,是故意栽種在那裡的,只有小橋的兩側有。”說着遞上種子。
嘉葉看了看,說:“原來這就是食人花的種子啊!”
須澤說:“不過,不是咱們血櫻的品種。”
嘉葉很驚訝,問:“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須澤說:“食人花的種子屬下見過,比這個要小一點,而且上面的斑紋也比這些細。您看這些種子,在胚芽的地方有個紅點。”說着指了指,接着說:“如果屬下沒記錯的話,應該是產自長圍的紅頭草蛾。”
嘉葉重複道:“紅頭草蛾?”
須澤說:“對,也是食人花的一種,生長在長圍河沿岸的沼澤裡。”
嘉葉皺起眉,憂心忡忡地說:“看來事情越來越複雜了……他們到底想幹什麼呢?”
須澤說:“有可能只是爲了製造混亂和恐慌,但也不排除是要加害殿下。”
嘉葉擺擺手,說:“這麼看來,倒也不一定是針對她。那裡人來人往,並不是只有她們經過……”
須澤沒有說話,嘉葉看看他,勉強笑了笑,說:“您辛苦了。”說完向他點頭示意,允許他退下了。
須澤走出房間,覺得壓力很大,他理理頭緒,儘量讓自己保持清醒。窗外起了風,他擡起頭,隱約可以看到城堡外面的那條小河。
是啊,誰在那種下了食人花?他的目的又是什麼呢?長圍的使者纔剛走不久,就發生這樣的事,難道真是他們乾的?這也未免太過明顯了吧。不會,他們不會這麼愚蠢,更何況,他們做這樣的事有何益處呢?長圍和血櫻是盟友,使者們怎麼會做出這樣不利於團結的傻事來。除非,有人想挑撥我們和長圍的關係?亦或是自己想多了,也許就只是幾顆國外進口的種子。
須澤想了想,決定到集市上去看看,看看這種種子是不是在血櫻內就可以買到。他想到這,決定外出,於是加快步伐走了起來。
“大人!”
他聽到有人叫他,便轉回身,看到一個看守牢房的衛士朝自己走來。
他停下腳步,輕輕衝對方點點頭,問:“怎麼了?有事嗎?”
衛士向他施禮,說:“那個大夫在牢房裡尋死覓活的,非吵着要見您。看守長大人實在沒辦法,所以讓我來跟您說一聲,問問您能不能抽空過去看一下。”
須澤皺起眉,說:“是復羅蔓嗎?”
衛士點頭,無奈地說:“可不是麼!看他平時也挺斯文的,沒想到發起潑來那麼挺嚇人!看守長大人怕出意外,所以趕緊讓卑職來跟您說一聲,畢竟,陛下也沒說要怎麼處置他嘛,所以不敢鬧出人命來!”說完遞出一個“請”的手勢。
須澤點點頭,跟着他往樓下走,等到了可以用法術的樓層,便直接下到地底。
他們來到重刑室,這是比輕刑室更深的地方,這裡,四壁昏暗,走廊冗長,連呼吸的空氣都透着無限壓抑。他們還沒走近,就已聽見覆羅蔓捶打牢門的聲音了。厚重的鐵板發出沉悶的響聲,帶着迴音傳遍整個走廊,讓人感覺更加壓抑了。
看守長走過來,向他行禮,然後不好意思地說:“要不,您看看?他總是這麼鬧也不是個事啊!”
須澤點頭,說:“開門!我去看看!”
看守長趕緊命人打開牢房,然後讓開身,方便衛士長大人進去。
須澤彎着腰走進去,看守長等人也跟了進去,那房間着實的低矮,個子大的,都要稍稍低頭才行。
復羅蔓被房門帶倒,正掙扎着爬起來,當他看到須澤時,不由得大哭起來,然後爬着來到他身旁,扯住他的腿,求着說:“大人,求您了!求您救救我的家人吧!”
須澤扶起他,說:“慢慢說,到底怎麼了?”
復羅蔓哭着說:“我死不死都無所謂!只是,求您千萬救救我的家人吧!那個威脅我的傢伙,一定會報復我的家人的!求您了!看在我主動自首的份上!看在我也爲殿下出過力的份上!救救他們吧!”
須澤點頭,說:“您放心吧!我會派人去的!”他此刻也很難受,而眼前這位大夫的確是個好人,不能因爲他做了一件錯事,就否認他的人品。一直以來,他都非常稱職,對待工作也一絲不苟,還有那天城堡出事時,他義無反顧地衝到前面救死扶傷,都足以說明他是個品格高尚的人。但不得不承認,人性是有懦弱的一面,而他則是在捍衛職責與保護家人間選擇了後者,雖然有罪,但卻無過,而且也是天經地義,情有可原。
須澤不禁感嘆,並輕輕安慰着說:“放心吧,我會找機會替您求情,我想,陛下他會開恩的。”
復羅蔓滿臉淚痕地說:“我自己犯下的罪,我自己承擔!作爲一個醫者,居然昧着良心去害人,實在沒臉見人!只是眼下,還放心不下家人,所以,才苟延殘喘……”
須澤聽了,更加難受了,他於心不忍,便退了出來。看守長也也跟出來,然後關上牢門。
須澤對看守長說:“不要爲難他。”
看守長點頭,說了聲:“是。”
須澤走到地上層,心情異常沉重,他低垂着頭,想着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