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這是一條向上旋轉的樓梯,四周是密不透風的石牆,沒有窗戶,樓道里顯得非常昏暗,左右的空間很狹窄,讓人覺得十分壓抑。

安向上走了大概有兩三層樓,越來越害怕。她站住腳,向上看,想知道離目的地還有多遠,但根本看不到,因爲面前就是一個轉彎,而且這樣的轉彎肯定還會有很多個。她又轉回頭往下看看,同樣是黑漆漆的一片,什麼也看不到。她覺得要是沒有停下來胡思亂想就好了,那樣反倒可以一鼓作氣地跑上去,但現在已經停下來了,便再也沒有當初的勇氣了。

唉,自己怎麼就傻乎乎地衝到這裡來了?

正這時,地上颳起一陣風,涼颼颼陰森森的,安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渾身的汗毛都豎立起來。

她的心跳加劇了,電影裡恐怖的畫面也不斷地在她腦海中浮現。她很害怕,真後悔當初沒在那裡等他。

這時,在離她不遠處的黑暗中,一扇門被打開了,而且肯定是扇年代久遠的門,因爲安聽到了那些殘破的木板發出的沙啞的咯吱吱的響聲。

安的承受力已經達到極限了,她撤腿就跑,幾級幾級地直接往下跳,好幾次都差點扭住腳。她顧不得多想,只想趕快回到光亮的地方,她拼命地奔跑着,就像遊客誤闖進鬼屋一樣倉皇。

她又跳下幾級樓梯,前面有個拐角,她往下走,突然遇到一個迎面向上的小妖怪,他倆撞了個滿懷。那傢伙個子不到她一半高,長得十分醜陋,身上穿着像僧侶一樣的麻布袍子,腰裡繫着帶子。

安還以爲見了鬼,嚇得大叫,本能地一推,把那小妖怪從樓梯上推了下去。那小妖怪磕住腦袋,痛叫一聲,而安則一屁股跌坐在臺階上。

安開始大叫,小妖怪也嚇壞了,兩個人都拼命喊起來。

叫了一會,安也看清了,由怕變氣,於是跳起身,指着小妖怪吼:“你幹嗎突然跑出來?想把我嚇死啊!”

小妖怪爬起來,捂着腦袋委屈地說:“可是,是小姐您突然從上面跳下來啊!”

安說:“你還敢說啊你!你到這幹嗎?這是你這種怪物能來的地方嗎?你知道我是誰嗎?要是把我惹急了我可是會打人的!”

小妖怪戰戰兢兢地說:“那個,您是瓊斯小姐嗎?”

安說:“是不是關你屁事!”

小妖怪說:“那個,是嘉葉大人讓我來的,他擔心您走錯了,讓我來帶您去!”

安說:“不用!我自己能走!”

小妖怪委屈地看看安,說:“可是嘉葉大人……”

安打斷他,不停地大叫,而後喊着說:“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

小妖怪嚇得不敢說話。

安瞪了他一會,吼着說:“還不快帶路啊!想捱打啊!”

小妖嚇得一縮脖子,她又吼了一聲,他才膽怯地看了她一眼,從她身旁貼着牆走到前面去了。

安這才呼了一口氣,心想:“不管怎麼說,有個伴總比一個人強。”她跟着那個小妖怪繼續往上走,走到剛纔她聽到開門的地方,又有些猶豫。

她說:“哎?你慢點!前面好像有什麼!剛纔我聽到有開門的聲音!”

小妖怪回過頭,說:“那是一個岔道。”說着徑直向上走去。

安不敢耽擱,趕緊跟了上去。

這時,她又感到一陣陰風颳來,她渾身打個寒戰,看看四周,還是那樣陰暗恐怖,那些石條鋪成的樓梯,陰冷又溼滑,空氣裡到處是發黴的味道,昏暗冗長的走廊,讓人快要窒息了。安很害怕,她甚至想到那帶路的小妖會不會突然轉回頭咬她一口。

她又叫了一聲帶路的小妖,那傢伙跑得太快了,她喊:“真是變態!幹嗎住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到底還要走多久嘛?喂!前頭那個,你還能再快點嗎?你以爲我能跟得上麼?”

小妖說:“馬上就到了!”

安聽到他的聲音,但看不到他的人影,心想:“什麼嘛?給人家帶路還這麼不稱職!”於是高喊了一聲:“喂,你慢點!我看不到你啦!”

她又轉了幾道彎,終於來到一扇門前,這裡稍微寬敞一些,牆壁上還有扇小窗子,小妖怪站在門前等她,對她說這裡就是了。

她停住腳步,先透過窗子往外看了看,雨還在下,不過好像小了些,雨水濺到窗臺上,變成很小的水霧。她踮起腳,往遠處看看,可以俯瞰到城堡下的整座魔城。

這時,小妖走去敲了門,門上的小窗戶被拉開了,有隻大眼睛從裡面往外望。

小妖對那大眼睛說:“是嘉葉大人讓我帶這位小姐來的。”說完,轉身對安說:“那個,小姐,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您自己進去就可以了。”說完竟快速貼着牆邊跑走了。

門被打開了,站在她面前的是個獨眼怪,那傢伙又大又蠢,光禿禿的大腦袋上除了一隻巨眼,什麼都沒有。她正在發愣,那獨眼怪卻衝她大吼起來,噴了她滿臉滿身都是口水,她差點嚇得癱倒在地,這才發現,原來他是有嘴的,只是合起的時候,看上去就像是脖子上的皺褶。

她以爲,那傢伙肯定要吃了自己,但那傢伙吼完之後,竟退回了房間。安站在原地,也不敢進,也不敢再回到陰暗的走廊裡,過了很長時間,見那怪物也沒再出聲,便壯了壯膽子,朝屋子裡望了望。

房間不大,擺滿了雜物,顯得非常擁擠,天花板上更是掛滿了奇形怪狀的小東西,有的像是金屬的,有的則像是動物或植物的骨骼。裡邊還有一間,她看到一扇門,那獨眼怪就是進了那扇門再也沒有了動靜。她悄悄往前走了走,站到了門口。

她戰兢兢地往那扇門裡望望,見沒什麼動靜,就又往前挪了挪。可是,剛鼓起勇氣要邁進屋,那扇門又突然打開了,而那個肥胖的妖怪又朝她衝了過來,張着嘴朝她大吼起來。

安嚇得癱倒下來,而那妖怪卻一把把她拖進屋,然後“咣”一聲關上大門。安靠着牆角不敢動,驚恐地看着面前的怪物,那傢伙朝她威脅似地吼了一會,噴得她全是口水,然後丟下她,又回到裡屋去了。

安一直靠在牆角不敢動彈,她回想起今天所發生的一切,就好像作夢一樣,又想到麗雅和其他同伴,不由得擔心起來。

這時屋裡傳來說話聲,是個很有磁性的聲音,只聽有人問:“那位小姐是不是已經到了?”

安聽到獨眼怪的低吼聲,然後門開了,那男“精靈”和獨眼怪從另一間屋子走出來。

獨眼怪衝安吼了一聲,男“精靈”叫住他,說:“不要這樣嘛古伯,我說過要對客人有禮貌,而且從現在起,她就是你的女主人了。”

肥胖的怪物愣了一下,回頭看了看,然後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很沮喪地退回到他身後。

男“精靈”露出笑容,而安卻很生氣,喊道:“你自然早就到了,幹嗎還躲着不見我?”

男“精靈”說:“我怎麼會躲着您呢?我也是剛到的啊,只不過是從另一個門進來的。路上還順利吧,我還怕您找不到,專門叫了個小精靈去給您帶路。”

安總算可以輕呼一口氣,然後略帶嘲諷地說:“它可真是個稱職的嚮導啊!”

男“精靈”笑笑說:“不好意思,其實他們都很怕您。”

安不解地攤攤手,說:“怕我?我的天哪!我很可怕嗎?”

男“精靈”說:“因爲大家都沒見過人類啊。您對於我們來說,其實是非常奇異的生物。”

安瞪了他一眼,氣得說不出話來,心想:“我倒成了奇異的生物了,你們這羣怪物,怎麼不說自己呢?”

男“精靈”笑笑說:“抱歉,我這樣說,您大概不大高興,但……”

安在他面前作了個“打住”的手勢,然後卡着腰,打量着屋內的陳設。

男“精靈”說:“您就住這間吧。”說着指了指牆角的半個巨大蛋殼說:“這是您的牀,我會叫古伯鋪上被褥的。我住在隔壁間,有什麼事可以找我,如果我不在,可以找古伯,他很單純,也很可愛,對主人非常忠心。”

安聳聳肩,覺得那牀鋪還說得過去,於是走過去,輕輕摸了摸,好奇地問:“這麼大的蛋殼,那生它的一定是個更大隻的了?它是什麼?”

男“精靈”笑着說:“是血靈魔的蛋。”

安驚歎道:“哦,我的天哪,它一定超大個的!”

男“精靈”笑說:“其實這是我的收藏之一,我喜歡收藏東西。”

安看了他,又快速地掃了一眼屋內的陳設,說:“看得出來,你是個收藏家。”說着,忍不住摸了一個看上去挺可愛的小東西。結果那小東西突然漲大起來,把安嚇了一跳。男“精靈”走過去,也不知道按了一下哪裡,那傢伙便又縮回了原樣。

安舉着雙手說:“我沒想到它居然僞裝得這麼好。”

嘉葉笑說:“它其實只是害羞。”

安向四周看看說:“還有什麼是不能隨便亂碰的?”

嘉葉說:“嗯,基本上沒有了。”

安卡着腰,對他的話將信將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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